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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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整理旧物,无意间掉落一张照片,我捡起来,原来是姥姥的遗像,一时间百感交集,种种思绪浮现在我的脑海。


    小时候,由于父母要创业,爷爷奶奶身体又不好,爸妈在我出生后不久就把我送到姥姥那里寄养。于是,只有几个月大的我就跟姥姥和小姨相依为命。听小姨说,那时候,姥姥要下地,可我又没人照顾,姥姥就用一根布带将我系在她的背上,背着我在农田里摘棉花。天气热的时候还会用一个竹盖给我遮阳。


    那时候,母亲会定期送过来几袋奶粉。有时候不够了,姥姥就拿一些鸡蛋去村里边其他的人家换奶水。到最后实在没办法,姥姥就做一些面糊汤给我吃。这可害苦了小姨,意味着小姨就有一段时间没鸡蛋吃了。


    关于我学走路听姥姥说是这样的。那是一天傍晚,姥姥和小姨在院子里摘花生,就把我放在一个土坑里。我自己爬来爬去,玩的也算开心,没有哭闹。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个手拍姥姥的背,姥姥纳闷谁来了怎么不喊她,回头一看是我。我踉跄的站着,冲着她呵呵笑。小姨瞪着眼睛大喊:“小杰会走路了,小杰会走路了。”姥姥放下手中的花生,连忙把我抱到她怀里,仔细查看我的身体,直到确认我没有摔着,才露出了笑容。


    就这样,我在姥姥的呵护下慢慢长大,直到五岁。当我会蹦会跳的时候,总是喜欢跟着姥姥去田里,我学会了采棉花、摘花生,在我儿时的记忆里那是很好玩的事情。姥姥看着我一天天长大,还帮着她做农活儿,脸上的喜悦是掩不住的。


    记得有一次,地里刚收了麦子。姥姥和小姨领着我去地里捡麦穗,清晨的天气并不热。我兴高采烈的将捡到的麦穗放进姥姥的竹筐里,年少的我,显得那么有活力。可没过多久,一条蛇出现在我面前。蛇爬的很快,已经渐渐爬到了我脚下。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无知无惧,要是放现在,早就吓得跳起来跑远了。我呆呆的看着蛇,不知所措。眨眼之间,蛇就向我的腿爬去。“有蛇。”小姨终于发现了这个不明物,大喊起来。听到小姨的声音后,姥姥目光立刻转移到我身上,发现蛇在我脚下时伸手一把抓住蛇扔到一边,然后赶忙问我被咬了没。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姥姥的脸上出现了惊恐的表情,那种焦急仿佛丢了很重要的东西。直到确认我没事后,姥姥的表情才慢慢舒展开来。我长大后每次回忆起这一幕总是有个问题想不通:明明是小姨喊的有蛇,为什么姥姥首先看的却是我?多年后我问起姥姥,姥姥是这样回答的:“你小姨不怕蛇,并且那时候我已经看见蛇在你脚下了。”


    对于姥姥的回答我并不相信,因为那时我看到了小姨脸上害怕的表情,但我也没质疑。小姨只比我大七八岁,看到姥姥这么疼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有时候趁姥姥不在会故意将我绊倒,害我疼的大哭。终于有一次,小姨把我弄倒的时候被姥姥看见了,姥姥不由分说的直接给了小姨一个耳光,那时候我才知道姥姥对我的疼爱超过了小姨。


    这五年来妈妈有时候会来看我,可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爸爸,自然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我跟姥姥在一起的几年,反而不是多么想他们。记得有一次,我和姥姥在田地里,妈妈来看我,那次爸爸竟然也来了。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爸爸买了香蕉,他掰了一根剥了皮递给我,我怔怔的看着他,却没有伸手去接。妈妈在一旁催促:“小杰,快拿住啊,这是爸爸给你买的。”我迟迟没有伸出手,最后在姥姥的哄说下,才伸手接住了。那是我第一次吃香蕉,可我根本没吃出什么味道。爸妈呆的时间时间并不长,过了一会儿,就匆匆走了。爸妈离开后,姥姥蹲在我的面前对我说:“小杰,你要记住,这个男的就是你爸爸。他和姥姥一样疼你,他不来看你是因为要挣钱,这样你才能去读书。”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是否听懂了姥姥的话,不过我记得我是点了头的。


    又过了一年,我到了六岁。妈妈来接我回家,因为我到了上学的年龄。我还记得那天,我紧紧抱着姥姥地腿,就是不肯跟妈妈走。我毫无顾忌的大哭着,任凭谁劝说,都不放开姥姥。最后,妈妈无奈只能让姥姥亲自把我送回去,并且答应我过几天就来看姥姥。


    上学以后,就不经常与姥姥见面了。有时候,周末的时候会吵着妈妈带我去看姥姥,只有在那时我才会笑的很开心。


    慢慢地,我适应了新的环境,对姥姥的思念也没有从前那么强烈了。就这样,一直到了高中。


    姥姥走时我正读高三。高三,学习很紧张,和姥姥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一天,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在办公室,我见到了妈妈。“家里有事,你跟我回去一趟。”妈妈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把我带出了学校。班主任没有阻挠,也没有说什么,想必之前已经跟她谈好了。我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果然,妈妈直接将我带到了姥姥家。


    到了姥姥家,我进了大门,入目的是姥姥的灵堂。院子里有很多人,舅舅、小姨都在,还有许多不认识的,大概是同村的长辈。不过这时候我已经没有心思询问母亲怎么称呼他们了。我扑倒在姥姥的棺木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姥姥走了,我却没见到她最后一面。我看着棺木里的姥姥,她睡得很安详。我突然握紧了拳头,用力砸了一下棺木。“把棺材打开。”我大声吼叫。所有人都被我的举动吓到了,没想到跟姥姥感情很深的我居然会有如此动作。没有人动,老家有个规矩出于对死了的人的尊重,棺木一旦合上是不能打开的。“把棺材打开。”我再次吼叫。母亲上来拉住我,“你干什么?你疯了?”“我要看姥姥,你让他们把盖子打开。”“你难道不知道盖子合上了就不能打开了吗?”最后,抵不过我的执拗,妈妈让人把盖子打开了。我凑到姥姥脸庞,近距离看着姥姥。人们都说人死了脸上没有血色特别白,果然如此。我摸着姥姥的脸,是那么冰冷。“姥姥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我还没有好好报答你呢?你起来呀,你带我去摘棉花啊,小杰长大了,不怕蛇了。姥姥,你睁开眼啊!”妈妈听着我自言自语,担心我受不了打击,赶紧把我拉起来,让人重新合上了棺材。我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才离开灵堂。


    第二天一早,我就重新回到了学校。我没有亲眼看着姥姥入土,只是事后去姥姥的坟前磕了几个头。我在同学面前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我是一个把情感藏在心里的人,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多少次当我想起姥姥的时候,会把自己关在房间哭个不停。


    如今,姥姥已经离开五年了。可每每午夜梦回想到姥姥,想起我和姥姥坐在院子里一起摘花生。


    现在的我也已经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每年过年回老家总要买很多东西放在姥姥的坟前,明知道姥姥享受不到我的爱了。每次在姥姥的坟前想到小时候的回忆,总是痛哭不已。


    姥姥故去很久了,可我还是放不下,原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遗憾。拥有时不知珍惜,失去后才追悔莫及。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会用各种方式让姥姥享受到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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