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的时光碎片

来源:互联网 发布:万方数据库app 编辑:程序博客网 时间:2024/04/28 10:12

  1.

  昨晚,跟先生去西湖翠苑看老朱。辗转到她家,一片哀然之气,此前她不让我去看她,说心意已领。夜色下,我开口第一句:“我还是不放心你,哪怕看一眼就回去,也好。”

  坐在那么亮的客厅里,她端着一碗汤,神色黯然。我向来不会劝人,磨磨唧唧不知所云。她不由得地又重述了弟弟车祸的来龙去脉……我心里知道这样的话她说过多少遍了,每次重述都是石碾过一遍心。如是想,仿佛真是不要去看她的。而在我,总要看看她的精神气貌,才能安心。

  念及老朱,都是她的善心。数月前,我每晚惊魂不定不能安寝。那时候,先生忙于期末考试,无暇顾我。她来电说可以请假陪我去上海问医。我清楚彼此无非从前一场同事,她却能体贴我,好感动。如今她这一遭,让我担心。

  每一种难过都很难过,每一种难过都不一样。像老朱失去弟弟的难过,怎么挨过来?可我还是希望不久后,她依然做回像打了鸡血的坚强女人,照顾老母亲,照看女儿和弟弟的妻女,微笑着走向未来。

  2.

  茂雯大我一岁,蔷薇小我一岁。是我的两个好姐妹。蔷薇曾说去岁我交到的朋友中,算小徐和老徐最好。老徐就是茂雯。读张爱玲和邝文美的信笺,就觉得茂雯是现实版的邝文美,心地仁善朴素真实。病中,她为我祈福,写诗,无不让人觉得阵阵温暖。茂雯就像一面明镜,时时照到自己的不足和缺点。

  上帝眷爱的孩子,一定都得穿过黑暗而痛苦的隧道呢?奔命于母亲的病,忍受夫妻两地的孤独,承起独自育子的担子等等,茂雯不得已被生活打成了“大神经”的人。

  而立一过,终于有机会旁观别人的人生,暗淡或是灿烂的,最后总逃不过真实的悲凉。打电话给茂雯,有时她在等六路公交车,有时骑着电瓶车去别的单位取文件。她的文字始于凄婉,却从不以抱怨为终。她说有一次回家路上无故停下来,迎风洒泪暗自叹息一番。我说,我懂。但回念起她,总是一脸干净的笑,她待人有少见的温温柔柔的妥帖,我最喜欢这点。

  她坐上去精神病院看母亲的公交车,随手摊开一本诗刊,念到一首关于爱情的小诗,瞬间感到爱情的美好,仿佛看到未来的曙光。这小段的时光像一小簇火苗,抵御了窗外渐袭的秋风。从不敢想象如果我是茂雯,会怎么样地逃避生活,垂头抱怨。她说起母亲苍白的双手,木滞的眼光,袖上的血迹,一一如画,令人揪心。茂雯真的可以强大到坚韧无摧吗?一直与疼痛周旋的茂雯,就像自家用旧的棉被,盖在身上总那么合适而温暖。

  茫茫人海中,没有错过茂雯,是我的福气。就像张爱玲遇到邝文美一样。

  3.

  以前,总以为汪子是个好老的老头。下意识的误会成了魔幻的“代沟”,他往来我的博客,只是只字片语。今天,他在书单下留言问我可是每册都读?无奈情急中,回复道:“想读的总要读的”。转到他那里,偶然看到他的闲字:泰州境内我喜欢,重庆的三皮,泰州的午夜,姜堰的小W。

  三皮原是泰兴的徐波,一个早已浪荡出名堂的写手。早年去他家,吃惊于满屋的书,又啧啧他高大俊朗的形象。他的文字是安静的,不单能勾画出生命的棱角,也能喷发出一己的爱憎。而三皮的孤独感是与生俱来的,也是深入骨髓的。此去经年,他定居蜀川,或朋友拥簇,或夜半独行,夜阑下的双眸始终清澈而水润,涨满了故乡边地的惆怅。而午夜的字,也是晓庆和我都大赞。曾说起午夜的文字,缓流向前,却潜伏着某种力量。午夜比三皮多了点丝滑,但不至于滑到入口即化。晓庆说午夜很到位,他有港台文学特有的贵族气。我读他独居的文字,似乎也感到一种哀楚。三皮的哀楚是苦涩而繁复,午夜的哀楚是清甜而清晰。

  至于“姜堰的小W”,不知汪子所指是我乎。如果纯属虚构,而我却一意对号入座,实在是蒙君错爱而汗颜。汪子的文字温雅和煦,跟他相片上眉宇间的青涩何其不衬。更多人垂涎他的散文,而我却爱看他的流水闲笔,一段字里袒着红热的心,一段字又蹙成眉间的川字纹,告诉我这样的过路人,有关他的身世和曾经。

  汪子的眼镜大概很深度,背后锁着深深眸子。短须却猛然将他从平庸世界里揪了出来,又一个从水乡撑舟而来的年轻渡公的形象。深爱文字的人们,身上某处隐秘地带一定都有“孤独”的刺青。因为自恋和自卑,总不肯轻易示人,往往更爱在深夜自抚,心理掺着自傲、哀悯或是单纯的疼痛。但这一刻,无疑是清醒地较真,对抗世界的声音最终选择了默然,退后,再退后,直到消隐到黑暗的深处。

  如果我是汪子,泰州境内,我垂涎哪些人的字呢?或者,无聊时候,去看看桂林的口水诗,晓庆的即兴诗,在无人的黑夜里,不寐,我却是真正意义的清醒的“活”。

  4.

  世上有多少人抱着秘密离开的?我不在其中。“秘密”在抑郁期成了淤堵,最终选择一点点地掏出来。又一次展露人本自私的本色。蔷薇说杜拉斯真生猛,就像几年前成君说起杜拉斯的激情的一个道理。她与情人间的生理年龄在爱情面前显得不堪,打满褶皱的身体下窝藏的依然是鲜嫩的心。性爱最后简化成肌肤相亲,却一样如火熊熊地烧炙着彼此的心。

  或许对于杜拉斯这样的女人,应该值得礼赞和歌咏。尽管我至今没曾深读过她,但完全可以想象出里面有刀绞的疼痛和欲仙欲死的极限快乐。“性”在这一类作家的眼里显得单纯和直白,或许只有异域才是这类花草的原生国。对于异乡人的阅读,早早便在心灵上开始了价值观的摆渡。

  买来千禧年出的《杜拉斯文集》,从袁筱一译的《杜拉斯传》开始读。这大概要割出一段好时光,单独给杜拉斯,这个纯粹为激情生为激情死的女作家。那时候,我还没有第一根白发和第一道皱纹。那时候,我的眼袋也许仅仅是“蚕卧”,却偷看了改编的电影《情人》。一下子就喜欢上那个形象拉跨的少女,也在心里奠定了梁家辉的美印象。木窗夹隙下的光影,动荡不安的午后,爱情之花躲开门外的闹市,在黑暗中悄然绽放。有何情理而言?又有多少规则可循?更仿佛与世俗、观念以及一切的一切无关系,就像单纯性的物理现象,女角冲任了N极,而男角被命运安排成了S极。女子的爱情最好生发在懵懂的豆蔻年华,来不及想太多,将整个肉身和不称为思想的思想齐齐地淹没进去,得到了快痛到极处的体验。这一生,匆匆或是悠悠,都似乎值得了。

  杜拉斯一度成为小资话题或畅销话题。那些熟读杜拉斯的女人大概都遁化为贤妻良母,漫入了丈夫孩子的日常中。也有时杜拉斯成了身体的秘密,夫妻合欢过,在他的鼾声中默默犯念一下下,嘴角浮了一个谁也看不到的笑。这笑也是个秘密,可以收藏到像老年杜拉斯一样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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