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花生树

 

 

杂花生树。叶兆言用了这个美与欢乐臻于极致的语句作为书名，写败了江南女子和江南的文人。草长莺飞，黄花碧水，更兼，斜风细雨，满目是美景迷乱。从来不觉得如今的江南之地担得起如此妙词，除却梅雨，恢弘映衬下的短叹、夜无眠都已消逝，疲惫与低眉方是正说。

由此说来，我也分不清江南江北的区别。他人言，江南为富庶温存之地，江北为贫瘠矜蛮之地。到头来，在我眼中不过是外人心理上的定势。江南亦市井狭小，江北亦淳朴憨实。我在所谓江南之地，感受的无非是更多的熟悉面孔，和我的城市无所差别。

我的城市很小，那里有我小时候的记忆。从很高的窗台上跳下来摔破了门牙不敢回家，偷了邻居家鱼缸里的一条金鱼藏在罐头盒子里放在沙发后面，从很大的花坛里折了一枝月季种在废弃的脸盆里等待花开，在冰箱前面吹泡泡糖粘了满脸，半夜睡不着站在冰冷的河边看透明天空里的星星，下雨天穿着黄白色套头外衣站在地毯上拍照，那年大概7岁，下课了跑进小卖部为了买米糕还是酸梅挣扎半天，夏天中午逃避午睡逃出家门在后面的杨树林里踩从树上掉下来的毛毛虫。

我很想家，又一次想回家了，上一次是大二。才发觉已经忘记了回家时的感觉，火车的味道，匆忙的买票，一直在走。为什么要留下来呢。也许是还有很多不能释怀的纪念在等待溶解。

答应过陪你看海，可是还会有机会么。我一个人去看过海。乘着巴士，路边迅速分解的影像如同昨日，尘土钻进鼻子里的感觉，还有不知道要去哪里的恍惚。那天我睡在沙滩上，是个沙砾很粗的白色沙滩。我躺在报纸上，身边满是到处游荡的风，海浪一阵一阵的响起，却觉得周围无比宁静，生命被托起，周遭的一切都在潮汐中殒灭，那种感觉非常奇妙。那是个夜晚，头顶的天空似乎坠落了，所有的星星都像一个一个的白色焰火，我躲在厚实的棉衣里沉沉睡去，希望从此不必醒来。生命如果如此终结，虽然荒唐，却是一种最美的解脱。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城市华灯初上，暧昧的夜晚落下，我一身职业装扮地拎着皮包快速地走向站台，每每经过那个立邦漆的巨大广告牌的时候，觉得生命如此卑微，而我也被城市气旋包围了。在站台等车的时间越久，越觉得这不是我要的生活。恍惚一下，回头看来时路，步步莲花绽放，而下一刻，我就要挤进也许永远陌生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