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

            “你们还想要什么啊，我只有这么多，没办法啊”每当我想起爷爷最常说的一句话，心里总是酸酸的！        
   前年，四年前，我爷爷走了，离开了他眷恋不舍的世界，再也没有跟这艰辛苦难的人间有什么牵连．．．．．        
   我想念他，好想再看他一眼，只因为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没看到，而他老人家在临终前仍是嘱咐有加，惦记我是他的孙子孙女们，还带着疾病的痛苦走了，我担心他在另外一个世界走的不好，病也没有治好，怎么办？        
   他是一个朴质再也平凡不过的农村老人，一生之间只是从不间断的劳动，一直的到他终于起不来了．．．．．        
   今年我回家，家里的人很少再谈起爷爷了，时间这东西让人又爱又恨，恨它洗涤对亲人的思念，恨它淹没了亲人的身体，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人类在自然规律面前总是弱不禁风，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我要写点什么，在我还记得的时候，留下点什么．．．．．．        

                                   一        

   爷爷没读什么书，但他却识得很多的字，小时侯总是不明白，长大后一直常问爷爷这个问题，他笑道“我们那个年代的全村就只有黄历和家谱两本书，天天翻来翻去，有些字就这样认识啦”我想爷爷藏地好多好多的陈年故事，也许就是这样来的，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常常个爷爷一起坐在火柜里，我就缩在他怀里，听他给我讲故事，然后哄我入睡，他那浑厚有力的声音很快把我带入梦乡。再大一点的时候，就能够记得他讲什么内容了，《薛仁贵征西》、《薛刚反唐》、《薛丁山》、《水浒传》、、、、、我倚在他的膝盖头上静静地聆听着，两只眼睛睁地大大的，爷爷用手抚着我的背，一边赶着蚊子，他知道他这辈子过了大半了，想把他心中的苍凉用另一种形式告诉我，讲给我们听，对我来说，仅是一个故事，而对他来说，或许就是他生命的复述。        

                                 二        
   爷爷一直很瘦，皮肤黝黑而干枯，全身看不到一丝血色。他一身操劳不止，年轻的时候，为自己的生计发愁，十一二岁就抗着一袋米，走四五十里路进城，换点盐钱，是我们那里出了名的“米贩”。非农忙时总是往大山跑，砍点材换点油。成家以后，还得为儿女成家立业，房子修了几次，繁重的家务让他操碎了心。        
   他虽然很瘦，但干起活来，不比别人差，即使在人生的最后几年，也能挑上一百多斤的担子。他跟奶奶一直自耕自作，农忙的时候，重的农活也是自己忙，只有在春季犁田的时候，要捡天气好才行，因为他有点怕冷了。收割时，一个递，一个很费力的踩，实在没力了，奶奶就在旁边加力，从早到晚慢慢地打，拖不动打谷机的时候，也只能请别人帮帮忙，然后用他只剩骨架的肩膀一担一担地把稻谷挑回家。        
   晚年的生活并不比年轻的时候好很多，自己在一个整天阴暗而且几乎看不阳光地方做饭，也没有烧煤，也烧不起，一年的费用全靠养几头猪。一年四季，只要天晴有空，就会往山里跑 ，砍些材，为了冬天有碳火，还要抗些树干回来，那是很重很费力的，弄回来之后还要劈开，用作冬天的干柴。每年冬天回家，爷爷的厨房门口总是堆满了木柴，每天上午弄一担回来，啃几口硬饭，又拿着那把跟了他好多年的柴刀又进山去了，黄昏才回来！        
   人老的时候，牙齿掉地差不多了，爷爷也一样，在他最后几年里，只有一两颗了，有时连稍微硬点的饭都难嚼了，只能吃些很软的东西，喝些汤，于是，每天做的饭放的水特别都，虽然说是硬饭，其实跟粥差不多，一旦饭硬了点，要花好大力气才能完成任务。菜也没什么营养的东西，偶尔吃点豆腐和肉，更多的是青菜和辣椒。逢年过节，他都会把不多的肉拿出来，拿给全家吃，还得忙上半天，看到大家热热闹闹地，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笑容。在他去世的那年，好不容易去别家吃吨饭，吃鱼的时候，不小心卡住了喉咙，虽然最终取了出来，但身体每况愈下，最终离开了我们，我想他在另外一个世界，应该为此事伤心不已，甚是凄凉！      


                                      三      
   爷爷一生操心最多的还是他的儿孙们，爷爷的四个儿子当中，我爸是老大，还有三个叔叔，二叔是最让他操心的一个，二叔以前成了家，但不幸因病离世，从此，他单身过了好多年，在爷爷六十多岁的时候，又娶了个，终于让他安心了很多。      
   儿孙们多了，烦心的事自然也就多了，儿子儿媳成家要这要那的，他常对唠叨的媳妇们说“我只有这个能力，没办法，只有这么多给你们”。家里常为家庭锁事和一亩三分地争吵不休，显得万分无奈，脸上的表情愈来愈严肃，常常一个人叹气，眼睛越陷越深，他知道，儿媳们天天争吵，就是因为大家都没有，而自己能够给他们的真的就只能是这么多啦，即使还有的，也是卑微的一滴，于他已是最后的遗产。尽管如此，他仍然拼命的劳动，自己住在破落旧房，漏水的厨房做饭，种几亩地，养些家畜，不想给子女添麻烦。      
   他几乎至死不想给儿女添更多的麻烦，即使拿了儿女家一点东西，也要给钱，哪怕是一两毛。好不容易逢年过节请他吃吨饭，他也只能喝点汤什么的，抽根烟，在他因病弥留之际， 硬是不肯住院，回到家里跟他最后的时光作别，什么也没带走、、、、、      
   我是在爷爷的故事里度过我的童年，也是在爷爷的教导下长大的，我的一生离不开爷爷的影子，爷爷的一生也离不开他的儿孙们！      
   等我稍微长大后，我的堂弟妹也出生了，一个接着一个，爷爷就是这样完成了他的人生旅程。他很爱我们，我们也很爱他老人家，每次被父母训的时候，就躲在爷爷那漏水的厨房和破旧住房。只要有人被父母揍的时候，他会马上跑过来把我们拉走，然后哄我们别哭。有时，难得上集市买点东西，就会给我们几个分了，自己留一点点。要是，杀鸡宰鸭的话，那可就热闹了，最后能留给他吃的，就是那些我们不吃的肚脏之类的东西，连辣椒也被我们几个扫光了。      
   人生最伟大的一面莫过于此，爷爷就是这样的人，在对待他的儿孙们时，倾其所有，从来没有想过要带走点什么，甚至奢求到见一面。      


                                        四      
   爷爷的晚年依然苦楚，除了艰辛的体力劳动外，身体也不行了，视力也不行了，思维迟钝了许多，手经常颤抖，也不爱怎么说话了，一个人常常独来独往，是否感觉到了什么。    
   村子里这几年常常有人打麻将，爷爷经常看看，也学会，空余的时候，也打打麻将，虽然输赢不多，但由于年劳力衰，耳目不明，常常输，常常又没钱给别人，就欠在那里，欠多了，也少不了别人一顿骂，还要听旁人们的闲话。慢慢地，爷爷也就不打了，别人找他打麻将也少了，那几年，他老了很多，满脸沧桑和忧虑。儿子家里有了电视机，他也看不懂，只是在寂寞的时候，来旁边听听声音。    
   但喜欢看老戏，前几年，我们乡里一座庙搞了几次活动，演了几天戏，爷爷大清早就起来来，搬了个火桶，走了十几里路，看到晚上才回来。这是他不多的真正属于他的生活，让他感到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跟伙伴一起去看戏的情景，那深邃的眼睛星光点点，可惜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太少了，瞬间而逝。    
   晚年的时候，他去过我城里的姐姐家，那天，他特意换了件新的衣服，两只眼睛盯着街上流光异彩的装饰和繁忙的街市，深深入思，看到姐姐家那台彩色大屏的电视，惊奇不已，远远地看着，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没什么言语。吃饭的时候，也是一个闷闷地吃，猜地出来，那天，他的心思不在饭桌上。    
   爷爷一生没换过什么衣服，整天穿着一件好多年的黑色补了好都补丁的中山装，一双旧布鞋。去年，我回家的时候，特意买了件这么一件中山装，同学都笑我老土，我微微一笑，没有在意，因为他们不理解，穿中山装的真正含义：为了纪念穿这种衣服的那个年代所有的老人，他们是纯真辛酸的一代，其中包括我的爷爷。    


   爷爷走了几年了，留在我记忆中的东西已经不多了，要么模糊不清，要么已随爷爷一块而去了。我好想知道爷爷现在过的怎么样，病治好了吗？还那么瘦吗？换了新衣服不？想我们了不？    
  可惜，他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