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人第四章

我们都是丑小鸭

 

                             

（1）她就像只迷宫的蝙蝠，绝望地乱飞乱撞，却找不到出去的路。——凌苍苍

李海欣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来上课了。

看着身后空空的座位，苍苍总是难掩失落，不停的叹息。

养蝙蝠的女孩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在学校的宣传栏里苍苍甚至看到了一只夸张

的血色蝙蝠和李海欣的照片贴在一起。苍苍在看到的瞬间竟然抬不起脚步，就那样呆呆地立着，一直到眼泪迷糊了她的眼眶。

很多女孩谈蝙蝠色变，却有些好事者经常跑到理科楼来，在苍苍的教室外朝窗口张望。苍苍脸色漠然，内心却愤慨不已。可恶的流言之毒，将海欣推上了风浪的顶端。

缺课三天的李海欣再次回到教室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噤声，却都唯恐避之不及。李海欣的脸色淡然，眼睛里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悲伤。

那一天似乎很平静，平静到苍苍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已经风淡云轻。

当夕阳的余晖映在李海欣的课桌上，苍苍似乎看到有银色的光闪过，折射到苍苍的脸上。镜子？苍苍的眼睛刺得有些睁不开。

所有的人都背上书包离开，苍苍看到李海欣走到自己的身边，她急忙拉住李海欣。李海欣淡淡地看着她，苍苍倔强地瞪大自己的眼睛。

“一起走吧。”苍苍几近哀求。李海欣没有拒绝。

走过校园的树林，苍苍忽然开口：“你其实没有病，只要看开了，就什么都好了。你自己不是说总是要死的吗？只是早晚而已。”

李海欣一愣，转过身看着苍苍，眼睛里闪烁着某种亮亮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帮女生走了出来。走过李海欣的时候，她们用怪异的强调说了起来：“你们知道蝙蝠侠吗？听说最近咱们学校可是蝙蝠侠出了名呢。”

言罢，那些女生纷纷窃笑着，还用某种怪异的眼神瞥了一眼苍苍和李海欣。

李海欣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在苍苍还没有来得及拉住她之前，她已经朝那群女生冲了过去。在厮打中，苍苍看到海欣的脸上是无尽的绝望和深深地委屈。等到苍苍回过神去拉开海欣时，她的脸上已经满是伤痕，血混着泪糊在脸上，像极了一只丑小鸭。

那个男人将李海欣接走了。走的时候，男人朝苍苍点头示意，苍苍微微一笑。

（2）       爱欲里包含的是天堂的狂喜和地狱的毁灭。——凌苍苍

第二天苍苍就听说李海欣在家里的浴室割脉，虽然被及时发现救活，可是精神受到了很大打击。李海欣需要静养。那天起，李海欣再也没有来过学校。

有一天，苍苍在放学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叫秦臻的男人，她下意识往旁边看，没有

李海欣的身影。

       苍苍随男人进了一家咖啡馆，男人只是坐在椅子上并不说话。苍苍也不说话，让轻柔的音乐和淡淡的咖啡香萦绕在两人之间。

       最后男人开口：“我叫秦臻，我在清源律师事务所工作。”

       苍苍淡淡地听着，不时地点头。

       “我是李海欢的未婚夫。”男人继续说着。

       李海欢？莫非？难道？苍苍瞪大了眼睛。男人点头，似乎是在肯定她的答案。

       “听海欣说你喜欢海欢的书？李海欢就是作家海欢，她是李海欣的姐姐。”

       苍苍有些沉不住气了，姐姐自杀，妹妹有心理问题。为什么？

       “一年前，海欢和我订婚。那个时候我要考律师专业考试，总是很忙。而且，确实我也是个粗心大意而且死板的人，没有她们文人那么多浪漫的细胞。我是单细胞动物，没有想过她是作家，她的那些思绪从何而来，我以为光幻想就能写出书。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女朋友是个抑郁者，我看到的她总是嘻嘻哈哈，比任何人都要开心。

       海欢是个很细腻的女人，可是她也是个小孩。除了写作，她什么也不会。不知道煮饭要加水，不知道关煤气，不知道过马路，甚至不知道存款机取款需要密码。离开家人，海欢就什么也不能。”

       苍苍注意到，说起海欢的时候，男人的脸上是无限的温柔和小心，仿佛在呵护自己一生真爱的宝贝一般。

       “海欢是一个高傲的人，在她所有的生活里都有光环笼罩。在我和她的日子里，她就像个调皮的小孩子一样，什么都在意，什么都想争。甚至和她的妹妹争父母的宠爱，和我争我的时间。

       那天，她为了写作，窝在房间一个月没有出门。我因为要考试，没有顾及她，况且我觉得她不是小孩子了，没有必要说明都管着她。那一天，她的父母为了奖励李海欣考上川中，带着李海欣去了水族馆玩。海欢嫉妒她的妹妹，于是她一个人呆在家里，饿了整整一天。

       她给我打电话，我当时在考试。按掉了她的电话一次又一次，后来干脆关了机。她就是在那个时间给我留言的。我只是想着自己的前途，却忘记了她也会孤单。

       她在电话里留言，说下午在家里等我，如果我不出现，我就永远也见不到她了。她在电话里哭着要和我分手。

       我忙到晚上很晚，后来就睡了。直到第二天才记得手机忘记了开机，一听到她的留言，我就在花店定了一大束玫瑰准备送给她。我也为她只是在闹小孩子情绪，哄哄她就没有事情了。

       谁知到，就在那个时候听到了噩耗。”

       苍苍静静的听着，看着流光经过自己的手掌，桌子上的沙漏漏得几乎要空了，她的心却满了。原来，《沉浮》竟是这样来的。苍苍记得《沉浮》里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是永远孤独的丑小鸭。原来，那个骄傲的人，在她的心底竟觉得自己是一只自卑的丑小鸭。她害怕孤独，害怕被人丢弃，害怕只是自己一个人。

（3）       玩文字的人都是不快乐的。——凌苍苍

苍苍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咖啡店。

那似乎是很久很久的事情了。男人告诉苍苍，李海欣也得了抑郁症，需要休学去

养病。也许对于李海欣的父母而言，已经有一个女儿死了，只要李海欣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再次见到海欣，已经是苍苍大三的时候了。苍苍的外公顾长卫重病，她被顾小雅带回了K市，她在川中的校园遇到了李海欣。那个时候的李海欣变成了一个健康的女孩，站在人群里很是耀目，像极了一只完美的天鹅。她们又一次坐在川中学校的树林。

       她们坐在曾经埋猫的地方坐着，静静地等着。

       “她是一个多么完美的作家，小的时候我真的是嫉妒她。她获得了家族所有人的宠爱，还有爱人的青睐和宽容。她多么幸福，却总是那么孩子气。”，李海欣淡淡地看着远方，“知道我为什么养蝙蝠吗？她就是那种动物。很完美，也很可怜。哺乳类动物不会接受她身上的翅膀，鸟类也不会接受她那样一只只会飞翔却不会下蛋的哺乳类。”

       苍苍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李海欣。

       “知道蝙蝠为什么总是昼伏夜出吗？因为它们害羞而且自卑。”李海欣淡淡的微笑，“姐姐小的时候总是爱问很多为什么，父亲母亲怕了她，害怕回答那些问不完的问题，都躲着她。她的自卑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产生的吧。随着时间的增长，她的自卑黑洞就越来越大。她经常讲自己困顿在自己的阴沉的文字里，整日不出门，整夜哭泣。她把自己的自卑发泄在那些书里，最后终于将她吞噬。”

       “其实小时候的我多么羡慕她啊，我就像一只拖油瓶，整日跟着她，就幻想着像她一样，将来做一个作家。我甚至包容了姐姐的一切嫉妒和孩子气，不和她争父母的爱。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用，她把自己伪装的太好，我们谁都没有发现她的不正常。她在那个早晨选择了自由落体，就从我的窗前落下。那个时候，我就站在阳台上，我想抓住她，可是只能看着她像一只断翼的蝙蝠，跌到地上，裂成碎片。”

       “玩文字的人都是不快乐的。”

（4）       爱上作家的人不会幸福。——凌苍苍

李海欣离开的时候，苍苍问她：“你爱着秦臻吧？”

李海欣苦笑，随即说道：“我望着你，咫尺之隔，却是天涯。我永远战胜不了死

的人，谁也不能。那样的赌注我输不起。”

       难怪，苍苍记得秦臻对自己说千万不要爱上一个作家，他说作家都是很麻烦的动物。可是在说起李海欢的时候他那迷离的眼神里全是爱慕。

       即使他的等待，是一种无望的悲哀。哀悼的是他的爱情。

他说，等待，并不是一定要等到那个人的出现。

怪不得有人说，达芙妮最是美丽。

       怪不得有人说，爱上作家的人不会幸福。

       怪不得有人说，分手总在下雨天。

       怪不得有人说，牧童恩戴米恩没有死，他被深深的爱着。

       苍苍望着李海欣，难以言明自己对秦臻这个男人的看法。也许，这是一个永远也不会再爱的男人，他在等待一个永远也不会再出现的女人。

       李海欣呢？她的情敌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上，嫉妒也没有用处了。她无法嫉妒姐姐有一个这么爱她的男人，甚至她打败不了她。跟李海欢的凄厉的死亡相比，她的一厢情愿是在太令人难堪。

我望着你，咫尺之隔，却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