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宜鼓荡

“气宜鼓荡”这个词组，在武禹襄的著作《十三势说略》第二段中这样写到：“气宜鼓荡，神宜内敛。勿使有缺陷处，勿使有凹凸处。其根在脚，发于腿，主宰于腰，形于手指。由脚而腿、而腰，总须完整一气，向前、后退，乃能得机得势，有不得机得势处，身便散乱，必至偏倚，其病必于腰腿求之。上下、前后、左右皆然。”
　　
　　在李亦畲的著作《走架打手行工要言》中是用“神气鼓荡”，代替了“气宜鼓荡”这个词组。为梳理两位太极拳前辈研究太极拳的思路，现将李亦畲在《走架打手行工要言》中的精彩文章段落摘录如下：“欲要引进落空、四两拨千斤，先要知己知彼；欲要知己知彼，先要舍己从人；欲要舍己从人，先要得机得势；欲要得机得势，先要周身一家；欲要周身一家，先要周身无有缺陷；欲要周身无有缺陷，先要神气鼓荡；欲要神气鼓荡，先要提起精神，神不外散；欲要神不外散，先要神气收敛入骨；欲要神气收敛入骨，先要两膊前节有力，两肩松开，气向下沉。劲起于脚根，变换在腿，含蓄在胸，运动在两肩，主宰在腰。上于两膊相系，下于两胯、两腿相随。劲由内换，收便是合，放即是开。静则俱静，静是合，合中寓开；动则俱动，动是开，开中寓合。触之则旋转自如，无不得力，才能引进落空、四两拨千斤。”
　　
　　其实“气宜鼓荡，神宜内敛”或“神气鼓荡，先要提起精神，神不外散”，就是要解决“周身一家”的问题。从两位前辈的论述中我们可以清楚的认识到，没有周身一家的太极身法，就不可能表现出太极拳技法和功夫。这两段精辟论述，从不同的角度告诉了我们获得周身一家的训练方法和路径。
　　
　　何为“气宜鼓荡”？我理解武禹襄在《十三势行功要解》有清楚的阐述：“立身中正安舒，支撑八面；行气如九曲珠，无微不到，所谓‘气遍身躯不稍滞‘也。”气遍身躯无微不到就是“气宜鼓荡”，也就是“周身一家”。
　　
　　关键是如何让自己身体的气鼓荡起来？我以为，只有从学习太极拳套路，身心力行做起。在桩功、单式、套路、推手等的习练过程中，用心去感悟身体内外的变化，舍此无法进入太极拳殿堂。用心去感悟身体内外的变化是关键，是敲门砖。
　　
　　郝月如说：“太极拳不在样式而在气势，不在外面而在内。”这是对那些有一定太极拳基础的人而言，是具有指导意义的，但对初学者则是无所适从的。习练太极拳必须先有方法，然后寻方法实践体验，理论只是帮助我们指导验证练习是否正确的航标灯，犹如手指月，然而手并非月。我们是通过太极拳动作姿势的练习获得的身体内在的感觉，好的感觉会给我们带来心理愉悦，反过来并起到指导和促进动作姿势完善提高的作用，这是一个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的辩证关系。这样形成的良性循环，使我们在行拳的过程中，通过对动作姿势的观察觉照，使身心合而为一，并由此获得“周身一家”的健康体魄，生出内观智慧来。所以，郝月如又说：“平日行功走架，须研究揣摩空松圆活之道，要神气鼓荡，全身好似气球，气势贵腾挪，身体有如悬空。”“全身好似气球”说得好，就是我们要追求的“气宜鼓荡”的状态。
　　
　　身体膨胀起来像气球一样，就是“支撑八面”的身法要求，此时要求身体在膨胀中，进行全方位的无限伸长的拉展身体，就如我们专项进行压腿等部位的韧带练习一样，酸胀疼痛是不可避免的。再融入“大松大软”、“用意不用力”的理念，使身体在刚与柔的两个极限的矛盾之中去牵拉，我认为这才是在练习太极拳功夫。试用太极图解释其中道理如下：
　　
　　太极图是两条阴阳鱼合成的优美图形，也是中国阴阳哲理的图形表现形式。两条不同的鱼组成一个整体O，分割阴阳鱼的S曲线，体现着矛盾对立统一的哲学命题。
　　
　　整体观是习练太极拳首先应该具备的，包括两个方面：人体是有机的整体和人和自然的和谐关系，即天人合一的整体观。我们研究太极拳修炼的最终结果，应该获得的是S曲线，而不是阴鱼或阳鱼。S曲线也只能在阴阳鱼的整体中获得。从整体中把握S曲线，就接近和把握了传统文化的脉络精髓——中庸之道。太极图S曲线的美丽分割，本身就是一种和谐之美，阴阳互根之美，阴阳消长之美，阴阳转化之美，真正体现着无过不及、协调自然的哲学命题。
　　
　　太极拳练习的是刚柔相济的功夫，寻找的是一个“度”，恰当的“火候”，其精髓就是“中庸之道”。所以，在太极拳的修炼中，突出阴鱼或阳鱼都是有问题的，不科学的。偏阴鱼则“柔”，偏阳鱼则“刚”。从柔入手，还是从刚入手？从何处入手获得S曲线，就成为太极拳研究的永远课题。
　　
　　当今太极拳界基本遵循“用意不用力”的理念，在习练太极拳。身体一旦有了支撑八面的感觉，出现周身的酸痛感，以为是用拙力，而放弃了支撑八面的感觉，造成了大多数习练者缺乏神气鼓荡的韵味。
　　
　　气宜鼓荡是在正确的行拳中获得的，凭想象或用意念去导引，极易走向事物的反面。我在继承六位恩师的太极拳修炼方法上，体验和总结出了在刚与柔，阴与阳的两个对立的极限中，去寻找太极拳“刚柔相济”的修炼途径。既不能从纯柔中找，也不在纯刚中找，而是在身体支撑八面的极限中，再融入大松大软的理念，让支撑八面与大松大软的交织牵扯之中，形成刚与柔、阴与阳的模糊状态。两者互不相让，都力图使对方进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在这种交织般的拉锯战状态中，千锤百炼，获得了刚柔相济的太极功夫。所以，练太极拳既不练刚，也不练柔，而是在刚与柔的矛盾中，获得刚柔相济的新力，才是太极功夫的精髓所在。刚柔相济的新力，就是太极图所表示的S线。
　　
　　S曲线还给我们这样的启示，S曲线上的任何一点对应的阳鱼和阴鱼的大小是不相同的，是不断变化的过程。阴阳两个方面，既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任何一方都依对方存在为条件。“阳根于阴，阴根于阳”，“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双方不是静止不变的，而是处于互为消长的运动变化之中。阴阳两个方面，在一定的条件下可以相互转化，阴可以转化为阳，阳可以转化为阴。阴阳的互根、消长、转化，是阴阳学说的基本内容，了解这些基本概念，对于练习理解太极拳是非常重要的。
　　
　　我们练习太极拳，每一个人都是学而知之，由不会到会，由不熟练到熟练。所以，在学习的过程中，不可执著在某一点，或某一阶段，在坚持每天的练习中，日久功深，就能感知到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之境，对“周身一家”的太极拳身法规矩，就会有认同感。“明白原理，练熟身法，善于用意，巧于运气，到此地步，一举一动，皆能合度，无所谓不对。”这是郝月如对“太极拳不在样式而在气势，不在外面而在内”的精到阐释。
　　
　　从古至今太极拳界在理论研究这方面不乏有许多精辟论述和独到见解，但现在练习太极拳的大多数爱好者，都是看着明白，就是身体没有感觉。其主要原因：一是缺乏心知到身知的传授指导；二是理论明白，缺乏实证。三是理论对理论的研究论述，更乱人心志，使人无所适从，浪费年华。
　　
　　佛家说得好，要解脱自在、自利利人，必须先利己。这样才不会自己还不会游泳，就下水去救人，时有溺毙之危。所以，当代的太极拳爱好者们，应下实证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