平行时空

汐渡 于 2005-2-20 15:22:31 发表

    一
我走进实验室的时候，他正拿着一把钳子在一个硕大的机器上摆弄着，丝毫没有觉察到我的存在。我就那么站着，看着他工作的身影，不知不觉三小时过去，他方才直起身来，在旧旧的工作服上抹了抹双手的油污，又用袖子拭去额上的汗，却不小心在头上抹上一道黑印。 
 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过头来看到我，他愣了一愣，似乎想着什么，傻里傻气的问我：“你是……”我忍住笑意，走上前一步：“焦凛博士，我是林君涵，新来的助手。”“哦，你好。”他下意识的伸出手，见我没有反应，才迟钝的发现手上黑黑的油污，便蓦地将手缩回去，尴尬的笑笑；想请我坐下，却发现整个实验室中已是一片狼籍。
“实在对不起，林小姐，”他抱歉的说，脏脏的脸上满是羞赧的神色，“我一直没有时间打扫……”
“我想，这应该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吧。”
                               二
焦凛研究的课题是时光机器，但他从不让我插手，所以我只是帮他找一些文件资料，并没有什么繁重且艰苦的工作。虽说是助手，我的工作却和秘书差不多。
他对时光机的痴迷简直到了疯狂的程度。有时在电脑前一坐就是十多个小时闷不吭声，有时又因为一个数据算不对或是一个难点解不开就大发雷霆。果然如外界的传闻一般，是一个脾气怪异喜怒无常的人。我工作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惟恐哪一处出了错又惹他生气。
然而有时我却觉得，他其实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就像一块透明的玻璃，让人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想法。看他专心致志工作的样子，似乎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个令他忘却自己的时光机器。
渐渐的，我在这个实验室已经呆了整整一年，算是焦凛的所有助手中呆得最长的一个了。而他的时光机器也已初步完成，进入物品实验和动物实验的阶段。他长久以来布满阴霾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丝丝喜色。
动物实验完成后，他开始一遍一遍的检修机器、调节设置。有时在一本笔记本上写写改改，倒也十分忙碌。
                             三
这一天，他到实验室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相框和一本黑色的笔记本。
他把笔记本交给我，说：“这是时光机器的设计图纸和数据。请你保管好，如果出了意外，请你继续我的研究。”“焦博士……”我觉察到他的异样，可是话梗在喉咙里，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焦凛把紧抱在怀中的相框放在时光机器的调试板旁边，开始进行最后一次调试。照片上的女子着有光洁如雪的皮肤、瀑布般的长发和明亮的眼眸，笑容温婉得像和煦的阳光。这个女子似乎有几分眼熟，也让我感觉心像被细细密密的针刺穿。
我不自觉的轻触额角上那个被短发覆盖的触目惊心的伤疤，不觉中有一滴眼泪滑落脸庞。我悄悄拭去，却见焦凛已经完成了最后的调整。
“接下来的监控就靠你了。”他说。
“焦先生，你要用自己作试验？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我急着要阻止他的疯狂行为。虽然物品试验和动物试验都成功了，但是时光机还没有达到一个稳定的状态。按照规定，在这个时候是不允许用人做试验的
“这是我研究时光机器的原因。”他拿起相框，轻抚着照片上女孩精致的面容，道：“她是我的女朋友，十年前死于车祸。当时我就站在她对面的街，眼睁睁的看着她倒在车轮下，却没有能力救她。这是我今生的遗憾。”他又对着照片喃喃道：“林婕，我会回去救你。即使是在另一个平行时空，我也希望你好好活着。”他的泪水滴落在照片上，让我的心又一阵刺痛。还来不及阻止，他就走进了时光机器的坐舱，只说了一句：“拜托了，君涵。”一年以来，他第一次这么亲密的叫我的名字。坐舱关上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温柔。
我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对他报以一笑，坐在监视器前，监视器的旁边还放着那张林婕的照片。
数十秒之后，监视器上渐渐有了影象。
林婕站在街边而焦凛在她的对面，她开心的向他挥手，正准备跑过来时却蓦然色变。
——焦凛表情迷茫，似乎天地万物都不存在，只有他的林婕，他直直的冲过来，全然不顾路上正快速驶来的车。
“不——”我和画面中的林婕同时惊呼出声，然后脑海里便是一片混乱，模糊的记忆碎片拼凑起来，被遗忘的过去渐渐清晰。
                            四
林婕就是林君涵，林君涵就是林婕。
十年前——
林婕出身贵族家庭，被父母送到国外一所名校念MBA。她与焦凛相恋，却因为焦凛只是一个学物理的穷学生而遭到父母的反对。
他们回国后本想不顾门第的悬殊和林婕父母的偏见厮守到老，没料到婚礼前三天林婕却发生了车祸。车祸当时，焦凛因为经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而晕倒，和重伤的林婕一起被送到医院。林婕很快被转到国外的大医院，而焦凛醒来时，却被医生告知林婕已经死去的消息——这是林婕的父母安排的，他们始终不希望林婕和焦凛在一起。从此以后，焦凛便把自己封锁起来，不再让任何人进入他的世界。他开始研究时光机器。
林婕虽然经过全力救治后没有死，但却失去了全部记忆，只留下额角深深的的伤疤，她的父母便把她改名为“林君涵”。奇怪的是她突然对物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攻读博士学位后便主动要求去当时已成为著名物理学家的焦凛身边工作，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拉近他们的距离。她的父母一直觉得对她有所歉疚，再加之她已经记不起过去的事，也就同意了。
于是更名为“林君涵”的林婕，成了焦凛身边最后一个助手。
而焦凛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从未发现那个短发且额角上有一道伤疤的林君涵便是当年与他生死相恋的林婕。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注意过林君涵的长相。他的眼中，除了时光机器，永远只有过去那个完美无瑕的林婕。
上帝之手总是那么刻意的将两个人拉近，却又让他们最终错过，空余遗憾。
                            五
监视器静止的画面上，只剩那个平行时空里倒在血泊中的焦凛和被众人阻挡着的极近疯狂的林婕，似乎时间也就此静止，焦凛苍白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他最终也没发现林君涵就是他日思夜想的林婕。坐在监视器前的林君涵只剩泪水，她伏在相框上哭泣，泪水顺着玻璃的缝隙流进去，渐渐浸湿了相片……
在无数个平行时空中，有着无限的可能，君涵还期待着，在某一个时空中，焦凛像当年的她一样没有失去生命，他还会和他长发的、美丽的林婕永远快乐的生活下去。可是在她自己的时空，却永远再没有焦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