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河印象

    从文明城邦到雄起的帝国，从封建王朝到民主的社会，城市的兴衰，家族的繁落，在人类历史中，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瞬吧。在那一瞬中，人微笑、哭泣、创造、毁坏、团结、争斗，我们都无从看到。唯能折射出这些消失影象的，只有历史残留下的遗迹。

 

    上海是我的第二故乡。刚毕业的我，每天拎着笔记本，乘坐地下铁，穿行过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每天站在落地窗前，喝着咖啡，俯瞰着这座城市的繁华落寞。我喜欢外滩的奢华，也喜欢嘉定的凄清，而万千之中最怀念的，是苏河。苏州河并不美，但却能深深镌刻在人类记忆里。

 

    一个晴朗的午后，初来乍到的我准备独自闲逛。为了减小迷路的概率，便决计从新闸桥出发，沿着苏州河南岸向东走，看过形态各异的桥后，再沿北岸折返。而当我踏上这段行程后，却发现这是一次跨越时空的穿梭……

 

    河边的小路很窄也很脏，走的人少，非常安静。闸北区段的两岸有废旧的仓库，破败的民宅，还有布满青苔的码头。烟水茫茫，景象萧疏，让人有些惆怅。我在一栋砖石外墙的建筑前停下，烟囱上的裂纹告诉我它年代久远，应该是废弃的工厂。右侧有一条狭小的巷子，地面铺着青砖，墙角还有一排阶梯和古旧的回廊可以上去……再往前的一栋建筑十分特别，有波旁宫式的三角形横楣，上面刻着“TEQUILA CHINA.TBWA SHANGHAI”（如果没记错的话），并装饰有简约的浮雕，古典中透露出几分现代感。

 

    我边听音乐边走，沿途经过了乌镇路桥、西藏路桥、浙江路桥……一路上，老式洋房渐渐多起来，年代迥异，建筑风格也不尽相同。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它们在凄风苦雨中屹立不倒，但我知道自己已停不下脚步，想继续寻找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踪迹。过了四川路桥，一座欧式风格的楼宇巍然矗立，它由古罗马石柱和巴洛克钟楼组成。楼顶带装饰亭，周围环绕着天使的雕像，显得庄严肃穆。我惊叹于它的雄美气魄，若不是上面写着“人民邮电”四个烫金大字，还以为是一家立法机构。（大楼里有邮政博物馆，很值得一去。）

 

    再拐过一段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生冷的铁桥（后来才知道这是外白渡桥，我则横跨了闸北和虹口两个区），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不由得伫足。苏州河在前方形成一个急弯，汇入了黄浦江。不知不觉中，路已走到尽头。我倚在桥头看过往行人和车流，苏河在这里变得喧嚣，在薄暮下又略显疲惫，几经沧桑被岁月染成金黄，逝水无痕又被人们所遗忘。夕阳的余辉映在我的眸子中，那一刹，恍若隔世，仿佛早就来过，也早该来过。我播放起《像雾像雨又像风》的主题曲，因为它是那么适合。

 

    蜿蜒绵长的苏州河水，恰似缓慢搏动的历史脉络，优雅地划出了一道长达千米的亮丽弧线。回去的路上，我看着归航的船只和岸边生火做饭的居民，深深感触到，这真是一条沉淀了这个城市的繁华、往事、传说和所有的垃圾的河。苏河边的新老建筑群，是这个城市百年历史的见证。透过它们，依稀可见传承下来的生活气息和文化底蕴。只要用心去发现，这里的每一处都可以是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