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择这样活着

这个月初回了趟昆明的家，我才意识到自己来北京8年了，而对于我出生的地方已经全然陌生。其实在北京我本就没有家，我曾对老婆说：你在哪里哪里就是家了。一间房子根本算不上一个家。“北京是我的第二故乡”这种扯淡的话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我在这里始终找不到故乡的感觉，自然没有第二之说。不过，北京确实是一个让人看不清楚、永远充满未知，从而执迷的城市，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欲罢不能。

最近的精神状态实在太差了。我体会到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晚上睡不着，而是睡着一会又忽然醒来，一个晚上反复几十次。而只要我是睁着眼，不论白天和黑夜，脑子里便会重复问自己：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这本是一个很难有答案的问题，不过我很早前看过一句话：越是对很难有答案的问题深入思考，越容易过得富足。后来我发现，有些问题不是答案不答案的模式，而是不同高度有不同的视野。就像任何二元对立里的问题，都不可能在内部得到完美的解决，只有跳出二元对立，才会找到平衡。我一直以为我面对的问题是：北京/继续创业 OR 昆明/老实工作？但其实不是，我面对的始终是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从上学开始还算一路太平。青少年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然有着梦幻般的童年；上了大学我发现，我竟然是没有补过课的青少年；然后毕业了，我发现我竟然有一个没好好上课却精彩的大学。再然后就发现，毕业了，所有人都傻B了。原来青春的后面是悬崖，再没有人可以告诉你怎么走，自己也不再是那个不问为什么就可以朝任何方向走的孩子。然后所有人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在茶色的玻璃瓶里没有目标、看不见光亮的飞。但凡看见一点点光，就不顾一切的奔过去。有人说我们注定是没有梦想的一代，也来不及了。其实梦想在我身上从未消失，你没有了梦想只能说你已经妥协了。

其实如果想在北京生活下来，不是什么难事儿，反正我的很多朋友都在北京、上海，过的看上去也挺好，买苹果的买苹果、买黑莓的买黑莓、买香蕉的买香蕉、买房的买房、买车的买车……如果不是几杯酒下肚，也不会知道各自有各自的辛酸。倘若每个人都像看上去那么快乐、幸福、哪怕悲伤，该多好。可马克思告诉我们，事物有表象和本质之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要离开北京，其实最难面对的是“可能性”。有人问我，如果十多年以后，你留在北京的朋友接触的人都是各个行业的精英，或者现在不如你的人已经是某某公司的CEO、CTO……说实话，我是很害怕的。谁能甘愿自己平平凡凡，而曾经在隔壁坑和自己一起拉屎那个人变成别人口中的某某牛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杯具”，我的“杯具”除了盛着创业的失败外，还有许多辛辣。第一次创业的失败必然给我带来精神上的创伤，更何况创业失败那时还被无耻、龌龊之人讹诈数百万。我将其视为上帝对我的试炼，毕竟如今是世道即如此。有这样一个事实：我们生活在一个价值观很单一的社会里。简单的说，就是大家用同一种标准去衡量不同的人和职业。生意人成不成功看钱赚的多不多、做老师成不成功看钱赚的多不多、做医生成不成功看钱赚的多不多、画画成不成功看钱赚的多不多、工程师成不成功看钱赚的多不多……不同的社会分工决定了不同的金钱收入和精神收入，但如今都不在乎精神收入。其实在西方的历史上，随着物质生产技术的飞速发展，也出现过这么一个自我价值缺失、找不到认同感的时代。比如《垮掉的一代》，以前看根本不知所云，毕业后再看才明白为何它会畅销。

当明白社会应该有多元化的价值观时，就开始真正面对自我，因为多元化意味着要有不同的独立的个体，而独立的个体缘于独立的思考，而独立思考则是一件很自我的事情。不过独立思考不是刚愎自用，而是能够审视自己的思维和思维方式，这是一种较高层次的思维方式。虽然在审视的过程中不免还是用自己的思维方式在审视，但一旦明白了第一层关系，之后的每一层就都明白了。就像盗梦空间里明白了第一层梦境的原理，后面的都可以类推。但是，独立思考的答案未必是对的，甚至很错。

这两年多来，听过不同的人说自己留在北京或离开北京的理由，多数是混沌的。我自己也是混沌的。我始终没有办法给自己一个目标。在出世与入世间我似乎一直偏向于出世，或许每个想出世的人心中都有一间茅庐，只是没有三分天下的才、和三顾茅庐的玄德。从古至今，政治理想从来都是不能实现的，能实现的只有政治抱负。同样的，很多理想和追求，都像是地平线一样，有方向但是没有到达。不是有人说，实现梦想最好的办法就是醒过来吗。不过，早早失去了梦想，那么你期待的未来怎么办？新周刊说，离开一线城市是人性和城市的双赢。不管这种说法是不是在一线城市无法立足的自我慰藉，至少对于我来说，我希望我是在选择，而不是被选择。

都说中国人现在浮躁、功利、幸福感不高……但是问问自己呗，自己是不是功利？是不是浮躁？是不是自己也在过着所谓“应该”过的生活？有时候我觉得说这话很可笑，就像是一个考试倒数的学生在冠冕堂皇的谈论这次考试全班平均分不高啊！人人都觉得社会风气好有自己贡献的一份力量，社会风气不好就是别人带坏的。甘地说：你要成为你希望的改变。在中国，甘地太少，大家都一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架势。怪不得社会学家说，缺乏责任感是从缺乏社会责任感开始的。

乱七八糟的说了些，其实发现自己不是在选择在哪里的问题，而是是否有勇气面对失败的问题。在我的逻辑里，北京——意味着必须大步向前冲，没伞的孩子只能努力奔跑，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创业，去正视自己的梦想，做好自己的公司，开发出领先的云计算应用产品和游戏；昆明——进一家效益不错的国企，开始享受二线城市慢节奏的、舒缓的工作，周末开着BMW带父母和老婆去海埂公园打网球、做瑜伽、晒太阳、看电影。

我是那种不怎么在乎大多数人看法，却会对个别几个人看法特别重视的那种人，比如父母、爱人和挚友。我不像大多数人，会在和自己的“梦想”热恋过后，逐渐感情冷却，直到和“梦想”分手。我自知每个人的能力都是有瓶颈的，自己的瓶颈在哪里恐怕不让自己试一试是永远不可能知道的。对于已经30岁的我来说，必须肩负着对家的责任，然后去闯江湖，这是一种不知死活的做法，在我看来不值得羡慕和称道，而是凄凉和悲催的。因为我必须选择！

此时，我选择这样活着：“爷其实要去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