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桃花开

（一）
滴答——滴答——
深夜，月笙迷迷糊糊的听到有水滴的声音，以为是下雨了！于是翻过身又睡去，可是——
滴答——滴答——水滴声越来越近，一阵幽幽的声音传入月笙的耳朵——笙，为什么？你不爱我吗？笙，为什么，为什么……
“晓妖!”月笙猛地意识到是她，惊坐起来，大喊道“晓妖，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呀！”此时，一直蹲在床前的晓妖缓缓的向月笙转过头来，湿嗒嗒的头发遮住了她整个脸。她定定的望了月笙一会儿，幽幽的重复道：“你爱我？你爱我……”月笙急切的点了点头，晓妖愣了一会儿，又把头插入膝盖间，幽幽的说：“你爱我，你爱我……” 月笙刚想下床，晓妖却突然疯了一般站起来向他怒吼：“骗子，你骗人，你根本不爱我，你是个大骗子！”她的双手因激动而不停地挥舞，月笙被浑身湿嗒嗒的晓妖甩了一身的水，可晓妖身上的水却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仍滴滴答答的滴个不停，突然，窗子“邦”的一声不知被什么东西击碎了。晓妖疯狂的冲了出去，月笙见状连忙追了出去，追到楼下，月笙才发现原来风雨这样大，雨点疯狂的击打着地面，大树在风雨中被极力的扭曲着，这样大的风雨，月笙想着，晓妖会去那儿呢？她似乎是光着脚的呢？忽地，月笙在街的拐角看到晓妖摇摇晃晃的身影，他又追了上去，一直追到桥头，晓妖才停了下来，这时雨也停了。晓妖在一颗盛开的桃花树下孩子般的旋转着，灿烂的笑声一如当初月笙初次在这桃树下看到那个随着飞落的桃花旋转的晓妖，那个阳光下无比阳光，飞花中宛若一朵浮莲的女孩，虽然此刻她的整个脸都被头发遮住了，但她头上、身上、脚下全是桃花的花瓣，这样的她更纯洁得像个圣女！月笙看呆了，晓妖停了下来，她望了月笙一会，双手提着裙子，仍像初次见月笙时天真的问：“你也爱桃花么？”月笙愣了一下，笑着说：“喜欢，很喜欢。”可晓妖却大受刺激，大叫了一声：“不。”然后用双手使劲的抓着那湿淋淋的头发“你骗我，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吗？骗子！骗子！”晓妖一边惊叫着沿着河栏跑去，月笙急着又追了上去，眼看就要追上了，忽然一阵大风，把晓妖吹倒在地，月笙也被风逼得无法上前，过了一会儿，风渐渐少了，除了几片在风中旋转的落叶，晓妖，月笙，路灯，这桥，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月笙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能静静地看着晓妖伏地而哭的背影，地上的水渍反射着雨后凄凉的路灯光，刺痛了他的眼，更刺痛了他的心…… 他再也忍不住想要上前扶起晓妖时，晓妖忽然又像前两次一样着了魔一般大喊着“骗子，骗子”接着月笙也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当他看到晓妖翩飞的裙摆和卷发时，他疯了一般冲到栏杆边大喊着“晓妖，晓妖”而他伸出的双手只能徒劳的在空中打捞着……


（二）
“晓妖！晓妖！”月笙惊叫着醒来，发现床上散着几瓣桃花的花瓣，望向窗外，原来昨夜下雨了，而他忘了关窗，月笙望着窗外呆呆的不知坐了多久，他妈来催他上班时，他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拾起床上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花瓣放入昨夜他看了未关的书中，书是安亦如的《思无邪》，而夹花的那一页是一幅绝美的插图——桃之妖妖，灼灼其华。
在公车上，他疲惫的脱下眼镜，揉了揉紧锁的双眉及通红的眼睛，然后双手拿着眼镜搭在公文包上，闭着眼向后一靠，努力的把体内沉重的空气呼出来，他已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做梦了！只知道这两年来，他都未感去那棵桃树下多做停留。桃花开了又谢了，谢了又开，亦如母亲给他相亲女孩的相片，换了一张又一张，可他始终不愿去正视，也不敢去正视！这段时间，这个梦似乎变得越来越真实了，其实他并未看到晓妖是怎样跳下去的，他只是在那天吃中饭时突然接到同学打来的电话说晓妖从桥上跳了下去……当他再见她时她已是墓碑上的一张笑魇了！他不知道他在那张笑魇面前站了多久，只记得当他几天后再次来到那张笑魇前时，笑魇旁边多了一张英俊的面庞。他还记得，那张面庞便是晓妖死前一天在他家门口拦住他的那个人，而晓妖的妈已神志不清，见人就笑，忽地又哭个不停，最后被一辆小车接走了……


（三）
大学刚毕业，月笙忙于找工作。他自小由当小学教师的妈妈带大，爸爸在他刚出生时便出车祸死了！对于爸爸，月笙只见过照片，妈妈只字未提，月笙也无从问起。像他这样的家庭背景根本不可能靠关系找到什么肥差，所以当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经过试用期，眼看就要被正式录用却被公司炒了，尽管他据理力争最后也只能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公司。到了家门口时，他还在想着要如何他妈妈解释，却被一个陌生男子拦住了。
到了桥上，月笙停住了脚步，望着入绸带般宁静的小河，面无表情。那男子看来和月笙一般年纪，英俊潇洒两人也在伯仲间，但却在举止之间透露出一股干练从容。他见月笙不看他，微微一笑，也转向江面，说道：“你比我幸运，我等了她13年，最后才发现，她喜欢上的人是你！”
是景色过于萧瑟，还是应为过于理智而使得身旁的景物都沉浸于蓝色时期的冷肃，只有两人不断呼出的白色气体让人还记得这并不是几米的漫画！
“她病了！”
月笙震了一下，但还是盯着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发呆，并没有转过身来的意思。
男子转过身来看着一言不发的月笙，又转向江面接着说：“从幼稚园开始，我的眼中便只容得下她！我爱她，而且一直认为只有我的爱对她来说才是安全的，包括现在！她一直把我当大哥哥，与到你之后，她每天都打电话给我，津津乐道于你的趣闻，而后总是忧伤的说你如何把她拒于千里之外！最后又兴致勃勃的问我怎样才能让你喜欢上她！还记得毕业那天她送你的香芋酥吗？”
“那是你教她的？”
“晓妖从小就喜欢香芋酥！”
“那那句话……”月笙望着男子深情的目光，不必再问，心里已经明白。桥下的汽笛声似乎比往日更悠长了！
“我可以理解，但我无法接受，这不公平，对我们三个人都不公平。你凭什么认为我的爱经不起考验，凭什么拆散我们，你。”
“你不想知道今天你为什么被老板炒了吗？”男子眼中已没有了刚才的万般柔情，锐利地目光直逼月笙。
“原来是你！你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吗？”
“如果是我，我根本不必见你，更不会说这么多，我会在你接受筱妖之前就把她带走！”



（四）
 月笙进屋时，他妈已摆好了饭菜，见他回来，嗔怪道：“今天怎么这么晚，再呆一会菜都凉了，快过来吃吧！”看着母亲在餐桌旁独自忙碌的背影，月笙收拾起心情，强笑着陪母亲吃完晚餐，澡也不洗就躺到了床上。
两天前，月笙在家门口遇到隔壁的张婶，张婶将一把青菜塞到月笙手中，边用手拍着月笙的手背一边低声对月笙说：“小笙儿，这是你妈买的菜，拿回去，今个儿我在街口遇见你妈和一个女人在吵架呢！你妈可吃了亏！被那女人扇了一巴掌！回来的时候，我问她，那女人是谁？为什么打人？她什么也没说，恍恍惚惚的像掉了魂似的,连菜掉在地上了也不知道呢！你妈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可千万别让你妈受委屈，知道了吗？快，快回家看看你妈去！”月笙一听赶紧跑进屋里，正屋里没寻见人，他又跑到厨房，看到了他妈正往锅里打鸡蛋，他妈见他回来了，像往常一样叫他吧饭端出去，准备碗筷吃饭，还说：今个儿我忘了买青菜，今晚就喝蛋汤了！“ 月笙看到他妈的左脸还微微有点肿，却不好开口问张婶说的事。于是便问：”妈，你脸怎么了？“他妈不急不缓的答道：”没事，今天不小心撞墙上了！来把汤端出去，吃饭了！“接着转到门后把围裙解下来挂上，径直向正屋走去。
月笙见问不出什么，便只好闭口，刚往嘴里塞了一口饭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是筱妖，她在那头听到电话一通，便急切的问道：“月笙，伯母还好吗？它有没有怎么样？”月笙听了奇怪道：“发生什么事了。”月笙妈在这头吃饭，听到月笙这句话，停下了吃饭的动作，转过头对月笙说：“月笙，跟她说这是上一辈人的事，跟她没关系，你们怎样就怎样！”说完又转过头继续吃饭。月笙纳闷归纳闷，还是照样转达了他妈的话。筱妖听后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匆匆改口对月笙说：“我妈来了，明天中午你在桥头等我！”就挂断了，月笙看看电话又看看他妈。一头雾水，月笙妈往月笙碗里夹了点菜，唤月笙到：“吃吧！菜都凉了！”月笙见他不愿多说，只好埋头吃饭。
吃完饭，月笙和他妈一起收拾碗筷，在他转身要出厨房的时候，他妈关掉刷刷的水龙头，叫了声“笙儿”，右手依然搭在水龙头上，欲言又止。月笙转过来看着他妈，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他妈如此心神恍惚。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伴着滴滴的水声，月笙再度转身之际，月笙妈似乎下定了决心，抽回水龙头上的手在围裙上来回擦了几下，急急的走向卧室，月笙听到她翻箱倒柜的声音，好一会，她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在月笙身边坐下，缓缓打开了盒子，从中拿出了一个红本本递给了月笙……



（五）
 为什么？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你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筱妖茫然的望着月笙，但月笙却只是望着桥头的桃树。良久，转身走了，头也不回。筱妖看着那背影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勇气追上去问个究竟，更是叫住他的力气都没了，只觉得体内的氧气似乎越来越少，胸口堵得慌！深吸了一口气，泪水就稀里哗啦的下来了，流过路人好奇的眼光，淌过河水，向着夕阳而去却是再也触不到那人的心田！兴许是从未触及过吧！筱妖是这么想的！其实她不懂得是，就在月笙转身那一刻，泪水就已溢满昔日孤傲的双颊，他只能压抑着哽咽，再也不敢回头，他真的怕自己做不到，看着那棵桃树，他满脑子都是他们曾经的记忆......
    他们刚认识，是在她坐到他身后，他鲜少有朋友，而她却与他不时的交流着彼此对某篇文章的见解，有时忍不住还在课堂上传纸条交流，她曾经努力的他和班上另一名女生，然而渐渐的那名女生却成了他们俩在交谈时都不愿触及的话题!还记得有一晚，他们看着窗外的灯光，他不失忧郁的说到：“万家灯火，哪一盏才是为我开的呢！”他边说边拍了张照片，起名为“家”，寓意却是家在何处？她开玩笑的指着校外一处刚建成的房屋对他说：“你看，家建好了！”他也莞尔。其实那时她心里却想，这样一个不羁的灵魂，真的好想为你点一盏灯，可你，会愿意接受吗......
    毕业那天，她在送他的香芋酥里夹了一张纸条，写到：你是要“灼灼其华”还是“宜其室家”呢......坐在他身后，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却不知他是否也这样想，当她看到身旁的友人都在织围巾时，她好不容易水服他愿意收下她织的围巾，她高兴得不行，从颜色、线的粗细、织的花样、长度、收尾、修饰，无不幸福的进行着，就在这时，她却发现，她的围巾，那条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围巾已经送不出去了！他对她说，他心中已经有了别的牵挂，放不下的牵挂让他对爱情很麻木......她在收到讯息的五分钟后对他作了回答，很平静的祝他在一个人的天空飞得更高、更精彩......她只想不做勉强、不作挣扎，永远在他心中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潇洒一些，所以自认为回答得很好，却在过后的一个星期一语不发，春节的夜晚，家人都出去看表演了，她一个人在家看电视，看着看着突然就号啕大哭起来......



（六）
她只默默的每次上网时进他的空间看看他，尽管他的空间鲜少更新......
    悲伤的三月，她希望能给他花开的幸福，然而她知道他有了女朋友！于是觉得应该告别了，送了他两首日本和歌：
    深山井里的水
    一向冻着
    如今怎么冰就化了呢？

    薄冰刚才结着
    因为日影照着的缘故
    所以融化就是了
    祝你幸福！她在心底对他说......
    第二天晚上，她最后在那棵桃树下转了几圈，便纵身桥下化作了一缕幽蓝......



（七）
  安静的灯光下，月笙和他妈还是坐在那张桌子上吃着饭，他妈欲言又止，最后说到：“虽然当年你爸因为筱妖的妈而离开我们，但......”月笙快速的扒了几口饭，放下碗对他妈说：“妈，我出去走走！”套上外套就出去了，他妈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放下碗筷......
    月笙又来到了桥头那棵桃树下。桃花又开了，他望着满树繁花，直看到天上的星星，仿佛又看到了筱妖.....

    后记：生活是充满希望的，所以不要轻易的作出任何令你后悔的选择！曾有一个女孩问过她身边的人：“你觉得最想送给别人的最珍贵的礼物是什么？”有人回答是一份真爱，有人回答是宽容，还有人回答说是关爱......而当别人回问那个女孩时，女孩的答案却是时间！当我们拼尽了努力却还未有转机，未有奇迹，那就把一切交给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