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茶

自然界里有哪么多的树叶，惟独它的叶片被人们称作茶，并被赋予了种种文化的涵义
。茶是幸福的，那个叫陆羽的老头也是幸福的。幸福的意义，于茶是一种被发现和“有用
”；于陆羽是一个种发现、抑或还有创造什么的。
　　是在春天一个喧闹的夜晚，坐在先生家品茶的。先生一辈子痴迷茶，深谙茶艺非常会
喝茶——实际上这里已不仅仅是会不会喝茶的问题了。就像这茶，已被赋予很多的名字：
比如龙井、比如云雾、比如大红袍、甘露等等，先生像熟悉儿女那样，轻言细语的，说着
这些茶的种种习性；制作方式，味道……他摇头晃脑的，仿佛本身就是一片硕大的茶叶，
在那   颗炫鹊奈幕乃锸嬲棺匀纾械馈?
　　这回喝的是武夷山的大红袍，还有一种叫甘露茶。他取出茶叶，小心翼翼如抚摸刚刚
出生的婴儿一样，将两种茶轻轻掺杂一起。作用上了一套精致的茶具，取茶、倒水、浸泡
、又倒水，慢慢地箅出“头开”茶，又注上水……一套动作在他已做得十分的优雅和陶醉
，像一部旧电影中的慢镜头似的。面前只两三个人，但这气氛不像耸立在京都十一层高楼
大厦上所拥有，仿佛荒效野外的古寺里，两三个闲人干的勾当……煮壶浇盏，举杯品敬，
谈茶说艺，时间突然凝固在这个春夜了……
　　热爱茶的人是有福的。有福自然还在于品尝——发现、创造、品尝，这就是茶叶为什
么能使人热爱和幸福的缘故。我说，热爱茶吧!
　　吃水不忘掘井人。忘记了幸福，就意味着背叛。难怪人们会将茶喝得那么小心，又那
么夸张了。印象中将茶喝得至为夸张的是白族的“三道茶”，一道“苦”，二道“甜”，
三道“回味”。那里面似乎就集中地了白族人关于茶的智慧和理智。能将一个民族的心得
和哲学融进茶叶里，自己慢慢品味，还劝别人也慢慢品尝，这样的民族难道不幸福和可爱
吗我喝着可爱的茶，我的嘴里十分地清甜，茶的香气氤氲在我的肺腑中，但这是顷刻之
间的事。这就使我深深而真切地认识到，幸福只是一瞬间的事，倏而就会消逝得无影无踪
，人要做的就是要学会珍惜幸福的瞬间。
　　比人更为幸福的是玻璃的盏子，水使它们相聚在一起。它们静静地排列，站成一队受
检阅的方阵，因为它的透明、轻薄，现在它们却与茶叶们无关了。它们是盛装可乐、雪碧
和咖啡的器皿。但我发觉它仍然幸福着。因为简单而幸福。它与茶叶是两个世界的幸福，
两种幸福。
　　茶叶是城市里的人惟的一的一种维系他们与乡土的东西了。它隔着山，隔着水，千山
万水地从乡野旋落到了城市的茶桌上。只是大多时，人们依然会用透明的茶盏盛装它，它
企望的瓷、陶之类的杯盏已经成了梦想。由于透明，我们经常看见玻璃杯里旋落着的枯死
的茶叶，我见到它伤心的泪痕，洒落在现代人的枕上。
　　有些幸福是传统的人们无法体会的。这种损失不是现代的损失，而是传统的损失——
比如现在我喝完了茶，三、四里地，我回家还打了一辆的“的士”，我体味到的幸福就是
不需要用腿走路。茶叶是从来不用腿走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