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酷刑杀死亲生儿子的残忍帝王

　　我试图舒缓一下心情，用较为轻松的语言把后赵皇帝石虎的暴虐表述出来，但几次都中途作罢。我慨叹自己的修为还远未炉火纯青，不能达到喜怒不形于色、静看云卷云舒的无我状态。石虎那种真实的让人恐惧的残忍，现在想来仍是心有余悸。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会慢慢淡化那些感官上的影像，或许他对伦理的践踏，对人性的摧毁，对亲情的冷酷，才是真正让人感到震颤，而永远不能忘却的。

　　酷刑，本是古代对付敌人或罪犯的一种严厉手段，并不轻易使用，除非罪大恶极或是恨之入骨。“铁环穿颔”、“ 斫眼溃肠”、“拔其发，抽其舌”(《通鉴》)，这些刑罚，无不透射出一股阴森气袭，让人不寒而栗。然而谁又能想到，这是一个父亲对亲生儿子所使用的手段!这一幕幕让人心惊胆寒的行刑过程，也是在亲生父亲的监督下完成的!可以说，后赵皇帝石虎对待亲生儿子石宣的残忍，简直就是对人性的一种摧残。是对人类的一种反叛。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人的情感世界中，最基本的莫过于亲情。血浓于水，血脉能让情感相连，给人以温暖。亲情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一旦融入外在因素，比如权利，比如利益，比如美色，往往会制造出令人痛心的历史悲剧。特别是在皇宫之内，父子反目，手足相残，咄咄怪事，在历史文献中俯拾皆是。隋炀帝弑父篡位，北魏冯太后毒杀亲子，武则天为达目的掐死亲生女儿;皇帝老子对子嗣不满，将其废杀的例子更是不可胜数;而手足相残最典型的，莫过于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了。这些血染亲情的历史，让后人喟叹不已。然而说到残忍的极限，用酷刑虐杀亲生儿子的，恐怕只有石虎一人。

　　石虎(295年—349年)，字季龙，五胡十六国时期，后赵的第三任皇帝。后赵是以“十八骑”问鼎天下的羯族人石勒建立的国家，它灭掉匈奴前赵，一度与东晋南北对峙，雄霸北方，国力盛极一时。然而石勒辛辛苦苦创下的霸王基业，却在后世子孙手里损失殆尽。石虎是石勒父亲的养子，石勒死后，石虎废杀石勒的儿子石弘，取而代之的登上了皇位，也让后赵走上了一条趋于灭亡的不归路。

　　老子能对亲儿子下毒手，这事要从两方面讲：一是老子没人性;二是儿子不争气。石虎本身暴虐成性，他的几个儿子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石宣与石韬兄弟之间，简直没有任何手足之情。他们之间的矛盾激化要说和石虎也有些关系，石宣虽被立为太子，但是石虎更偏爱石韬一些，这让石宣很恼火。一次石宣办事不力，石虎生气的对石宣说，“悔不立韬也”(《通鉴》)，你说这不是给石宣添堵吗，不还像防贼似的防着呢。这话还产生了另外一个后果，就是石韬“由是益骄”(《通鉴》)。有皇帝老子罩着还怕什么呀，专门和石宣对着干，建宫殿，要建的比石宣的好，大梁长九丈，石宣不干，派人过去砸场子，梁也挑了，工匠也杀了。石韬也来气了，你闹是吧，九丈你嫌长，我还涨，十丈。恨的石宣牙根疼，终于派人把石韬杀了，还密谋准备在石虎祭奠之时连他爹一块做了，结果事情败露。

　　石韬被杀，在石虎内心深处，还是有着情感上的冲突的。《通鉴》记载，当时石虎“哀惊气绝”，接下来的行为便几近失控。他把石宣囚禁起来，“以铁环穿其颔而锁之”，铁环穿下巴，听着都起鸡皮疙瘩，石宣“哀号震动宫殿”，估计得疼出溜喽。这还不算完，石虎在城外搭积柴木，上面放上板子，搁一辘轳，绳子这头拴着石宣穿铁环的下颌，“拔其发，抽其舌”，然后用辘轳绞上去。又“断其手足，斫眼溃肠”，然后“四面纵火”，将其活活烧死。石虎呢，“从昭仪已下数千人登中台以观之”(《通鉴》)，领着一帮人在看台上看稀罕，直到大火熄灭。石宣被烧成灰后，石虎又命人将灰撒到各个街道巷弄。

　　我们无从还原历史事件的真相，只能通过历史留下的点滴记载，去透视石虎的内心世界。石虎如此残忍的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在路卫兵看来，原因可能有以下几方面：一是源于他幼年的经历。五胡乱华是一个令人不堪回首的乱世，在100多年的血火岁月中，北方大地几乎无日不战，兵荒马乱，流民徙转，生产破坏严重。你想啊，都在打仗，谁去种地呀，种点粮食还不定被谁抢喽，说“饿殍遍野”绝对不是夸张，饥民们甚至“易子而食”。石虎有过一段在这样的环境下的颠沛流离生活，残酷的岁月，会让人变得麻木。据《晋书》记载，石虎于“永兴中，与勒相失”，也就是在他6、7岁时，再找到他已是17岁。残酷的岁月，会让人变得麻木;十年的流徙，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情。成年后的石虎“性残忍，好驰猎”(《晋书》)，喜欢与野兽打交道，还常拿弹弓弹人取乐，“尤善弹，数弹人”(《晋书》)，已经表现得十分凶悍顽劣。

　　第二个原因，应该说石虎心胸很狭窄。石虎在军中效力，打仗勇猛没的说，身高力大，“勇冠当时”，“指授攻讨，所向无前”，以至于“将佐亲戚莫不敬惮”(《通鉴》)。但就是心眼太小，看不了别人比他强，“军中有勇干策略与己俟者，辄方便害之”;第三，从民族传统上讲，他有着蛮族入主中原的惯性思维。在他们看来，只有铁血才能得天下。石虎是羯胡人，羯胡族的文明程度很低，这些整日游牧射猎与野兽打交道的人，也同样保留着虎狼般的凶性。石虎每攻城略地，必是“坑斩士女，鲜有遗类”。拿杀人根本不当回事。

　　再凶残的人，其内心也有脆弱的一面，除非杀戮成瘾而迷失本性，导致精神上的错乱。石虎并未精神错乱，只是良心已泯灭无几。就在观赏完虐杀亲子的残酷表演之后，石虎又“杀其妻子九人”(《通鉴》)。石宣只有几岁的小儿子“抱之而泣”，抱着爷爷哭，石虎居然也心软了，想赦免他，可是大臣们不干，那意思是斩草要除根。小孙子“挽虎衣大叫，至于绝带”(《通鉴》)，拉着爷爷的衣服不放手，把衣服都撕破了。“虎因此发病”，想是良心受到冲击，石虎就此大病一场，第二年便死去。

　　从这件事上看，石虎良心并未完全泯灭，那么他的残忍，也或许出于政治的目的，是统治的需要，通过以杀止杀，藉此树立威严。其实，石宣并不是石虎杀的第一个儿子，石虎最初立的太子是石邃，就是把尼姑杀了，“合牛羊肉煮而食之”(《晋书》)的那位，因为起兵反叛而被石虎废杀。石邃的反叛，本就让石虎对儿子很失望，加上石宣又要弑父篡立，兄弟之间自相残杀，这对石虎的打击是很大的，它会让石虎更加心灰意冷，而变得六亲不认。他曾对群臣说过一句话，“吾欲以纯灰三斛自涤其肠，何为专生恶子。”意思是说，我想用三斛纯灰洗涤肠子(不知是不是石灰)，为什么我生的孩子都这么凶恶。为什么?这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