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寺一墓”的典型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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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寺一墓”的典型格局   郑州北大街清真寺系列之四

 

● 齐岸民

村长摄影配图

    “远瞩西域”的匾书,悬挂在望月楼后檐,正对拜殿。阿訇、乡佬坐在大殿卷棚下,抬眼一望便可心领神会了。唐代的中国是自由、多元的国域,于是穆罕默德发出了号召:“学问虽远在中国,亦当前往求之。”
  在北大寺阿訇马建功给我讲述了天方人士默穆都哈的故事。默穆都哈在郑州回民世界里被尊称为筛海(圣贤)。
  默穆都哈初来郑州时,没人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来自西域。他白天沿街要饭,夜晚回到寺里浴房睡觉。此人不久卧病寺内,临终请求阿訇把他的手杖和他一起埋葬。寺里的阿訇依其意,但当抬其到墓地时,“默提”(亡人遗体)不见,唯余手杖。大家以为不凡,便修了巴巴墓。
  志书如此记录:
  默穆都哈明万历年间来到郑州北大寺布教,教化穆斯林得总信之士者多矣。初至郑寺,告众曰:“默穆都哈,如疾不愈,希诸穆民殡焉。”七月七日那天归真,其体大发异香,众豁然知为“筛海”。
  筛海默穆都哈为何来华,他是穆圣派遣的门下还是自愿东来的布道者?民间关于他的种种话语,相当神奇,以至于让我辨别不出他属于传说,还是真事。
  巧合的是,中国穆斯林社会传诵“四大贤人进唐朝”的故事,从西北的甘肃、山西到云南及沿海的广州、泉州,到处可以听到不同版本的讲述。
  穆圣派往中国的四大贤人,大贤到了广州,二贤去了扬州,三贤四贤则住在泉州。迄今,这三处都留下“一寺一墓”相对应的古迹,泉州的圣友寺和圣贤墓,广州的光塔寺和苏哈白墓,扬州的情形如是,与仙鹤寺相伴的是普哈丁墓。
  如此情景,在其他回民聚居地方也能找到墓寺各一的格局,像一种约定,在如此广阔的疆域里,存在着类似的巧合,难道仅仅是天造人设吗?
  穆圣时代以致往后几个世纪,陆续都有西域高人入华传教,他们或穆圣亲派或响应那句著名的语录“学问虽远在中国”,可是据说这一切都缺乏史料的旁证,解说伊斯兰教入华的历史也变得扑朔迷离。广州的光塔寺相传是中国第一清真寺,经过历代的改建重修,它已经衍变成标准的中国式建筑,似乎只有近代的清真寺建筑才刻意营造成阿拉伯式,或许最早的清真寺是异域风骨的,泉州的圣友寺是西域化的,因为它主要的建筑材料是石头,耐久到今天,是可见可触的明证。
  圣友寺始建期,是否意味着此前伊斯兰教已经进入中国,没有确切的定论。
  巴巴墓地处北大寺的西面,在一个名叫老坟岗的地方,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起得突兀,和市井不那么协调,因为100年前的不毛之地,现在已为楼宇所取代,那名称已经丧失原意。
  老坟岗是城西门外的回民墓地,它的地产属于北大寺,大约540亩土地是郑州回民捐赠给北大寺的。今天北大寺在老坟岗还有一处地产,地点就在解放路52号,那里便是巴巴墓所在地。
  我在解放路见到戴白帽子的人就打听,他们给我指示了方位。 那是由青砖黛瓦组成的院落,像旧式的民宅。进了院我再次问路,是马杰龙老人把我引向目的地,那堂屋的前后门是贯通的,紧贴着后门有一八角青砖亭屋,亭屋之内,石碑之后便是“山海默穆都哈大人之墓”。碑文所示,此墓乃道光二十三年重修,为教长牧临清、马振九等所立。著名阿訇马振九的墓今在北大寺内。
  对于没有预约的采访,马杰龙老人并不介意。我不知道该称呼他乡佬还是阿訇,马杰龙说叫什么都可以,于是我称呼他阿訇,以示尊敬。
  他说,自己的工作是为北大寺目前在老坟岗仅有的一亩多的地产守责,临解放路几间门面房和管城街两处房产的出租,是北大寺维持日常开支的主要经济来源,其他则为穆民捐赠。
  我想,阿訇马杰龙还有一个守责,充当一个虔诚的守墓人。关于这一点我未作探问,从堂屋陈设看,这里具备日常起居所需的物件,后来马杰龙的话也证实他自己成年累月地守住于此。引人注意的还是西侧屋,那平铺于地的深蓝色粗布褥子,是老人面西礼拜之地。
  在北大寺,一个乡佬告诉我,穆斯林的礼拜并不限于清真寺拜殿之内,大地所有清洁的地方,都可以礼拜。在跋涉路途中找不到水“大小净”,虔诚信道的人会以土“代净”:以手触地,模拟洗浴的动作摸脸、搓手,然后伏地诵经。
  那天,我和阿訇马杰龙面对面交流了很长时间,他能够说清楚老坟岗的“历史”,已经到了民国中后期:那时地还是寺里的,却由于郑州城的膨胀,老坟岗荒凉之地渐渐成了集镇,卖菜卖粮、日用杂货、小摊小贩,杂耍唱戏,可谓老郑州三教九流的集纳地,寺里以丈测地收租,租金也收得相当少。
  1949年后,地被城占了,其他的墓都不见了,唯巴巴墓留存至今,完好无损。马杰龙认为默穆都哈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每逢开斋节,到了“走坟”时(相当于汉民清明扫墓的习俗),不少回民总要到巴巴墓去看看,它是郑州回民的念想。
  巴巴墓入土为安的,是一根手杖还是圣贤的遗骨,后人已无法确知。传说,后来有郑州回民至麦加朝觐,见当地葬地名录上有其名,年代籍贯均相符。他又回到了圣地麦加?
  与“远瞩西域”构成另一托思的是“天方净域”四字匾额,它悬在拜殿的门楣上。拜殿是寺的主体建筑,它高约10米,面阔5间,进深4间,殿内与窑殿相通,可容300多人礼拜。
  朝觐是“完纳天课”最后一个拜功。穆圣有明确的指示:“你当在众人中宣告朝觐,他们就从远道或徒步或乘着瘦驼,到你这里来。”
  中国每年有大约五六千人远道去圣地麦加朝觐,他们不再像古人那样徒步或骑着骆驼万里跋涉,而是乘坐航班。只要经济条件许可,所有的穆民都应该去沙特麦加禁寺朝觐克尔白——天房,那是穆斯林活着礼拜,亡后面向的方向。那里供奉着伊斯兰教的圣物——玄陨石。
  北下街清真寺教长买红星,给我讲述了麦加朝觐的经过:
  “我和父母、岳母四个人一起去的,那是1999年(回历的12月10日),来自世界各地不同肤色的穆斯林350万,进入禁寺。那高8米、宽10米的长方形天房,有黑色的幔罩着,那黑色的布幔,每年更换一次,由阿拉伯国家轮流制作。
  “所有的人都要围绕天房环行七圈,走里圈大约半个小时,但人相对拥挤一些,年轻的好在里圈,走外圈要个把小时,比较适合老人。禁寺是穆斯林心目中最神圣的地方,也是表达心意的地方,去过麦加是心灵的慰藉。”
  在北大寺,乡佬们说,阿訇谢克选朝觐过。穆民闪占有的几个孩子把他去麦加朝圣的钱都凑齐了,可他腿脚有疾,年事又高,儿女担心,原计划今年成行,只好作罢。老人说起这场事,抱憾不已。
  那天是周五,也即穆斯林的聚礼日。穆民闪占有特意从城西跑到东区的北大寺,他肩挎黑色的提包,拉链敞着,见了人亲切招呼,顺手从包内取出塑料袋,从塑料袋一沓纸中抽出一份送人,那是他自己集纳的册子,一共十张,上面全是穆民应知应会的小常识。
  这样的册子老人自费印制了1000份。
  望月楼12根青石柱,被风雨剥蚀得很有沧桑感了。光绪十四年望月楼重修过一次,楼瓦、木门换了,20年前又重修换的还是木门、楼梁,因为这些部件的用材,不是石头的,问题就这么简单。
  明朝初年,严禁色目人之间自嫁,只能与汉人通婚,违者杖八十大棍。不过,我更笃信北大寺乡佬巴士华的话,西域人留下了,娶了汉家女,成了汉人的老表。回民在中国形成可能就是这么简单。
  我们理解中国800万回民,也要基于如此简单的道理:尊重他们的信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