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故事让我们流眼泪( 二 )

来源:互联网 发布:神棍局 知乎 编辑:程序博客网 时间:2024/04/30 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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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人,她有个妹妹,比她小两岁。
 
    长姐如母,她待妹妹极好,好吃的东西若有两个,她便吃小
的;好吃的东西若只有一个,她就不吃。家里的经济条件不是很宽裕。母亲过世得早,父亲又是老实巴交的工人。她念完初中没再继续上学,去了一家铺子学做裁缝,一是学徒期虽说没工钱但毕竟管饭多少也能减轻家里一些负担,二是待三年学徒期满就能开店赚钱供妹妹上学。她是这么想的。
 
    日子一天天往下过,“过路”的“过”,没有好,也没有不
好,公路马路铁路海路甚至是黄泉路,只要是路,就总得有人走。
 
    贫贱人家百事哀,她尽力让这个家维持着一种和睦与幸福。
有人问她,你整天忙碌咋就不晓得发一次脾气呢?她抿嘴笑笑,低头不说话。她对闺中密友说,人哪,日子过好了才会有脾气,过得苦,哪还有发脾气的力气?
 
    她妹妹补习二年后终于考上一所名牌大学。她也成了当地一
位小有名气的裁缝师傅。她嫁了老公,并用店里的收入支付她妹妹这四年的学杂费生活费,自己却极省俭,吃饭吃衣买菜有向来只捡最廉价的。她想,这是她应该做的。她老公对此曾有过几句怨言,她就给了他半个月的脸色看。期间她还生了个女儿。
 
    她妹妹毕业后分配至省政府工作。那年,她父亲也时来运转
,因为搞旧房折迁,开发商补偿了一套房与一笔钱。日子眼看就像是麻花杆子往上蹿。她脸上的喜色也日渐多起来。过了二年,她妹妹嫁了人,嫁给省里的一位处长,买了三室二厅的房,家里装修得那个金碧辉煌就让人的眼珠子往下掉。她去过几次后渐渐去得少了。生活本来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是一条河流,拥在一起流过一段,再在某处分开,各自潺潺地响,向着生命的那头奔去。
 
    她老公所在的工厂突然宣布改制,工人被买断工龄,每年四
百元。她老公央她去求小姨子看看能否帮忙找份事做。她去了,姐妹俩在饭桌上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渐渐就没了话。她回了家,终究是没开口请她妹妹帮忙。她有点难过。人家都说血浓于水,她妹妹本来当知道姐夫的事,何况,她爸也说他已打电话说了这事儿。她想,她妹妹或许有不得已的难处所以没提吧。她用买断工龄的钱买了辆三轮宗申摩托,让老公去骑,起步价一元,刨去税费与油钱,每个月虽说风里雨里的,也能赚个五六百。穷日子穷过,富日子富过。她安慰老公。
 
    又过了一年,她与老公离了婚,带女儿回了父亲处。她不怕
被老公打,可她受不了女儿也挨他的打。她也把离婚的事告诉了她妹妹,她妹妹在电话里哦了几声,骂过几声负心汉薄情郎就挂断电话。她放下电话,满脸泪痕。人情冷暖,世事如纸。她依然低着头做她的裁缝,做女儿的好母亲,父亲的好女儿。
 
    父亲慢慢老了,弥留之际吩咐遗嘱,房子给她,与房子差不
多钱的存折给她妹妹。父亲可能是想一碗水端平免得有人闲话。但从省城赶来的她妹妹当即变了颜色,指着房子里的东西说,这些东西呢?父亲就笑,笑容不无惨然,说,你是大地方的人,哪会把这些破东西看在眼里?何况你姐一直伴在我身边,就算多拿一点,那也应该。再说,你姐的日子本来就过得艰难啊。她妹妹不做声了。
 
    父亲走了。当晚,她与她妹妹一起在房间里整理父亲留下来
的东西。也不知怎么的,她妹妹突然从父亲床下翻出一个樟木箱子,撬开一看,里面有一把古色古香的铜镜与一柄象牙梳子,用红绸布严严实实包了好几层。这是她母亲留下的。她对此有些印象。她妹妹却冷笑起来,牙缝里冒出凉气,说,不公平。
 
    她问,为什么不公平?
 
    她妹妹说,姐,你懂不懂,这是文物。你有没有看过中央电
视台一套的鉴宝节目?
 
    她还真没看过。家里不是没有电视,但店里的活总是那么忙
,还要操心女儿,哪有时间去看?不过,关于文物,她还是听说过一些影影绰绰的事儿。
     她妹妹又说,这柄铜镜若是真的,怕要值上一百万。你说爸
公不公平?她妹妹的眼睛闪闪发亮。
 
    她的心却越来越凉了,愣了一会儿,努力地不让眼眶里的泪
水掉下,耸耸肩膀,扭过头去看女儿房间里的灯光,慢慢说道,咱家祖上又不是大富人家,哪有这样贵重的东西?
 
    她妹妹一撇嘴,这谁说得准?
 
    她想了想说,那你拿这把镜子去吧。
 
    她妹妹犹豫了,说,这梳子呢?万一这镜子是假的,梳子是
真的?
 
    她说,那你拿梳子去吧。
 
    她妹妹说,万一梳子是假的,镜子是真的呢?
 
    她叹了口气说,这是妈妈留下来的东西,你总得给我留一样
吧。
 
    她妹妹皱起眉头,突然叫起来,有了,然后迅速掏出手机,
拨通电话,喊道,喂,李先生吗?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两样东西,你能否马上赶来帮我鉴定一下?坐什么车?放心,不会让你打的,我这就打电话给我那个死鬼老公叫他派辆宝马接你。
 
    电话终于挂断了。姐妹俩相坐无言。良久,她说,妹,你去
睡吧。
 
    她妹妹点点头猛然用力摇头,不,我不困。
 
    她妹妹的目光在铜镜与象牙梳上一扫而过,落在窗外透进的
那缕冷清的月光上。这月光亘在她与她妹妹之间,微颤,像一条巨大的鸿沟。她明白了她妹妹的意思。她妹妹怕是担心她藏起这两件东西。她绞绞手,手指上的老茧扎得她有点疼。她盯着她妹妹那双保养得极好的手,笑起来,说,那我先去睡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牵着她妹妹的手,妹妹喊她姐,一声
声,情真意切。她又梦见女儿,她牵着女儿的手,女儿喊她妈,一声声,也是情真意切。
 
    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凌晨时分。那位李先生赶来了,很快,
给出结论。铜镜与梳子都是民国时期的仿制品,加在一起,值个二三百块,也就从省城开车到这儿的油钱。李先生叨叨地说着话。她没有再看她妹妹。她女儿正在阳台上背诵英语单词。阳光温暖地照耀女儿脸上那一层淡淡的茸毛,透明,而且光滑,像一个剥了壳的鸡蛋。鸡蛋很好吃。她突然感觉有些馋,咽下口唾沫,走去厨房,拉开抽屉,把平时舍不得吃的那些鸡蛋全找出来,共有九个。她把它们放入清水 里煮,水咕嘟咕嘟地叫,她剥了一个,慢慢地吃,吃完,擦干净嘴,给女儿留下两个,另外六个鸡蛋全端出来。她招呼着她妹妹与那位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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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人,她老公病了,病得家徒四壁,方才驾鹤西去。
 
    这个伤心人还有个七岁大的儿子,在读小学二年级。过些天
,学校要开学,学费并不是很多,也就二百多块,可家里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她自己本来是一个清洁工,做一天的事才有一天的钱。而在一起做事的姐妹能借的也早已借了。
 
    她还有个哥哥,但日子也过得难,白天和老婆各背着一个木
箱去帮人擦皮鞋,晚上在巷口摆夜宵摊,生意清淡不说,时不时还有城管的人骑着车来,追得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这样,她哥还借给了她六千块钱,那应该是他大半的积蓄。她嫂子是好人,明知道这钱怕是要扔进水坑,却没有抱怨一声。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腆着脸向他们开口借钱。
 
    她还一个弟弟。弟弟单位好,曾瞒着老婆塞给她三千块钱,
凶悍的弟媳妇立刻不依不饶,一哭二闹三上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弟弟之所以能进那家单位靠的是岳父的关系,被老婆骂狠了,就低头愁眼地来要回那钱。钱已花了,变成了打进她老公身体里的药。要还,只能拆东墙补西壁。她奔波了几天,求爹爹拜奶奶好不容易凑了二千七,然后跑去卖血。卖了四百多块,整个人仿佛就成了一个空壳子,往上飘着。她把头凑到医院卫生间的水笼头下,喝了一气凉水,喝得肚子溜圆,喝得眼泪噼哩叭啦往下掉。钱还给了弟弟。余下来的一百多块钱支撑着她过了好长一段日子。她一度卖血卖得近乎疯狂。可她突然就成了乙肝病毒携带者。她给血站的人下跪,可人家也爱莫能助。
 
    她病了,脸色焦黄。她没有对老公提起自己的病。病得气息
奄奄的老公三番五次挣扎着想拔去输流管。她就哭,不敢合眼,守在老公身边,讲董永与七仙女、田螺姑娘、樊梨花与杨宗保……她还唱北京的金山上。
 
    她也不是没恨过老公,有时恨得就想动手拔掉那根输流管。
可终究只能失声恸哭。这是命,是她的命,得认。她都有了想死的心。她死了,儿子就是孤儿,就可以送进孤儿院,就会有别的人照顾他,或许还能被别的好人家收养去。她这么想着,嘴角就有了笑。穷人家孩子早当家。她的儿子非常聪明,见她痴痴呆呆的样子,就边哭边喊,妈妈,你不要死啊。她打了个激凌清醒过来,又发了半天傻。儿子的学习那是万万误不得。做娘的为了儿子还有什么舍不得?
 
    她哄儿子睡下,从箱笼里翻出做姑娘时用的口红粉饼。
 
    它们已发硬变了脆,轻轻一用力,就折了。不过,这难不倒
她,她用细木棍把口红与粉饼分别研磨细,再从瓶里倒出点水,调匀,翘起尾指,蘸着,把口红涂在唇上,把粉末抹在脸上。
 
    那天晚上,她笨拙地跌入一片霓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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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人,她是医生,人很善良。当然这种善良并不曾到变态的
程度,比如,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后,就赶紧为其念经诵佛、超渡亡魂、修坟造墓,更恐其死后单身寂寞,再踩死数十只蚂蚁为其做伴。
 
    一次手术,鬼使神差的,她犯了错误,导致一个女患者的子
宫被割去。尽管医院为其遮掩,说患者子宫里面全是癌,并煞有介事地出具了相应的医疗鉴定报告,可她却心知肚明事情的真相。她非常难过,再也握不好那把手术刀,很快,被调离一线。
 
    后来,因为偶遇,她与女患者成了朋友,也认识了女患者的
丈夫。他们是一对好人,相信别人想让他们相信的,木讷诚恳,没有对医院给出的结论提出任何质疑。他们只是悲哀地接受这一切。
 
    一个孩子是一个家庭的希望。没有了希望,这家庭的存在还
有什么意义?作为他们的密友,她发现了这对夫妻之间渐渐发生微妙 的变化。她劝他们去领养一个孩子。女人应了,男人却很迟疑。也难怪,哪个男人不被繁衍自己后代的强烈本能所驱使?男人先天就是一种比女性更为自私的生物。男人是想离婚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男人乡下的父母更恨不得马上了结这段婚姻,就差没拿锄头镰刀打上门。
 
    女人伤心地垂下眼泪。她陪着女人一起掉眼泪。那男人就蹲
在门边抽烟,一根一根地抽,抽得脸色焦黄。他们都没有错,错的只是她。
 
    她突然有了一个念头,男人不就是想要一个与他有血缘关系
的孩子吗?她若是替男人生一个,男人不就仍可以与女人在一起?她被自己的念头吓住。她还年轻,不曾婚配,虽谈不上貌美如花,身边从来就不乏猛烈的追求者。她不能这样做。但这个念头就像一条毒蛇,紧缠住她,让她再也难入睡。
 
    人有了心,就有了疼。她考虑了一个月,终于做出决定。事
情的因是她,事情的果也只能是她。这世上谁也逃不掉因果。她是一个唯心的人。
 
  
 
    她没有向女人谈论她的决定。她找到男人委婉地说出她的想
法。男人开始不同意,觉得滑稽,后来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同意了。毕竟,他也舍不得女人,不想离婚,而去外面找人借腹生子,姑且不提钱——凭男人目前的收入绝对是拿不出来这钱——这过程也充满种种不可测的危险变数。男人被天上掉下的这块大饼砸懵了,甚至是砸得很欢喜。他或许还以为这是自个的雄性魅力在作怪。这是男人的劣根性。他也问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理由。她说,因为她与女人是好姐妹。他就相信了。就这样,她与男人生了一个孩子,再异口同声对女人说是领养来的。男人与蒙在鼓里的女人继续恩恩爱爱地活着。
 
    按说事情演变至此,她已经承受了果,内心应该恢复宁静,
但她显然忘了事情的果也是事情的因,她再也割舍不下那块从她肚里掉下的肉。她来他们家的次数越来越多,提这带那,明显不大正常,每每看到孩子,这眼睛就痴了,而且还常抱怨女人没有及时给孩子喂奶换尿布又或者其他。
 
    女人的脸色就渐渐不好看了。终于,纸没包住火,女人知道
孩子是她与男人生下来的后,心里顿时失去平衡,认定她是一只早就包藏祸心的狐狸精,大哭大嚷,歇斯底里地往窗外扔东西,突然错手把孩子也扔出窗外。孩子摔死了。女人进了监狱。女人与男人离了婚
 
    她也疯了,每天在孩子的血泊处来回地走,喊着孩子的小名
,有时坐下,抱起一块石头又或者一根树枝,温柔地将脸贴上,轻轻地唱起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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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人,是读书人,有点迂。
 
    某年,他途经一灾区,眼见几个光屁股的小孩在寒风中索索
发抖,大动慈悲心肠,爱心大发,掏出身上零钱一一散去。散得越快,围上来的小孩就越多。一个个眼睛睁得溜圆,小手黑乎乎,或磕头,或干脆把手伸入他口袋里用力掏。他招架不起,便逃。小孩就追。一个人逃,一群人追。他跑到一辆汽车轮胎下,腿断了一条。小孩们顿时一轰而散。他成了瘸子,女友与他拜拜。他仍死性不改。某晚归来,眼见江边三五个男人围着一个光溜溜的女人上下其手,冲上去, 挥舞拐杖就是一声吼。他被打断了另一条腿。女人乘乱跑开。他瞥见女人惊慌的容颜,是他曾经的女友。他找到女友希望她出庭指证那些男人。女友拒绝了。他到江边散心,说是散心,其实是想寻死,谁料正在堤上一瘸一拐走着,却被暗暗跟来的那几个男人在身后一推,当即掉入江中,几番浮沉,又被一轮船救起。他不想死了,迈着一对假肢开始努力赚钱。
 
    过了一些年,他成了有钱人。他回到家乡。他想把那几个男
人送上法庭。他就像小说里的基督山伯爵有恩报恩有怨报怨。金钱的力量终于帮助他实现他曾渴望的正义。他还得知女友已经嫁过人并离了婚,独自带着一个小孩,艰难地活着。他想了想,还是拨通她的电话,告诉她,他还活着,活得很好,她不必心存愧疚。然后,挂断电话。
 
    那天晚上,他的女友投江自杀了。第二天,他在江边站了一
 整天。接着,他带走那个孩子,并视若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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