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屠格涅夫

来源:互联网 发布:魔法师雾化器做芯数据 编辑:程序博客网 时间:2024/04/27 19:43

六月的最后一天,举目四顾,一千里之内都是俄罗斯的大地——祖国的疆域。

整个天空抹上一派均匀的蓝色,只有一朵白云悬在天际,似动非动,似散非散。微风不兴,天气晴和……空气如刚挤下的奶汁那么新鲜!

云雀鸣声悠扬;吃得鼓起脖子的鸽子咕咕叫个不停;燕子默默地穿梭飞掠;马儿打着响鼻,嘴里不停地咀嚼;狗温顺地轻摇尾巴,不声不响地站着。

空气中散发着烟火味、青草味——淡淡的像松焦油的气息,又有点像水果味。大麻长势正旺,散发出浓重而悦人的气息。

深深的峡谷,坡度却并不陡。爆竹柳排成数行分布在两边的坡上,它们的树冠像顶着一个个大脑袋,树干向下分裂成道道裂缝。一条湍急的溪水流经峡谷。水光潋滟,水底的小卵石似在瑟瑟颤动。

在远方,天地合一的尽头是一条蓝莹莹的大河。

峡谷里,一边排列着整洁的谷仓和门户紧闭的小栈房,另一边排列着五六间木板盖顶的松木小屋。每间小屋的顶上高高耸立着一根杆子,上面安着一个椋(liáng)鸟窝;每个门廊的上方钉着一头领鬃高竖的镌刻出来的铁马。凹凸不平的窗玻璃辉映出彩虹般的光彩。百叶窗装饰着画得不高明的插花水瓶。每间小屋前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张完好无损的小长凳。贴外墙的土炕上猫咪缩成一团躺着,敏锐的耳朵高度警戒着。高高的门槛里面,穿堂暗幽幽的,阴凉可人。

我铺开一件马衣躺在峡谷的边沿。周围到处是一堆堆新割的干草,清香醉人。会理家的屋主人在小屋前扬草:让干草再晒上一会儿,然后就送进草棚里贮藏起来。到那时候,在干草堆里睡觉才美呢!

孩子们钻进每一个草垛,只露出头发卷曲的小脑袋;凤头鸡在草堆里寻找蚊蚋(ruì)和小虫吃;嘴唇发白的小狗在搅乱的草堆里打滚戏耍。

几个长着淡褐色卷发的年轻后生,穿着干干净净的衬衫,衬衫的下摆低低地束在腰间,脚着沉重的滚边靴子,胸口靠在卸了马的大车上,伶牙俐嘴地你一言我一语说笑着。

一个圆脸的年轻女子从一扇窗户里探出头来笑着:不知是因为小伙子们的说笑,还是干草堆里孩子们的嘻闹。

另一个年轻女子正用一双健壮的手从井里吊起一只湿漉漉的大水桶……水桶抖动着,晃荡着,挂下一长串火红色的水滴。

年老的女主人站在我面前,她穿一件方格呢裙子,一双新的厚皮靴。

大空心珠穿的项链在她黝黑瘦小的脖子上绕了三圈;一块红点的黄头巾包着她的头,低低地盖在那双混浊的眼睛上。

然而那双老年人的眼睛却彬彬有礼地露着微笑:她那张皱纹交错的脸也堆满了微笑。看起来老人家已有七十开外年纪了……即使到今天也还看得出当年是一位绝色美人!

她叉开右手五根晒得黝黑的手指,握着一罐直接从地窖里取来的未脱脂冷牛奶;罐壁布满了小玻璃珠一般的小水珠。左手掌心里托着一大块余温犹存的面包,递给我:随便吃吧,外地来的客人!

蓦然间一只公鸡啼叫起来,忙不迭地扑楞起翅膀;一头拴着的小牛也慢吞吞地应声哞叫起来。

燕麦长得真不错哇!是我车夫的声音。

哦,自由自在的俄罗斯乡间,多么惬意、安宁、富足!哦,多么宁静、舒心!

    我于是想到:对我们这儿的人来说,君士坦丁堡的圣索非亚教堂圆顶上的十字架,以及我们城里人所孜孜追求的一切,又算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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