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

拾荒者的日记

《围城》——根植于劣根性之上的人的选择

2012-12-02 13:54:34

钱钟书的《围城》讲述了男主人公方鸿渐从国外回来之后，经历的一系列情感、事业上的纠纷和故事。四位出场的女性，按照顺序分别是鲍小姐，苏文纨，唐晓芙和孙柔嘉。从方鸿渐和鲍小姐在船上的一夜情，到方鸿渐和孙柔嘉最终的婚姻破裂，生活的深刻内涵和无奈让这个三十年代的海外归来的却具有痞气和玩世不恭的知识分子，感到了人生的极其荒谬和虚无。

鲍小姐的开放和性感给方鸿渐了极大的冲击，作为一个年轻男人，方鸿渐是喜欢鲍小姐这种热情和自然的。可是方鸿渐想从鲍小姐身上得到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也许是身体，可是又不仅仅是身体；可是难道是鲍小姐的心和爱吗？也不见得。方鸿渐在船上精力充沛地鲍小姐调情，却始终不敢更加主动地作出什么事情来。然而夜晚的鲍小姐的投怀送抱也给了他们的故事一个很好的终结。方鸿渐还没有从此一夜情中体会到任何头绪，便面临着分别，而更可叹的，是鲍小姐的未婚夫出现了：一个矮胖的富有男人。方鸿渐想到鲍小姐曾说自己和未婚夫很像，不禁哑然失声。这是一种恶心却吐不出的反胃之感，他被玩弄了，是吗？是的，他被玩弄了，而同时他也得以一夜风流。可是他的认真程度要比鲍小姐高很多。

苏文纨爱方鸿渐，作为一个自视清高的女知识分子，苏文纨的爱是不易的，她力图扔掉自己身上的传统的矜持和内敛，而耍了一系列小手段去制造她和方鸿渐之间的恋爱的机会，哪怕是做给别人看的。苏文纨的控制欲很强，她不仅要爱，也要爱的符合她的模式。其实方鸿渐是不喜欢苏文纨这种类型的女人，但我认为苏文纨的优点还是很多的。苏文纨的身体不是方鸿渐喜欢的类型，她过于纤瘦苍白，不够丰腴，又缺乏时髦的气场。她的才华和聪慧又是方鸿渐的压力。所以方鸿渐是不可能爱她的。可是方鸿渐是虚荣的，他和苏文纨继续保持着暧昧的关系，从此关系中抱着骑驴找马的心态，任由关系的发展。

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类型的姑娘，具有不可替代性。在没有遇到这种姑娘之前，他可以喜欢或者“爱上”别人，或者短暂恋爱或者长期维持关系，可是他们内心会有一处无法填补的却触摸不到的不满足的空洞。直到遇见了这个类型的姑娘，也就是自己心里的一直苦苦寻觅的那个姑娘，男人的天生的捕猎性便开始发挥作用了。男人的这种爱是狂热的。唐晓芙的活泼、美丽、纯真、甚至一丝丝孩子气的狡黠，对于方鸿渐的吸引是致命的。他陷入了对唐晓芙的疯狂迷恋之中。方鸿渐的身上是矛盾的综合体，他虚荣，却也渴望真情；他贪婪，却也渴望感情上的专一付出；他懦弱，却也想拥有真正渴望之人；他自私，不顾他人感受，可是也想珍惜心里的那个姑娘。

不是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此纯粹的爱恋，然而一旦失去，其打击的程度也是可以想象的。

虽然苏文纨戏谑唐晓芙为“交际花”，可我认为那不过是年轻美貌的女子从众多异性的追求者中找到安慰和自信的一种方式，她想以此来告知他人自己正在绽放，而终有一个人会将此种绽放占为己有。唐晓芙对方鸿渐是失望的，她对于爱情有着极高的乌托邦情结，不仅要占有男人的全部的爱，也要占有男人的全部历史。拥有此种高要求的女孩，怎么可能是真正的“交际花”？苏文纨在唐晓芙和方鸿渐失败的恋爱中固然起着不小的作用，可是真正的始作俑者是两个人的不成熟。方鸿渐身上具有众多男性所共有的劣根性：游离、贪婪、而又因为动了真感情所以无法在被抛弃时理智地想出解决办法。而唐晓芙年纪尚轻，还无法理解男女之间的爱是有过程的，爱常常随着人生一同成长，有些人会逐渐抛掉年少轻狂，而开始专一深情对待感情。她的爱情不容许有任何污点，她也觉得总会找到爱自己的更好的人。也许相爱的人会无意中伤害彼此更深，而此伤害往往也会成为万劫不复的终结。我认为，如果方鸿渐和唐晓芙能够顺利地走入婚姻，唐晓芙自然的活泼的秉性不仅会激发方鸿渐的才华，使其无论从生活还是学术上都能够认真起来，方鸿渐的逐渐成熟也会使唐晓芙爱玩散漫的天性得到收敛，逐渐成为一个真正的美好女性。

但他们的恋爱悲剧是注定的，这不仅仅是他们各自性格的原因，也是在当时传统和现代断裂时期，人们的心灵得不到依靠和信仰，一方面怀旧一方面又渴望自由，走出了包办婚姻的魔咒却无法真正的理解爱情的独立性和自由化，这也是由于人性中的自私、贪婪、占有、无法宽恕的品性，始终左右着每个人的选择。

而方鸿渐最终在孙柔嘉的天罗地网下，进入了孙柔嘉编制的温柔乡的幻梦。之所以称其为幻梦，因为孙柔嘉并没有最终给他以温柔和美好。孙柔嘉懂得欲擒故纵，也懂得虚张声势，她在爱情上的手段不仅不必苏文纨少，而且要高明许多。以至于方鸿渐不仅在最初时期没有感到厌烦，反而在其中自得其乐。她同所有陷入单恋的女孩一样，自守矜持又运用头脑，爱的荡气回肠又不漏声色，我欣赏的是她的润雨细无声式的对方鸿渐的冲击。可是她的心机和世俗，使她最终无法在事业和婚姻中走的更好更远。我想，作者钱钟书所真正欣赏的那类人得品格，正是《围城》中所有主人公都不具备的品格，至少不是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具备的。

钱钟书心中的理想女性，是智慧而非聪明，是性感而非风骚，是真性情而非矫揉造作，是宽容大气而非忍辱负重。孙柔嘉的世俗、功力以及对于生活的那种机关算尽的苦心经营，最终使得方鸿渐的心理防线轰然倒塌，使得他失去了对于婚姻、甚至对于人生的最后希望。他无法再有能力去追求人性的真善美，也无法守住自己内心的那仅有的骄傲和自足。好的爱恋是能够使人成长的，使人逐渐抛弃了自己的劣根性，而向着人性的完满而去的。可是通往好的爱恋的道路是如此曲折，它受到太多太多无情的考验。

法国哲学家萨特说过，人的自由，在于人的自由是被逼迫的自由。不管你是否想得到自由，你都是自由的。所以，绝对的自由意味着绝对的责任，意味着无论你做出何种选择，无论此选择带来何种后果，对于此后果的承担都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不要归于他人，不要归于自己的一时糊涂或者自己的软弱。软弱，也是你的选择。

看似在《围城》中的所有人，都没有得到最初想要的那种美好的人生结局。苏文纨后来的爱财和俗气，孙柔嘉后来的怨妇一样的纠结，方鸿渐的畏缩和漠然，都使得他们年轻时期的最后一刻的美好荡然无存。

生命是荒谬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同此荒谬作斗争，最终仍然无法逃脱死亡这个最大的荒谬。这种西西弗死式的自虐式的被抛的命运，似乎显得人的自由选择是如此微不足道。

可是，如果连人的自己选择都不能自由，任其荒谬继续下去，在荒谬的大背景之下，不仅没有得到思想和人性上的提升，反而将生活的空洞和虚无不断揭示，那么悲剧则在所难免。

这边是自由的悖论，也是人生的无奈之处。如此有限的生命注定充满了一系列不可调和的矛盾，让我们总是在否定当下的境地，而后又在寻找新境地的途中遇到无数险阻。凌驾于吃喝拉撒之上的形而上的生命的思考，有时候显得过于不合时宜和多于。

“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这个画外音让我们知道了人生拥有的从来不是一个适中的临界点，在这个临界点上可以看到各色风景，可以品味各种美好的感情，而是必须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

而此选择是否正确，谁知道呢？就算此选择错了，who car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