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盐道日记3

来源:互联网 发布:婚纱照 拍多少 知乎 编辑:程序博客网 时间:2024/05/05 08:43

十月三日

 

 

板仓——东溪 水平移动约46 KM
累计上升约 1400 M

 

 

全程第五天,徒步第四天。

 

 

之前在打听这板仓至东溪这一段路程的时候,山民们都视为畏途,且不免危言耸听。虽然实际路况并没有他们描述的那样恐怖,但那本老黄历的预测或许是对的——至少对我而言今天出行很不顺利。

 

 

因为路途遥远,今天出发格外早,7点多就动身。女人就是麻烦,直到出发前30秒我们这位女向导还在为裤子的问题犹豫不决。(好在鞋和雨伞的问题已经拍板,不至于让我们耽搁太久。)

 

 

个把钟头后我们站在了阴峪河峡谷的上方海拔1050M的高度。对面望去,缕缕白云在山间萦绕,层层缭燎的,温柔缱绻,而道道山脊刀削一般的陡峭峻拔,次第耸立,威严肃穆,一派不为所动的样子。好!我喜欢,这种品格太像我了!

 

 

恰好雨暂停片刻,几天来难得取出相机拍了几张。山路狭窄,脚下无可腾挪,构图只能马马虎虎,聊胜于无吧。

 

 

通往谷底的路可想而知地陡,时常需要手脚并用,注意力不得不高度集中。女人麻烦之另一例证就是不分场合地话多——“雨还在下啊”,“嗯”。“我这双鞋不蛮合脚啊”,“嗯”。“幸亏穿了两条裤子,要不然冷啊”“嗯”。“你们就穿一条裤子,冷不冷啊?”“嗯”。“城里没这么滑的路吧?”“……嗯!!!(天,这不是废话嘛!)”。

 

 

白云生处有人家,一间农舍出现在视线中。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居然有人家居住!这样的情形虽然不是初次见到,但山民们的生存方式再次让我们感到不可理喻。这家人是向导的亲戚,按计划我们要在这里吃早饭。起大早赶晚集,没想到这顿饭让我们等了很久,更可恨的是在等待的过程中我的食欲已经荡然无存,因为我被告知早饭的主食是包谷糁子饭和合渣——天,这是我最讨厌的两样食物了,包谷干饭粗糙难咽,合渣这种在川东鄂西广为普及的豆制品在我一向接受不了,尤其是眼前一个黑乎乎没鼻子没眼的大锅挂在火塘上煮着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象猪食。YANJIN 看来还能将就,我捏着鼻子也只勉强咽下小半碗,余纯顺吃不惯糌粑粑,CAMEL喝不惯懒豆花,奈何。没想到隐患就此埋下。

 

 

饭后又行半个小时便到了逼冗狭窄的谷底,高度骤然降到了545M。阴峪河在乱石间凶猛地奔突,白浪翻滚,水声如雷。跨过一座数米长的小桥便到了对岸,这边山坡上的小路似乎更加难行。沿着小路,我们有时从裸露的岩石上跨过,岩石表面是倾斜的并且非常滑,必须手脚并用小心翼翼;有时在密林之中穿行,脚下的枯枝败叶和厚厚的腐植土散发着阴森的气息;有时又在山坡上之字行上升,喘艰难地迈腿转过一个弯,抬头看,上坡,再转过一个弯,抬头看,还是上坡……没完没了。YANJIN 又拉在后面了,我也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淋,实在想象不出当年的盐夫们挑着两百斤的担子是怎么从这条路上通过的。好在路况的危险于我们也不过如此,山民们的描述确有夸大的成分(这种夸大并非故意的)。自觉体力状态也很正常,一心只想再行一段就可以到达某个垭口,剩下的路就可以长驱直入了。这个错误的估计又成为另一个隐患。

 

 

两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到了峡谷另一侧的上方,阴峪河已经留在了脚下深不见底的地方。回望对面的山峰同样是云遮雾罩,远远地可以看见一条瀑布正穿破云雾从高高的山崖上飞流而下,低头前行几步,再回头时,云雾飞移,瀑布已经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我让YANJIN和向导先行,自己在路边上坐下来点了一只烟,默默抽完后重新起身。其实独自一人跋涉的感觉非常令人陶醉,周遭是这样的陌生和安静,你可以认真地享受一下孤独,身后的背包总是这样沉重不堪,但这种沉重的感觉又时常让人冲动,正是为了享受这种负重奋进的冲动我才一次又一次远离城市的繁杂和家的舒适——我是一个坚定的徒步旅行者。

 

 

YANJIN 和向导走得并不快,很快就被我追上了。路边的人户逐渐多起来,我们开始不停地穿村过寨。岔路口也多了起来,面对这些岔路向导开始犯迷糊了,一再为选择前进方向而犹豫不决。直到这时候这时我们才从她的自言自语中了解到,原来她已经二十多年没走过这条路了!天啊,二十多年没走过也敢带路?!我指责了两句,可她的道理更多,叽里咕噜一大堆,中心思想就一条——反正又没带错路。

 

 

道路仍然在山间不断地上升或横切,体温也随着坡度的变化一会儿上升一会儿下降,雨还在断断续续地下,冲锋衣里面的衣服总也干不了,湿漉漉地贴在背上。我已经感到疲惫了,肚子里空空如也,巧克力和奶糖好像也不顶事了。从早上走到现在累计上升高度已经有1200米,可是想象中作为转折点的那个垭口始终没有出现,今天的路况实在出乎意料。想从向导嘴里打听一下前面的路,每次听到的答案各不相同,要么不知所云要么自相矛盾,让我越听越糊涂,也越来越心烦意乱,一次考验随后不期而至。

 

 

再次翻上一道山脊后眼前出现了一片平整的草地。忍不住再次打听路况,总算听到了一句确切的答复:“对,再没有上山了,前面就下山了!”。这个消息多么令人宽慰啊,我强打精神加快了步伐。可是一阵急行后,眼前的小路居然又通向了一座高不见顶的山坡,这真是当头一棒,我顿时傻了。不是说没有上山路了吗?回头高声斥问向导,她嘟嘟啷啷地说了一大堆。我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只觉得脑袋发晕胸闷气短,咬牙前进,迈腿间前所未有地乏力。于是憋着火大喊一声“YANJIN,我要休息!”,然后看准一块石头一屁股坐了下来。(注:后来后YANJIN对这个情节津津乐道,说这是第一次听到我主动要求休息。)

 

 

由于石头坐着并不舒服,我的屁股对它并不留恋而是更向往一张床。考虑到床还在前方远处,片刻之后,我只好继续前进。YANJIN早冲到前面去了,不久听到他在上方高声叫喊着通知我已经到了山顶。头昏脑胀地爬上去一看,这里果然是最后一个山脊。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坡地,小路顺势蜿蜒而下,一直通到迷雾里。我已经虚弱到连下山都非常吃力的地步,顺坡放驴的功夫也使不出来了。补给不足加上错误的行进节奏,我意识到自己是体力透支了。YANJIN和向导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雾里了,我不能耽搁太久,必须跟上。祸不单行,跨过路中间一条雨水的冲沟时忽然脚下一滑,膝盖处顿时一阵剧烈的酸痛,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赶紧站直了活动一下,糟糕,被这条小沟暗害了,膝盖拧了。

 

 

再次看到YANJIN时,他正站在一户农舍的大门外等着我。

 

 

摇摇晃晃地进了屋,我立即在火塘边坐下,换掉湿衣服,翻出干奶粉连吞三片,YANJIN 又帮忙冲好了两杯葡萄糖水,喝完后便双手抱头一言不发地烤火,一言不发,默默地和头晕恶心对抗着。向导嗫嗫嚅嚅地表示不想再走了,想回去了。懒得和她多说,付了钱让她离开。

 

 

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半,YANJIN 在考虑是否就此住下,但是看看这户人家徒四壁状况窘迫,在这里我们肯定得不到足够的休整,我估计体力很快可以恢复一些,腿伤会影响速度,但是可以忍受,没有向导问题也不大,这里已经是东溪的辖区,沿途的人户已经比较密集。还是前进吧,赶到原乡政府所在地,那里有一个招待所可供投宿。

 

 

这是几天来时间最长的一次中途休息。半个小时后重新上路,一出门就大喊大叫着撒丫子小跑了几步。体力果然恢复了,人也精神多了,膝盖的疼痛果然可以忍受。YANJIN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边走边向遇到的每一个人问路,我在后面歪歪斜斜地跟着,尽可能保持速度。

 

 

暮色也正在迅速降临。时间已经不早,未敢丝毫懈怠,点着头灯走山路的滋味比腿疼更让人发毛。

 

 

随着高度下降,雾越来越薄,视线越来越远,透过茫茫的暮色,远处终于有几栋建筑隐约出现在视野之中——果然是建筑,不是低矮的农舍!

 

 

正好在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我们站在了原乡政府招待所的两层楼下。

 

 


 

 

 

十月四日 雨 东溪 休整

 

 

全程第六天。

 

 

今天在此休整。

 

 

一觉睡到中午,浑身舒坦;吃到了新鲜瘦肉,还喝到了汤,五脏庙被祭得舒舒服服。湿衣湿裤湿袜湿鞋雪套防雨罩……七零八落地从屋里一直摊到屋外。院子里雨还在下,我们坐在走廊里悠闲地喝着热茶。

 

 

人的感受总是由比照而生又因时而不同。同样行进在山路上,当年的盐夫们恐怕不会像我们一样倍感艰辛,同样寄身于现代化的城市里,永远安适的人们自然也无法体察我们此刻是怎样的轻松。

 

 

不过我们还不能彻底轻松。YANJIN的脚已经不幸打疱,我倒真是太感激自己的两双铁脚板了,无论多么艰苦漫长的磨砺它都无怨无悔地承受。只是左腿的膝盖已经贴满了伤痛膏,对它的考验还没有结束。

 

 

明天的目的地是大九湖,通往大九湖有一条较为平缓的公路,但我们决定仍然走小路,只有小路才更接近古盐道。

 

 

讨论明天之后的安排时我和YANJIN发生了一点争执。YANJIN一直在考虑到达大九湖后找车直接回宜昌,我一直在惦记着上神农顶。大九湖是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地,只要到达大九湖,关于这条古盐道的计划也算是没打折扣地完成了,但这毕竟只是我们整个神农架计划的一部分。这趟行程的艰苦程度超出了预计,体力的消耗程度也超出了预计,未来几天的天气又阴晴莫测。但是只要愿意我们完全可以把行程再延长一些,前面不会有更多的困难,需要的只是一点坚持。人们在放弃一件事情的时候总会有很多现实的理由,而坚持的理由往往很简单并且总显得不那么现实。

 

 

争执没有持续多久,我们还是决定穿过神农顶风景区,将鸭子口作为这次徒步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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