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讲座笔记：图灵奖在清华——与姚期智院士对话 China Computer Science 2020

注：这里记录的并不完全等同于姚先生的讲话，或者他的观点。这只是本人根据听讲座的印象和理解加以整理出来的。可能存在没听清楚或理解错误的地方。

 

图灵奖在清华————与姚期智院士对话

地点：主楼后厅，THU
时间: 2009.5.11

人物简介：
        姚期智
 出生：1946年出生于上海。
 学历：1967台大物理学士。1972哈弗物理博士。1975伊利诺伊大学CS博士。
 任教：1975至2004 先后在MIT，斯坦福，伯克利，普林斯顿大学任教。
       2004年辞去普林斯顿终身教授职位，回到清华园担任教授

       创办了ITCS（清华大学计算机系理论计算机科学研究所）
 荣誉：2000年图灵奖获得者，迄今为止获此殊荣的唯一亚裔科学家。
       美国科学院院士
       美国科学与艺术学院院士
       中国科学院外籍院士

 

 

• 演讲题目: China Computer Science 2020
   Andrew C.Yao Tsinghua University May 11,2009

首先，我对自己回国5年以来的感受，总结起来，有两点。

    1.对中国想要创办世界一流大学，抱有乐观态度。
    2.有危机感，在以后的10到15年，机不可失。若失去机会，将会导致我们前进的步伐变得非常缓慢。

(演讲大概5部分：一：回顾回国以来5年的工作。二：Going Forward。三：有危机感。四：Concluding Thoughts。五：Q&A)

一：回顾回国以来5年的工作
    5 years ago:Came back to China.
    2 years ago:Started ITCS(Institute for Theoretical Computer Science)(理论计算机科学研究所)
  
    创造出研究型大学是中国下一阶段继续高速发展所必需的。并且需要不止一所，需要多所。
    China's Advantages: Excellent students,Rapid economic growth,Qrganizational efficiency
    Big Question:How to use these advantages to nurture science talents in China?
    if in abroad : 请大师，做宣传。
    in China:必须打造出自己的模式，不能照搬西方模式。

    理论计算机：
        首先讲一下理论计算机科学在计算机科学当中的地位，这可以拿理论物理在物理学当中的地位来比喻。
        如同理论物理在物理学当中的地位一样，理论计算机科学是一门
           1.地位高，受人尊敬的学科。2.从长远来说，对整个计算机行业的影响巨大。
            e.g. MIT CS 大概90教授里就有20个理论计算机教授。
            其他学校里，也占20%
            图灵奖 40多个里大概有10个理论计算机科学家。

    我们的目标：
    Goal: build a super-highway for CS education/research to offer a rational career alternative for the most brilliant Chinese students.
     我们办ITCS的目标不是世界第20个，也不是第15个，我们的目标就是NO.1。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可能成为顶尖的，如果你的目标是前20个，那你最后前50也进不了。

   

    我们做的具体讲有5方面：
    a).本科生：An undergraduate honors program :CS Special Pilot Class（软件科学试验班，即姚班）
        我们中国的学生通常比国外一流大学的学生缺少一些东西，所以到了国外一般都花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去弥补，这样是很吃亏的。
        而我们软件科学试验班就是用最先进的培养模式培养有天赋的学生，使得他们以后到国外一流大学后在学习上不会有任何的阻碍。
       
        -Each year takes 30 students
        -Designed 10 special core courses in theory & system.
    b).研究生：（唯一的目标：注重交流）A graduate program in Theoretical CS
        -Emphasizing international collborations
        -All students spend at least 1 year abroad.
        物理上有一个原理，就是你在完全相同的条件下，执行相同的试验，那么它的结果也是完全相同的。
        教学亦如此。如果环境和国际顶尖学校完全一样的话，产出的必定也完全一样。
     
    c). A strong postdoc group
    d). A Chair Professor Team
    e). Pre-Graduate Class

 

    Where did the PhD Graduates go? N.America(北美) 3个  H.K(香港) 1个 THU(留校) 1个  INDUSTRIES(企业):5个

 

    我们组织的交流活动：
      1.China Theory Week 2007&2008 明日之星：邀请世界最优秀的年轻学者来进行交流
         一来给清华学生提供这样的环境。二来让这些明日之星尽早了解清华。 
      2.First China Symposium on Theoretical CS: Oct 12-17 ,2008

    回顾过去，已经创办成世界一流理论研究院。（超出预想）

 

二：Going Forward
    1.成为中国和国际计算机科学接触交流的平台
    ITCS-to become the entry platform into China for all computer science internationally
    现在外国的大学，学者都在关注中国，都想了解中国。但以前没有一个好的接口，因为想把那些人来中国访问，
    除了热情，还具备一些条件。要具有同样的水准，让他们来了之后，让他们觉得没白来，而是学到了很多东西，通过交流双方均有收获。

   

    2.进行更多的学校间合作
    Forging more institutional collaborations
       
 -Aarhus University(partners in Denmark/China NSF initiative)
        -MIT(ITCS/CSAIL partners in MIT'S China Initiative)
                MIT专门成立MIT-CHINA委员会
  准备让MIT20%的本科生都有中国经历。(比如来中国待一学期)
                他们在中国通过两年的考察，选了3个对口。其中之一，就是ITCS 主要是本科生
                (cs，或者信息科学 占 mit 1/4)
        -Chines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ITCSC/ITCS)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3.由我们中国出版社出版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计算机科学系列书
       Initiate new premier CS book series in China
 科学含金量>西方水准
       刚开始定的 方案1：国内出版社和国外出版社合作，国外由国外出版社发行，国内由国内出版社发行。后来废弃这一方案。
       最后商量决定 方案2：完全由国内出版社，国内国外均由国内出版社发行
       水平高，价钱低
       对整个世界的出版业能有影响。

 

三：有危机感，在以后的10到15年，机不可失。若失去机会，将会导致我们前进的步伐变得非常缓慢。
    每次我出差国外回来，都很难过，甚至无法入眠。
    因为虽然中国计算机科学很有进步，和西方计算机科学的距离越来越大。
   
    在我2004年刚回国时，温总理曾到我家和我聊过。
    今年，我又和温总理见面，他问我5年以来工作进行的怎么样：
                  我说我5年做了很多事，但很有危机感。因为中国CS整体上和世界一流水准越走越远。
                  我们要创办世界一流大学，并且只有10-15年的时间。
                  当今全世界都在关注中国。中国的信息产业市场会越变越大。
                  如果趁这几年中国的信息产业市场还没有发展壮大之前，中国的研究环境如果达不到世界先进水平，没有竞争力，则到时候产业会被别的国家夺走。并且一个产业一旦被夺走，是很难夺回来的。
        
    而危机感不是用来吓唬自己的，它唯一目的是知道需要完成什么，要有一个方案，要在10年以内。
    所以，             
    To develop a world-class computer science department in China by 2020.
    1.引进人才：Organized and systematic talents recruiting
       我们必须把这方面的制度，平台做好。要有足够的条件，让人才发挥出自己的才能。
       因为你招聘海外人才，他们肯定会考虑：去了是否能发挥出自己的价值，和目前的条件比会不会有不如之处，如果万一做不好将会如何等等。所以要充分做好这方面的事。
       所以我觉得最好的方案就是：要有一个团队，有系统的招。不能光靠别人的激情，要把条件做好，让人觉得从事我们的工作是对你自己来说也是最有效的。      
    2.课程革新：Curriculum innovation
       好的大学一定要不断的修整课程，要有淘汰和新增。
    3.国际交流：Parity through intrnational interactions
   

    Why we can do it?
    The ITCS experience
     --successfully built an 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20% of CS
       除了博士后，需要更多的教授。
       我曾经说过，中国的图灵之路走了1/3。从表面上理解图灵之路就是在中国培养出得图灵奖的人，但本质上是说要达到国外一流CS院校的水平。那怎么算达到这个水平呢？
       比方说，国外一流的院校，如MIT，它如果有引进人才的计划，那么他们只要放出广告，一年之内就能招到人才。
       而对于我们ITCS来说，我可以说，如果我们的制度，能有条件招教授的话，放出广告，一年能招到。（在这个角度来说，图灵之路已经走了90%）我的ITCS的经验告诉我，

一个有毅力，有能力的人，一个有国际关系的人，如果有条件，在中国可以做到很多事（因为有国家各部门的大力支持）。
    ITCS 100% ready as a starting platform.ITCS已经成为了国际平台。
    Enthusiasm and support from scientists world-wide.国际上的科学家们也都看重中国，都愿意参与进来。
    But administrative innovations are critically needed.制度还需要进一步改进。

 

四：Concluding Thoughts
  First-rate research universityes in China may happen 。
  计算机中国图灵之路已经走的比任何人想的都要接近。

与学生交流：
Q&A
1.请问，现在CS研究的主流方向以及未来的方向是什么？
  答：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方向，是网络。网络是近50年来最终要的科学现象。
  从商业到科学研究，使得网络研究不但具有工程意义，而且还有很大的科学意义。
  网络，这个现象，它复杂的地方就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非常小的单位，我们做的事情都是都有规则的，每一个人所做的事情都是简单的。但彼此相互的影响就变成一个非常难以了解的事情。很难了解，很难控制。就像人体，人体就是一个物理系统，每个部分它都有确定的功能。但把整个人体系统放在一起，就很难有一个数学公式来表达。
  更大的意义上来说，网络科学代表时代的一个很大的的焦点。
  科学从哲学来，然后分门别类，分成物理，化学等等。每一门发展都很深，但到了现在，现在这些科学都有一个重新回归的趋势。（many-body system）
  在各门科学里都遇到类似的问题。如经济，物理，医学。这里就需要网络科学的知识。
  所以个人感觉，网络是以后的20年里还应该是最重要的方向。
  关于CS科学的发展前途：
   CS已发展50年，有了传统的分类。计算机科学的核心在前50年，多半在计算机本身（90%）。但21世纪，CS最重要的现象，就是在各种科学，各种工程上的应用。各种科学都离不开计算机，计算机的重心从传统变成各种应用系统。比如OS,研究了很长时间。但大的OS系统，现在却看不出（很大的）发展前途。CS的发展的前途在应用上。那我作为一个理论计算机研究员，为什么这么捧计算机应用呢？其实理论计算机科学是对应用最有用的科学。
   理论物理，要过很多年才发挥作用，但是理论CS，如果有好的算法，则很快（可能）就有不错的公司。
   我看到很多同事遇到过这种事，他们在教学当中，给学生一个习题，然后学生做了一个idea，这个idea后来变成了很大的公司。所以说理论计算机科学对应用很有用是有根据的。

 

2.请问，您提到很多次创办一流大学。那请问您是怎么定义一流大学的？
  答：什么叫世界一流大学,定义可以说出五个十个。但我有一个非常具体的概念，就是你去找各行各业的世界著名的科学家，找国外一流大学的系主任，校长。问他哪些学校是世界一流，如果90%的都认可你们学校，那就是了。而不是自己吹出来的。我觉得这是唯一的定义。

3.作为海归，您是个典型案例，中国现在有个海归的千人计划，您是如何看待这个千人计划，因为这个千人计划除了学术界的，还包含一些企业界的人。
   答：千人计划是个很好的计划。
   不过我们也许应该把整个事情看的更焦距一点。最好的办法，招募人才，一定要由一个更有焦距的方式。要有一个整体的构想。比如CS2020计划，我们有很明确的计划，很清楚怎么样去达到。然后再把这个告诉其他人才，就更有说服力。我希望不只是CS，其他学科也采取这种模式，比如有个Math2020，Physics2020计划，找到能干事的人，我觉得我们会有很大的机会，在2020时创造出世界一流的大学。

4.您办的实验班，博士后，是个精英教育模式，是在比较小的范围内的。请问如果出现断层怎么办，有没有可能让更多的人受到这个机会？
 
  答：你问的有道理，作为一个国家，仅靠少数的科学家是不可以的，应该更广泛。但是对我目前的工作来说
  
  第一，我个人精力有限，不可能带领上百上千个人。
  第二，我认为，我现在所做的事情是比较合适我做的。我认为我做的（研究），有少数一些人是可以替我做的，而其他事情是别人也可以做的。
   比如教好课，也很重要，但这个不用我策划，很多老师会做到。  
   为什么美国CS最顶尖的发展都在硅谷，MIT。因为真正能够做顶尖级研究工作的，都是一些顶尖顶尖的科学家。所以我认为在中国，选拔出最顶尖的人才。如同中国的经济发展策略。你如果让所有的人都受最好的教育，那么结果是所有的人受到教育都是不是最好的。所以中国是需要精英教育。
 
  国外一流的学校有一流学者，有一流的环境，
  我们国家从一个不太发达的阶段到世界一流水平，现在最大的障碍，是没有这样的群体。这是不太能够速成的。所以我觉得(现阶段)人数的多少不是决定性的，最重要的是要有这么一批人，那么要达到这个阶段，就需要精英教育。中国现在需要，在每一个领域内都需要(精英)。人才是最宝贵的，你一旦发现了他，必须给他最好的教育。

 

5.姚先生您好，创造很好的学术氛围，但资源有限，不是所有人都能受到。而这些能接受这样教育的人，很多人去报效美国了，真正想为中国工作的人却得不到这样环境，您觉得应该如何解决这个矛盾？
  答：你是不是准备为中国报效呢？(全场笑)
  我们的工作都是公开的，所有的人想了解我们，和我们交流都是可以的。
  你说的事，我们需要承认这个事实。我们必须允许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自己的未来。
  解决的方法是，我们必须创造出环境，比MIT一样好，让人才觉得留下来更好。
  我们现在还没到这个水准。
  不过，我当初回国时，好多同事问我，你一人来清华，以一校之力怎么能够和世界那么多顶尖学校做比较？我答，你的看法是错误的。中国的最好的学生和老师，还有国家的支持都在清华。我来清华，是以中国全国之力，只和MIT比较，我们只需要和MIT一个大学比较，而不用MIT+Harvard+Princeton。所以我们是以一国之力对付一个学校，是根本不成比例的！

5.欧洲学术界喜欢大学间合作，美国喜欢和企业合作。您觉得哪个更好？
  答：100多年前，最好的大学都在欧洲，当时的方式，都是大教授带领一帮小教授。比如当牛顿时代，……。所以在欧洲，大学比较个人化，比较小的。但是近期以来，美国超出欧洲。世界的重心向美国移。美国是团队的方式，比较民主化。大家称兄道弟，共同做事。比如他们研究生，一进来不是跟定一个导师，而是先学一些，了解各个导师之后，再选一个。所以美国更有效率，能做到资源共享。所以在美国的制度之下，他们能够很有效的培养出本科生，研究生。但欧洲不是没有优点，比如英国你可以不愿来就不来上课，期末考试来参加就可以。所以他培养出的人才较少，总体水平上不如美国。但偶尔会有一个超级天才，因为这样的天才，真正有天分和独立思考的人在欧洲他们就会有自己的空间，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种人出来也是了不得的。所以你看到在欧洲，西欧，北欧时常出一个了不得的人，解决很多年不能解决的问题。
  但对中国一个大国来说，需要一个整体的，有效的模式，所以美国模式还是很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