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诱惑

来源:互联网 发布:制作文件的软件 编辑:程序博客网 时间:2024/04/25 19:39

楔子宽广的庭院里,绿草如茵,一位长发飘逸、身段纤细如柳的女孩,在草地上奔跑着,与狗儿嬉戏追逐。

照顾良好、毛色亮泽如丝的蝴蝶犬,直追着女孩的裙摆,不时兴奋地吠叫,逗得女孩哈哈大笑。

“呵呵,来呀!雪莉,来呀!”女孩开心地笑着,卷曲的褐色发丝落在白里透红的脸颊上,像极了欧洲精品店里精致的搪瓷娃娃。

一道高瘦俊逸的身影,伫立在窗前,默默凝睇着女孩活泼秀丽的身影。

那是他的宝贝。

是他仰慕的小公主,最心爱的搪瓷娃娃。

从她还是小搪瓷娃娃时,他便宛如珍宝般默默守护着她,直到今日她已成长。

而他,还能再忍多久呢?

身侧的手掌,缓缓地缩紧……

“原来你在这里。”

一位时髦秀美的女子走到他身旁,亲昵地攀住他的手。

“有什么事吗?”

男人镇定自若地抽回自己的手,两眼依然望着窗外,头也不回地问。

“你又在看她了?”女子放开他的手走到窗前,嫉妒地瞪着正在草地上与狗儿开怀笑闹的丽影。

“你光看有什么用?再看,她也不可能变成你的!”

女子撇撇嘴,有点恶毒地冷笑提醒。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你只是程家土地上的一根草,别忘了我才是你的正牌女友,你和我这个平凡人才是天生一对。”

男子缓缓转头看她,脸上毫无怒容,眼神万分平静,平静得──令人气恼。

“趁着这个机会,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清楚……”
第1章
上午十点三十分,心桥公关公司里忙碌依旧,打电话的忙着打电话,查资料的忙着查资料,而外出的──

“我回来了!”慕怡璇像阵风一样刮进来,俏臀一挪把自己扔进办公椅里,动作豪迈地抓起桌上的档案夹猛扇凉。

“热死了!外头的大太阳快把我烤焦了。”她嘀咕抱怨着。

“那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柳香缇挂断电话走过来,用手指敲敲她的肩膀。

“那还用说?当然是成了啰!”慕怡璇绽开亮丽的笑容,骄傲地昂起下巴。

“哇,真有你的!”听到案件成了,事业心重的柳香缇比什么都高兴。

“来,喝点冰果茶解解渴。”

程悠悠适时端出冰凉的水果茶,让热得都快融化的慕怡璇解渴消暑。

程悠悠是个典雅细致的美女,骨架纤细,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小巧,卷卷的褐色长发光泽柔软,她喜爱穿着洋装,看起来像陶瓷娃娃一样充满梦幻的气息,见过的人莫不惊叹她精致可爱的容貌,恨不得将她捧在掌心里好好疼宠。

“谢谢!悠悠,你真是天使──”慕怡璇忙不迭端起冰果茶,毫不做作地大口畅饮,然后舒服地叹了口气。

“啊,真好喝!悠悠,你不但泡咖啡的功夫一流,就连煮水果茶的手艺也没话说,将来谁娶了你,算他走运啦!”

程悠悠并不自满,只浅笑着说:“我什么都不会,只有煮茶、泡咖啡还算勉强拿手罢了。”

她很了解自己,她不是什么精明能干的女强人,和两位手腕能力一流的好友相比,更显得怯弱无能。

她也没有其他优点,除了泡咖啡、煮茶饮之外,就只会料理一些简单的菜肴,幸好手艺还算过得去,否则她真可说是一无是处。

但是别看她这样,她可是道道地地、出身豪门的富家千金。商场上叱吒风云,程氏财团的董事长程天义是她的父亲,而她是程天义唯一的孩子,自然也是程氏财团未来的继承人。

然而,身为继承人的她却对商场的事没有半点兴趣,更没有经营的本事,勉强进到公司里,只会对着报表发呆、皱眉头,连陪同父亲去见客户,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进退。

但即使这样,父亲依然非常疼爱她,从不勉强她学习这些伤脑筋的事,她只需要泡泡茶、学插花、偶尔跳跳舞,弹几曲钢琴娱乐父亲,就能让他很高兴了。

然而,她不想一辈子就这样下去,只能当一只漂亮的花瓶,永远被供奉在象牙塔里,她想要改变──为了某个人。

所以当好友香缇说想自行创业,成立一间公关公司时,她立即表示要加入,不但将身旁所有能用的资金投入,还一改过去从不上班的习惯,每天按时进公司。

就算对商场上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丑恶斗争完全没辙,至少也能帮忙打字、传真、连络场地,或是煮煮茶、泡泡咖啡什么的,稍微替大家分担一些辛劳。

“悠悠,你可别妄自菲薄喔!你是心桥最重要的灵魂人物,多亏你不嫌辛苦替我们做那些我们做不来的事,不然我和香缇准完蛋。”慕怡璇可不准她自怨自艾。

“是啊!要不是有你,客人早被我煮的咖啡毒死啦。”柳香缇也道。

等着吃喝她们当然没问题,但要她们亲自泡咖啡招待客人?客人可能会拉肚子拉得回不了家,生意自然也泡汤,所以说,真的要感谢她啦!

“怡璇、香缇,谢谢你们!认识你们,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幸福。”勾起粉嫩的唇,程悠悠笑了。

好友们的安慰,让她真的非常感动。

十年的友谊下来,她们就像家人一样,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曾离弃对方。总是在对方失意时给予安慰打气,或是在对方开心时陪着大笑尖叫。

能够认识她们,她真的好高兴!

“哎,少说这些肉麻兮兮的感谢辞了!还有没有冰茶?我也要喝。”柳香缇觉得自己眼眶痒痒的,唉,她最痛恨这些害人掉眼泪的事了。

“当然有,还剩很多呢。我去帮你倒──”

“啊,我自己去就好了。”柳香缇摆摆手,迅速逃进茶水间里擦眼泪去了。

“悠悠,你最近怎么样?”慕怡璇看看程悠悠娃娃般的笑脸,试探地问。

“很好啊。我看起来不好吗?”程悠悠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她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她好不好,怡璇应该最清楚呀!

“不,我的意思是……你和‘他’之间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进展?”慕怡璇索性问个仔细。

程悠悠这下总算懂了,她苦笑着说:“能有什么进展?还不就是那样。”

“他对你的感情应该有感觉吧?难道他没有任何表示吗?”

“他能表示什么?他已经有女朋友了。”难不成要他劈腿,或是甩了相恋七、八年的女友来追她?

“哎,那么这样拖下去,要拖到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啊?我看悠悠你别爱他好了,我替你介绍几个青年才俊,赶快把他忘了吧!”慕怡璇担忧地蹙着秀眉提议。

而程悠悠只是凄凉地笑着。

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愿爱上他,因为那实在太痛苦了,怎奈情感不听理智的劝告,依然执着这段没有未来的爱情,还愈陷愈深,连她都救不了自己。她已病入膏肓,早就药石罔效。

这份爱恋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十年。十年的感情,有谁能说放就放呢?

或许等到他娶妻的那一天,她才会置之死地而后生,彻底地觉悟吧!

“程小姐,电话。是一位于楷伦先生打来的。”公司的女职员在不远处喊道。

“真是说人人到。”慕怡璇忍不住笑着说道。这人也太神了吧!

而程悠悠早已等不及,快步奔回位子上听电话去了。

程悠悠走进一间欧洲家庭口味的小餐厅,正东张西望地往四周瞧,远处便传来熟悉的呼喊声。

“悠悠,我在这里!”墙角的盆栽后,于楷伦探出头朝她招手。

“楷伦大哥。”程悠悠秀丽的脸庞上立即漾开柔美的笑容,快步朝内走去。

她行走时发丝飘逸,身上散发出的淡雅香气,吸引几桌男客的注意,只见他们纷纷露出痴迷的表情。

“悠悠,你来坐这里。”于楷伦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她,然后在她对面的椅子落坐,高瘦的背影,恰恰好挡住那些贪婪的目光。

“喔……”

听见后方隐隐传来几声懊恼的低吟,于楷伦得意地微微扬起嘴角。

“楷伦大哥,今天怎么有空约我吃饭?”程悠悠坐定后,惊喜地问。

她等这一天等好久了,但他总是那么忙,又有稳定交往的女朋友,一个月难得陪她吃几次饭。

不过,他倒是经常打电话关心她每日生活的点点滴滴,连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仔细询问,从不嫌闷嫌无聊。

“因为你最近都不回家,义父派我来抓人啦。”于楷伦笑着,一面招手请侍者送来菜单。

他的义父,就是她的父亲──程氏集团的董事长程天义。

当年,祖籍高雄、出身单亲家庭的于楷伦独自北上念书,即使以极高的分数考进第一学府,却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而改念夜间部,选择用半工半读的方式完成大学学业。

当时他所找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程氏企业的业务部助理。

不过,说助理是好听,其实工作的内容就是负责打杂,做大家不想做、也不愿意做的杂务,像是帮忙跑腿印报表、送文件啦,文字输入、表格制作啦,搬运粗重的物品等等。就连同事们想喝的饮料、中午的便当,也是他跑腿去买的。

原本,像他这样的小小工读生,是绝不可能在高高在上的董事长心中留下印象的,但不知是因缘际会还是巧合,命运居然将他们推向彼此。

有一回,程天义必须外出会见客户,于是命令业务部派两个人陪他出席,可是很不凑巧地,那天中午业务部所叫的便当下新鲜,吃了便当的人全都腹泻不止,几乎业务部的职员全部阵亡,只有于楷伦因为那个月需要买昂贵的进口书籍,没钱吃便当,只买了面包充饥,意外逃过一劫。

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程天义只好让还在念大二的工读生于楷伦带着相关资料与他一同出席,但命他只需递送资料不要插嘴说话。

会议中,客户方面递来评估报告,想说服程天义约下合约,程天义顺手递了一份给于楷伦,没想到于楷伦只看了一会儿,便发现评估报告有问题。

当时他大着胆子,悄悄附在程天义耳边指出问题。

“董事长,这份获利试算的数据不正确。”

“喔,你怎么知道?”

“学校最近正好教到这些,我刚才按照对方提供的数据试算了下,发现金额相差很多,他们明显有膨胀灌水的嫌疑。”

“有这种事?!”

当时,程天义勃然大怒,立即质问对方,虽然对方一再狡辩,还推说内部人员计算错误,但已无法获得程天义的谅解,合约之事因而告吹。

事后程天义详细调查,发现那间公司营运早有问题,如果那张合约签下去,只怕会受其连累,程氏企业也要蒙受重大损失。

仅仅只是大二的工读生,却能替公司免去重大的损失,这让程天义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爱才惜将的他,隔天就把他从业务部调到自己身边,担任董事长助理。

得到更多可利用的资源,于楷伦如鱼得水,表现更加优异突出,有如一匹沉默但极有实力的黑马,默不吭声地遥驰在众人之前,让公司里许多干部及元老都跌破眼镜。

因为实在太欣赏这个孩子,两年后程天义宣布升于楷伦为私人特助,并将他收为义子,让他搬进自己家中,以便闲暇时能够顺道指导女儿课业。

之后,于楷伦在程天义的赞助下继续念研究所,然后是博士学位,他成长了不少,不只外貌改变了,比以往更加成熟俊雅,他的能力自然更是日渐精进。

如今的他,早已不再是那个跑腿打杂的大男孩,而是程氏财团的执行长,同时也是董事长程天义的左右手,程氏财团最重要的支柱。

“噢。”程悠悠脸上灿烂的笑容稍微褪了色,显得有些黯淡。

原来是爸爸要他来,他才来找她的!

“吃乳酪火锅好吗?”于楷伦温柔地询问。

“啊?”程悠悠抬头看他。

“你最喜欢这里的乳酪锅不是吗?”于楷伦笑着问。“点份你最爱的阿尔卑斯乳酪锅,另外加点一份手工火腿薄片拼盘、焗烤牛菌菇通心粉和奶油炖蔬菜浓汤,这些也都是你爱吃的。”

“嗯。”程悠悠轻轻点头,盈盈的眼眸里,流荡着晶莹的水光。

他就是这么温柔体贴,永远记得她喜欢吃什么。

“你好像瘦了点,最近没有好好吃东西吗?”发现她的下巴略尖了些,于楷伦心疼地问。

“当然有啊!身边有个大胃王,我有机会让自己饿着吗?”程悠悠笑着反问。

于楷伦也笑了,他知道她说的是谁。

曾经有好几次,她带着两位从学生时期就交好的手帕交回家来玩,因此他也和她们碰过面、吃过饭,知道慕怡璇有着和身材不成正比的惊人食量。

“那么是工作太忙了,没有好好休息?”于楷伦揣测道。“即使想努力工作,身体也要兼顾呀,要是弄坏了身体,你知道谁会心疼的。”

她想害他担心得睡不着吗?

“嗯,我知道。”会心疼的,当然是她爸爸。

“郁薇姊呢?她好吗?”冲动地,她开口问了。

其实,她并不是真心想知道他的女友好不好,或许她是有点自虐倾向,刻意拿刀划在自已心上,好让原本的伤不那么痛。

“她很好。”每次他的回答,都仅止于这一句,很少仔细说明她的近况。

那也好,因为她不是真的那么想知道!

充满异国色彩的菜肴陆陆续续送上来,程悠悠用长叉子叉起切块的面包,沾取溶化的乳酪品尝,那香醇浓郁的滋味让她笑眯了眼。

“好吃吗?好吃就多吃一点。”于楷伦含笑注视她,把自己的那份面包也推到她面前。

他经常这样,用一种很深很深的凝视,专注地看着她,好像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人,也仿佛她是最最珍贵的宝贝……

程悠悠顿时面颊一热。为了回避这种灼热的凝视,她慌忙低下头,拿起长叉,胡乱叉起一块苹果沾取乳酪酱,但是一不小心,手指却被持续用酒精灯加热的乳酪锅边缘烫了一下。

“啊!好痛!”叉着苹果的长叉掉落在桌上,程悠悠按着被烫到的手指呼痛。

“烫到哪里了?我看看!”

于楷伦急忙拉过她的手仔细检视,发现食指的指端边缘有一小块红红的,应该就是那里被烫伤,不过幸好烫得不严重,没有起水泡。

他立即向侍者要了些冰块,即使她说不用,他还是坚持用手帕包起冰块,敷在她的伤处。

冰块冷却了烫伤的灼痛,甚至──她连冰块的冷度都感受不到,她的手部知觉像是全部丧失了,只感觉得到他心疼地紧握着她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碰触到她肌肤的部位热热的,像烙铁般熨贴着。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以其他更亲昵的方式,感受过他的体温……

想到这儿,她脸蛋迅速爆红,烫热得比手还要严重。

“我已经好了。”她急忙抽回自己的手,藏到身后去。

“已经没事了吗?咦,怎么你的脸这么红?”该不会脸也烫伤了吧?

于楷伦不解地望着她。

“没……我没事!”她低垂着头,压根不敢看他。

“没事就好,你快些吃吧,我替你沾乳酪。”说着,他拿起长叉,叉起她爱吃的面包沾上浓稠的乳酪,送到她嘴边。“来。”

“楷伦大哥……我自己来。”她只是手指轻微烫伤,不是手残废了。

“没关系,要是再弄伤了,那就不好了。乖,张开嘴──”

他像喂小孩一样,将食物一口一口喂进她嘴里,他的温柔呵护,让程悠悠眼底浮现薄雾,一直甜进心坎里。

张开小嘴,她顺从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迷蒙的眼痴望着他,程悠悠不由得想起那件隐藏多年的秘密,那是六年前,她二十岁那年的事……
第2章
“我不要!”

书房里四面满是挑高的书架,顶级樱桃木的书桌前,女孩大声哭喊着。

“悠悠,你听我说──”

“我不依!我不依嘛!”

一得知于楷伦即将出国求学,程悠悠立即哭了。

她不理会于楷伦的诱哄,扔开怀里的精致刺绣抱枕,趴在他胸前,紧抓着他的衬衫,任性地哭不够。

“悠悠──”于楷伦无奈地叹息,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才好。才一说他要出国留学,她就哭成了泪人儿。唉!

“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台湾?”程悠悠泪眼汪汪地问他。

她实在是个漂亮的女孩!于楷伦忍不住赞赏地凝视她的脸庞。

她美丽但不艳丽,白皙的肌肤完美无瑕,粉雕玉琢,像陶瓷娃娃般精致,天生浅褐的卷发随着她的动作摇晃,连流泪的模样都美得让人屏息。

“我……这是董事长的意思。”于楷伦只能照实回答。

“那我去跟爸爸说,求他别让你走!”说着,程悠悠跳下皮制的电脑椅,想奔到客厅去找父亲。

“不!别去──”于楷伦立即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这是董事长的一片心意,别让我辜负他!”

正因为知道是程天义的心意,所以即便不舍,他也不愿开口拒绝,否则他真要是说不,相信程天义也不会勉强,只是会很失望很失望。

他向来敬程天义如父如师,怎么也不愿让这个待他极好的长辈感到失望。

“那该怎么办?”程悠悠泪眼汪汪地问。难道就这么任他飞到千万海里外的彼岸去吗?

于楷伦无言,充满情感的眼眸注视她,像在告诉她:你该明白我的为难。

“那么,‘她’也会去吗?”垂下眼皮,程悠悠咬着唇问。

于楷伦没有装傻,他知道她口中的“她”是谁──刘郁薇,他的女朋友。

“不,郁薇不会去。”

听了这句话,程悠悠稍微安心了,但她还是不舍。

“好,那我跟你去!”她下定决心,要为爱走天涯。

“别傻了!那你的学业呢?大学念到一半,不念了?再说董事长也不可能答应的。”于楷伦怜爱地揉揉她的头,心知肚明,程天义是绝不可能舍得让女儿跟着他一起到异乡吃苦受罪。

“那我怎么办?你就这样丢下我不管了?”程悠悠抓着他的手臂,难过地问。

“我没有不管你。”温柔的双眸,自镜片后打量她。“现在科技很发达,即使我离开台湾,我们可以经常通电话,或是每天用E-mail、MSN连络,最近还有最先进的视讯软体,可以透过镜头面对面说话。悠悠,网路的世界是无远弗届的!”

程悠悠不发一语,咬着小嘴,神情依然悲伤。

即使网路世界再怎么神奇,也制造不了奇迹,她同样只能透过冰冷的荧幕看着他,既碰触不到他,也闻不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连系他们的,只有那条海底的电缆线。她不要这样啊!

“我不要你离开……楷伦大哥,我不要你走!”想到伤心处,她未语先哽咽。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是人生总有许多无奈。有时我们必须为了一个不得不达到的目标,放弃其他重要的人、事、物,这是无可奈何的。”

“可是我不要啊!”程悠悠不懂这些大道理,她只知道他要与她分开了。

“你乖!我答应你,一定每天写信给你,而且每年都一定回来看你,好吗?”于楷伦像诱哄任性的孩子般,耐心地哄道。

程悠悠望着他俊雅的面孔,嗓音轻颤地问:“楷伦大哥,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呢?是妹妹?是朋友,还是──”情人?

最后一个选项是程悠悠最是渴望的,但是从来不敢问出口。

只怕一问,那道安全防线就会消失,他会立刻逃开,躲得远远的。

于楷伦顿了下,深深地望了她好一会儿,才笑着回答:“傻瓜!你当然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呀,若问我疼谁,有哪个人比得过你吗?”

妹妹?只是妹妹……

程悠悠的眼眶又泛红了。她的心意,他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明白呢?

“什么?你的楷伦大哥要到美国去了?”

慕怡璇端着餐盘在程悠悠对面坐下,惊人的美貌与餐盘内起码三人份的食物,引来众人的侧目。

“嗯,明天傍晚的飞机。”程悠悠毫无食欲地拿着叉子卷玩通心粉。

她贵为程氏企业的千金,或许有点小任性,但绝不娇生惯养,每天中午她都跟两位好友一起在学校的学生餐厅用餐,吃平价、大众化的食物。

“那不是很好吗?进修是对自己最好的投资。”柳香缇将只有几样简单蔬菜的餐盘放在桌上,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

“可是我舍不得楷伦大哥。”好不容易才止住泪,程悠悠又红了眼眶。

“好啦,别哭了,擦擦眼泪啦。”慕怡璇手足无措地递来一条手帕。

程悠悠接过来,不客气地擦眼泪、抹鼻涕,这时才发现,那是一条男用手帕。“这是?”

“那是他忘了拿走的。”慕怡璇平静地道。

“忘了拿走?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又和男朋友分手了。”唉!

“又?”柳香缇忍不住翻翻白眼。“这是第几任了?”

“第十六任,也是入学以来的第九任。”或许是交往过太多男朋友,或者是坚强的个性使然,慕怡璇的态度显得很平静,伤心也没有太表现在脸上。

反观程悠悠就不同了,她是很单纯的人,心思全写在脸上,根本藏不住心事。

真不知道她怎能暗恋于楷伦那么多年,而他竟然完全不知情呢?

莫非……于楷伦比她们以为的还要迟钝?真是令人费解呀!

“既然舍不得,何不追过去?”柳香缇是对男女情爱没兴趣,否则以她积极的个性,才不会让所爱之人独自飞往远方呢。

“因为我不想让楷伦大哥感到为难。”她顾忌的其实不是父亲,而是于楷伦。

如果她执意跟去,父亲也拦不住她,但是他可能会怪罪于楷伦,她知道他非常敬重她父亲,如果她真的惹父亲生气,难过的不会是她,而是他。

所以为了他,她只能忍下这份不舍,放手让他远飏。

“不过幸好啦,他的女朋友没有跟去,否则人在异乡心灵寂寞,再加上朝夕相处感情加温,不擦枪走火才怪呢!说不定等他回国时,你就准备当小姑姑了。”柳香缇存心吓她。

“你不要说了,楷伦大哥才不会这样!”程悠悠捂着耳朵大喊。她不要这种事发生!

“香缇!你没看到悠悠已经够难过了?”慕怡璇警告地白她一眼,要她别再刺激程悠悠了。

“对不起嘛。”柳香缇吐吐舌头,承认自己有点坏心眼。“既然爱就追去呀,窝在这里穷伤心,也改变不了事实。”

“但是楷伦大哥不让我去嘛!”程悠悠放声大哭,柳香缇就是有办法把人安慰得更伤心。

“好了好了!悠悠,你别哭了,你的楷伦大哥到美国去,他说不定比你更伤心呢!所以你要坚强一点,我想他到了美国,一定会天天数着日子等你去看他,别想太多。嗯?”慕怡璇像大姐姐般安慰她。

“真的吗?楷伦大哥真的会期待我去吗?”程悠悠眨着含泪的水汪汪大眼,认真地问。

“当然呀!你是他最疼爱的悠悠,他不等着你去,等谁去呢?”慕怡璇点点她的鼻头道。她就是这么天真可爱,任谁都想疼惜。

“是吗?”慕怡璇的安慰让程悠悠喜上心头。原来楷伦大哥也会想她,而且期待她去……从未有过的坚定决心,霎时涌上心头。

“好,我要振作起来!”

她一定要振作起来,那么等她到美国去看他的时候,才能骄傲地告诉他,虽然想他,可是她没有哭。

三个月后,利用中秋节假期,程悠悠狠心抛下殷盼她陪伴过节的父亲,向学校多请了两天假,提着简单的行囊,飞往美国去找于楷伦。

然而到了美国才发现……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当程悠悠看见她以为不可能出现的人在眼前时,猛眨好几次眼,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真的是她!于楷伦的正牌女友──刘郁薇,她居然也追到美国来了!

“我当然是来看楷伦,毕竟他是我的男朋友啊!”刘郁薇的笑容隐含着冷漠,她刻意强调“男朋友”三个字,瞎子都看得出这个富家千金喜欢于楷伦!

她的强调,让程悠悠既伤心又嫉妒。

“而且──你大概不知道吧?机票钱还是你父亲替我出的呢,他担心我和楷伦分隔两地,感情容易生变,所以特地送我这张机票。程董事长真是个体恤员工的好老板!”刘郁薇又搬出程天义对自己的支持,在程悠悠的伤口上再补一刀。

爸爸?!他怎么可以这样!程悠悠无声地惊呼。

听到程天义的名字,于楷伦脸色微微一变,黯淡悄悄笼罩他镜片下的眼眸。

程悠悠望了眼面色为难的于楷伦,见他只是用一种祈谅的眼神看着她,什么话都不说,她顿时觉得好难堪、好窘迫。

她不惜远渡重洋来看他,但他却没有惊喜地张开双臂欢迎她,甚至还冒出一个正牌女友来与她抢人。

她用眼神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与难过。

见他们眼也不眨,彼此凝视对望,刘郁薇满心嫉妒,她故意走到两人之间,粗鲁地打断他们默默无语的注视。

“不好意思!程小姐,楷伦的住处不够大,而且我正好要住在这里,所以恐怕没有地方可以招待你了。”

意思就是,请她别来打扰他们。

“刘小姐,你恐怕误会了!我没有要住这里,狭窄的地方我住不惯,所以我早就订好了市区的饭店。”

其实她并没有,但当得知他们要住在一起,那份嫉妒让程悠悠如此赌气说道。

“是吗?这样是最好的。”快滚吧,少来打扰我们!

“时间不早了,我要先去饭店CHECK

“等一等!”

走没几步,她身后传来男人的叫唤声。

于楷伦奔下阶梯,几乎是用抢的接过她手中的旅行箱。

“你住哪间饭店?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

话没说完,他已举手拦下计程车,将她及自己塞进车厢里,然后请司机开车。

“于楷伦!”后头,传来女子的叫声。

刘郁薇怨恨的双眼瞪着绝尘而去的计程车,小小的拳头捏得死紧。

“你住哪间饭店?”

计程车上,于楷伦温柔地望着程悠悠,询问她下榻的饭店。

一离开情敌视线,程悠悠刚才的气势与高傲都消失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白皙的皮肤在斜射进车窗的路灯映照下,苍白得近乎透明。

“我没有订任何饭店,我是说谎骗她的。”她垂着视线小声回答,在他面前,即使羞愧,她也不需要伪装。

于楷伦点点头,没有质问她为何在刘郁薇面前撒谎,好像他早已了解。

“那我替你找间安全舒适的旅馆,离我这儿近一点的。”

说完,他用英文向计程车司机说了些话,请他开到他所说的饭店去。

一路上,程悠悠一直望着窗外不看他。刘郁薇也来到美国、还将留宿在他的房间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美国。

难道只为了看他们甜蜜亲热?

她懊恼又伤心,才刚踏上这片土地不到三个小时,她已经想回家了。

到了指定的饭店,计程车司机替程悠悠将行李提下车,于楷伦多付了些小费给司机,然后带着程悠悠去柜台CHECK

替她办好住房手续,他亲自送她到房间,打点她的一切琐事。

“义父常带你出国度假,房间里的设备你应该都会用。”虽然这么说,他还是仔仔细细地把房间里的每样开关按钮,全部讲解一遍。

程悠悠坐在床沿边,默默聆听着他的每项叮咛。

“这个按钮是调节温度的,那是灯光的控制钮,还有洗澡时记得先转开冷水,免得不小心被热水烫到……如果饿了,楼下有餐厅,不过你一个单身女孩独自行动太危险,还是打电话叫客房服务比较好……”

“我不是三岁小孩,我懂得照顾我自己,你回去陪你的女朋友吧!”程悠悠突然跳起来,咬着唇,把他推向门外。

“悠悠……”

“我不会把自己搞丢的!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害你被爸爸责骂!”

“悠悠,我不是那个意──”

话还没说完,她已把房门关上,也把他的关心隔绝在门外。

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于楷伦无奈地重重叹了一口气。

她很少这样任性不讲里,可见他真的惹恼了她,让她伤心生气得不顾礼貌,硬把他推出门外。

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又在门前伫立了片刻,他才为难不舍地转身离去。

刘郁薇还在他的住处,他得先回去处理这个问题才行。

发觉外头许久没有动静,程悠悠悄悄打开门,这才知道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

隐忍多时的泪,终于溃堤而出。

他真的走了!

深夜,于楷伦匆匆自借宿的同学住处,驱车赶往程悠悠投宿的饭店。

先前离开时,他曾把自己的行动电话号码与二十元美金小费塞给饭店的门房,请他代为留意,如果程悠悠离开饭店外出的话,请他务必与他连络。

十分钟前,他接到电话,得知她独自跑出去了,因为她是东方人个子娇小,门房很容易就认出她。

一接到通知,他片刻不停地飞车赶来。

到了饭店附近的酒吧,他下车赶往通往地下室酒吧的入口处,快步跨下仅有微弱灯光照明的长阶梯。

下到尽头,他推开门,吵杂与喧哗顿时流泄而出。

扑鼻而来的,是弥漫在密闭空间里的浓重烟味与酒气,虽还称不上乌烟瘴气,但也够教鼻子过敏的于楷伦难受的了。

夜已深沉,但是流连在这儿喝酒的人还真不少,于楷伦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混杂在高大西方人当中,那抹娇小荏弱的身影。

一个甜美可爱的东方女孩,独自身处在众多男人聚集的酒吧里,无疑像盘可口的甜点,落入饥饿的狼犬之中,这里头几乎每个男人都想一口吞掉她,当于楷伦找到她时,她左右两旁各坐着一个想钓马子的高大老外,卯足了劲儿讨她欢心。

“悠悠!”他语调低沉地喊道,有些不太高兴,气她竟然如此轻忽,让自己置身于这种危险的环境中。

“楷伦大哥?”程悠悠慵懒地转头看他,对着他傻笑。

她喝了两杯调酒,人虽没醉,但是身体似乎使不太上力,感觉轻飘飘的。

“抱歉,两位!”他捍卫地站在程悠悠身后,客气但坚定地请两头大熊似的老外离开。

“你是谁?”两名老外察觉到他是来破坏他们把马子的程咬金,脸色可不怎么好看,还有意无意鼓起肌肉壮硕的手臂,暗示他别来抢人。

“她的男人!”于楷伦扫了他们一眼,冷冷地问:“还有任何问题吗?”

他理所当然的口语与气势,让他们毫不怀疑他所说的是事实,两名老外对看一眼,摊摊手,倒也很有风度地起身离开了。

于楷伦在程悠悠身旁空位坐下,无奈地望着她,严肃地沉声责备道:“悠悠,你实在太不应该了!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自己跑出来呢?这样的地方龙蛇杂处,只要有心,任何人都可以用不正当的手段迷昏你,进而伤害你。”

“那是我的事。”程悠悠却噘起小嘴,故意扭开头不理他。“女朋友大老远来看你,你不在家陪她,跑来这里做什么?”

程悠悠也知道自己太大胆了,但还是故意装得不在乎。

“你这样到处乱跑,我在家怎么能够安心呢?”不被她吓出病来就很不错了。

“我说过,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他怎么不说是因为想她、挂念她,所以才来的呢?

程悠悠生气地端起刚才那两位老外请的调酒,正想就口饮用时,身旁忽然冒出一只大手,劫走了那杯酒。

“还给我!”她愤愤扭头,冒火的大眼瞪着他。

“学生不能喝酒。”他柔性劝导。

“我已经成年了!”她抗议他老是把她当成没长大的孩子。

“刚好成年而已,还是不准喝。”难得的,向来对她疼宠纵容的他,采取强势的态度,不准她沾酒。

“我要喝!快把酒还给我──”她伸手去抢。

于楷伦闪躲着不让她得手,最后没办法,也顾不了自己酒量差,仰头一口就将酒喝干,让她想喝也喝不着。

“你怎么可以这样?”程悠悠更生气了,为什么她已经年满二十岁,都有投票权了,却还不能随自己的意愿喝酒呢?

为了赌一口气,她又向酒保叫了杯酒,还是很烈的伏特加,存心向他挑衅。

而他也够绝,酒一端上来,他同样二话不说一口就喝掉。她又叫了一杯,他还是照喝不误。

就这样,她赌气地叫了好几杯酒,按照目录什么都叫,他则在酒一端上来就抢着喝掉,混杂的酒类特别容易醉,而于楷伦向来酒量不好,先是面红耳赤,尔后头晕,接着就──

砰!他竟然直接瘫倒在酒吧的桌上,醉昏过去了。

“楷伦大哥!”程悠悠瞪大眼,惊声呼喊道。

她不知道他怎么了,急忙探身过去看,发现于楷伦整张脸红得像关公,已经意识不清,而且还打着酒嗝,显然是喝醉了。

她顿时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好后悔自己不该跟他呕气,乱叫那么多酒,害他醉成这样。

“他醉了,送他回去休息吧。”酒保见她茫然不知所措,于是提醒她。

“噢,好。”程悠悠如梦初醒,急忙起身去扶于楷伦,然而他虽瘦,终究是个大男人,她试了半天,还是没办法将他拉起来。

“我来帮你吧!”

最后是好心的酒保帮她把于楷伦扶到饭店,再由门房接手送回她的房间。
第3章
现在该怎么办?

程悠悠站在床边,咬着唇,无助地看着仰躺在床上、醉得不省人事的于楷伦。

看他不断拉扯身上的衣物,好像很热很难受的样子,她想她应该先想办法让他舒服一点。

于是她跑进浴室里,用冷水沾湿毛巾,然后取下他的眼镜,先替他擦拭全脸。

冰凉的水气拂过燥热的脸庞,他低吟了一声,似乎觉得舒服多了。

他的反应鼓舞了她,擦过他的脸后,她顺势擦向脖子,迟疑了下,轻轻解开他衬衫的领口。

他看来更舒适了,甚至还无意识地轻叹口气。

望着他孩子般的睡颜,程悠悠不自觉微微一笑,爱怜的小手,眷恋地抚过她最爱的脸庞。

她好爱他,他可知道?打从爸爸第一次带他回家,她就爱上他了。

但是父亲告诉她,他将收他为义子,也就是她的义兄,所以她什么都不敢说,只能把这份爱慕之情藏在心里。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单纯的爱慕慢慢发酵,逐渐转变成烈酒般浓醇的爱恋,但她还是不敢说,只因为他已经有了女朋友。

一开始她也告诉自己,他一直为了生活辛苦操劳,有了心爱的女孩在身旁关心他、照顾他,是一件很好的事,她应该真心给他们祝福才是,但──

她还是高兴不起来!

每回见到刘郁薇来找他,她总是伤心嫉妒不已,看见他们相偕外出,她就躲进房里掉眼泪,非要等到他带了她爱吃的点心回来,她才会破涕为笑。

“我好任性,对不对?”怜惜地抚着他昏睡的脸庞,程悠悠轻声自问。

“因为嫉妒郁薇姊,所以我老是惹出一堆麻烦,要你替我收拾,你一定觉得很烦、很累吧?可是……不会了,从今以后我会学着成熟懂事一点,不会再让你为了我的事,忙得团团转。对不起!楷伦大哥,对不起啊,对不起……”

含着泪,她不断哽咽道歉,把这些年来许多任性无理的要求,企望藉由一声声道歉,求得他的宽恕。

泪,一滴滴落在于楷伦脸上,他不舒服地呻吟了声,她这才惊觉自己的泪弄湿了他的脸庞,连忙上前用手抹去。

忽然间,他的大掌伸出,握住她微凉的小手。

“楷伦大哥?”

他仍紧闭着眼,却将她的手拉到唇边,绵绵密密地啄吻起来。

那亲昵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害羞地嚷道:“楷伦大哥!”

哪知道他醉昏头了,不但不肯放手,反而翻身抱住她,牢牢地将她压在身下。

“啊!楷……楷伦大哥,你放开我好不好……”她像块铁锅上的烙饼皮,被压贴在床上,动弹不得。

“不放!我要吻你──”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麻痹了于楷伦的道德理智,他孩子气地一笑,随即低下头,开始将吻胡乱印在她的脸上、脖子上,让她又痒又酥麻。

“不要,楷伦大哥──”

“别拒绝我。”他的唇逐渐往下,往其他敏感部位而去。

“不……不行……”程悠悠脑中突然窜出一些思绪,抗拒的声音变小了。

今天,他还能这样抱住她,明天呢?明年呢?

或许他很快就要和刘郁薇结婚,那么到时候,她还能留住什么呢?

她不想连个特别的回忆都没有啊!她想留住他──

至少这一夜,只要一夜就好!

于是,本来想推开他的手缓缓放下,原本紧张僵硬的身体,慢慢地放松,她的手脚像有自己的意识,主动攀上他。

热情,很快地失控,他胡乱扯开她的衣物,并用她从来不敢想像的亲昵方式,将自己的温度烙印到她身上……

疼痛袭来,她知道自己已变成一个女人,但他却极有可能只把她当成刘郁薇,想到这一点,程悠悠便忍不住涌出了泪,成为女人的喜悦背后,添上了几许悲伤。

这一刻,她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只能紧紧抱住他,依恋地感受他的体温。

于楷伦还未睁开眼,便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不断袭击他的脑部。

“呃……”他捂着仿佛有一列小兵在里头踏步的脑袋,缓慢地睁开眼。

“楷伦大哥,你好点了吗?”程悠悠秀丽的脸庞在他眼前,噙着暖暖笑意。

“你怎么──”于楷伦正想问她怎么会在他房间,急忙坐起身来,才发现房间的景物很陌生,明显是饭店的房间。

“昨晚你喝醉了,我只好先将你带回饭店来。”程悠悠从床沿站起身,转身走向浴室,片刻后拧了条热毛巾出来。

“你先擦一擦脸吧,会舒服一点喔。”

“噢……谢谢。”于楷伦呐呐地接过热毛巾,擦了脸,觉得舒服多了,便将毛巾还给她。

掀开被子正想下床,却发现自己衣着凌乱──外衣都不见了,只剩贴身衣物还在身上而已。

他窘红脸,急忙扯过棉被将自己的下半身盖住。

“我……咳,我的衣服怎么不见了?”他极力想假装镇定,但臊红的脸庞,泄密似的,把他的尴尬全写在上头。

“你忘了?昨晚你吐得一塌糊涂,我只好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请柜台送洗了。”程悠悠低头倒水,头也不抬地回答。

“噢……”他愣愣地点头,还是只有这句单音。

“来,水。还有点热,小心点喝,别烫着了。”程悠悠将温热的开水端给他。

“啊,谢谢。”于楷伦接过水杯,先试了试温度,不是那么烫,便一口饮尽。

大概是宿醉的关系,他觉得特别口渴。

将喝完的空杯放在床头柜上,他有些不解地抬头打量程悠悠。

“悠悠,我觉得你好像有点怪怪的──不,不能说怪,而是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但是问他哪里不同,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有啊!有哪里不一样吗?”程悠悠将水杯收走,顺道将毛巾收进浴室里。

他想了想,终于抓出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

“唔……你好像变得很客气,对我有点生疏的感觉。”

“没有啊,是你想太多了。”程悠悠抬头对他一笑,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么纯净、温柔的笑容了。

过去这两三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迟来的叛逆青春期,有时候她实在很难搞,连他都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是觉得,人总要成熟长大,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程悠悠正视他,严肃道:“我知道自己以前总让你伤透脑筋,老是害你为我东奔西跑,收拾我惹出来的麻烦,我……真的觉得很愧对你。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你安心吧!”

“你在说什么呀?你没做错什么呀!”她突然变得这么正经严肃,让他好不习惯,他还是习惯她缠着他、黏着他,哪怕是任性撒娇也好。

“你还说?你再说,当心我继续死缠着你不放喔。”她娇声恫吓。

“好,我让你缠。”他倒回答得爽快俐落。

但程悠悠摇摇头,唇畔浮起一抹苦笑。

“我真的不想一辈子成为你的包袱,我想学着长大,放开你的手,去走自己的路。”这是她深思一整夜之后,所下的痛苦决定。

想了一整夜,她还是摆脱不掉抢人男友的罪恶感,过去吃吃小醋、争争宠,她还不觉得怎么样,昨晚与他共渡一夜之后,她开始有了深深的罪恶感,觉得自己是不要脸的狐狸精,是抢人男友的坏女人。

“走?你要去哪里?!”一听到她要走,于楷伦比什么都紧张。

“我没有要去哪里,那只是一种比喻啦!”程悠悠白他一眼,水汪汪的大眼娇媚动人。

于楷伦觉得奇怪,以往青涩稚嫩的她,不知怎地,今天看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妩媚风情?难道──是他的错觉?

“喔。”他怔了怔,不觉心跳加速。

“快下床梳洗了,我先帮你放洗澡水,等会叫客房服务,我们一起吃早餐。”

“好──啊!”于楷伦掀开被子下床后,不经意转头瞄了床上一眼,忽然低叫了声。

“怎么了?”程悠悠从浴室里探出头来。

“没什么……只是床上有只蟑螂脚。”他沉吟了许久,然后将被子盖回去。

“蟑螂脚?!”向来害怕这些多足昆虫的程悠悠,吓得缩回浴室。“这间饭店看起来很干净啊,怎么会有蟑螂呢?好恶心!我晚上不要住这里了。”

“只是一只蟑螂脚而已,晚点请打扫的服务人员清掉就好了。”他笑着回答,下床将放在床头的眼镜戴上,顺手套上饭店准备的睡袍。

“不要!万一半夜那只蟑螂爬回来找它的脚,那怎么办?”她想到就害怕。

“哈哈哈……”他走进浴室里,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大笑。

“我都快要吓死了,你还笑!”程悠悠气得伸小拳头轻捶他。

“悠悠!”他突然抓住她粉嫩的手,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性眼神,深深望进她眼里。

“……干嘛?”她没来由地脸红心跳,清晨的他感觉很慵懒,但也好迷人,凌乱的发丝颓废又性格。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柔声说:“你不需要急着独立,因为有我在,我会好好照顾你,永远也不会放手。你不需要担忧害怕,相信我,好吗?”

他认定了,她──将是他永远的责任。

“才不要呢!”程悠悠慌张地挣脱开来,佯装抱怨地耸耸鼻子。“人家才刚下定决心要学着独立,你就说要好好照顾我,这不是在扯我后腿吗?我已经够大了,不是小贝比要人照顾,放心吧,你终于自由了!”

“悠悠──”

她假装海派地拍拍他胸脯,在他再度伸手想握住她之前,大笑着翩然溜走。

前一晚的意外插曲,就在笑闹声中落幕了。

那天之后,他们谁也没再提起这件事,当然于楷伦也似乎不知,他在无意中得到了程悠悠最宝贵的初夜。

一年半后,于楷伦以近乎不可能的超短时间,顺利取得博士学位,载誉归国,但程悠悠却在他回国的前半个月,嚷着要独立,匆忙搬离家中。

同时,她与好友香缇,以及怡璇合资创立公关公司,开始专注于工作上,当起忙碌而快乐的上班女郎。

一转眼,四年又过去了,她都二十六岁,而他也快三十,他们俩都该成家立业了……

“我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地面对他,结果还是做不到。”

程悠悠放下精致瓷杯,深叹了口气。

假日的午后,三位好友聚集在程悠悠的小套房里,喝花茶吃点心,叽叽喳喳聊着女人家的心事。

“曾经沧海难为水,深深爱过的男人,说要彻底遗忘,哪有那么容易?”

都已深尝过恋爱滋味的慕怡璇和柳香缇倒是明眼人,一看就了然。

悠悠并不是真的想忘掉她的楷伦大哥,事实上,是想忘也忘不掉。说遗忘,只是欺骗自己罢了!

“我真的很爱楷伦大哥,我忘不了他……”她神情痛苦,低声呢喃。

“既然真的那么爱他,那就别放弃啦,好好想一想你和他未来的可能性。”慕怡璇索性这么建议。

“我和他之间是不可能的!他身旁已经有了郁薇姊,他们交往那么多年,如此深厚的感情,不容许我去介入破坏。”

再者,她也不想做一个被人唾弃的第三者。

“你说他们感情深厚?我倒不觉得喔!”咬着内馅饱满的泡芙,慕怡璇瞅着她道:“依我的经验来看,我觉得你的楷伦大哥,实在不像是恋爱中的男人。”

程悠悠愣了愣,才问:“为什么?”

“因为他冷静过了头,对女朋友好像没有感情。”吞下剩余的泡芙,慕怡璇舔去手指上的奶油,才又说:“根据我的经验,恋爱中的男人,哪个不是时时刻刻想着心爱的恋人,恨不得每分每秒和她在一起?但是你想想你的楷伦大哥,他和女朋友多久才见一次面?”

“这我没特别注意,不过……好像至少一两个礼拜会见面吃一次饭吧!”

虽然已经没有住在一起了,但他经常会打电话给她,聊聊彼此的近况,所以对他的事,她还算了解。

“那不就对了?又不是分隔两地,他们两人都住在台北,甚至在同一间公司上班,但却可以一、两个礼拜才约会一次,你不觉得奇怪吗?”她早就觉得怪怪的。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他们之间冷淡得太不像情侣了。”他完全不在乎有没有和女朋友在一起,这点实在可疑。

柳香缇难得在恋爱的话题上表达看法,不过这件事实在太明显,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像她的亲亲爱人韩司,只要一下班,几乎就像橡皮糖一样黏着她,哪舍得一、两个礼拜不见她呀?可见于楷伦与刘郁薇之间确实不寻常。

“对啊!如果真要说,你还比较像你楷伦大哥的女朋友呢!”慕怡璇笑着调侃道。他几乎天天打电话给她,嘘寒问暖,事事关切,简直比对自己的情人还用心。

“没有这回事,你、你不要乱说啦!”程悠悠粉颊先是染红,随后又转白。

怎么可能呢?他只当她是妹妹啊!

“反正,他们真的不像一对恋人,依我十多年的恋爱经验,这两个人八成没有感情,可能他们其实已经不相爱了,你最好再向于楷伦询问确认,如果他们已经没有感情,不如及早分了比较好。”

拖拖拉拉的,不是更痛苦吗?

“我……我不知道这种事。”程悠悠道。

这是真的吗?他其实并不爱刘郁薇?

就算如此,她开得了口问他吗?她能吗?

她,不知道呀……

“悠悠?”

下了班,早已没事的程悠悠还是等到好友都忙完了,才收拾东西离开公司。

与好友道别后,一出大门,就听到有人喊她。

程悠悠转过头,看见了刘郁薇。

“郁薇姊?”她诧异地喊道。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刘郁薇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轻移莲步朝她走来,身上的古驰名牌套装,衬托出她的好身材与上班女郎的俐落气质。

“下班啦?我等你好一会儿了。”刘郁薇走到她身旁,笑着说道。

“等我?”程悠悠更惊讶了。

刘郁薇是于楷伦交往多年的女友,而她与于楷伦又是感情极好的“兄妹”,可是她与刘郁薇却素无交情,顶多只是点头之交罢了,她特地来找她做什么呢?

“呃……郁薇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愣了好半晌,程悠悠才问。

“呵,先别问这些,你饿了吧?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我请你吃饭。”刘郁薇笑咪咪地说道。

“啊,这……”

程悠悠话还没说,就被刘郁薇亲热地拉走。

二十分钟后,她们已经坐在附近一间餐厅里,吃着精致的西式简餐。

“郁薇姊,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程悠悠喝了口汤,抬头望望正低头喝汤的刘郁薇,忍不住又问道。

刘郁薇喝完了汤,放下银汤匙,改拿起纸巾抹抹嘴,接着才施施然道:“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来找你聊聊。毕竟你是楷伦相当疼爱的妹妹,他人不在台北,我来替他看看你,也是很正常的。”

“楷伦大哥不在台北?”程悠悠惊讶地问。她完全不知道呀!

“今天一早下高雄分公司去视察了,预计要五天后才会回来。咦,难道你不知道呀?”刘郁薇刻意提高声调,夸张的疑问,听来有点刺耳。

“他要去五天?”她问。

“是啊!说不定事情处理不好,还要一个礼拜呢。”解决了汤,刘郁薇开始享用正餐。

程悠悠望着前方怔忡失魂,他竟连要去高雄五天都没告诉她……原来她在他的心目中,毫无重要性。

刘郁薇扬起笑意,神情万般亲切地说:“是啊!所以啊,他人不在,我这做大嫂当然得替他来看看你、陪陪你啰。”

大嫂?

一口饭含在程悠悠嘴里,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愣了许久,她才错愕地问:“你们要结婚了?”

“是还没有谈到那么详细的程度啦,不过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如果今年要结婚的话,他应该也不会排斥。”刘郁薇神情娇羞地回答。

如果今年要结婚的话,他应该也不会排斥……今年要结婚……程悠悠整个人傻住了,刘郁薇的话好像语言学习带一样,不断地再她耳边重复播放。

“咦,悠悠,你怎么不吃呀?”刘郁薇拿着银叉,优雅地吃了口烤牛肉,转过头,佯装诧异地询问。

“啊?我……”

“赶快吃啊!菜冷了就不好吃了喔。”刘郁薇好温柔地朝她微微一笑,然后转回头继续吃她的餐点,心情显然相当好。

“嗯,好……我吃。”程悠悠低下头,胡乱将食物塞进嘴里,然而望着餐盘的视线,不知何时模糊了。

楷伦大哥要结婚了吗?真的要结婚了,和郁薇姊?这是真的吗?

“对不起!我吃不下了,我觉得不舒服想先离开,抱歉!”

程悠悠放下餐具,飞快起身,几乎是用逃的离开餐厅。

刘郁薇维持坐姿不动,嘴角得意地冷冷扬起。

逃吧!我看你这懦弱没用的娇娇女,能逃避到何时?

你最好认清楚,于楷伦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第4章
当晚,高雄爱河畔,椰影摇曳,灯光迷蒙,河岸边有许多露天咖啡座与露天PUB,营业到深夜,许多情侣卿卿我我、相依相偎,灯光美、气氛佳,俨然是偶像剧的拍片现场。

靠近河畔的一间露天PUB里,两位同样高大俊挺的男人相对而坐,一人正端着薄酒悠闲啜饮,另一人则神情恍惚地转头四处张望,像意外走进龙宫的蒲岛太郎。

“高雄真的变好多!”于楷伦忍不住说道,有一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叹。

“是改变不少,近来高雄致力于观光事业的发展,确实小有成效。”对座的男子放下酒杯,专注地望着好友。“你也变了不少。”

“我?我应该没变吧!”于楷伦笑了,也端起薄酒啜饮。

“你真的变了,变得更加成熟、有自信,和当年那个负笈北上的小伙子,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人哪有不变的呢?”放下酒杯,这回换于楷伦打量老友了。“你倒是真的没变。”

“是吗?”杨靖鸢笑了,镜片下的眼眸闪闪发光,英俊的脸孔比于楷伦更温文儒雅,任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

“你实在是我见过最不像黑道的黑道份子。”于楷伦仍忍不住感叹。

“呵呵,那是祖传事业,由不得我选择,如果可以,找还是只想当个平平凡凡的律师或会计师。”

“你生长在那样的家庭,想要平凡,永远也不可能。”于楷伦实事求是地残酷点明。

杨家可不是什么寻常百姓、善良人家,而是大高雄地区赫赫有名的黑道世家。杨靖鸢的父亲杨虎,当年曾是纵横南北、叱吒风云的大哥大,不管什么纵贯线、山海帮、天地盟……什么老大、小弟多少都得卖他面子,他说一,没人敢说二。

后来杨虎娶了青梅竹马的心爱女人,生了四个孩子,便逐渐淡出江湖,不再逞凶斗狠,但杨家在黑道的崇高地位依然存在,至今仍活跃于黑白两道。

杨虎目前已是半退休状态,自家“事业”全由三个儿子在经营,老么是备受宠爱的宝贝千金,两年前已经远嫁给台北的花农。

而杨靖鸢排行老二,算是家族里的异类,长得完全不像黑道份子不说,还是个超会念书的天才,拥有会计师与律师的双执照,他从不管家族里“黑”那部分的事业,只管帐务与法律方面的问题,但那也够他忙的。

“说得也是。”杨靖鸢耸耸肩,倒是很认命。

他早有本事锻炼到外头枪声隆隆,两方厮杀火拚,而他在屋里面不改色,照常吃饭、看报纸的地步。

他们两人的出身截然不同,却意外结为好友,实属巧合。

当年他们念同一所国中,还是同班同学,除了成绩都很优秀,彼此素无交集,那时班上有几个爱耍狠的坏胚子,知道于楷伦没有父亲,老爱欺凌他,即使老师知道此事,也因对方父亲在地方上稍有势力而不敢干涉。

某天,那群坏胚子又在他放学时堵他,不但无故殴打他,还把他的书包扔到楼下,他忍无可忍,耐性终于用尽,反手抓住对方的衣服,怒火攻心想把那人推下楼梯时,杨靖鸢刚好从教室走出来。

那群坏胚子欺善怕恶,知道杨靖鸢的父亲是凶狠的黑道老大,根本不敢惹他,乖得像一群见到猫的老鼠。

杨靖鸢停下脚步,淡淡瞄了于楷伦被打青的脸颊一眼。

于楷伦本以为他会满不在乎地走开,谁知道杨靖鸢竟然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对他说:“不是要去我家读书吗?走吧!”

说完,他很自然地转身命令坏胚子之首。“喂,去把书包捡回来。”

“我?”坏胚子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不是你,难道是我吗?”

“喔!”对方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没瞻子反抗,总之他立刻飞奔下楼,乖乖把书包捡回来。

“谢啦。”杨靖鸢也不缣脏,把书包往自己肩上一背,揽着于阶伦往楼下走。

那群坏胚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走远,连气都不敢吭一声。

到了校门外,于楷伦取回自己的书包,感激地向杨靖鸢道谢:“谢谢你!要不是你骗他们,我一定会犯下大错。”

谁知道杨靖鸢却说:“你以为我在骗他们呀?我是问真的,你要不要去我家读书?”

“欸?”

因为不好意思拒绝,于楷伦只好乖乖跟着他回家念书,还被杨母热情地留下来吃晚饭,也在晚餐的桌上,见到传说中的“传奇杨氏一族”。

之后,杨靖鸢常常邀请他到他家去,而后来他们又考上同一所高中,两人的友谊更加稳固。

一开始对神秘的杨家人还有点不自在的于楷伦,久了倒也相大家相熟,每回杨家有喜事或是重要聚会,一定不忘邀请他,即使他到台北求学后,关系还是相当密切。

“哈哈,那么多年前的事,就拜托你忘了吧!”

杨靖鸢大笑,又向侍者加点了一瓶啤酒,顺道多点几样下酒菜。

侍者很快送来他点的啤酒,杨靖鸢拿起酒瓶,想替于楷伦多添些,不过于楷伦立即挡掉。

“谢谢,不过我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不会吧,你还是一样不能喝酒吗?”杨靖鸢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样怎么行?男人谈生意总要上酒家,难不成你去都是喝白开水吗?”

“我很少去那种场昕应酬,就算去了,也会请酒店先替我将茶倒进酒瓶里,以茶代酒陪客人喝。”

于楷伦将水倒进杨靖鸢刚加的酒里,冲淡之后才喝它。

“你酒量这么差,小心将来吃大亏喔!”杨靖鸢故意吓他。

“吃亏的事我还没遇过,占便宜的好事倒是已经尝过了。”

“喔,是什么占便宜的好事?”杨靖鸢好奇打探。

“个人机密,恕不奉告。”于楷伦面颊红了红,赏他一记白眼。

“呵呵,那我了了。”会让他脸红的,除了他的宝贝,还是只有他的宝贝。

“程天义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你真正想得到的是‘那样’珍宝吧?就是因为那项梦寐以求的珍宝,你才会多次婉拒挖角,一直守在程氏企业,绝不轻言离去,对吧?”杨靖鸢呵呵笑道。

别想瞒他噢,对这个老友的心思,他可是比谁都清楚。

“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呢?”于楷伦有些赧然,耳根都红了,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那只是猜测,不问我怎么知道你真正的心思呢?”瞧他这一问,不就问出来了?“呵呵,不过若是程天义知道,原来你自始至终就觊觎着他的那个宝贝,不立刻把你逐出程氏企业,流放到边疆去喂羊才怪呢!”

“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他知道。”于楷伦握紧酒杯,坚定地道。

他忍受着义父的猜疑与利用,任他将属于他的宝贝推得远远的,逼得他必须用障眼法才能接近他的珍宝,他所有的忍耐,都是为了最终能采得甜美的果实。

无论义父怎么想,他最珍爱的宝贝,他是势在必得!

他打小穷困,早已学会认命惜福,从来不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过这是例外,他第一次体会到因为太渴望一样东西,渴望到全身颤抖的感受。

他的宝贝……

这时,于楷伦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取出看了下来电者名称,惊喜立即浮上俊颜,唯恐对方挂断似的,慌忙按下通话键。

“喂!悠悠吗?”

杨靖鸢顿时了然于心,暧昧地朝他挤眉弄眼,惹得于楷伦脸又红了,忍不住握拳轻捶他一记,然后神情羞赧地走到一旁去讲电话。

望着他的背影,杨靖鸢目光柔和,脸上挂着真诚的微笑。

他衷心期盼,好友能够顺利得到他一心冀望的珍宝。

程悠悠神情萧素地走在热闹市区里,许多神色匆匆的行人在她身旁来来去去。

想到远在高雄的于楷伦,她又忍不住心伤。

为什么他要去高雄却没告诉她?为什么?

这一去可不是一、两天,而是好几天耶!难道他完全不担心她会挂念、思念他吗?

在街角站定,望着路上急速驶过的汽机车,还有人行道上步履快速的行人,她却茫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低头从包包里取出手机,望着上头没有任何来电显示的荧幕,她鼻头酸楚,好想掉眼泪。

连通电话都没有……

既然他狠心绝情,那她又何必痴痴念念?

她噘起小嘴,拉开皮包的拉链,赌气地将手机扔回去,再狠狠地拉起拉链。

可是不到两分钟,她又没骨气地拉开皮包,将手机取出,掀开手机盖,从电话簿中搜寻熟悉的名字与号码。

她几乎是立刻就找到,拇指在按键上犹豫地移动了好一会儿,一咬唇用力按下拨号键。

嘟、嘟……待机的尖锐嘟声使人精神紧绷,下次要提醒他改成优美的歌曲或铃声……啊,她这时候还在想这个?万一他正在忙,责怪她妨碍他的工作呢?

不,楷伦哥从来不会凶她。无论她再怎么任性、胡闹,惹得周遭的人都心烦想发怒,他依然是那副永远宽容的表情,微笑地看着她。

他──

“喂!悠悠吗?”

电话突然通了,脑中纷乱的思绪像菜刀划过豆腐般被硬生生切断,她一下子愣住了,完全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他。

“啊,楷、楷伦大哥……”她嘴巴不断蠕动,就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怎么啦?”于楷伦还是那副温柔的口气,温柔得让她想掉眼泪。

“我……没什么。”她抹抹湿润的眼眶,挤出开心的声音。“楷伦大哥,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来高雄出差了──对不起,这是临时决定的,所以来不及打电话告诉你,不过我有请郁薇帮我转达。她替我转达了吗?。”他询问。

“她……有的。”想起刘郁薇过于甜蜜的笑容,程悠悠又好想哭,不过她仍强打起精神,假装快乐地讲电话。

“楷伦大哥,这回你要到高雄出差这么多天,我会很寂寞呢!”她很想撒娇要他快点回来,但是已经长大的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如此任性。

“两天算久吗?我明天晚上就回台北了呀。”

于楷伦觉得好笑,这丫头还是这么黏人,难道她想化身为拇指公主,躲在他的口袋里,随他到天涯海角不成?

“两天?!”程悠悠诧异地问:“不是五天吗?”

“五天?你听谁说的?”怎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是郁薇姊告诉我的。不对吗?”

她还为了他出差五天却没告诉他而难过呢!

“不,我只来出差两天而已……我想会不会是你听错了?”于楷伦也对这情况感到不解。

“我才没有听错呢!”程悠悠不高兴地争辩,关于他的事,她半个字都不会听错。

“好好,那不然就是郁薇说错了,总之这是个误会,我明天晚上就会搭机回台北了。”他立刻柔声哄道。

“噢。”

知道他明天就会回来,原先的伤心瞬间消失无踪,她开始对自己莫名其妙拨这通电话感到不好意思。

原本有满肚子的委屈想说,发现是一场误会之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胡乱找话题闲扯。

“嗯……你在做什么?”

“我正和老同学在爱河边的PUB喝酒。”他乖乖回报。

“是有钢管辣妹的那一种PUB吗?”程悠悠满腹酸醋,嘟起小嘴质问。

“哈哈!很遗憾,并没有。很辣的小炒是有,要辣妹的话没有,不过如果你肯来的话,我可以封你为辣妹一号。”于楷伦逗弄她。

“我才不是辣妹呢!只有跟小学生相比,勉强算是辣妹啦。”程悠悠哀怨地低头看看自己只能称为“可爱级”的娇小胸部,很清楚自己有多少份量。

见过她的人只会叫她小姐,狗腿一点的喊她公主,绝对没有人会封她是辣妹。

“呵呵呵……”于楷伦又是一阵低低地闷笑。

“你别笑我嘛!”她红着脸嚷道,停顿片刻又忍不住问:“那──可以吗?”

“可以什么?”于楷伦愣了一下。

“……去你那里。”

“你想来高雄?”他讶异极了,没想到她真的想来。

“嗯,因为我很想去高雄玩呀,也想逛逛爱河……”其实是想见他。“不过没关系,你要出差一定不方便,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是认真的!”

“那怎么行?你随口说说,我却当真了。”于楷伦语调依然温柔,语气却很认真。“我先替你问问还有没有机位,你立刻下来,晚上我陪你逛爱河,明天我们晚点离开,再把其他没玩到的地方好好玩一玩。”

“真的吗?好!我马上去机场。”

就算没有机位,就算得一直等到深夜机场关门,她也要等到补位。

程悠悠兴奋得用颤抖的手按下结束键,然后奔到马路边伸手拦计程车。

已经好久了──打从他学成回国之后,他们就不曾在台北以外的地方碰面了,她高兴得好想放声尖叫。

赶往机场的途中,她没忘记打电话给两位好友,抱歉地告知她明天必须请假的消息。

两位好友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好好调侃了她一番,才爽快地给假让她去玩。

“好好玩,不过晚上别太累,明天爬不起来可就糟了。呵呵呵……”

程悠悠面红耳赤地切断通话,把慕怡璇暧昧的笑声,扔在城市的另一端。

走出高雄小港机场的国内线出口,程悠悠远远就看到两道挺拔的身材伫立在前方,同样颀长俊雅的身影,吸引出入的女性旅客,屡屡回顾盼望。

然而两道身影当中,她只看见其中一道,周遭的景物与来往的人,全都自动从她眼界消失,她眼中只剩下他而已。

“楷伦大哥!”她欣喜地喊道,快步奔上前去。

“悠悠!”于楷伦立即迎上前来,脸上满是笑意。“你真的来了。”

“嗯,欢迎吗?”终于如愿见到他,她反而显得有点羞涩起来。

不知道他会不会赚她黏人爱跟呢?

“傻气!我当然欢迎你。来吧,我替你介绍一位好朋友。”他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在一旁等待的好友面前,替她介绍道:“悠悠,这位是我国中、高中时期最好的同学杨靖鸢,现在依然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哇,好俊美的男人!

程悠悠睁大了眼,看着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呐呐地问好。“你……你好。”

不过即使旷世大帅哥当前,她依然觉得于楷伦才是最好看、最英俊的,他永远是她心目中最出色的男人。

“靖鸢,她就是悠悠。”于楷伦搂着程悠悠,笑着对好友说道。

“原来就是她啊……”杨靖鸢拉长了尾音,精锐的双眸自镜片后上下打量她。

程悠悠被他严厉的审视目光瞧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想低头看看自己是哪里有问题?

这时,杨靖鸢似乎是结束了他的打量,对她友善地一笑。

“很不错。”这句话是对于楷伦说的。

“谢谢。”于楷伦脸上绽放出纯然的喜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他们说着只有自己才懂的对话,而程悠悠则是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靖鸢,谢谢你送我过来。”

待她回过神,他们似乎已在道别了。

“别客气,这个给你,尽管用吧,明天我会请人开回来。”说完,也不等他同意,杨靖鸢迳自将汽车钥匙抛给他,强迫中奖。

“啊,谢了!”于楷伦伸手接住钥匙,心底只有感动两个字。

“掰了,两位。”杨靖鸢潇洒地挥挥手,向两人道别。

目送杨靖鸢上了计程车,于楷伦才转身对程悠悠伸出手。“走吧!”

“要去哪里?”程悠悠害羞地把小手塞进他的大掌里,他立刻圈紧牢牢握住。

“先游车河,再游爱河。”

于楷伦打开门让她上车。

高雄很热,暖烘烘的夜风吹得人醺然欲醉,他们没开空调,而是打开车窗享受自然风的吹拂。

“高雄好温暖喔,就连空气吸起来都和台北不同耶,好像比较干燥,少了点水气。”程悠悠努力耸动俏鼻,想嗅闻空气中的些微差异。

“大概是因为高雄比较燥热的关系吧!”

他开着车上寿山,因为那里可以看到很棒的夜景。
第5章
“啊,好漂亮喔!”

下了车,程悠悠一眼就看见美丽的夜景,站在高处远跳山下点点萤光,美得让她忍不住惊叹。

“是啊,真漂亮。”不过于楷伦不是看着夜景,而是望着程悠悠说的。

她今晚穿了一件白色小洋装,外罩粉蓝针织短外套,脚上则是一双可爱的娃娃鞋。她洋娃娃般长长卷卷的褐发,在灯光的映照下透出柔润的光泽,皎白的肌肤比天上的明月还要晶莹无瑕。

她美丽、可爱、剔透、秀雅,像女人又像孩子,爱哭、爱撒娇,偶尔有点小任性,但更让人想好好呵护疼爱,这样的女人,很少男人能不为她心动。

“山上风凉,会冷吗?”

他走上前,由身后揽住她的肩,似乎是想给她一点温暖。

“还……还好。”她回答。

他靠得好近,热度传递到她身上,让她连心口都暖了起来。

“那就好。”他说道。

尽管她已经说了不冷,但他还是没有离开,反而贴得更近。

程悠悠心跳加速,转头看看左右,四周尽是双双对对的情侣,比他们亲密的大有人在,不少人当场拥吻起来,甚至还演出半限制级的“摸摸茶”剧码。

她看得脸红心跳,但也暗自期待心爱的人能够更进一步。

像是听到她心底的祈祷,身后那股灼热的呼吸果然逐渐逼近,于楷伦的脸庞慢慢地靠近她,很缓慢、很缓慢地,在她耳朵旁停顿下来。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紧张又害羞地等待着。

“果然没错!”

程悠悠没等到他的吻,却听到他欣喜的声音。

疑惑地睁开眼睛,看见他的手刚好从她的颊畔离开。

再仔细一看,他的指端捏着一小片树叶,原来他靠近她,只是为了取下那片叶子,她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浑身没了力气。

然而这时,他的指尖忽然滑过她的脸颊,状似不经心,而且很快就离开了,但却已经在程悠悠的心湖投下一颗巨石。

她缓缓抬起手,抚摸被他指尖拂过的肌肤,感觉那里阵阵发烫。

噢!他到底……

程悠悠望着他俊逸的侧面,想起刘郁薇甜蜜的笑,又宛如掉入地狱。

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如果今年要结婚的话,他应该不会排斥……

刘郁薇说的话,是真的吗?他们真的要结婚了?

她想问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是张开嘴,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万一他马上承认了呢?

犹豫又犹豫,她心想:还是旁敲侧击比较好。

于是她先从安全的问题开始发问:“楷伦大哥,你今年几岁了?”

“三十。”他好笑地瞄她一眼。“我比你大四岁,所以你应该知道的。”

“那──你想过结婚的事吗?”她咬着唇,艰难地问。

“结婚?”于楷伦诧异地看看她,随即笑着说:“当然想过啊,成年男女,会考虑结婚的事,也是很正常的。”

想过?他真的想结婚了?

程悠悠面色惨白,脑中一片浑沌,什么都无法思考。

“悠悠,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不舒服吗?”

见她许久不语,于楷伦低头瞧瞧她,讶异地发现她脸色苍白如纸。

他的大手慌张地抚上她的脸颊、额头,即使在慌乱之中,他的动作依然轻柔温和,宛若她是最易碎的宝物。

“我……好冷。”她真的浑身发冶,打从心底透出寒意,冷得不住颤抖。

“天!可怜的悠悠──”

于楷伦想也不也便脱下西装外套,罩住她的上身,并且张开双臂,像母鸟的羽翼般,将她紧密包住,想多给她一些温暖。

程悠悠的小手找到他的大手,像抓到浮木似的紧紧握住,很怕他会突然离去,从此不回头。

于楷伦反手包住她的小手,紧紧地握在掌心。

“好一点了吗?”他用脸颊贴住她柔嫩的小脸,温柔地摩挲,无助地想多让她感受一点温暖,热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耳垂边,惹得她脸红心跳。

“你的脸色变红润了。”于楷伦欣喜地发现。

“嗯,我……觉得好多了。”她虚弱地朝他一笑。

“我想,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好了。”他双手护着她的肩,走向停车处。

上了车,程悠悠想解下外套还给他,他却坚持要她披在身上。

“我马上带你回饭店休息。”于楷伦发动引擎,快速地倒车。

“楷伦大哥,我想去爱河。”程悠悠舍不得这个夜晚就这么结束。

“悠悠──”于楷伦为难地看着她,他很担心她的身体。

“我不要紧了,真的!我好想去爱河边逛逛,拜托你。”

对于她的央求,于楷伦实在很难说不。叹了口气,他只好先下但书:“不过要是你有一点不舒服,就得立刻回饭店,知道吗?”

“我知道。”她乖乖点头。

“好吧,那我带你去爱河。”

汽车调头,往山下的方向驶去。

“呵,爱河真的好美,好浪漫呢!”程悠悠坐在露天的PUB里,单手支着小巧的下巴,水雾迷蒙的双眸,如梦似幻地望着河面的灯光倒影。

“来,你的果汁。”

于楷伦端来两杯饮料,一杯是自己的调酒,一杯是她的不加冰果汁。

“为什么我的是果汁呢?我已经是成年人,也早就毕业,可以喝酒了!”她嘟起了小嘴,不甘心地看着他那杯鲜艳的蓝色调酒。

“因为你身体不舒服,不适合饮用酒精类的饮料。”他坐下来,悠闲啜饮一口调酒。

其实他叫的酒也很淡,不过他还是认为今晚她不适宜饮酒。

“哼。”程悠悠不甘心地哼了声,眼睛骨禄禄地转了下,小手猝不及防去抢他那杯调酒。

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早已察觉她的意图,大手飞快举高酒杯,让她扑了个空。

“噢!”她懊恼地喊道,小嘴噘得半天高。

她孩子般淘气的举动,让他不由得哑然失笑,他安慰性质地捏起杯子里那颗红艳艳的腌渍樱桃,递到她面前。

“喏,不然给你一颗酒渍樱桃尝尝滋味,也算沾到酒了。”

“你可真慷慨啊!”程悠悠眯眼斜睨着他,要拿这个来打发她,他也太没良心了吧?

“聊胜于无,好吗?”他拎着樱桃梗,晃晃那颗鲜艳欲滴的腌渍樱桃,坏心地诱惑。“你不想吃吗?”

瞪着那颗腌渍樱桃半晌,程悠悠忿忿地张嘴,一口咬下它,然后用力咀嚼。

“滋味如何?”他悠哉地喝着调酒,亲切地询问。

“很难吃。”她一脸作呕地吐吐舌头。

半点甘醇的酒味也尝不出来,只吃到满嘴腌渍罐头的味道。

“哈哈,所以我说过聊胜于无嘛。”或许今晚真有点喝多了,于楷伦眼神迷蒙地望着她,神情慵懒性感,瞧得程悠悠口干舌燥、脸红又心跳。

“你玩过樱桃梗的游戏吗?”

他自她手中取过刚吃完的樱桃梗,在她惊讶的注视中,放进自己的嘴里,嘴巴轻轻蠕动几秒,接着就像变魔术一样,从嘴里取出一根打结的樱桃梗。

“欸!你怎么做到的?”程悠悠惊喜地睁大眼,像看见神奇的魔术表演,只差没拍手叫好。

“这就要靠厉害的舌功了。”他骄傲地咧唇一笑。

“哼,那没什么困难的吧,我也会啊!”程悠悠不服输,孩子气地逞能道。

“是吗?”于楷伦挑眉笑着,脸上的表情可不那么认为。

他伸手招来侍者,朝他低声吩咐几句话,侍者点头离去,一会儿,送来一盘腌渍樱桃。

“既然你也会,那么你就试试看吧!”他拎起一颗樱桃,咬掉樱桃,然后不怀好意地朝她晃晃樱桃梗,像在嘲笑她一定办不到。

“试就试,这很简单吧!”应该就像手指头将线打结的道理一样,她没有道理不会。

可是……

“耶?”她将樱桃梗扔进嘴里,但无论怎么试,就是无法顺利将它打结,本以为灵活俐落的舌头,其实迟钝笨拙得很,永远也无法随自己的心意控制。

五分钟后,一根被舌头搅烂的樱桃梗从她口中吐出,而它依然是直的,没有看到半个结。

程悠悠瞪着那根不听话的樱桃梗,真是既丧气又没面子。

而这时,于楷伦又拎起另一颗樱桃,又表演一次樱桃梗打结的特技,而更神奇的是,这回他居然可以连打两个结。

“好厉害!”程悠悠终于不得不俯首称臣,承认自己确实技不如人──不!是根本不能相比。

“你想学吗?”他好亲切地问。

“好啊好啊!你要教我吗?”她不知于楷伦心里打什么主意,兴奋地猛点头。

哪知下一秒,就看到一道黑影逼近,抬头一看,他已迫在眼前。

“你……要做什么?”她有点不安,为什么他脸上的表情那么开心?

“教你怎么用舌头帮樱桃梗打结。”

话毕,他的唇也跟着落下,就在充满浪漫旖旎情调的爱河畔,身体力行地教导她,该如何活用自己的舌头。

程悠悠站在饭店的大厅里,人还呈现呆傻状态。

她伸手抚摸两颊,依然和半个钟头前一样,又热又烫。

噢!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那么大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吻她。

幸好事后她偷觑四周,大家都忙着说话聊天,或是卿卿我我,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否则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热吻结束后,他将呆愣得像灵魂出窍的她塞进车子里,带回自己住的饭店,说要再替她订一个房间,而现在他正在和柜台的人员洽谈。

他们的谈话好像结束了,他已经离开柜台,转身朝她走来。

“怎么样?还有房间吗?”她问。

“这几天可能正好有大型的体育活动,柜台说已经没有房间了,如果真要住的话,只剩下总统套房……”

如果程悠悠曾仔细看他此时的表情,就会发现他眼神并没有直视着她,似乎有点闪烁。

其实,饭店当然还有房间,但是他说谎骗她没有房间了。

“不用了,没必要住到总统套房。”她不奢华,长这么大也只住过一次总统套房,那还是爸爸的外国客户招待的。

“那么──还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同住一间房,我的房间有两张床。”他神情自然地提议道。

“是吗?那……好啊。”她忍住羞怯,点点头道。

既然他神色坦荡荡,她也不好太过小家子气,厚颜地以为每个人都想半夜袭击她……况且,就算有人该担心半夜被人袭击,也不该是她,而是他才对吧!

随着他走向电梯的方向,她脑中的思绪有如走马灯般不断旋转。

几年前与他在美国的饭店共度的那一夜,一幕幕场景,不断飘入她的脑海中,本以为早就遗忘的记忆,偏偏在此时又重新被想起,而且还清晰无比。

噢……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她捣着跳得好急的胸口,不断舔舐干涩的唇瓣。

“你怎么了?”走进电梯,见她还愣在原地,于楷伦纳闷地转头看她。

“没──没什么。”她低着头,乖乖跟进电梯。

电梯直达十二楼,于楷伦带头走出电梯,略为停顿左右张望了一会儿,才找出正确的方向。

“往这里。”

“啊。”程悠悠快步跟上去,心里却有点疑惑。

奇怪!他不是先CHECK

她不知道,那是因为他也临时更换有两张床的房间。

“来,进来吧!”他用磁卡开门,她立即跟着走进去。

他的行李尚未打开,就放在门边,房间设备还不错,洁净、温馨又雅致,而且真的有两张床。

“这两张床,你想睡哪一张?”他已经开始分配晚上的睡铺。

“都可以。”她不挑的。

“那么你睡里头靠窗那一张好了,我睡外头靠门这一张床。”他分配完之后又问她:“那么谁要先洗澡?”

“啊,你……你先洗好了。”她有点慌张。

“是吗?那我先去洗了。”他心想她大概需要一点时间休息,也不推辞,率先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取出更换的衣物便进浴室去了。

确定他进浴室之后,她才打开包包,取出先前假借口渴想买饮料的理由,在超商买来的免洗裤,烦恼地瞧着。

因为她是在匆忙的情况下直接搭机赶来的,所以什么行李都没准备,自然也不可能有换洗的贴身衣物,更不可能有睡衣。

现在勉强有条小裤裤,而睡衣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叫她穿着洋装睡觉吧?还是穿浴袍呢……

不知烦恼了多久,直到于楷伦走出浴室,她才如梦初醒,急忙藏起免洗裤。

于楷伦眼尖,已经瞄到她手上的东西,也猜到她是为了什么而烦恼。

他了然地微笑,从自己的行李箱取出一件干净的衬衫,转身递给她。

“我多带了一件衬衫,可能不是很舒服,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当成睡衣穿呢?”

“啊,好啊。”太好了!

程悠悠立即眉开眼笑地接下,睡衣的问题总算解决了。

“等会儿你先把衣服换下,我替你请客房部收去清洗,应该明天早上起床就可以穿了。”

“嗯。”他的体贴细心,让她感动又感激。

有了他的帮忙,她总算能好好洗个澡,换上宽大的衬衫当睡衣,舒舒服服地窝上床。

从她一走出浴室,他就礼貌地回避视线,其实也怕自己窥见她的美腿,克制不了冲动,吓坏了她。

“今天你一定累了,早点睡吧!”他翻身上床,捻熄自己那一侧的床头灯。

“好。”她熄掉灯,乖乖躺平。

奇怪的是,原本疲累的她却突然了无睡意,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即使她已经尽量放轻翻身的动作,一直暗自注意她动态的于楷伦还是发现了。

“睡不着?”他睁开眼睛,望着一脸歉意的她。

“嗯。大概是太兴奋了,有点难以入睡。对不起,吵到你睡觉了?”

“不要紧,其实我也不是很困。”他无所谓地道。

“楷伦大哥,如果你不是很想睡的话,可不可以陪我聊天?”她转身面向旁边床位的他,兴奋地问。

虽然他常与她见面吃饭,但是几乎不曾这样并肩躺着,彻夜长谈。

“好啊。”他立即应允,也翻身面对她。

“对了!楷伦大哥,我觉得有点奇怪耶,你不是高雄人吗?你母亲应该还住在高雄吧?为什么回到自己的故乡,你不回去自己家里,而要住饭店呀?”她感到很好奇。

“我是高雄人没错,我母亲也还住在高雄,但是她多年前改嫁了,现在与继父及继父的孩子住在一起。我跟继父一家人不是很熟,也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所以才没去她那里过夜,但我明天会去看看我母亲。”他平静地道。

“噢,原来是这样。”

也就是说,他已经没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再强悍的人,也总有脆弱、受伤的时候,每个人都有家,惟独他连自己的家都没有。母亲的家,是她与继父共有的,他并没有一个疲累了、受伤了,随时可以回去疗伤止痛的地方。

发现这个事实,她顿时心疼不已,她好想成为他的家、他心底最值得倚赖的依靠。

“没关系!楷伦大哥,一直以来,我们家也就是你的家,那里永远都会是你的避风港,你放心。”她如此立誓。

“谢谢你,悠悠!”于楷伦感动地笑了。

他就知道,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孩!

这一夜,他们没有任何肉体上的接触,就只是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天南地北地闲聊,但心灵却是无比的充实。

天际将明时,程悠悠终于不敌困意,疲累至极地合上眼。

她嘴角噙着甜美的笑容,沉沉睡去。

发觉她没了声音,于楷伦仔细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他宠溺地一笑,翻身下床来到她的床前,小心地替她盖好被子。

拉拢被子,他的手还舍不得离去,不自觉溜到她花朵般的芙颊上,爱恋地流连不去。

“悠悠,你说你家是我永远的避风港,而我也是。我也渴望成为你的避风港,永远永远。好好睡吧,我的宝贝!我在你身边,永远都在你身边,不会远离。”

他低声许诺,轻吻住她的唇,印下永恒的誓言。
第6章
第二天,于楷伦开完会,利用午休两个小时时间,带程悠悠去拜访他的母亲。

他母亲守寡多年,八年前改嫁给一位老实的公务员,不过继父去年已经退休。

有点刻意的,他将自己抽离他们的生活之外,不愿因为自己这个大拖油瓶,影响了母亲再婚后的生活。

于楷伦的母亲手艺不错,菜很可口,继父人也相当亲切,大家说说聊聊,闲话家常,填饱了肚子,也喂饱了于楷伦的思亲情愁。

吃过午饭,子楷伦必须到分厂巡视,还得与厂务人员开会,无法溜班,但又舍不得与程悠悠分开,就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他会尽快结束工作。

程悠悠当然没有反对,就陪着他到工厂去,许多人第一次见到大小姐来访,都诚惶诚恐地倒咖啡、准备点心,反而害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台湾南北距离虽然不近,但也不是那么远,风声很容易就从南传到北部。

将近傍晚时,于楷伦终于以最快的速度结束工厂的会谈与巡视,正想着可以好好地陪程悠悠痛快玩一晚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突然出现了。

“嗨,楷伦、悠悠。”

他们并肩走出工厂的那一刻,一道纤影从前方翩翩走来,两人顿时僵在原地。

“怎么那副表情,不高兴看到我?”刘郁薇嫉妒的眼眸轮流审视着于楷伦与程悠悠,嘴角浮现不齿的冷笑。

她简直像阴魂不散的幽灵,他们走到哪,她就追到哪。

下午才从高雄工厂的人员口中得知程悠悠与于楷伦连袂出现,傍晚不到,她就已经从台北追下来了。

“你怎么会过来呢?”于楷伦立即恢复镇定的表情,不过脸色依然不很热络。

“是董事长知道悠悠到高雄,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特地请我下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关照的。”

刘郁薇敢这么有恃无恐,当然是因为她有强硬的后台撑腰,而那个后台就是程天义。

她与程天义可说是彼此利用,各取所需,她靠程天义压制于楷伦,而程天义则靠她阻断程悠悠对于楷伦可能衍生的爱慕──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早就爱上他了。

这是老狐狸程天义的算计,既要收于楷伦为义子,拉拢他在身边,但又怕他心生异念,夺走自己最珍贵的掌上明珠。

他认为只要于楷伦谈恋爱,他的女儿就安全了,所以他千方百计维持义子与刘郁薇的恋情。因为怕他与女友的感情断线,他让刘郁薇进公司,还将她安插到于楷伦身边,更在于楷伦出国留学时,买机票送她出国去看他。

如此用心良苦,就是不让于楷伦有机会与自己的女儿发展出恋情。

于楷伦确实够优秀,他真的很欣赏他,然而于楷伦有个最大的致命伤,就是他毫无家世背景。

如今他财富、权力、地位,什么都有了,就缺一个拥有同等雄厚财力与家世背景的亲家,而于楷伦对他而言──完全不够格。

这虽残酷,但却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他心目中理想的女婿,永远也不会是于楷伦!

于楷伦听见这是程天义的主意,眼眸不由得一黯。

义父的心思,他岂会不知?即使战战兢兢,努力拚命,他还是无法得到他的认同吗?

而程悠悠在见到刘郁薇的那一刻,就知道她美好的假期已经提前结束了。

一场会面,三个人各怀心思,只是心情同样如巨石般沉重……

热闹的夜市,穿着轻便的男女老幼,携家带眷地东逛西瞧,一摊吃过一摊,这是平民百姓最喜爱的一项娱乐活动。

程悠悠置身在不熟悉的拥挤人群中,微蹙着眉头,困难地挤过重重人墙,紧紧跟随前方的人潮。

因为人实在太多,除了左右穿梭的人挤得令她相当难受之外,后方的人也一直涌上来,不断地向前推挤,让她连想稍微停下来喘口气都没办法。

抬头望望前方,刘郁薇正亲昵地拉着于楷伦的手,有说有笑地逛夜市,让她瞧得心好酸。

她与于楷伦的原订计划,是先去逛逛着名的英国领事馆,品尝他们的蛋糕,观赏西子湾绝佳的夕阳美景之后,再回市区找间新鲜又美味的餐厅,尝尝高雄道地的海产,酒足饭饱后再搭末班飞机返回台北。

然而当刘郁薇出现以后,整个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首先她说不想去英国领事馆,吵着要去逛街,所以她相于楷伦只好陪她去逛百货公司。

程悠悠不太懂,台北的SOGO和高雄的SOGO有什么不一样呢?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到这里来逛百货公司?

陪她在百货公司耗了两、三个小时,刘大小姐终于满足了,而大家也都饿扁了,于楷伦便提议去餐厅吃新鲜现炒海产,但刘郁薇又有意见了,说来到当地,就是要吃当地最具特色的风味小吃。

于是她强自把他们带到夜市来,程悠悠一见到满坑满谷的人就快吓晕了,而刘郁薇却拉着于楷伦的手臂,如鱼得水般优游地吃喝闲逛起来。

偏偏她被人群挤得要命,别说吃喝了,连路都快要不能走,哪还有办法吃东西呢?

饥饿,外加拥挤、闷热,还有四周不流通的空气,她觉得自己好像快昏倒了。

“你不要紧吧?”于楷伦一发现她有异状,立刻推开人群挤过来。

打从进入夜市,刘郁薇便像八爪章鱼一样,一直死巴着他的手臂,他想挣脱也挣脱不开,只能无奈地被她拉着走。

但他知道悠悠不习惯这种挤得水泄不通的地方,总会不时回头察看她的情况,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看见她困难地在人群中找路走,他很是心疼,当看到自己替她买来的东西也都只能拿在手上,根本没办法吃,他更担心了。

后来发现她愈走步伐愈慢,最后脸色开始发白,他终于忍不住甩开刘郁薇的手臂,赶到她身边。

“你怎么了?”他关切地问道。

“我……好像快晕倒了。”程悠悠攀住他的手臂,支撑自己快软掉的双腿。

“哎哟,悠悠怎么了?大小姐走不动了吗?”刘郁薇不情不愿地走过来,语调相当嘲讽。

“悠悠不舒服,我们得找个地方让她休息。”于楷伦转头四望,寻找离开夜市最快的出口。

“可是我还没逛完耶。”刘郁薇不高兴地抗议。

“那你留下来慢慢逛,我先带她找地方休息。”于楷伦毫不犹豫地道。

刘郁薇又气又窘,忍不住讥讽道:“悠悠,才逛个夜市你也会昏倒,你还真是娇贵耶!”

“对不起……”程悠悠面色又是一白,垂下头嗫嚅道歉。

“够了,你别再说了。”于楷伦不高兴地制止刘郁薇,然后小心地搀扶着程悠悠离开夜市。

刘郁薇嘴里虽嘟嘟囔囔,但还是跟着一块儿走了。

由于饭店已经退房,于楷伦就近在夜市附近找了间旅馆,向柜台要一间房让她休息。

“只是一点点不舒服,随便找个地方坐一下,没必要开房间浪费钱吧!”刘郁薇还在嘀咕。

于楷伦不理会她,迳自扶着程悠悠进电梯。

刘郁薇快气死了,但又不想让他们单独在一起,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去。

进了房间,于楷伦立刻将程悠悠扶上床,让她躺下来,然后忙着倒水、拧湿毛巾替她擦脸、调整空调温度,服侍得妥妥贴贴,让刘郁薇瞧得心里更不是滋味。

躺了一会儿,程悠悠觉得好一些了,于楷伦知道她肚子饿,又赶着要出去替她买吃的填肚子。

“不用了,不是在夜市买了东西吗?我吃那些就好了。”她拉住他,不让他离开自己床边。

“可是,你吃得惯吗?”他担心地问。

“放心吧!我也不是靠山珍海味养大的,只要能吃、好吃的东西,我什么都能吃。”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她打开他递过来的袋子,拿出里头的珍珠烤玉米,大口咬了起来。

味道还不错,香Q有嚼劲,嘴里的玉米还没吞下肚,她又咬了一口。

“好吃吗?”凝视着她,他爱怜地问。

“好吃。”她用力点点头。

“这边还有烤翅膀和水煎包,饮料是珍珠奶茶。”

“好棒,我最喜欢珍珠奶茶了。”

于楷伦听了立刻替她把吸管插好,送到程悠悠嘴边。

她啜了口饮料,满足地笑眯了眼。“好好喝喔!”

于楷伦则爱怜地摸摸她的头,柔声说:“那多喝一点,嗯?”

“嗯。”程悠悠点点头,又咬了一口玉米,不过看见正冷眼看着她的刘郁薇,她突然感到心虚。

此刻正对自己关怀备至的男人,是她的男朋友耶!程悠悠心底立即浮现愧疚,有点讨好地对刘郁薇笑笑,她好声好气地问:“郁薇姊,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用了,你程大小姐嘴边的东西,我怎么敢抢呢?哼!”刘郁薇扭头离开房间,用力甩上门。

“郁薇姊生气了……”程悠悠低下头,心里好难受。

也不能怪郁薇姊生她的气,是她自己不好,是她霸占了她的男朋友。

她好爱楷伦大哥,但是又不想伤害郁薇姊,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于楷伦也知道今晚刘郁薇表现得简直像个妒妇,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假装没事地安慰道:“没事的!她只是心情不好,别想太多,快吃吧。”

程悠悠吃了点东西,稍微填饱肚子之后,于楷伦先让她睡一会儿,晚点再一起搭机回台北。

于楷伦关上门暂时离开房间,一眼就见到刘郁薇站在走廊上,神情怨嗔地瞪着他。

知道她很不高兴,他还是忍不住柔声责备道:“悠悠身体不舒服,你别用那种语气对她说话,行吗?”

虽然他的口气不算差,但是指责的意味是无庸置疑的,刘郁薇听了,隐忍许久的火山立即爆发了。

“悠悠!悠悠!你的心里只有程悠悠,那我呢?我刘郁薇在你心中,算是什么?”

“郁薇──”

“你说啊!”她咄咄逼人。

“在我的心目中,你一直是妹妹。”他无可奈何答道。

“妹妹?呵!”刘郁薇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我不要当你的妹妹,我是你的女朋友──”

“你明明知道我们之间不是那样的关系。”于楷伦温和又坚定地提醒道。

“我以为你的想法会改变……”刘郁薇伤心地摇头。

“不,我的想法始终如一,从来没有改变。”他坚定地道。

“那么你答应我父亲的事呢?你答应他会好好照顾我,你忘了吗?”她尖锐地质问。

“我没忘。对你父亲的允诺,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既然答应会好好地照顾你,就一定会做到,这辈子你永远都是我的责任。但是……”轻叹口气,于楷伦放柔语调说:“那不包括婚姻。所谓的照顾,并不能以自己终身幸福作为条件。”

听到这里,刘郁薇掩着脸,绝望地哭了。

于楷伦立刻上前抱住她的肩安慰道:“别这样!乖,你别哭了……”

他们身后原本开启一小条缝的房门,悄悄地掩上了。

程悠悠浑浑噩噩地回到床上,脑子里满是于楷伦拥抱刘郁薇的画面。

乖,你别哭了……

对你父亲的允诺,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既然答应会好好地照顾你,就一定会做到,这辈子你永远都是我的责任。

我的责任……

我的责任……

捣着嘴,程悠悠无声地啜泣起来。

终究,她能得到的只有一点点仁慈的抚慰,那个宽大温暖的胸膛,并不是属于她的。

从来不是!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卑鄙无耻的窃贼,总在不经意间,偷偷汲取不属于自己的温暖,霸占久了,还以为那就该是自己的……

她早该醒悟,她只是窃用了别人的权利,那个给她许多安全感的胸膛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她没有资格占据。

根本没有资格……

热闹的宴会里笑语不断,衣香鬓影,珠光宝气,豪贵名流穿梭其间,骄傲地层示自己身上的新行头。

宴会的角落,程悠悠单手端着酒杯,恍然失神地伫立着,怔愣地望着面前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她身上穿着一袭粉红色的香奈儿窄版曳地礼服,微露酥胸的设计,让她跳脱了稚气,挽起的优雅发髻,更让她增添几许成熟性感之美。

“悠悠,今晚的宴会很成功,辛苦了。”

身穿一袭亮紫色性感礼服的慕怡璇袅娜走来,微笑道声辛苦了。

今日是程悠悠一位世伯过六十大寿,他委托心桥公关公司代办寿宴,而程悠悠居中连络,帮了不少忙。

“一切顺利落幕,我就满足了。”程悠悠朝她笑笑,看见她后方那张熟悉的刚毅面孔,讶异地问:“靳达夫也来了吗?”

“是啊!那家伙不知道从哪弄来了邀请函,一进来就像怕什么宝贝给人偷走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只要有男人靠近我,他就用那双牛眼瞪人家,想跟我说话的男人都给他吓跑了啦!”

慕怡璇懊恼地转头用一双明媚大眼反瞪回去,却换来对方一记无赖的微笑。

“他也是在乎你呀。”程悠悠知道慕怡璇只是嘴上抱怨,其实心里甜蜜得很。

哪像她呢?想到自己,程悠悠不禁更加黯然。

“呵,慕小姐你好。”程悠悠的父亲程天义带着朋友走过来。

“程伯父,您好。”与程父等人打过招呼后,慕怡璇转头对程悠悠笑着说:“你们聊,我去那头看看情况。”

“嗯,麻烦你了。”

慕怡璇离开后,程天义替女儿介绍自己带来的朋友。“悠悠,你还记得吕伯父吗?在你小的时候,他们举家移民到美国去了,最近刚回国来拓展业务。”

“我当然记得吕伯父。吕伯父您好!”程悠悠得体地回应。

其实她对父亲的这位朋友根本已经没有印象,不过这三年来的职场训练,让她知道在什么场合该说什么,以及什么才是别人真正想听的话。

“还有这一位是你吕伯父的公子治彦,小时候他也跟着爸爸来我们家里玩过几次。治彦是个很诚恳的青年,年轻有为,将来吕氏通运台湾地区的业务,都将交由他打理,未来吕氏通运也会和我们程氏企业合作。”

“治彦大哥你好。”程悠悠微笑着,礼貌问候。

“你好,叫我治彦吧!”吕治彦惊艳地看着她,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呵呵,真是女大十八变,十几年不见,悠悠愈来愈漂亮了。”吕治彦的父亲吕政道望着程悠悠,笑着夸赞道。

“哪里哪里,她长得像她死去的母亲,稍嫌单薄了点。”

“没的事,悠悠真的很漂亮!不知道哪天有空,让我们家治彦约悠悠出去外面走走,或是喝个下午茶什么的,年轻人好好聊一聊。”

吕政道老奸巨猾地笑着,撮合小俩口的意味浓厚。

“哎,这主意不错!”程天义喜出望外,忙不迭一口应允。他转头对女儿说:“治彦才刚从美国回来,对台湾不是很熟,你就多帮帮他,介绍咱们台北好吃好玩的地方给他。”

“爸,我知道了。”既是世伯之子,程悠悠也不好意思推拒。

“好好,哈哈哈……”程天义纵声大笑。

他的笑声让程悠悠有些不解,今晚父亲好像特别高兴?

“来!吕兄、治彦,我带你们去看看其他朋友。”

程天义又领着吕氏父子,广结善缘去了。

他刚走,程悠悠身旁便冒出一道身影,动作之敏捷迅速,让她吓了一跳。

“悠悠,那是谁?”于楷伦握住她的手臂,神色紧张地问。

这几天她一直怪怪的,似乎精神不太好,经常恍神,所以打从宴会开始,他就一直在暗中注意她,当然也看见程天义带人介绍给她。

程天义脸上的喜悦,以及对方脸上的仰慕,让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是不是他呵护已久的宝贝,就要被人给夺走了?

“楷伦大哥,好痛噢!”手臂被他握得太紧,程悠悠忍不住喊疼。

“啊,对不起……”于楷伦呐呐地松开手,怜惜的大手下意识抚过去,轻揉纤白的藕臂上被他捏红的郡一块。“还疼吗?”

程悠悠面颊一红,急忙拨开他的手。“不……不痛了。”

被他碰过的地方阵阵发热,连她自己也不敢再去碰触。

“悠悠,刚才义父带来的人是谁?”他只想知道这一点。

“刚才那是爸爸的好朋友吕世伯,吕世伯的儿子最近刚回台湾扩展业务,和我们有生意上的往来,爸爸希望我多关照他。”

程悠悠照实把父亲的请托告诉他,并不以为意,但这番话却在于楷伦心头掀起汪风巨浪。

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于楷伦非常清楚。

打从二十岁就跟在程天义身旁,身为他的义子,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程天义当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但也绝非造桥铺路的大善人,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去做,哪怕对方是他的亲戚或是老友。

况且他向来疼爱悠悠,知道她不爱管公司里的事,所以从不拿商场上的事情烦她,而今他却反常地要求自己的宝贝女儿去招待客户的儿子?

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唯一的可能是,这个吕治彦在程天义的心目中,并非单纯的客户或老友之子,而是──女婿的理想人选!

思及此,于楷伦面色倏然发白,神情凛冽。

他最担心的事就要发生了,他的宝贝将要被人抢走……

“楷伦大哥,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苍白喔。”程悠悠下意识抬起小手,想抚摸他的脸颊,然而手才凑到他颊边,就僵硬地停了下来。

不该再碰触他了……

也不该再仰慕、依赖他,她所得到的幸福,都是从另一个女人那里窃取来的。

她眼眶里浮现薄雾,在泪水夺眶而出之前,慌忙转身逃离。

而于楷伦并没有追上去,只是凝望着她秀丽的背影,逐渐远离他。

他的心也很乱,这时候他没办法给她任何安慰。

到底我该怎么办?他怔忡地想。

他要怎么做,才能保住他的宝贝,不让任何野心份子夺去?
第7章
在父亲的安排下,程悠悠开始密集地“接待”吕治彦。

陪他吃饭、陪他游览、陪他看电影、陪他逛夜店,所有食衣住行育乐几乎全都包了。

吕治彦在美国长大,人随和又好相处,而且见多识广,喜爱旅行的他走遍世界各国,光是聆听他讲的旅行记趣,就可以津津有味地听上一整晚。

开朗豪爽的他,与斯文儒雅的于楷伦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两人一动一静,各有特色。

但奇怪的是,面对同样堪称俊男级的他,程悠悠却没有面对于楷伦时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她能够很平静地注视他,就好像──只是注视着一位朋友。

然而程天义完全不了解她的心情,他误以为她肯陪吕治彦出游,就是对他有好感,愿意接受他的感情,急着嫁女儿的他,在某天女儿回家探望他时,向她提起了程吕两家联姻之事。

“跟治彦结婚?我吗?”程悠悠张大小嘴,诧异地看着父亲。

“是啊!我很欣赏治彦这孩子,吕家也与我们门当户对,如果能够跟吕家结亲,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了。”程天义光是想像这场世纪婚礼,就忍不住眉开眼笑。

“可是……我并不喜欢治彦呀!”程悠悠惊讶地呼喊,当场粉碎父亲的美梦。

“什──什么?!你不喜欢治彦?”程天义瞪大眼,错愕地看着女儿,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错意。“可是,你不是常常跟他出去吗?”

这回换程悠悠瞪大眼看着父亲了。“那是你要我多关照他,所以我才陪他出去的。”

“我以为你很喜欢他,还巴望着你们结婚后,他能进来程氏企业替你打理公司呢!”程天义这时才发现,这全是一场误会。

“不!我不喜欢他──啊,也并不是不喜欢,如果是以纯朋友的立场来说,我很喜欢他。但若是以情人的角度来看,我并不爱他,也无法跟他共结连理。”程悠悠老实地告诉父亲。

“那么,你喜欢谁呢?”程天义失望极了,他怀疑女儿是不是另有心上人。

“我?”程悠悠转开头,回避父亲的视线。“我……没有喜欢的人呀。”

“那就好!既然没有对象,那么你和治彦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将来你一定会发现他的优点,进而改变主意的。”

程天义也不想勉强女儿做她不喜欢的事,只好寄望他们继续交往之后,能够进出爱的火花。

而对于她与吕治彦的往来,于楷伦自然是紧张兮兮。

对于她经常与吕治彦出游,他总是密切关注,小心地戒备,唯恐稍一不注意,自己的宝贝真的给人抢走了。

这天,纽约着名的歌舞剧“猫”在台北上演,对歌舞剧还满有研究的吕治彦特地陪她去看,歌舞剧结束时已经十点多,他们又去吃了点宵夜,顺道聊聊观看后的心得,等他送她回到家,都快十二点了。

吕治彦等她进了门才将车开走,不过她进门不到一分钟,门铃声又响起。

她以为是吕治彦忘了什么,急忙跑去开门,可是一拉开门才知道,来按门铃的人不是他,而是于楷伦。

“楷伦大哥,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晚了还……”

她有点紧张,以为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我只是突然想见你。”于楷伦走进门,顺手将门带上。“你刚回来?”

他明知故问,其实他已在门外等候一整晚,她什么时候回来,他比谁都清楚。

“嗯,我跟治彦去看歌舞剧,然后又去吃了宵夜,刚刚才进门而已,你来得还真巧耶!”因为只把吕治彦当成朋友,所以她丝毫不以为意地照实说出。

“你……最近好像跟他走得很近?”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想表现出妒夫的样子,真亏他还能面色平和地说话。

“因为他是个很好相处的朋友呀!他快接任吕氏通运的台湾区业务了,目前也只有这段时间能够好好玩一玩,接任之后,他可能会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那当然要趁着接任前大玩特玩啰!”

而她也只好舍命陪君子,陪他玩个痛快了。

“悠悠,你──你很喜欢他?”于楷伦喉头紧缩,几乎问不出口,但他握紧拳头,还是竭力挤出这句话。

“不!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程悠悠惊讶地看着他。

她看起来真的很像在和吕治彦谈恋爱吗?他已经是这几天以来,第二个这么问她的人了。

“你不喜欢他?”于楷伦愣了愣,喜悦逐渐染上眉梢。

“呃,也不能说不喜欢啦……”

“那就是喜欢了?!”于楷伦的心情像洗三温暖,瞬间又被推入冷水中。

“哎呀,不是那样啦!”程悠悠有点恼火,为什么大家总要将两个走得很近的男女与情侣画上等号呢?难道男女之间就不能有纯友谊吗?

“我跟他只是朋友,普、通、朋、友!我们只是聊得来而已,为什么大家老是要把我们想成一对呢?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普通朋友?”于楷伦满心惊喜,但又怕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再次确认:“你的意思是,你并没有和吕治彦交往,你们只是朋友而已?”

“没有错。”唉,他总算听懂了。

“感谢老天!”于楷伦惊喜王极,再也难以压抑极度紧绷后突然放松的情绪,失控地上前紧紧抱住她。

“呃……楷伦大哥?”程悠悠被他抱得动弹不得,只能愣愣地喊道。

“谢天谢地,没让人把你夺走!”他呢喃低语,捧住她的脸,冷不防攫住她的唇,在她错愕时,深切地吮吻起来。

“喔……”程悠悠低吟一声,随即瘫软在他怀中,笨拙且热切地回应他的吻。

此刻,于楷伦完全褪去温文的面具,以前所未有的热情,索求着她全部的回应。

许久,窒人的热吻终于结束,程悠悠白皙的藕臂滑下他的颈项,眼眶里噙着薄泪,感到懊悔万分。

“我们不该这样的,那太对不起郁薇姊了……”

她爱他,但是她的爱,却是伤害另一个女人换来的,只要一想到这点,她的心就怎么也快乐不起来。

“郁薇?为什么提到她?”于楷伦的表情很是诧异。“你不要误会,我和她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程悠悠惊喜,但又不敢确定地问。

“不!我不知道你误解了什么,但我跟她,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想像以及外界的误会,我没有和她交往。”他诚恳地解释道。

“真、真的?”程悠悠喜出望外。

所以说,他与郁薇姊不是一对恋人?真的不是?

“但、但是──”不是恋人还密切往来快十年?她心头还有这个疑问。

“嘘,相信我,还有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只有你,我爱你!”

“噢,楷伦大哥……”程悠悠热泪盈眶,主动踮起脚尖,揽住他的脖子,献上柔腻腻的香吻。

“我也是!我也是呢!”

不行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在今天之前,她或许还能勉强用理智与道德压抑它,但是一旦知道他也爱她,她将近十年的感情再也难以压抑,终于完全溃堤。

“悠悠!”于楷伦更加热切地吻住她,热情点燃激情。

他们双双跌落在沙发上,急躁地扯开彼此的衣物,以最自然真诚的自己,坦然面对对方……

事后,于楷伦呵护地搂着程悠悠,大手爱怜地顺着她的发。

程悠悠咬着唇,思绪杂乱纷沓。

他应该已经发现,她不是初次了吧?那他为什么不问,她的第一个男人是谁?如果他问了的话,她就可以很自然地说出当年在美国那间饭店里,他们曾经共享过的激情。

但他却什么也没问,仿佛她有过“其他情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楷伦大哥?”

“嗯,什么事?”他轻吻了下她的脸颊、眼皮、唇瓣,好温柔地问。

“呃……我……没什么。”

他不问,她反而不好意思主动提起,要她怎么说呢?

不好意思!几年前在美国的时候,因为你喝醉了,所以我趁机扒光你的衣服,然后……

还是,她该这么告诉他──

你酒量真差耶,连被我吞吃入腹,都没有半点知觉呢……

啊──不!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赧红着脸,她紧咬着唇,用力摇头,放弃说出这件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就让它永远埋在她心底吧!

互相告白之后,两人的感情逐日加温,像蜜里调了油,浓得化不开。

每天下班,于楷伦会亲自开车来接她,两人去游车河,不然就是去吃晚餐,再不然就是买些东西回家,亲自下厨料理,你一口我一口地互相喂饱对方。

而假日,他们必定一起出游,不是逛街、看电影,就是到郊外踏青旅游,密切交往之后,才发现彼此的兴趣真的很合,他们从来不争执吵架,亲密的情感,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渐渐地,原本不知情的人,也全都知道了。

周遭的亲友对于他们的交往,反应不一。

程悠悠的两位好同学兼同事,自然是满心欢喜,因为悠悠多年的爱恋终于有了结果。她们在开心之余,当然不吝于给他们最诚心的祝福,企盼他们永浴爱河。

但其他人可就不像她们一样,愿意给予祝福了。

首先是程天义,原先于楷伦与程悠悠交往的流言传人他耳中时,他还以为是谁无端造的谣,不予理会,直到一个下雨的周五傍晚,他心血来潮想去接女儿下班,顺道一起回家吃饭。

不意竟看到于阶伦的车先他一步到达她公司楼下,然后他透过车窗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跑了出来,跳上于楷伦的车,两人热情进发,等不及开车离开,就在车上拥吻起来。

震撼至极的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宝藏早就给人挖走,而且偷挖的人还是他最信赖的义子!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这一幕,不敢相信他一手栽培、最是信任的于楷伦,竟然私自与他女儿交往。

那个臭小子有什么资格?!

震惊、错愕、被欺瞒、被背叛的痛全涌了上来,他此时只想冲过去把于楷伦揪下车,狠狠地打一顿。

然而程天义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此时贸然出现只会打草惊蛇,未必有好处。

不过,忍得很痛苦,他实在很想痛揍那个臭小子一顿……

笃笃!

这时,突然有人轻敲他座车的黑色玻璃,程天义往外一看,发现那人竟然是刘郁薇──于楷伦的女友。

因为外头下着雨,所以他让司机打开车门,让她上车来。

待她上了车,程天义才问:“你有什么事?”

“您都看见了?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刘郁薇端丽的脸上,写满嫉妒与怨恨。

程天义先不表示任何看法,只点点头说:“楷伦背叛了你。”

“也背叛了您!您并不希望悠悠跟他在一起,对吧?”

程天义确实不希望,但他认为自己没必要对她全盘吐实,只不轻不重地说:“我们家悠悠也不对,不该介入你们的感情。”

刘郁薇眼神闪烁,故意装出哀戚的表情。“其实如果悠悠真的喜欢楷伦,要我让贤,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只怕我这么做,是害了悠悠。”

“怎么说?”听到有可能对宝贝女儿不利,程天义紧张起来。

“悠悠是你的独生女,也是未来程氏企业千亿财产的继承人,你想普天之下有多少人想藉由裙带关系分得这块大饼?一般人也就算了,可望而不可及,顶多当做白日梦,想想就算了,可是距离财富愈近的人,愈难说服自己放弃。”

“你的意思是──”程天义眯眼审视她。她在暗示什么?

“楷伦曾经对我说过,他和我都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平凡人,想要扬眉吐气,飞黄腾达,几乎不可能,除非……”她咬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除非什么?”程天义问。

“除非攀得富豪家的姻缘,藉由裙带关系往上爬!所以他一直不肯跟我结婚,他说我们两人结婚没有意义,只是贫穷与贫穷的结合,那会将我们更往地狱里推,如果我们想摆脱现状,就必须与比我们更有钱、更有地位的人结婚。”

“所以他看中了悠悠?”程天义震惊又愤怒,原来他竟是这么想的。

好个于楷伦!平日装得那副道貌岸然、无欲无求的嘴脸,其实心里头打的却是这种卑鄙的歪主意。实在可恨!

“啊,我实在不该把这些事说出来,或许他是真的爱上悠悠也说不定……”

刘郁薇本来说得煞有其事,这时却突然态度一转,刻意小心翼翼地回答,但她那闪闪躲躲的神情反而教人更加肯定,于楷伦就是在利用程悠悠没错。

“那个混帐东西!”程天义握紧挚头,无法忍受有人将他最疼爱的宝贝女儿当成梯子爬,藉由她来谋夺程氏企业的资产。

“啊,对不起!我不能待太久,让人瞧见就不好了。”

刘郁薇趁着大雨没人注意,急忙打开车门离去,她撑着粉蓝的伞,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程天义阴郁地瞪着窗外,于楷伦的车早已不知去向。那个狼心狗肺的混帐把他的宝贝带到哪里去了?

他捏着下巴,细细思考起来。

俗语道:养虎贻患。看来于楷伦恐怕不能再留,但他也不能不顾忌于楷伦在公司里的地位与势力。

他牵涉到公司里太多重大的事务与机密,若是他发狠投效敌营,只怕整个程氏企业都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此事得从长计议,万万急不得!

又望了眼窗外愈来愈大的雨势,程天义沉痛地闭上眼,命令司机开车。

他得回去仔细安排布局。

第二天,他将于楷伦找去,特地问起了他的婚事。

“你和郁薇什么时候结婚呢?想一想,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呢!如果你们打算结婚,我会送你们一份大礼,还会放你一段长假,让你们好好去度蜜月。”他虚情假意地笑道。

这是他给于楷伦的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他肯放弃他女儿,回到刘郁薇身边,那么他会原谅他这一次。

毕竟是自己一手栽培壮大的树苗,要他硬生生折断,还真是有些不舍。

但于楷伦已经不愿再欺瞒他或悠悠,所以选择坦白:“我与郁薇并非真正的男女朋友,我永远也不会跟她结婚,我心里所爱的,另有其人。”

“是吗?”程天义愤慨在心里。

他不用问也知道,他所谓“心里的人”,指的就是他的宝贝女儿。

好!既然他敬酒不吃要吃罚酒,那么他也不会对他客气,他程某人视若珍宝的独生女儿,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嫁给一介平民。

“好,我明白了,你回去吧!”

他不愧是只狡桧的老狐狸,脸上还笑着,但心里已经拟好对付他的对策。

于楷伦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

一开始是他多了一位助理,根据他义父程天义的说法,这是怕他肩上担子太重,所以多找了个人来分担他的工作量。

这本是美意,于楷伦知道自己应该感激涕零,但他实在压抑不了心底陡升的疑窦──这位程家亲戚出身的助理,未免管太多事了吧?

举凡他手边任何大大小小的事务,全部由他一手包办,小到出席例行晨会,大到审核重要文件,全由助理替他代劳了,他发现自己好像一夜之间成了闲人,除了喝茶、看报、上网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去询问程天义,老狐狸只笑着说:“闲?那不是很好吗?多少人想像你这么闲都办不到呢!过去十年你为程氏企业鞠躬尽瘁,也真的累坏了,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再出发。嗯?”

程天义的安抚,并未使他觉得好过,满满的不安与疑惑充斥心头,很快地,年间例行董事会议那天,他莫名其妙被调职,从程氏企业的执行长,成了高雄工厂的一名小小主任。

再也没有任何举动比这样的调职更让人明白,堂堂的于执行长失去恩宠,像条狗一样被主子无情地驱离,流放到遥远的边疆──呃不,是高雄厂区。

许多平日嫉妒他的好事者聚集在一起,幸灾乐祸地窃笑。

于楷伦很难受,别人怎么看他热闹,他都无所谓,但他不懂为何自己要遭受这样的惩罚?他做错了什么?

于是他冲动地闯进程天义的办公室,向他问个清楚。

“义父,这是怎么回事?”

“首先,请你进我的办公室之前先敲门。再来,请叫我董事长,于主任。”程天义不悦地从文件里抬起头,冷冷地斥责。

于楷伦像被当面打了一个大耳光,深吸口气,忍住难堪,以僵硬的礼貌语气回答:“是的,我很抱歉!董事长,能否请您告诉我,我为什么被撤去现有的职务,成了南部厂区的主任?”

“高雄厂区的主任没什么不好哇,我顾念你是高雄人,母亲人在高雄又年事已高,所以才把你调过去奉养母亲,怎么你不领情啊?”程天义讽刺地一笑。

“不,我并不是不领情,而是──”

职务上的天差地远也就算了,南北两地的遥远距离,才真正令他难受,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与悠悠分隔两地吗?

慢着──悠悠?

霎时,于楷伦明白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被驱离台北了。

“您知道我与悠悠交往的事了?”

“什么交往?是利用吧!于楷伦,你没搞清楚吗?悠悠不是你能碰的人!”居然拿他的宝贝女儿当成财富的跳板,这小子实在太混帐!

“我对悠悠是真心的,没有丝毫利用之意,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不是那种贪恋财势的人!”

他对悠悠的感情,从初见她那一年就已深埋,而他曾经苦于两人的家境悬殊,试着想转移情感,放弃这份感情,但后来失败了。

更何况,他也在不经意间发现悠悠对他其实也有好感,这更教他难以放弃。

“哼,任何一个贪恋财势的人,都会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贪财。”程天义摆明了不相信。

“义父──不,董事长,请您相信我,我真的爱悠悠!我想要的不是程家的财产,而是悠悠,只有悠悠!如果您要我对天立誓,我也愿意。苍天在上,我于楷伦此生只爱程悠悠一人,程氏名下的资产,我分毫不取,如果日后有违誓言,必将横死街头。”

“……听起来很感人,只可惜口头上的保证,恰好是最没有价值的担保品,否则人人都到银行门口斩鸡头立誓,不就可以免担保借钱了?”程天义冷讽。

说真格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被子楷伦的誓言打动了,然而想到刘郁薇的警告,他便不能不硬下心肠。

他只有悠悠这么一个宝贝,一个可能是居心叵测、别有用心的男人,他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还是那些世家名门子弟比较适当,至少他们两家财富地位相当,他不必太担心对方是为了他们程氏财团的财势,才接近他的悠悠。

“那么,究竟要怎么做,您才肯相信我呢?”于楷伦直接了当地问。

只要能得到他的认同,哪怕要他转任打扫的清洁工,他都没有怨言。

“你想听真话吗?那我就告诉你,于楷伦,你死心吧!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可能同意你与悠悠交往。”

程天义撇撇唇,给他一记最重的打击──

“因为你的出身,根本配不上我们悠悠!”
第8章
程悠悠坐在窗前,支着下颚,呆望着庭院发愣。

“悠悠,今天不是休假日吗?怎么没有出去玩呢?我打电话给治彦,让他来接你出去走走好吗?”程天义走到女儿身后,柔声问道。

“不要,我今天不想出门。”程悠悠答道。

她懒洋洋地看了父亲一眼,又将视线转回窗外。

为了防止她与于楷伦私下见面,程天义已强行将女儿带回家,不再让她独居在外,还假造有人恐吓程家的理由,短期间内不让她出门上班,连手机都以可能遭到监听为由,将它收起来,完全阻断他们连络。

只不过,打从回家之后,女儿一直闷闷不乐,无论做什么事都意兴阑珊,毫无元气,程天义看了也很心疼。

但是为了不让她被于楷伦那混帐利用,他也只能狠心软禁她。

“那么我找治彦过来,让他陪你聊天解闷,年轻人会比我这老头子有话聊。”

“也不要!我今天没心情陪人应酬。”程悠悠抿起小嘴,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她不懂父亲为何老要将她与吕治彦凑在一起?她老早就表明过,她对他只有纯友谊。以往心情不差,还有心思陪吕治彦出去走走,算给爸爸一点面子,但是最近她心情真的很糟,他为何还要这样强迫她呢?

“怎么说应酬呢?你这孩子真是……”程天义有点尴尬地嘀咕。

“爸爸,为什么楷伦大哥会突然辞职离开呢?”程悠悠转过头,直视父亲的眼睛。

她有种感觉,爸爸似乎瞒了她某些事。

“唉!这件事……算了!你迟早也会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你的楷伦大哥心术不正,妄想攀上你,与你结婚好窃占我们程家的资产。”真是人不可貌相,想到自己也看走眼,真是愈想愈气。

“这怎么可能?!”程悠悠想也不想地喊道,有点生气地大喊:“楷伦大哥不是那种人!”

“看人的经验你还嫩得很,哪里会知道他是哪种男人呢?”她就是因为单纯,才会被于楷伦利用。

“我当然了解他!这十年以来,我们可以说是一起成长的,再说他是爸爸的义子,您也应该了解他的。”

“人心隔肚皮,如果一个人有心隐瞒,再精明的老江湖都会被骗过去。爸爸承认自己被骗,那是因为他实在大会伪装,没有人像他这么厉害,在达到目的之前,他能够忍气吞声忍上十年,完全不露马脚。”

“完全不露马脚,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马脚呀!爸爸,到底是谁告诉你楷伦大哥贪图程家的财产?一定是那个人胡说八道,你为什么会相信呢?”

程悠悠好生气,这个人胡乱造谣,真的很过分耶!

“我之所以相信,是因为这个人与楷伦关系密切,她不可能说谎陷害他。”

“你说的那个人是──”

“没错,正是我!”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接着刘郁薇的身影出现在客厅的入口处。

“对不起,吓到你了,是程董事长请我过来的!”她走过来,先虚假地向程悠悠道歉。

程天义见到她立刻道:“你来得正好,快点告诉悠悠,你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好的。”

刘郁薇不待他吩咐第二句,立刻转向程悠悠,表情恳切地说:“悠悠,我没骗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楷伦他只是在利用你罢了,其实他真正爱的人还是我,不瞒你说,我们已经商讨婚事,近期内就要结婚了。”

“骗人!”程悠悠面色刷白,猛力摇头,不肯相信她的话。“楷伦大哥不会跟你结婚的,他说过他爱我,你说谎──”

刘郁薇脸上闪过浓烈的妒意,不过很快地掩去它。

“我是实话实说,他的计谋既然已经被董事长识破,怕是没办法娶到你了,所以只好死心跟我结婚。”

“我不相信!我要去问楷伦大哥,他绝不可能觊觎程家资产,他不是那种人,而且,他也不会跟你结婚!”程悠悠气愤地高喊。

“哈哈!悠悠妹妹,你实在很天真,楷伦怎么可能告诉你实话呢?难不成你要他承认:‘噢,是的!我确实觊觎你们程家的财产’吗?”

“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

“好吧!如果你真的怎么都不肯相信的话──”她叹口气,佯装为难地取出一张名片交给她。

“今晚我和楷伦会到这间珠宝公司挑婚戒,如果你想亲自确定,那就到这里来吧!”

接下来,程天义与刘郁薇似乎又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脑子里只不断重复:楷伦大哥要结婚了……他要跟郁薇姊结婚了……

手中握着那张名片,程悠悠的的小手不断颤抖。

这不是真的……

这不会是真的!

于楷伦莫名其妙跌入了他人生的黑暗期。

首先是被发配边疆,远调到高雄,因为不愿远离悠悠、远离台北,所以毫不留情地被解职,成了无所事事的闲人。

然后是悠悠被程天义藏了起来,程宅虽然不是什么一去深似海的侯门,却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然而凭程天义的财势,一旦有心要隔绝一个人,那么这个人是无论如何都近不了程家人的身。

如今他已深深领教。

无故丢了工作,又见不到悠悠,他有如被困的猛兽,每天只能烦躁郁闷地在栅栏内不断来回踱步。

他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他还不想走到那一步,跟程天义反目成仇。

就算程天义算计他、驱逐他,他依然敬他、爱他,当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他不会做出任何伤害程氏企业或程天义的事。

其实,他大可想办法托人带口信给悠悠,让她明白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但是他没有。

他知道一旦悠悠知情,也只是徒增悲伤与烦恼,他不愿她感到伤心或为难,所以硬是独自吞下这苦果,不愿她有丝毫烦忧。

见不到悠悠,又不愿伤害程天义,莫怪乎他只能独坐家中,抑郁烦忧。

这时,刘郁薇来找他了。

“你来做什么?”见了她,他的表情依然淡漠,没有丝毫喜悦之色。

“你还是依然那么狠心!除了程悠悠,任何女人在你眼中都是草木石像吧?”刘郁薇绝望地看着他。

“如果你明白,那是最好的。”

他不想再给她任何希望,让她以为他们可能有未来,然后又让她失望,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好,你够狠。”刘郁薇凄凉地笑着,从皮包里抽出一张喜帖递给他。“这个给你。”

“这是──”

“我要结婚了。”

“你要结婚了?那你父亲一定很高兴!”他面露惊喜,立即道贺。

这算是这阵子以来唯一一桩值得欣喜的事,于楷伦很为她感到高兴。

然而他欣喜的反应,却让刘郁薇的心更痛,比起祝福,她更希望他能开口挽留她。

看着他真诚的喜悦面孔,刘郁薇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之火熄灭了,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永远也不可能得到这个男人了。

不过,她可不会甘心白白放手,让他们好过……

“楷伦大哥,仔细回想,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喊过你,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她突然对他一笑,露出前所未有的和善笑容。

“当然可以!”他感到非常惊喜,因为他本来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

“楷伦大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今天晚上,你可以陪我去买结婚戒指吗?”

“结婚戒指?”

“嗯,我的未婚夫今晚要加班,没空陪我去,而我怕自己一个人去会招来奇怪的目光,再说我也不知道男人戴什么样的婚戒比较好看,很需要有人给我意见。楷伦大哥,你可以帮我吗?”刘郁薇可怜兮兮地央求道。

“这……好吧!我知道了,我会陪你去的。”

于楷伦抱着送妹妹出阁的祝福心情,答应陪她去挑选结婚戒指,殊不知自己已经一脚踩进陷阱里。

当晚,程悠悠躺在床上,拉起绣有精致花朵的薄被蒙住头,试着想逼自己让脑子净空。

但愈是想冷静,愈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我们今晚要去挑婚戒!

刘郁薇得意洋洋的笑脸,不断在她眼前放大。

她不愿相信,甚至不想理会,但是她的脑子一直自我强迫,不断想像他们一起选购婚戒的画面。

最后,她终于掀开被子,转头看看床头的时钟,才不过八点钟左右而已,这么早怎么睡得着?她无奈地放弃逼自己入睡的念头。

她拿起遥控器,转开电视,假装兴致勃勃地看起来。

他们真的去挑选婚戒了吗?

才一恍神,恼人的思绪又开始作怪,她迟疑半晌,再也忍不住,立即关掉电视跳下床,拉开衣橱拿取外出服,急忙外出。

父亲的司机将她送到名片上的珠宝店,她下了车,站在玻璃窗外往里头看,双眼立即瞪大,手中的名片缓缓飘落在地,落在地面的积水中。

她不敢置信地捣着嘴,热泪立即涌出。

是真的!他真的跟刘郁薇一起来买婚戒……

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到来,店里那对情侣模样的男女,还在精挑细选自己喜欢的款式。

蓦然,像是感应到她的存在,刘郁薇抬头望向玻璃橱窗,看见窗外的程悠悠,冷冷地勾起嘴角,给她一记示威的笑容。

我没骗你吧?我们真的要结婚了!

程悠悠不断摇头,什么都没办法思考,只是不停地落泪。

她想逃开,但偏偏无法移开自己的脚步,双脚像被黏在地上一般,没有半分移动的气力。

而刘郁薇像在对她挑衅似的,更加亲昵地偎着身旁的男人,不时对她扬起得意的笑容。

“你在做什么?”于楷伦奇怪地盯着拚命往自己身上挤的刘郁薇,觉得她的举动实在怪异。

“没什么,我脚酸了啦。”她吐吐舌头,撒娇地朝他一笑。

“真是的!谁教你要挑这么久!”于楷伦拿她没办法,揉揉她的头说:“赶快挑一个!新郎的戒指我已经帮你选好了,快点决定你自己的吧。”

“知道了。我再试戴看看──啊!”刘郁薇故意尖叫。

“怎么了?”

“好痛,戒指好像卡住了……你帮我戴。”

“怎么可能?这是正好合适的尺寸,再说刚才你不是才试戴过吗?”于楷伦接过戒指说:“我帮你看看。”

他先瞧了瞧戒指,没有破损变形等问题,这才举起她的手,小心地套进中指里,结果一下子就套进去了。

“根本没有问题啊!”于楷伦纳闷地道。

“噢,是吗?可能刚才角度不对吧。”刘郁薇偷觑了眼玻璃窗,发现刚才还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阴险地勾起红润的唇瓣,心里满是报复后的痛快。

她失去了于楷伦,他们也得不到幸福,大家都痛苦,这样非常公平。

她轻笑起来,终于心满意足了。

程悠悠满脸是泪地奔进车子里,哑声命令面色诧异的司机开车。

她将脸埋进手心里,终于克制不住,哽咽痛哭起来。

他替她戴戒指……他竟然替刘郁薇戴婚戒!

想起那亲昵的画面,就像一把尖锐的利器,狠狠戳剌着她的心。

原来在他心底的人是刘郁薇,不是她……不是她!

她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脚踏两条船,明明说爱她,却又与刘郁薇去挑婚戒,她竟被人如此利用。

司机将车开回程家,程悠悠的泪水已经流干了,她红肿着双眼下车,游魂般走进客厅里。

程天义见到女儿回来很开心。

“悠悠,你回来啦,你晚餐没吃多少东西,爸爸请张婶替你准备宵夜──咦,怎么了,你哭啦?”

他发现女儿眼睛肿得像核桃,顿时心疼不已。

“是谁惹你哭了?是不是于楷伦那个混小子?”

没想到于秸伦这家伙竟然让女儿哭红了双眼,程天义气得想冲出去找人,先痛打他一顿再说。

“爸,我没事的。关于他的事,我不想再多提,您以后也别再问了好吗?”程悠悠忍住悲痛,哽咽地央求。

“好好,爸爸以后都不提了。”程天义连声应允,但还不忘替吕治彦牵线。“明天等你心情好一点,我让治彦来家里看你好不好?有人陪你聊聊,心情总是会好一些。”

“随便,都可以。”程悠悠唇色苍白,毫无生气,只想快点躲起来独自舔舐伤口。“我可以回房休息了吗?”

“啊,好好好,你赶快上去休息,睡饱一点,赶快恢复元气。”

“嗯,那我先上去了。”程悠悠幽然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

程天义望着女儿的背影,真是心疼死了。

哼!那臭小子胆敢让他的宝贝女儿伤心,他绝对不会轻饶!

数周后

“悠悠!”于楷伦守在程宅门前,一见到程悠悠坐着高级轿车外出,立刻冲上前拍打车窗,大声喊她。

“楷伦大哥……”

程悠悠见到他,眼眶迅速一红,连心都在颤抖。

“需要请司机停车,让你们谈谈吗?”前来接她外出用餐的吕治彦望着她,忍住嫉妒,礼貌地询问。

程悠悠扫了眼窗外,咬咬唇,别开了头。“不用了,走吧!”

她当然很想下车见他,但是见了又如何?他不是要和郁薇姊结婚了?只怕他又是来欺骗她的吧!

黑色轿车快速开走了,于楷伦正想追过去,忽然程天义走出来叫住他。

“于楷伦!”他冷冷地道:“你不要再骚扰悠悠,你的真面目,她已经认清楚了!”

我的真面目?我有什么真面目呢?

他唯一的一张真面目,就是深爱着她的面孔,他们为什么都不明白?

“义父,您为什么不让悠悠见我?为什么不肯答应让我们在一起?难道家世地位对您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于楷伦哀伤地问。

令他难以接受的是,义父的反对不是因为他个人品格不好,或是学识不足、努力不够,而是他无论如何努力都妩法改变的家世。

如果是他个人的问题,他可以改,也可以努力,但家世的高低与否,则完全是与生俱来,全凭出生时的运气,根本不是他的错。

这种天生的差异,他也无力改变,这对他公平吗?

见他神魂落魄,容颜憔悴,程天义有片刻心软了。

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出来的义子,要说完全没情分,也是不可能的。然而想到他表面装得清高,背地里却打着那样的鬼主意,他不觉又愤慨起来。

他的卑鄙念头已经让他们给识破了,他非但不感到羞愧,还敢上门来喊委屈装可怜?真是可恶至极!

于是程天义一咬牙,狠毒地道:“没错!在我的眼中,你永远不够格成为我的女婿,一个穷人出身的平民百姓,也妄想来高攀我的掌上明珠,真是不自量力!我劝你少作白日梦,安安分分到高雄的工厂去,将来还会有机会再往上升迁。”

“不!我不离开台北,我绝不离开悠悠。”于楷伦宁可失去一切,也不愿放弃心爱的女人。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好,那你就离程家远一点,永远别靠近一步!”程天义恨恨地道。

“义父!我真的爱悠悠,我爱她很久很久了,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深深爱着她了,若不是您一直反对,我不需要隐藏这么多年。”

听到这番爱的告白,程天义脸色更加难看。

原来他对悠悠早有情愫,平常还装出一副好哥哥的慈爱模样,心机实在太深沉了,而他却丝毫没有防备这个人。

程天义一想到,就几乎要冒冷汗。

“你别作梦了!”他恼怒地大吼:“谁不知道你图的是程家的资产?我不可能把悠悠交给你的!告诉你,悠悠已经和吕氏航运的少东吕治彦交往,目前两人感情稳定,你别再来打扰她了,快点走吧!”

他像打发一条狗一样,挥手要他走。

“您为何如此绝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幽怨地望着他,于楷伦哀戚地问。

“我知道您瞧不起我的出身,不可能答应成全我们,所以为了配得上悠悠,这些年来我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地努力,为程氏尽心尽力,可说是不辞辛劳、鞠躬尽瘁。然而您还是不肯接纳我,您可知道这对我有多么不公平?”

“这些年你是很努力没错,但是我的想法依然没变,要怪,就怪上天对你不仁慈,没让你出生在好人家。”

“好人家?我们也是好人家!我于家世代家世清白,我母亲含辛茹苦扶养我长大,我既不偷也不抢,我们哪一点不好?”于楷伦瞪大眼,无法接受别人轻蔑他与母亲。

“其实,我也没有轻视你们的意思,只能说你不符合我程某人的择婿条件,我很遗憾。”程天义虚假地笑道。

定定望着程天义,于楷伦知道他依然没改变想法,他思索着最后谈判的筹码。

“如果──我愿意签下切结书,此生永远代悠悠管理程氏企业,但对程氏只有经营权,没有实质的掌控权,您是否愿意让我与悠悠在一起?”他冷静地问。

永远管理程氏,但只有经营权,没有掌控权?程天义心里稍微荡了下,不过很快又恢复理智。

哼!这小子只是嘴巴说得好听,到时候他两腿一伸,只剩下他那个对公司事务一窍不通的女儿,公司怕不被他动手脚私吞了?或者是索性将所有权人改为自己,搞不好他那个天真的傻女儿还会拍手叫好呢!

不行不行,他无法信任于楷伦。

他相信没人不贪图财富,若是家境与程家一样富裕的人,自然就不需要图程家的资产,所以他还是宁可相信,吕治彦才会好好对待女儿。

“没有用的!别再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了,就算你签下一百张切结书,我也不会把悠悠嫁给你,你最好尽快死心。”程天义大声嚷道。

“我不会放弃的。”

于楷伦幽冷地望着他,那绝望又执拗的眼神使他发毛。

“我不相信悠悠不爱我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只要她还爱着我一天,我就永远不会死心!”
第9章
于楷伦步出高雄机场,面色阴沉地搭上已在机场门口等候的私家轿车。

轿车离开市区,驶向郊区的山坡地,进入几乎占据半座山的顶级豪宅,占地广阔的庭院,看得出主人必定坐拥亿万财富,富甲一方。

轿车在屋前停下,司机立刻过来打开车门,让于楷伦下车。

同时,铜制防弹大门缓缓开启,一名斯文俊逸的年轻人匆忙走了出来。

“楷伦,抱歉!临时有一通紧急电话走不开,没能到机场接你。”杨靖鸢一开口就先道歉。

“没关系,别放在心上。”于楷伦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先进来坐吧!”杨靖鸢请他人内,进了隐密的书房后才问:“你急着找我,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他了解楷伦这个朋友,若非事态严重,他不会在电话中求助,同时亲自登门商谈。

“是的!事实上,我被解职了……”

于楷伦把这些日子来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所有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好友,听得杨靖鸢一肚子火。

“程天义脑袋坏了吗?像你这么好的女婿人选他不要,他想挑什么?”

若不是他妹妹嫁人了,他会留下来给自家妹妹,哪舍得让给不识货的程家人?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悠悠就像被隔绝在玻璃罩内,我看得见她的人,却近不了她的身,只能远远地干着急。”于楷伦茫然地道。

见不到悠悠,无法和她说话,令他焦躁万分。

“我知道以往是他一头热想撮合悠悠与吕氏航运少东,但是最近,悠悠似乎被他说服了,连我的面也不见,更不接我的电话,我逼不得已才来拜托你……”

若非绝望至极,他不会来求好友。

“原来如此!楷伦,你别客气,需要什么协助尽管说,只要是我办得到的事,一定竭尽所能帮你。”杨靖鸢拍拍好友的肩膀说道。

“义父最看重的,就是他的公司,公司是他的命脉,唯有掐住这个,才有筹码与他对谈。我想请你暂借我一间公司,我决定正面迎敌。”于楷伦真的被惹恼了,不惜玉石俱焚,也要程天义付出代价。

“哈哈!我求之不得哪。楷伦,当初我一直力邀你过来帮忙,但你都不肯,坚持要留在程氏企业报恩,现在你肯过来真是太好了,我老爸一定很高兴你替他多赚一笔意外之财。”

楷伦可以说是一部活动的吸金机器,多少人挤破头都抢不到,只有程天义那老头人在福中不知福,活该他将来哭丧着脸来求他还人。

“我相信悠悠一定是被强迫的,我要带她离开,我要让我义父后悔将悠悠从我身旁夺走!”于楷伦眼神晦暗,脸上满是阴鸷与愤恨。

杨靖鸢忍不住苦笑着说:“第一次看到你这个样子,简直比我家那个土匪弟弟更像黑道份子。”

“世上有两种仇恨无法遗忘,一是杀父之仇,二是夺妻之恨。他不该把悠悠从我身边抢走,硬逼她嫁给吕氏少东!”

义父给他的正是夺妻之恨。

“呵呵,相信我,他很快就会后悔的。”他已经感受到老友的火力了。

“靖鸢,谢谢你!”

得到杨靖鸢的无条件支持,于楷伦露出几个礼拜以来的第一次笑容,不过这个笑容有如昙花一现,瞬间又消失了。

见不到悠悠,他怎么笑得出来呢?

悠悠……她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程悠悠端着刚煮好的咖啡,走向好友的办公桌,准备送咖啡让她们提神。

她终于又可以回到公司上班了。

于楷伦离开程氏企业之后,程天义调查后发现他回到了高雄,所以就放心让女儿出来工作,免得在家里闷坏了,成天闷闷不乐。

回来上班之后,她看来一如往常,依然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好像没有烦恼,只有她的知心好友看得出她心底的伤,经常安慰她,还说笑话逗她开心。

这天下了班,穿着粉蓝上衣、白色短裙,一身OL装扮的她走出办公大楼,沿着人行道朝捷运站走。

有部黑色轿车立即跟上,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跟随她。

打从解禁之后,程悠悠就拒绝了父亲要司机接送她的好意,宁愿去搭捷运。

当然家里有好几部高级轿车,而她也拥有驾照,可是因为胆子小,台湾交通又糟,所以至今她仍不敢开车,这是她最大的遗憾。

连日的阴雨在今天突然放晴,天气难得晴朗,她慢慢走着,不时转头浏览橱窗里的商品。

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她莫名地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人正跟着她。

她立即停下脚步,转头往后方瞧,人行道上往来行人快速擦肩而过,个个神色匆匆,并没有人有鬼祟或是心虚等异状。

她歪歪头,心想应该是自己多心了,于是又继续迈开脚步往前走。

可是又走了一段路,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甚至愈来愈清晰,她不禁又停下脚步,但这回是扭头往马路的方向望去。

乍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四线道的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但是一部晶亮的黑色高级轿车停在路旁,距离她很近,令人感觉有点可疑。

她正蹙着秀眉纳闷地瞧着时,黑色轿车的车窗突然降下,露出一张熟悉俊雅的面孔,让她讶异万分。

“悠悠!”

“楷伦大哥?”她以为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人,竟然又出现在眼前。

“你来做什么?”她伤心地别过头,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悠悠,我有话想告诉你,希望你给我一点时间。”于楷伦打开车门下车,徐步走向她。

“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程悠悠的眼眶不争气地红了。

“我们当然还有很多话好说。”他来到她面前,用湖水般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你已经做了决定,不是吗?”她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为何还是无法对这个男人断情呢?

她甚至想过,就算他这些年来待在她身边,只是为了程家财产,她也无所谓,只要他愿意留在她身边就好,可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刘郁薇!没了财产这项附加价值,她就一文不值了吗?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自己自信全无。

“决定?”于楷伦蹙眉看着她,满心不解。“我决定了什么?”

这时候他还装傻?程悠悠一咬唇,泪水快要夺眶而出了。

“你自已心里清楚,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说完,程悠悠头一扭转身跑开。

“悠悠──”好不容易才见到她,于楷伦自然不肯轻易放弃,再说她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他也得问清楚才行。

他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她连想逃的自由都没有,他还不愿放过她,程悠悠突然由悲转怒,用力甩开他的手,淌着泪转头朝他大喊:“放开我!我已经决定结婚了,你不要再对我纠缠不清!”她想也不想地,脱口喊出。

“结──结婚?”于楷伦宛如被冻住,瞬间僵化。

“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程悠悠咬咬唇,心一狠继续喊道:“对!我就快要和吕治彦结婚了,请你高抬贵手放了我。”

谎言一旦出口,继续下去好像就变得很容易。

于楷伦定定地注视她,眼神专注得令人发毛。

“这是你父亲的主意?”

“啊?没……没错,是……是我爸爸安排的。”她紧张地咽咽口水,说着别脚的谎言。

她不是故意把责任推到父亲头上,而是认为以父亲为理由的话,或许他会比较容易死心放弃。

殊不知这番话,却险些将程氏企业推入致命的危机之中。

“是吗?我明白了。”

颔颔首,于楷伦平静地转身离去,不再多问一句话。

程悠悠依恋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诡异的感觉:他的反应未免也太冷静了吧?她说要结婚了,他一点都不震惊难过吗?

可见他根本不爱她!

程悠悠计较地噘起小嘴,又红了眼眶。

“文皓,这是怎么回事?”

程天义瞪着摊在面前的几份企划书问道,全都是从几间知名大企业那里被退回,铩羽而归的。

程氏近期表现相当糟糕,新订单的开发接连失利,旧订单的业绩也严重滑落百分之二十,这是过去从来不曾有过的事,程天义很难不忧心忡忡。

程文皓──程天义的远房侄子绞着手,不安地报告道:“这个……叔父,我私下去打听过,据说这些企业都和同一间公司合作,因为提供的材料比我们高档,但价位却低了百分之五,所以这些大企业全都临阵倒戈,纷纷转向与对方合作。”

怎么会这样?

这里头有不少人和程天义略有交情,先前他也曾拜会过对方,双方相谈甚欢,怎么会突然说变就变,说中断合作就中断合作呢?

“抢走我们客户的公司,是哪一间公司?”程天义问。

“是杨虎集团。据说那本来是高雄一间企业公司,最近转移到北部经营,短期内就取得不少订单,企业界大家都在讨论。”

“负责人是谁?”

“是一个名叫杨虎的人,听说是前黑道老大……”

“黑道?!”他程氏企业在生意上竟然抢输黑道?

“是的……不过现任的经营者好像另有其人。”程文皓赶紧补充。

“好!你替我查查这个人最近会出席什么宴会,我去会会他。”

“叔父,这位经营者很神秘的,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每次出来接洽的都是他的部属,有人想打听他们老板的事,也必定是三缄其口。”

“有这种事?”

这人愈神秘,程天义愈想知道对方是谁,况且对方老是拦截他的订单,显然是恶意抢他生意,绝对不可原谅。

“这个人到底是谁?你想办法派人去查,我一定要揪出这个幕后藏镜人!”

“是的,叔父。”程文皓赶紧去办。

“可恶!”

程天义猛捶桌面,发誓绝不轻饶此人。

程悠悠回到家,才进门,就听到父亲的怒骂和咆哮声。

她疑惑地走向客厅,看见父亲坐在沙发上,而吕治彦也在,她的远房堂哥程文皓不知道说了什么,父亲的情绪非常激动。

“爸爸?”

“悠悠!”见到她回来,吕治彦非常高兴地站起来。

“爸爸,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生气呢?”她简略地朝他点点头,随即快步走向父亲,柔声询问道。

“哼,还不是于楷伦那混帐给气的!”程天义面孔涨红,气得都快脑中风了。

“楷伦大哥?”

程悠悠脸上闪过一抹讶异与心虚,难道楷伦大哥私下去找她,被爸爸知道了?

“悠悠,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竟然帮着杨虎集团来抢我们程氏的订单,对付我们程氏,害我们损失了百分之三十几的订单,我好心拉拔他、栽培他,没想到他这么忘恩负义,实在太过分了!”程天义跳脚大骂于楷伦没良心。

他忘了,先使心机对付他、将人利用完就踢出大门的,是他自己。

“爸爸,你说的是真的吗?”程悠悠脸色骤变,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问文皓,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程天义重叹口气,也很希望这是假的。

“文皓堂哥?”程悠悠转向堂哥,程文皓则是肯定地朝她点点头。

“是真的,悠悠。一开始他是隐瞒身份,暗中阻挠程氏的生意,还恶意降价抢走订单,存心让我们撑不下去,我没见过手段这么狠毒的竞争对手。”程文皓想到也不由得胆颤心寒。

“怎么可能?”程悠悠难以置信,那个总是斯文微笑,对谁都一样和气的于楷伦,竟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而且对像还是──她的父亲!

“不可能,楷伦大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她难以相信这是事实,善良敦厚,向来懂得感恩图报的他,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这是真的!悠悠,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虽然公司不是挂他的名,但确实就是他在幕后主使。”

“那么,他的目的呢?他会这么做,总有原因吧?”程悠悠想知道是什么使他改变的。

“哼!还不就是因为我将他赶出公司,他怀恨在心,才会这么做。”程天义忿忿然道。

“不,我觉得他不是这种人,一定还有其他原因,逼得他不得不这么做。”

她在想,他是不是真的很需要钱?是伯母生病了吗?还是出了其他问题?

如果他真的需要,她手边有几栋房子的权状,以及一些珠宝首饰与名画,可以变卖替他筹钱……

她猛然惊醒,用力摇摇头,气自己又没用起来,只想着用钱替他解决问题,舍不得他为钱所苦。

“他还会有什么原因?”程天义不层地撇嘴。“好啊,那明天我倒要亲自登门质问,看看他有什么话好说。”

“我陪您去。”

吕治彦非常巴结这位未来的岳父,就盼望着他将女儿嫁给他。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程悠悠随即表示要一同随行。

“这……好吧!”

程天义看看他们两人,心想大家当面把话说清楚也好。

程悠悠捏紧小手,既期待又对明日的相会感到不安,究竟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父亲呢?她真的很想立刻问个清楚。

隔日,程天义带着女儿,在吕治彦的陪同下,来到杨虎集团位于市区精华地段的办公大楼,那气派堂皇的外观,连程氏企业都自叹弗如。

还没进门就给人比下去,程天义更觉老脸挂不住。

进了门,先请服务台通报,等候片刻,服务台却给了他很不满意的答案。

“很抱歉,此刻总裁有事即将外出,请各位改天再来。”

“天下有这么巧的事,我们一来他就要外出?我看他是不敢见我吧!”程天义气呼呼地大吼。

“爸爸,你先镇定一点。”见父亲完全失了过去的冷静,稍一刺激就气得脸红脖子粗,程悠悠赶紧上前要他冷静下来。

当!

这时有部电梯抵达一楼,电梯门开启,一位俊挺男于与随行秘书一起走出来。

站在服务台前的三人都愣住了,因为那正是他们想见、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的于阶伦。

“于楷伦!”程天义第一个按捺不住,快步朝他直冲过去。

“爸爸!”程悠悠怕父亲对于楷伦动手,急忙随后跟过去。

“噢,义父,是你们来了呀?”于楷伦转头吩咐秘书先到车上等候,然后才施施然走向他们。

他望着程天义,嘴角微微扬起。他早知道他会来,他不得不来!

他的眼眸越过程天义,落在他后方的程悠悠身上,不只嘴角的笑容转柔了,眼神也柔得像要滴出水。

视线再越过程悠悠,落在殿后的吕治彦身上。霎时,原本温柔似水的眼眸冷冷眯起,瞬间结了冰。

那是他的眼中钉!

“不要叫我,我与你早就没有瓜葛了!”程天义忿忿地吼道。

“喔,是吗?那么请问程先生,您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呢?”

“你──”于楷伦从善如流地改口,让程天义气到不行,认为他一离开程家,就翻脸不认多年的恩人。

“不好意思!如过您没其他事的话,我还赶着到兆星公司去。”

“兆星?”程天义愣住了,那不是与程氏长期合作的老客户吗?“你还在挖我的客户?!”他简直要气炸了,这个丧尽天良的浑蛋,不但毫无悔意,竟还打算继续抢他的生意?

“程先生,说挖太难听了,商场上人人平等,大家公平竞争,各凭本事,兆星虽是老字号,但也有权利选择更好的新合作对象,您说是吗?”

“你、你这个──”能言善道的程天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程悠悠快步上前,不敢置信地问:“楷伦大哥,你真的做出这种事?你真的……对付我父亲?”

“我认为这只是商场竞争,算不上什么对付,但如果你一定要用这两字──那么,是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泪水立即滑落,程悠悠难以承受这份痛。为什么她所爱的男人,竟会伤害她的父亲呢?

“对啊!我待你也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程天义比女儿更想知道。

难不成真的只为了他将他逐出程氏企业?

“因为,您不该阻挠我得到我最渴望得到的东西!”于楷伦冰冷地道。

“最渴望得到的东西?”在场另外三人一愣,不约而同认为,他指的是程家庞大的资产。

“你凭什么想要?那不是你应得的东西!”程天义不层地冷笑。

“为何不是我应得的?打从我到程家,就小心地呵护‘她’,岁岁年年地关心‘她’、呵护‘她’,深怕‘她’受到半点伤害。我是最用心看守宝藏的人,为什么没资格得到最有价值的珍宝?”他望着程悠悠,若有所指地道。

他理直气壮的口气,让三人感到诧异,尤其是程天义,简直气炸了。

“我经营程氏企业三十年,还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什么叫‘用心看守宝藏的人就资格得到最有价值的珍宝’?像你这么想,程氏不早被你们这些野心份子瓜分光了?”

“您在说什么?”于楷伦微微蹙眉,不太明白他在提哪一桩。

“还装傻?告诉你!我绝对不可能把程氏的资产或是程家的任何一样东西交给你,‘它’是属于我程某人的,不是你!将来就算我无法再保护‘它’,也不会让‘它’沦落到你手上,你别作梦了!”程天义气得咆哮。

“是吗?”于楷伦眸光也变冷了。“显然我们看法不同,那就不要怪我对程氏不够仁慈了。”

说完,他刻意朝程悠悠点点头,便调头往外走。

他的话让程悠悠听了先是不敢置信,接着一把火直往脑门窜。

他真的疯了!

为了财势可以这样冷血无情,她不敢相信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男人去哪里了?

“等一下!”程悠悠立刻火冒三丈地追了出去。
第10章

 

听到程悠悠的大喊,于楷伦在跨上黑色高级轿车前停住脚步。

程悠悠赶上来,气愤地质问:“楷伦大哥,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她好心痛,他为什么改变这么多?

“我变成怎样了呢?悠悠?”于楷伦先关上车门,然后转头正视她。“你不懂我,又怎会了解我的苦心呢?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程悠悠不明白他哪点是为了她?他为的只是程氏的财产吧!“楷伦大哥,你别再装蒜了,我都明白了!”

“明白?你明白了什么?”他真的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悠悠,我这么对义父,我心里也很不好受,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跟吕治彦结婚,所以我要拯救你脱离不幸的企业联姻。只要义父能收回成命,让我们在一起,我马上收手。”他对她说。

“结婚?”程天义与吕治彦同时诧异地看向她。

他们曾经讨论过结婚的事吗?

谎言当场被揭穿,程悠悠整张粉脸涨得像红苹果,可是这时又不好多做解释,只好硬着头皮强辩道:“无论我要嫁给谁,那都是我的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自作主张,还打击我爸爸的公司呢?”

“你不是被你父亲逼迫,才答应婚事的吗?”于楷伦诧异地看着他们的反应。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为了让他终止这些荒谬的行为,她只好继续让谎言延续下去。

“要嫁给治彦,是我自己的决定,跟我父亲无关,我有选择自己结婚对象的权利,你凭什么逼我接受你?真的很莫名其妙!”

“你……”于楷伦像被狠狠揍了一拳,震惊又痛苦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也喜欢我。”

“我──”她确实还是爱着他──无论他做了什么。

但是,她无法和一个用情不专的男人在一起,她必须让他明白,即使打击她的父亲,也无法让她回心转意回到他身边。

“或许我曾经爱过你,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我喜欢的人是治彦,我想跟他结婚,请你不要再来破坏我们了!”

“悠悠,你愿意嫁给我了?!”吕治彦不管过程怎样,他只知道“她答应了”。

他喜出望外,而程悠悠却是心虚得根本不敢看他。

等会儿她会好好向他道歉,并且告诉他她是为了让于楷伦死心,不得已才说出这些话的。

“你说……你喜欢的人是他?”于楷伦整个人完全呆了。

这是他从来也没有想过的情形──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爱上了其他男人。

震惊、错愕、心痛、悲伤……种种情绪冲击着他的胸口,让他痛得几乎无法承受,面容苍白如雪。

“没……没错,我爱他!”深吸一口气,程悠悠彻底让他死心。

他既然已选择刘郁薇,就该好好为她负责,为何定了婚约之后又三心二意,对程家执着不放呢?

打击太深,这回于楷伦连话都无法说了,只是僵硬地站着,大手缓缓缩紧,压抑那无法克制的颤抖。

在这一瞬间,他觉得天地好像在他眼前崩裂,他像被活埋了,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不……他好像听到了什么……

四周为什么那么吵?

“……煞车失灵了,大家快点闪开呀!”

周遭的骚动将他的思绪从阴暗的谷底拉回,才一抬头,他双目立即骇然瞪大。

有辆煞车失灵的卡车高速在路上飞驰,蛇行着朝他们的方向冲来。

“快闪开啊!”在卡车司机大吼声中,卡车已冲上人行道,四周的人见了莫不吓得魂飞魄散,能跑的跑,能跳的跳,大家只恨不能长出翅膀,用飞的逃离现场。

吕治彦看见卡车,下意识往大楼的方向逃跑。

“悠悠,快过来这里!”程天义也跟在他后头火速躲开,但不忘回头大声呼唤女儿。

但程悠悠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景象,在她看来,那辆直冲向她的失控卡车就像一头张开大嘴的鲨鱼,一口要将她吞噬。

她吓得腿软,压根无法动弹。

眼看着卡车已直冲到眼前,只差一点距离就要撞上她……

“悠悠,快躲开呀──”好像听到父亲在远处声嘶力竭地大吼,但她呆掉了,根本无法反应。

“悠悠!”于楷伦看见这一幕,只觉得心脏都要停止了,他想也不想地直冲上前,扑倒呆愣的程悠悠滚向一旁。

同一时间,卡车冲过他们眼前,硬生生地撞毁数棵行道树与路灯,像七级强震一样,破坏力惊人。

断裂的木头与碎裂的玻璃齐飞,于楷伦紧紧将程悠悠护在身下,深怕她受到任何伤害。

终于在暴冲数十公尺之后,失控的卡车被行道树卡住,这才没有继续造成更大的伤害。

程悠悠先是被吓呆,然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接着被扑倒在地,被人压贴在地面,怎么也无法动弹。

她恐惧地紧闭着眼,听到好几声可怕的巨响,之后就完全静止了。

“……怎么会这样,好可怕喔!”

卡车完全静止之后,刚才躲开的行人才敢回来,逐渐朝事故现场靠拢。

“悠悠!悠悠──”

爆冲的卡车完全静止之后,程天义从掩蔽处站起来,直往女儿的方向跑去,吕治彦也赶紧跟过来,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他们发现她与于楷伦被压在许多断裂的木头与碎玻璃之下,慌张地蹲下来,手忙脚乱地急忙移开他们身上的障碍物,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时,程天义与吕治彦都霎时哑然,眼眶湿润,说不出话来。

于楷伦用自己的身躯,紧密地把程悠悠护在身下,悠悠看来没事,但他的状况看来却不太好,身上多处浴血,不知道伤得如何。

“楷伦?”程天义急忙摇晃他,想告诉他已经没事了,但是他却一动也不动。

倒是程悠悠听到父亲的声音,虽然还是头晕目眩,但是努力从压在身上的“重量”下钻出来。

“爸爸?”

“啊!悠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抱着女儿,程天义几乎要喜极而泣。

“爸爸,刚才怎么──楷伦大哥?!”

程悠悠转头去看刚才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当她发现那不是什么柔软的物体,而是于楷伦时,立即惊骇地瞪大眼。

“楷伦大哥?你怎么了?”

她慌忙冲过去,见他浑身是血趴倒在地,惊慌的泪水立即夺眶而出,语调凄厉地大喊。

“楷伦大哥!”

于楷伦被送入医院,经过医师检查后,幸无大碍,身上的血迹大都是被碎木头与碎玻璃刮伤导致的,没有其他严重内外伤。

因为受伤的位置多达百余处,所以医师替他打了些止痛剂,让他好好睡一觉。

程悠悠心疼又担心,一直守在他的床边,握着他的手,不忍须离。

“我想,他是真的很爱悠悠!”程天义望着躺在病床上、伤痕累累的于楷伦,突然有所感触地对吕治彦道。

“在那种攸关性命的紧急时刻,根本没有时间让人思考,每个人只能做出最直觉的反射动作,而我和你两人的反射动作都是下意识先逃开,只有他是冲过去保护悠悠。”

唉!真是惭愧,他还是悠悠的亲生父亲,但在最危急的一刻,他仍是先保护自己才想到女儿,而吕治彦更不用说了。

只有这个他认为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男人,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他的女儿。

吕治彦听了头垂得低低的,羞愧得没脸抬起。

原以为自己很爱悠悠,但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更爱的是自己。

“治彦。”程悠悠却不在意地转头对他笑笑,柔声说:“刚才我对楷伦大哥说要跟你结婚的事,是为了让楷伦大哥死心所以才骗他的,那不是真的。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还是爱着楷伦大哥,对不起噢,治彦。”

“悠悠……”吕治彦听了更加惭愧,他在紧要关头抛下她,自顾自的逃命,她不但不怪他,还向他道歉,他真是羞愧得无以复加。而这时他也才明白,真正有资格拥有她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

程悠悠转回床头,轻轻握起于楷伦的大手,爱怜地放在嘴边亲吻。

“楷伦大哥,你要赶快好起来啊!你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吗?等你好起来,你想说什么,我都听你说。”

然而,当于楷伦苏醒之后,却选择不告而别。

不过一夜的时间,当程悠悠再次回到医院时,护士告知她他已自行办理出院离开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自行出院,急忙到处找他,可是所有他可能出现的地方,都不见他的踪影。

她急得都哭了,懊悔、焦急与担忧,让她天天以泪洗面,有如身在炼狱。

不忍见女儿天天哭泣,再加上对于楷伦的感恩与歉疚,程天义也加入搜寻的行列。

他运用自己的关系与大笔酬金,派人全方位地层开搜寻,最后终于被他查出,他可能的藏身之处。

“爸爸,你是说楷伦大哥可能在这里?”

程悠悠看着地图,感到非常诧异,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给我这份资料的人是别墅的仲介商,他说几年前楷伦买下这栋度假木屋,也一直固定派人打扫,所以我认为楷伦很有可能在这里。”程天义判断道。

“然后还有一件事很奇怪……”他不解地皱起眉头。

“什么事?”

“我派出去的人也打听到,楷伦的女朋友刘郁薇结婚的消息。”

“她结婚了?!”程悠悠震惊下已。郁薇姊不是煞有其事地说,于楷伦即将与她完婚吗?

“据说她与丈夫也交往了好一阵子,所以我想她可能是……所谓的脚踏两条船吧?”

“脚踏两条船?天哪!楷伦大哥一定难过死了。我要去找他!”

程悠悠抓起地图跳起来,迫不及待告诉自己的父亲。“爸爸,我现在就去找楷伦大哥。”

“好,我会派人送你去他的别墅。”程天义微笑看着女儿久违的笑脸,柔声说道:“如果你见到他,记得告诉他……咳,爸爸……呃,很感谢他救了你,请他回家来。”他的表情有点赧然。

“嗯,我会的。”

程悠悠对父亲露出一个灿笑如花的笑颜。

“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

程悠悠推开车门,山间的冰凉空气立即扑面而来。

她跨下轿车,跳目凝望四周。这里环境清幽,风景优美。如果将来他们有了孩子,全家一起来这里度假,一定很棒。

发现自己想得太远,她红了红脸,急忙关上车门,看见于楷伦的车停在一旁,顿时面露惊喜。

他果然在这里!

她欣喜地转身对司机说:“张伯,谢谢你,你可以先回去了。”

“小姐,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要紧吧?”张伯有点担心。

“不要紧的,楷伦大哥永远不会伤害我。”这点她很有自信。

打发张伯走后,程悠悠迈开期待的步伐,朝着造型雅致的别墅木屋走去。

她在门前张望片刻,没找到电铃,于是她试着敲门,但是也没有人应门,她开始担心起来。

难道他根本不在这里?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敢乱想,急忙沿着屋侧绕到后方去,看看是否有其他入口。

一拐过转角,她看到了于楷伦。

他就坐在小溪流旁的一块岩石上,望着流过后院的潺潺溪水发怔。

他看起来瘦了些,背影萧索落寞,露出衣服外的手臂与侧面脸颊,都有结痂的痕迹,她见了不免又是满满的心疼。

“楷伦大哥?”她忍不住,柔声开口唤他。

于楷伦听到柔柔的呼唤声,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因为太过思念,而把风声当成爱人的声音,不抱期望地回头一望,不意竟看见心爱的女人正对他微笑。

“悠──悠悠?!”于楷伦火速弹跳起来,因为太过震惊,差点栽进小溪里。

“噗。”程悠悠掩着小嘴,差点迸出大笑。

“悠悠……你怎么会来这里?”几日不见,如隔三秋,于楷伦贪婪地盯着她,迷醉于她灿烂的笑颜。

“你失踪了,大家都很担心,是爸爸他派人查出你拥有这间别墅,然后告诉我的。”她据实回答。

“义父他──”于楷伦感到很惊讶,没想到程天义竟会帮忙派人搜寻他。

“我爸爸要我代替他向你说声谢谢,因为你不顾性命救了我。我当然也是,真的很感谢你!”她满怀感激地道。

于楷伦听了,心霎时冷了一半。“这就是你们费尽气力将我找出来的原因?”

“你们不用道谢!我舍命救你,不只是因为你是程悠悠,而是因为那攸关一条宝贵的人命,就算那天在我眼前的是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我也会出手救他。”他淡漠地转身,不让她看出眼底的失落。

“噢!”这下换成悠悠眼底浮现落寞了,不过她随即安慰自己没关系,朝他扬起更灿烂的笑容。“没关系,不管你为什么救我,我都一样很感激你。而且,正因为是我,所以你才会连性命都不顾吧?”

她的话切中要点,让他无法辩驳,窘迫烦躁地道:“好,既然你已经道过谢,那么你可以回去了!”

“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楷伦大哥。”柔柔地望着他,她满眼的深情诉说着心底的祈求。“让我们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好吗?”

“重新开始?”于楷伦好像听见火星话一样,震惊地看着她。“你几天前才说你爱吕治彦,要与他共度一生,怎么才几天而已你又改口,要与我重新开始?”

她想跟他重新开始,他自是惊喜万分,但是他曾经受过太重的伤,他不敢太轻易相信,那只会让他伤得更重,永远无法痊愈。

“说要跟他结婚,那是故意欺骗你的,其实我根本不爱他,也从没想过要跟他共渡一生。”程悠悠愧疚地承认。

“故意欺骗我?”于楷伦听了又是一阵诧异与不解。“你为什么要故意撒这种谎骗我?”

“那是因为……”别过头,程悠悠难过地咬咬唇,然后才说:“因为那时候你要跟郁薇姊结婚了,却还对我穷追不舍,连我爸爸都受到波及,我一时无计可施,才会那样骗你。”

“我要和郁薇结婚?”于楷伦仍是一脸茫然。“可是她已经嫁给别人了。”

“我知道。楷伦大哥,你被她背叛一定很难过,你别再为她结婚的事失意了,我会一直陪着你,当然前提是……如果你愿意的话。”她害羞地低下头。

“我当然愿意,可是……”于楷伦还是呆愣地看着她,因为满头雾水,所以还无法感受到喜悦。“郁薇结婚是好事,我为什么要难过呢?”

这回换程悠悠一脸听到外星语言的表情,错愕地看着他。“因为她是你的女朋友,你们已经论及婚嫁了,我还亲眼看见你们去挑选婚戒。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于楷伦不禁摇头失笑。“那天我只是陪她去买‘她的’结婚戒指,是谁告诉你我们是去挑我和她的婚戒?”

“是郁薇姊说的。”

“是她?”于楷伦顿时明白她歹毒的用心,无奈地摇摇头解释道:“不是的,你被她骗了!她是我继父的女儿,所以也算是我的继妹,只不过我继父与郁薇的母亲很早就离婚了,郁薇跟着母亲生活,连姓氏都改为母姓。”

“她是你继父的女儿?”程悠悠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她的母亲在我母亲与我继父结婚后没多久,因病过世了,我继父心疼她孤苦伶仃,于是拜托同样身在台北的我多照顾她。”

“难怪你和她走得那么近。”她顿时恍然大悟。

“我不能否认,她确实一直喜欢我,因此老对外自称是我的女朋友,藉以阻挠其他的女孩子接近我。而有一阵子,我也曾经想过要让我们的关系,转变为真正的男女朋友。”自首从宽,他坦白招认。

“什么?!”程悠悠听了双眼立即瞪得好大,小嘴气鼓鼓地嘟起。“为什么?难道你也喜欢上她了?”

“不是,正好相反。因为我爱上另一个女孩──一个我深爱却得不到的女孩,那太痛苦了,所以我想要逃避,想藉由与她交往,来忘了爱着那女孩的痛苦。”

“是吗?”程悠悠表面装得平静大方,其实心里醋坛子早已打翻。

她在心里列出一串长长的名单,把所有曾与他有过接触的女同学、女同事全部列入名单里,再像抓凶手一样,一个个揣测是哪一个才是占有他心的“真凶”。

“你不问我那个女孩是谁吗?”她明明嫉妒却又装得不在乎的模样,逗得于楷伦想发笑,于是他故意这么问,想逼她破功。

“我怎么会知道呢?”果然她用力转开头,小嘴翘得更高了。

于楷伦突然纵声大笑,上前紧紧抱住她。

“傻女人!那个我心爱的女孩,就是你啊。”

“是──是我?!”

程悠悠指着自己的鼻子,好像她刚被国际奥运协会的裁判宣布为世界冠军。

“是啊,就是你。”

他低下头,用力在她唇上亲吻一下,逗得她薄薄的脸皮染上红晕。

“打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后来搬入你家,开始替你补习,与你朝夕相处,陪着你笑、陪着你哭,对你的感情更是与日俱增,无可自拔。”

“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从来不说呢?”她惊喜得哭了,又哭又笑地埋怨道。

他害她得努力假装对他无意,伪装了这么多年,也平白伤了这么多年的心。

“一方面,是我不确定你的感情,不敢贸然告白,怕破坏我们之间原本单纯的兄妹之情。另一方面义父对我也相当防备,我想他不可能同意让我与你交往,所以这些年来我不戳破郁薇自称是我女友的谎言,就是因为她可以当我的烟幕弹,让义父不会对我产生怀疑。”

“啊!”程悠悠只喊得出这声惊讶。没想到他的心机这么……深!

“你是程氏的千金,是天上的明月,对你──我原本真的不敢奢想,但是自从那一夜之后,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才真正下定决心要争取你,与你终生厮守。”

“那一夜?哪一夜?”程悠悠狐疑地瞅着他。

“你忘了?”于楷伦笑着提醒道:“那一年我出国念博士,你到美国来找我,结果郁薇正好也在,你赌气跑去住旅馆,半夜还到酒吧乱晃惹祸,我为了不让你喝太多酒,就把你叫来的酒全部喝光,结果喝得醉昏过去……”

“哎呀,那都是过去的事,你别提了嘛!”想起年少不懂事,程悠悠就一阵羞窘。

“反正,那一晚我醉倒在你的房间里,后来发生什么事,你心里很清楚。就是从那一夜之后,我才敢肯定,你对我不是全无感情。”他噙着满足的微笑,别有涵义地望着她。

“那一夜?那……那一夜怎么啦?”程悠悠眼睛左看右瞟,佯装不知情地问。

“你还要装蒜吗?我什么都知道了。在我之前,你并没有别人。”他毕竟是男人,也会为了这种事情得意骄傲。

程悠悠的面颊霎时爆红,知道再也瞒不住,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看到床单上的血迹。其实我虽然醉了,但是对发生过的事,并不是毫无印象,所以当我第二天早上要下床时,看到床单上的血迹就明白了。除非我在半夜突然像女人一样生理期报到,否则不该连我身上都有血迹。”

“噢……”

她本想粉饰太平,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穿帮了。

“既、既然你都知道了,干嘛不说啊?”害她还拚命演戏,也很辛苦耶,这个奸诈的男人!

“因为那还不是让我们对彼此坦白的时候。”他温柔地望着她,解释道:“那时我还在拿博士学位,工作上尚未有任何突出的表现,所以义父绝对不可能同意让我们交往,那时候贸然让感情曝光,有害无利,所以我才隐忍这么多年。”

原来他不是故意装傻不说,而是深谋远虑啊!

“其实……我爸爸虽然多疑,但也不是真的那么现实,他会大力反对我们在一起的原因,也是因为郁薇姊在他耳边说了许多你的坏话,让他以为你接近我都是为了程家的财产。”

“又是她!”于楷伦支着头,忍不住呻吟。

他不接受她的感情,她就非把他推入地狱里不可吗?

“现在我已经知道一切,她的话是不可相信的,幸好我们还能有机会把话说清楚。”

她抱住他的手臂,开心地仰头对他甜蜜一笑。

“悠悠──”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臂,严肃地解释:“听我说!我与你在一起,绝对不是因为程家的任何一毛钱,而是因为我喜欢你、爱你。”

“将来我们结婚前,我会先签下一份声明书,绝对不争取或是占用程家一分钱,以表示我的真心。”

“不需要这样,对我来说,我们是一体的,我的钱当然也就是你的──”

“不行!这点我很坚持。”于楷伦难得顽固地道。

程悠悠也不想与他争辩这个,只笑着说:“那你自己去和我爸爸谈吧,我不管这个了。”

她只在乎他是不是在她身边,好好地爱着她,而那些商场、公司里复杂繁琐的事,就全交给他们去烦恼吧。

或许,她是个真正的败家女喔!

嘻嘻。
尾声五年后

一辆凌志休旅车流畅地开进卖场的停车格里,不一会儿,车上走下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男的俊女的俏,高雅有品味的衣着,分外惹人注目。

女人手中抱着一名约两岁多的小男孩,一见到从驾驶座下来的父亲,立刻不安分地在母亲怀中扭动。

“爸爸,抱抱。”他伸出胖胖的小手,撒娇地要父亲抱。

“好,爸爸抱。”男人斯文俊雅的脸庞上洋溢着爽朗的笑。

他伸手接过对娇小的妻子来说已经负担太重的小家伙,劈开他的小腿,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孩子开心地笑了,他最喜欢坐高高,而男子像普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样,都以宠溺孩子为乐趣。

男人脖子上架着儿子,与妻子走进卖场,直接前往食品区补货,这个周末连续假期,他们一家要到山区的别墅木屋去度假。

妻子挑了一些新鲜好吃的水果,买了几瓶冰透的饮料,然后一家子又绕到零食区选购儿子爱吃的饼干。

“来,耀程要吃什么饼干呢?告诉爸爸,爸爸帮你拿。”于楷伦抬高眼皮,询问爬在自己头顶上的儿子。

儿子叫做于耀程,意思就是“光耀程氏”。四年前他与悠悠终于在程天义的首肯下,完婚走进礼堂,整件婚事全听从程天义的安排,交由专业的顾问公司打理,节省他们不少心力。

白天的结婚典礼华丽气派,但温馨宁静,晚上的婚宴别出心裁,且处处洋溢着聿福,他们都很满意那样的婚礼。

不过一直到婚后,还是有件事情“乔”不拢,就是关于程氏的继承权问题。程天义有意交棒给女婿,自己退居次要领导者角色,以换取更多时间与朋友去打球旅行,好好享受剩余的人生。

但看似温文实则顽固的于楷伦说什么也不肯,只说“岳父在不越权”,怎么也不愿继承董事长之位。

幸好隔年冬天小家伙出生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程天义立即将公司资产逐步转移到外孙名下,然后又将“看顾儿子财产”的大包袱丢给于楷伦,自己拍拍屁股消遥去了。

既然还是为程家的人服务,而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儿子,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于楷伦认命地一肩扛起这个重担,代替岳父大人做牛做马,而他的岳父则是过着三天两头出国度假、泡汤、享受美食、打小白球,悠闲得令人眼红的日子。

“我自己拿。”小家伙抿起嘴,那固执的神情真有几分神似外公程天义,难怪外公疼他人心。

“好,耀程自己拿。”于楷伦让儿子从脖子上溜下地,尽情选购了他喜爱、适合他的零食。

之后,他们一家男牵女、大牵小,准备去结帐了。

“这时候──

“楷伦?”

后头忽然有人叫他,一家人讶异地转头往后方一看,男子──于楷伦与妻子悠悠同时吃了一惊。

眼前这个人是……刘郁薇吗?

他们没有立即认出她来,因为她变得很憔悴,略为发福的臃肿身材,气色不好的蜡黄脸庞,还有显然很久没经过整理的凌乱发型,再再让人难以相信,她就是五年前那个亮丽时髦、趾高气昂的刘郁薇。

她两手各牵着一个孩子,衣着有点脏乱,感觉并不清爽。

“郁薇,好久不见,你好吗?”

虽然她曾经很坏心地在结婚之前扯了他一个大后腿,害他差点抱憾终生,但于楷伦还是宽大地主动问好,并且劝她回去探望挂念她的父亲。

“你这么多年没跟你父亲连络,他一直很担心,你打个电话也好,向他报声平安──”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几年不见,刘郁薇变得相当泼辣,骂起人来颇有泼妇骂街的气势。

“都是你!于楷伦,如果当年你娶了我,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一切都是你的错!”

她嫉妒地看着依然貌美细致有如陶瓷娃娃的程悠悠,还有她手上牵着的小小帅哥。他们一家人衣着光鲜雅洁,明显与她这个发福庸俗的妇人不同,更令她难堪至极。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楷伦觉得自己很无辜,但也不想跟她争辩,可是程悠悠就气不过了。

“不好意思,就算你过得不好,那也跟楷伦没有关系吧?”

“怎么会没有关系?若不是他不肯娶我,我也不会伤心地选择嫁给我丈夫,也不会平白受这些罪。本来以为他还算是个高收入的精英份子,谁知道突然被裁员,再找到工作薪水也大不如前,家用开销都得一省再省,我连件名牌衣服都买不起!而那个臭男人还借口我的心不在他身上,堂而皇之给我搞外遇,你说,这难道不是他害的吗?!”她愤恨地指责于楷伦。

程悠悠与于楷伦对看一眼,感到很无奈。

程悠悠开口道:“楷伦没有逼你嫁给你的丈夫,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就必须去承担自己所选择的后果。”

“只要他肯娶我,我就不会嫁给那个没用的男人!这难道不是他的错吗?”刘郁薇尖着嗓子大嚷,依然怨天尤人。

程悠悠与于楷伦又对看一眼,重叹了口气,知道她没救了,再劝她也是白劝,于是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开了。

在开往别墅的路上,程悠悠感叹地说:“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所以当下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很重要。”

“是啊!幸好我做了聪明的决定,多年来一直守候着你,等你长大成熟、等你爱上我,我才能拥有今天的幸福。”于阶伦从后视镜里对她微笑。

“如果当年你真的追她的话,那么今天她的老公就会是你啰。你会不会很庆幸当年没真的去追她啊?”程悠悠有点坏心地问。

“哈哈,那是一定会的!”于楷伦笑了笑,补充道:“不过不是因为她外型的改变,而是我相信即使今天她的丈夫是我,她依然会有许多不满。嫌我赚得不够多、嫌我呆头呆脑不懂情趣、嫌孩子顽皮不听话、嫌邻居多嘴爱管闲事……我相信她的人生永远都在怨天尤人与自怨自艾中渡过。”

“那倒是。”其实程悠悠是很同情她的,一个不知足的女人,即使拥有了全世界,内心依然觉得贫瘠。

“好了,别想她的事了!别墅快到了,该叫耀程起来了。”

“好。”程悠悠微笑着摇摇在安全座椅里呼呼睡着的小家伙,柔声唤道:“耀程,快起来了,到你最爱的别墅了。”

于耀程睁开爱困的眼眸,半眯的眼看见母亲美丽的脸庞,立即露出甜滋滋的笑容,又闭上眼睡去。

程悠悠则回以更大、更灿烂的笑容,亲吻他白嫩的脸庞。

“宝贝快起来,妈妈和爸爸要带你去溪里头抓鱼啰!”

◎编注:

1。欲知慕怡璇与靳达夫的故事,请看爱表现019──“暧昧陷阱”。

2。欲知柳香缇与韩司的故事,请看爱表现O26──“桃色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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