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养蚕

忆养蚕

 潘爱民，2011-3-18初稿，2011-8-14配图并修改。

 最近一段时间，我每天夜里总是闻着蚕沙(也作蚕砂)的味道入睡，用蚕沙做枕头在我的家乡一点也不稀奇，据说还有健脑、调节睡眠、清肝明目等功效。有一天晚上，突然想起了很多关于蚕的事情来，尽管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记忆之中丝毫不因时间久远而褪色。

 人们喜欢把蚕称作蚕宝宝，我并不知道这一爱称的确切来源，不过，猜想起来，有多种可能的解释。首先，在过去，蚕丝作为衣物原料往往代表了高贵的意思，即使在今天，丝绸仍然是高档服装的重要原料。其次，在农产品中，蚕茧的价格是相对较高的，譬如，在我的家乡浙江海宁，卖蚕茧的收入往往是一个纯农业家庭的重要收入来源。所以，蚕对于一个农业家庭来说，实在是个宝。最后，蚕的牺牲精神往往为人们所颂扬，即“春蚕到死丝方尽”。实际上，这一说法并非确切，蚕的一生有多种形态，所谓春蚕丝方尽，并非到死，只是换了形态。无论哪一种解释，都反映了人们用“宝”来表达对于蚕的赞誉和喜爱。

 蚕是以桑树叶为食物的，所以，按照桑树的生长规律，人们养蚕可以有5季，分别称为春蚕、夏蚕、早秋蚕、中秋蚕和晚秋蚕。其中春蚕和中秋蚕正当桑树茂盛之时，故这是两个大季，蚕茧的产量较高。其他三季只是恰逢桑树枝叶需要修理，比如老叶或嫩枝需要删减，因而这三季的蚕茧产量不高，并且质量也不如春蚕和中秋蚕。每一季，从开始养蚕，到变成茧子卖掉，大约需要三十多天。在此过程中，为了让蚕宝宝健康地成长，养蚕人要像喂养婴儿一样喂养蚕宝宝。

 蚕的生命从蚕种籽开始，农村里边蚕种是放在一张纸上的，所以养蚕也是从分发蚕纸开始的。每户人家拿到了蚕纸，便小心翼翼地在一定的温度条件下让蚕卵孵化出来，变成一个一个蠕动的小蚕宝宝。随着蚕宝宝的长大，它们的居住环境从一张纸的大小，每隔一两天就要翻一倍，到最后达到一二十个蚕匾的大小。蚕匾是专门用来养蚕的，用竹子编织而成，圆形，平底，很浅，直径大约1.5米，高度大约15厘米。一个养蚕架可以放十个匾，所以在养蚕季节，家家户户的房子里摆满了各种蚕架和匾。有些人家没有那么多匾，在大季节的时候，临时搭一些养蚕架，上面铺上较为密实的竹帘，权作蚕宝宝的家。

 养蚕是个细致活，每隔几个小时要喂桑叶，每隔一两天要给蚕匾清理一次，即把蚕宝宝捉到空的匾中，然后把匾里的蚕沙和桑叶梗倒出来。随着蚕宝宝的长大，采摘桑叶、定时喂蚕，以及清理蚕匾，这些工作显得越发繁重，而且，有时候还要在喂蚕之前，在桑叶上喷洒药水以便防病。所以，在养蚕季节，人们很辛苦，夜里也不能睡整觉。我在上小学或中学时候，也经常帮忙喂蚕和清理蚕沙。夜里大人们通常不会叫醒我们，但我们偶或醒来，发现父母正在喂蚕。我们有过这种经历，所以知道养蚕很辛苦。

 当蚕宝宝长到二十多天的时候，它们慢慢吃不动桑叶了，身体开始变得发黄而且透明，这说明它们该“上山”了。所谓上山，是指它们要结茧了。人们用稻秸杆编成蓬松的锥形，一个一个挨在一起，然后把蚕宝宝均匀地撒在稻秸杆上，它们就会往上爬，找到合适的空间，便开始吐丝结茧。几天之后，这些茧子变硬，等到里边的蚕宝宝变成了蚕蛹，这些茧子就可以被卖到收购站。养蚕人的任务完成了，辛勤劳作一月有余。

 然而，这仅仅是养蚕的环节，养蚕人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是养护桑树。桑树有大有小，树苗需要嫁接，每年还要剪枝。为了长出茂盛的桑叶，施肥(往往是埋有机肥)和喷洒农药也是免不了的。我小时候经常在桑树地里割草，那时候可以吃到又大又紫的桑椹。桑椹不算水果，没有人买和卖，我们称为“乌多”。小孩子吃乌多不会招人骂。熟透了的乌多，其味道不比上等的樱桃差，但吃完之后满嘴乌紫，让人一看便知吃了乌多。

 对于养蚕人来说，有两个时候心情特好。第一，当喂蚕结束的时候，听着满屋子的沙沙声，心里特别舒畅；第二，当蚕结了茧，看着上了山的白花花的茧子，心里特别有丰收感。

 蚕茧被收购以后，蚕的生命必须正式结束，这是人类工业的要求。这些蚕茧中的蚕蛹必须在一定时间内被烘烤干，以防止它们变成蛾，破茧而出。烤干后的蚕蛹是一道美味佳肴，这里不提。经过烘烤之后的茧子进入丝厂，在丝厂的车间里，每个茧子被还原成一根丝。我不知道这根丝往往有多长，但看到过这一还原过程。摆丝工人在茧子上找到丝头，挂在丝车上，通过机械的方式将丝绕到轴上。每个摆丝工人同时看管大约10个丝头，如果丝头断了还要接起来，或者换一个茧子。茧子是被泡在水里的，可能这是为了便于抽丝。由于破了壳的茧子无法还原成一根丝，所以，蚕茧必须在完好的情况下被烘死，否则就没有用了。

 蚕的一生留下了很多有价值的东西。它吃的是桑叶，吐出来的是丝，拉出来的是蚕沙，最后的蚕蛹还可以成为美味佳肴。如本文开头所提，蚕沙可以作为枕头填充物，其实，它还可以作为牲畜的食物，比如很多家庭在冬季荒芜时节或繁忙时节给羊和兔子喂蚕沙。

 最后，我从Internet上找到并剪裁了一些图片让大家观看一些情景。

图1 正在吃桑叶的蚕宝宝

图2 快要熟透了的大蚕宝宝

图3 蚕沙

 

图4 蚕茧

图5 蚕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