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八号病房

来源:互联网 发布:成都关键词优化外包 编辑:程序博客网 时间:2024/05/17 09:02

18号病房

随着夜幕的来临,天色暗淡了下来,从窗户向外望去,一座座的楼宇只有暗暗的轮廓,轮廓中死寂的连一点灯光也没有,只有那风,偶尔会把垂柳摇摆着,倚偎在路的两旁,而那路,也是唯一暗白色的光,流向远处,在远处,也会有最后的散步的人,又走向眼下的楼宇。

房间里意外的清静,这足够使自己想着自己,此刻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病房有着淡淡的色调,三张床在那里规矩的躺卧着,几张兰色的小椅子在那儿木纳的放着,很戏剧性地聆听着什么。灯关掉了,靠近阳台的隔门开着,从那里透过来的光形成了立体的光束。难道上天在惩罚自己的同时,又慈心的给予了这样清寂的环境。

夜里忽然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汗浸湿,胸部的呼吸急促起来,头很痛。想换一种姿势时,发现每一个挪动都会带来很大的痛苦。痛,似乎在全身蔓延着,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发病的胸腔在痛,注射的针孔在痛。医生来了,吩咐护士给我注射了安定,希望我能够睡去,但这是不可能的,我在感觉着身体一处处的痛苦,努力的换着姿势,试图减轻一些。我感觉到身体逐渐在发热,汗透过我的衣服,浸到床上,并不停的向下浸着,汗湿的面积不断在扩大,似乎被浸在水里一样。终于,头痛在汗水的冲洗下减轻了。我勉强安静了下来,又注意到了从阳台隔门透进来的光,它很安静,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

医生通知胸穿手术将在今天进行。他们告诉我,由于胸腔里有积液,需要手术植入体内插管,使里面的积液引流出来,并告诉我只是很小的手术,不用太紧张。

给我做手术的医生很年轻,他尽量使我放松,而且嘱咐实习医生,尽量使房间安静。我坐在椅子上,他的助手在为我做消毒工作。医生试了我的脉搏后,告诉我开始了,我感觉到背后被一层东西遮盖上……

“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了,我给你进行皮下注射……”

很快,我背上感觉有针刺,感觉有一个东西在往里渗。其实这是第一次不属于身体的部分在入侵我,一点一点,相信谁也不愿意有着这样的东西,死乞白赖般的挤进来。

“现在可以说话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还可以”……

“我们进行下一步,现在不要说话了!”

虽然身体有感觉,但感觉已经麻木了,我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我感觉到了身体的不情愿,而且在排斥它,怪怪的东西。我勉强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看到了那门,淡淡的兰色,它在病房中起到了与阳台阻隔的作用,透过门便是窗户,很亮,把外面的一切都看得那样的清楚,但这一切又渐渐的变得模糊,心跳也紧张起来,呼吸变得困难……

“手术结束,快把他扶到床上,一会就能恢复”……

其实整个过程只用了三分钟,但我还是没有坚持住,等我清醒时,我看到自己被挂上点滴,我看到它在注入我的体内,带着无数的抗生素,我又看到医生在整理流出的体液,那是淡黄色的液体,带着体温,还是那样的洁净,它原来属于自己,现在不是了。但这似乎意味着有一种事情即将结束,它将是一种摆脱。房间里很静,几张兰色的椅子仍旧木纳的立在那里,隔着门,我会听到在拖动的步子,从一头走向另一头,那声音很轻,但很长,很远,持续了很久,最后随着隐约的关门声,消失了。此刻时间像凝聚了一样,淡兰色的门,雪白的墙壁,柔和的灯光,所有的一切生怕被外来的声响打破一样。有了这种静,却一点也不感觉孤独,想象是有痛苦伴在身上,它在一点一点侵蚀着身体,但时间也在一点一点的逝过,意念也在等待,等待痛苦的结束,这样以来,就感觉结束并不是遥远的事情,因为某种东西已经在溶化了,随着空气浮了起来,不由的飘动着。

其实事情的结束也是在不经意间的,虽然经过了很多痛苦,但过去了,似乎在一个空间中已经不在属于自己了。而此时我才开始注意到身边的事情,在这个病房中,除了我进来最多的就是医生和护士了。医生每天在做例行的检查,护士则在清晨进行体温检查,每天的上午进行打针输夜,下午还会进行一次体温检查,这样一天该做的事情也就结束了。爱人会每天过来看我,为我带来干净的衣服,她说这样会使我心情好起来。每天护士为我注射结束后,我就开始盯着那门,因为在过往的行人中,有一刻她就会出现,因为那一刻,在平时没有过,说来就是我没有细心的观察过,似乎今天她刻意的妆扮了自己,似乎进来的人就是与其他的人不一样。她拿着准备的午饭,对着我笑了一下,又向阳台走去,她背上已经有了汗湿。整理完所带的东西,爱人习惯性的坐在我的身边,打发完我后,就拿起一本书看着,我会拉着她的手,静静的卧在病床上。

“这段文字挺有意思的,我给你读一下吧,事情是这样的……”

我对着她微笑了一下,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

“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还是累了……”

我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她起身,帮我整理一下枕头,我还是闭着眼睛,牵着她的手。

“你口渴了吗?”

“其实这不用我说你就应该给我准备好的!”我说。

爱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其实我们之间应该更简单一些,那样不是更好吗……”

“呵呵,你这句话显然说服了我,说的对,其实我们之间应该更简单一些”

“现在中央八频道正在播出《京华烟云》,我怎么找不到象你的那个欧阳老师?”

“我可能和你说错了,欧阳老师是在《金粉世家》中的角色。”

“噢,你没说错,是我记错了,你说的是《金粉世家》……”

午饭是爱人最忙的时候,为了能吃上好一点的稀饭,她会到外面的食堂去买,而我,在她离开的时间只有慢慢的等,等那个熟悉的照面再一次出现,出现的是风风火火步子,以至于她面上的头发被过道的风轻轻的撩了起来,还是那样的一笑。打发完午饭,她便打理东西,削好苹果,倒好热火,嘱咐吃药,取走了换下来的衣服,又是那样的一笑,挎包只能放在肩上,左右手都拎满了东西。

当我意识到她将离开的时候,变的不安起来,努力用眼睛在人群中搜索,终于看到了爱人的背影,她走的那样的匆忙,那样认真的拉出自行车,看了看踏板,推着助跑了几步,然后精确的踩上了踏板,往后面看了一眼,然后向前走去,烈日洒向她的后背,融入到自行车的水流中,再努力一点,还能够看到她。

病房的门终于打开了,风从窗户透进来,顺着病房,一股脑的溜了进来,从病房门又窜到了走廊的过道中,有了一丝丝清晰的感觉,但随之伴来的却有一些凉,这才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在住院的时候,还感觉到天气的闷热,现在伴之却是瑟瑟的冷风,上一个季节已经结束了,年光也这样不知觉中过去了。

当我走出房间时才发现医院走廊竟如此的长,其中的一端伸长的几乎尽头已经被夜暗吞没,而它的另一端,有着透过的夕阳,那光向外使劲的喷洒着,使人睁不开眼睛,光射在地面上,又被反射到墙壁上,一片浑光,似乎要挡住所有的人,谁也不许侵占那个空间一样。然而这样的光景持续了不长的时间,便暗淡了下去,人们逐渐能够看清了那个空间,后来又看到了那里的墙壁,墙壁上的窗户,窗口的阳光,逐渐的暗淡下去,最后它也和走廊的另一端一样,慢慢的被夜暗吞噬。我知道明天会有黄昏,但它一定和现在的不一样了,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过去。

不会想到在这样的日子,会有病友走进来。他是一个老者,一个安静的老者,由于长期饮酒,以至于病倒。他很安静,每天经过常规的检查治疗,便可以回到家里,因为他的家很近。有时我在睡觉,他会很自觉的把病房门关上,关的极轻。由于他拖着生病的身体,走路时总是弯着腰,脸色铁青,头发蓬乱,胡须好长,一双眼睛深深的陷了进去。平常我们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极少言语,但有一个晚上,他病重被留在病房观察,我们才有了接触的机会。

他很倔强,轰走了所有陪护的人。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气氛还是那样的死寂。我不由的站了起来,身体的疼痛使我不得不弯着腰。我缓缓的坐在了他的床边,静静的看着他摆弄着半导体收音机。那一刻,我更像是在欣赏一部戏剧一样,他还是睁着那双深陷的眼睛,把收音机后面的电池安进去,试了试,没有响动,接着取出来,再换另一节。他拿起换出的电池,端详了一下,随手扔进了垃圾筒。收音机终于响了,它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唯一发出了令房间响动的声音。

“我不用陪床,人多了,烦!”。房间里也只有这一句较为完整的话了。

我们都被收音机里的相声搞笑了,他对着我嘿嘿的乐,眼睛显得更深了。接下来便是我们一起盯着那收音机,在一起度过着时间。夜深了,他又取出蚊香盒,倒出了用过的蚊香片,用夹子夹着,点燃了,那火起初很渺小,在昏暗的灯光下努力的争扎着,一点一点,火花有了向外迸射的势头,并且一点点在扩大。而我们此时都用眼睛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这样的日子不长,他第二天便结束了观察,每天还是例行的检查治疗后便离开了病房,他走时还是那样轻轻的关上房门,而病房里只留下了我,一个孤独的病员,呼吸是我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阳台的隔门依然和昨天那样,光还是那样的透过来。我知道,明天还会是这样,但身体感觉一天一天的轻松了,预示着这样的日子也快结束了。有时心情还会有一些急躁起来,想快一点离开这里,但终于静了下来,因为我知道,一切都要有规律的结束。后来的一天,我接到了医生的命令,可以出院了。心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离开了。所有的疼痛,虽然现在还依旧隐隐地存在于我被刺过的针孔间,存在于曾经被刺穿的胸腔里,但是,毕竟是越来越淡了。一切都必将逝去,所有的记忆都将风流云散。

出院的那天,事情安排的很紧张,走出医院大门时才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终于不用再透过玻璃来感受阳光了,我就要离开这里了,这我不曾想过却逗留过的地方。我慢慢踏步离开,身后抛落的是关于这里,关于疼痛,关于过去的所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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