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袁可嘉

刚才才知道的，袁可嘉先生已于本月8日在纽约去世。

袁先生是上世纪40年代以西南联大学生为主体的九叶诗派的成员之一，成员还有陈敬容、郑敏、穆旦等等响当当的人物。也是刚才才知道的，九叶这个名字是80年代几个人劫后重逢（许多人之间以前并不熟悉）结集时才取的，并非一开始就有。

当然，对我和许多年纪相仿的同学来说，知道并且记住袁先生还是因为他和董衡巽、郑克鲁共同主编的《外国现代派作品选》。我们仅有的一点外国现代文学和作家的感性认识，什么象征主义、表现主义、未来主义、荒诞派、意识流、垮掉、新小说，大概主要都是从那里来的。我记得自己还摘抄过不少其中的诗歌，从此喜欢上了艾略特、庞德、里尔克、艾吕雅、叶芝……

现在回想，这种打开窗户、引导性的工作，是极有意义的。

九叶那一代人也被称作失掉的一代。他们遭到厄运的时候，正是风华正茂啊。深夜独坐，满怀悲怆。

亲戚或馀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他是诗人，还是读读他的诗吧。他的名作应该是《沉钟》。不过我选择了下面这一首。是的，60年前就有这样的诗了，还能反映现实。

上海

不问多少人预言它的陆沉，
说它每年都要下陷几寸，
新的建筑仍如魔掌般上伸，
攫取属于地面的阳光、水分

而撒落魔影。贪婪在高空进行；
一场绝望的战争扯响了电话铃，
陈列窗的数字如一串错乱的神经，
散步地面的是饥馑群真空的眼睛。

到处是不平。日子可过得轻盈，
从办公房到酒吧间铺一条单轨线，
人们花十小时赚钱，花十小时荒淫。

绅士们捧着大肚子走进写字间，
迎面是打字小姐红色的呵欠，
拿张报，遮住脸：等待南京的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