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飞经5龙生九子 第二十一章 危机四伏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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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要关头,一隼一猫成了助力。乐之扬正想夸赞两句,忽然乌光一闪,飞来一只秤砣。乐之扬挥剑挑开,忽间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拎着秤杆冲了上来。秤杆熟铜打造,挑刺间暗合枪法,秤盘上下翮飞,

    使的却是流星锤的招式。

    乐之扬使一招“天冲式”削断秤杆,又使一招“飞影神剑”里的“浮光掠影”,玉笛架开秤盘,长剑乘虚而入。掌柜惨哼一声,倒退数步,站定之时,绸衫裂成两半,肌肤上多了一道血痕。

    这一剑再进数分,势必开膛破肚,掌柜心有余悸,双腿一阵发软。这时狂风大作,一个妇人举着纺锤扑来,乐之扬闪身让过,尚未还击,忽听刷的一声,飞雪纵身扑下,利爪所过,女子右手迸血,纺锤掉

    在地上。

    掌柜如梦方醒,扯着妇人退入人群。乐之扬也收起笛子,挽着水怜影大步向前。可是无论到哪儿,总是有人拦路:有厨子右手持锅,左手拿铲,能攻善守,有模有样;有老者挥舞两串草鞋,势如两条长

    鞭;另有采桑女子,挽竹篮,提桑枝,左刺右击,凌厉无比;更有算命先生,一手舞动长幡,右手摇动卦筒,筒里的竹签如有灵性,箭矢一般跳将出来。

    乐之扬寸步难行,但觉满街都是敌人。危殆之间,他的心神越发专注,灵感好比蜘蛛之丝、章鱼之足,四通八达、延伸不尽,觉出敌人节奏,立马奋力反击。飞雪、白猫一天一地,也是全力护主。

    三方合作无间,一路向前,眼看突出重围,乐之扬忽觉左脚一痛,低头看去,足踝上赫然蟠了一条小蛇。

    乐之扬又惊又怒,长剑一挥,斩断毒蛇,转眼看去,弄蛇老者站在不远,脸上挂着狞笑。

    蛇毒发作极快,乐之扬脚下踉跄,眼前一阵昏黑。敌人一拥而上,弄蛇老者忽地大声叫道:“且慢!”众人应声看来,老者笑道:“困兽犹斗,大家先别动手,等他蛇毒发作。”众人心觉有理,停下脚步,将

    二人团团围住。

    乐之扬心中冰冷,回头望去,水怜影俏脸惨白,越发柔弱堪怜。乐之扬不由叹一口气,伸出手来,握住女子之手,但觉纤巧柔软、凉腻如玉,水怜影似要缩手,但终究叹一口气,纤指收拢,也将乐之扬的

    手紧紧握住。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缕胡琴声,凄凄切切,哀怨断肠。众人一听,都觉铋酸眼热,平生悲惨之事纷纷涌上心头,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泪闸一开,悲苦更甚,但随琴声低回,有人渐渐哭出声来。哭声有如瘟疫,风一般四处薆延,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玄武湖边哭成一片。哭相各式各样:有的抽抽喳噎,有的向天哀号,有人捂脸悲泣,更

    有甚者,趴在地上,哭得直不起身来。

    这支曲子正是《终成灰土之曲》比起千秋阁上,调子更加凄凉。乐之扬听了一段,便觉五内酸楚、七情失驭,眼泪滚滚而出,只想大放悲声。迷乱间,忽听一个声音在耳边说道:“哭什么?还不走么?”

    乐之扬应声惊觉,左右看看,却不见人,当即撕下衣角堵住双耳,可那琴声有如钢丝,曲曲折折,仍是不断钻入。

    乐之扬捂住双耳,转眼望去,水怜影已经陷入曲子,哭得伤心伤意;其他人更是癫狂,手舞足蹈,哭声震天,兵器丢在一边,更无一人留意自己。

    乐之扬挣扎起来,回头去扶女子。谁知道,水怜影神志昏乱,只顾挣扎。乐之扬情急之下,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大喝一声,将她抱了起来。

    敌人看在眼里,伸手来抓二人,但为琴声所制,哭得浑身发软,出手也无气力。乐之扬一口气冲开人群,跑了两百多步,拐入一条小巷,但觉无人追来,这才放下女子。

    此时远离湖畔,胡琴声隐约不闻。水怜影淸醒过来,回想方才,不胜羞惭,转眼看去,乐之扬紧皱眉头,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乐公子,你想什么?”

    “奇怪。”乐之扬撩起裤脚,蛇咬的伤口流出淡红色的血水,肿胀之势,竟也平复下来。

    “不奇怪!”水怜影注目伤口,轻声叹道,“‘凤泣血露’百药之精,疗伤化毒,无所不能,蛇毒一入身体,就被血露化去了。”乐之扬呆了呆,回想先前吸入迷香,也未昏迷倒下,当时只觉奇怪,如今想来,

    也是“凤泣血露”的功劳。

    意想及此,他松了一口气,问道:“水姑娘,街上那些人也是盐帮的么?”

    水怜影点了点头:“他们是盐帮的‘三十六行客’。”

    “三十六行客?”

    “三十六行客,出身三十六行,多在市井、码头出没,专为盐帮刺杀仇敌、清除异己。”

    乐之扬想了想,又问:“三十六行,共有三十六个人么?”“不是。”水怜影摇头苦笑,“天下哪一行只有一个人呢?”乐之扬眼珠一转,忽而笑道:“说起来,天下有一行,当真只有一人。”水怜影奇道:“哪

    一行?”乐之扬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紫禁城的皇帝不就是一个人吗?”

    两人才脱险境,他又故态复萌。水怜影好笑之余,也觉佩服,点头道:“受教了,原来还有一个皇帝行。这么说,该叫做三十七行才对……”说到这儿,忽又闷闷不乐,“也不知莲航和岚耘怎么样了。”

    乐之扬道:“我方才急着脱身,不曾看见她们,但只要井长老还在西城手里,盐帮一定不敢为难她们。”

    水怜影点了点头,含笑道,"无论如何,公子舍命相救,水怜影没齿不忘。”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乐之扬说到这儿,忽地脸色一变,“不好,胡琴声停了。”当下腾身站起,拉着水怜影快步向前。

    “那胡琴是什么来路?”女子不胜疑感,“为何听来如此悲伤?”“那是一位前辈。”乐之扬边走边说,“他自号‘落羽生’,与我曾有一面之缘。水姑娘,你可曾听说过这个名号么?”

    “落羽生?”水怜影想了想,摇头说,“恕我孤陋寡闻,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两人出了巷子,又到三岔路口,忽听脚步声响,回头一瞧,“三十六行客”追赶上来。乐之扬加快步子,转过街角,扫眼一看,一迭声叫起苦来,原来赵见淮带领多人,堵在前方街口。

    一愣神的工夫,行客赶了上来,三三两两,围住两人。乐之扬拔剑在手,极力思索脱身之法。这时忽听有人叫道:“道灵仙长!”乐之扬回头望去,远处奔来十余人马,为首之人,正是朱高炽、朱高煦兄

    弟。

    两个皇孙鲜衣怒马,身后一干侍从也是龙虎精神,其中一个僧人格外扎眼,他缁衣白马,年约五旬,脸色焦黄枯槁,好似久病之人,然而不怒自威,目光锐利逼人。

    乐之扬喜出望外,高叫道:“二位殿下安好,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朱高炽翻身下马,笑道:“我和二弟去魏国公府上赴宴……”方要上前,缁衣僧一伸手,忽地将他拦住。

    朱高炽一愣,问道:“大师干什么?”缁衣僧抬眼望天,忽而笑道:“奇怪了,深秋季节,怎么还有苍蝇?”朱高炽左右瞧瞧:“哪儿有苍蝇?”

    “近在眼前!”缁衣僧一步跨出丈许,闯入行客之间,出手如电,抓向弄蛇老者的心口。

    老者本是"三十六行客”中的"弄蛇客”,一扬手,袖里窜出一条黑蛇,长约三尺,粗约酒杯,露出尖锐毐牙,咬向和尚面门。

    缁衣僧不躲不闪,信手一挥,弄蛇客发出一声惨叫,咕咚倒在地上。众人定眼一瞧,黑蛇有如一条绳索,七缠八绕,反将他的双手牢牢困住。毒蛇受惊,反噬其主,死死咬住了弄蛇客的手腕,老头儿面如死

    灰,吐着白沫又抖又颤。

    和尚出手奇快,众行客均未看清他的手法,忽见同伙受伤,纷纷一拥而上。缁衣僧哈哈大笑,闯入人群,双手起落,行客们的兵器纷纷脱手。和尚抓到一件,立刻转手奉还,剪刀插进"磨刀客”的肩窝,

    铁车轮卡住了“搬运客”的脖子,竹签扎穿了“算命客”的手心,鱼叉钉住了“捕鱼客”的脚掌。

    只听惨叫连连,和尚转了一圈,伤了七八个行客。“宫扇客”见状不妙,挥扇送出一股迷香,不意缁衣僧转过头来,鼓起胸膛,尽力一吸,迷香一丝不落,全都进了他的鼻子。

    “宫扇客”正觉惊疑,忽见和尚口唇微张,喷出一口长气。女子躲闪不及,只觉异香扑鼻,登时头晕眼黑,扑通摔倒在地。原来,缁衣僧吸入迷香之后,再用内力逼出,“宫扇客”迷人不成,反而中了迷香。

    赵见淮见势不妙,赶了上来。众护卫见状,纷纷挺身而上,两方剑拔弩张,一股杀气充溢街头。

    朱高煦最爱斗殴,一看有架可打,心中乐不可支,挽起袖子大叫:“反了,反了,你们这些刁民,知道你爷爷是谁吗?”赵见淮也不理他,盯着缁衣僧问道:“敢问足下大号?”

    缁衣僧合十笑道:“贫僧道衍。”

    “病虎和尚。”赵见淮脸色大变,忽一挥手,叫道,“扯呼!”盐帮弟子扶起伤者,转身就走。道衍袖手微笑,也不阻拦。水怜影咬一咬嘴唇,忽地大声说道:“赵见淮,我的丫鬟呢?”赵见淮冷冷不答,转

    入巷道,消失不见。

    水怜影望他背影,俏脸发白,冷不防朱高煦凑上前来,笑嘻嘻问道:“怎么?姑娘的丫鬟叫他们抢走啦?”水怜影点头。朱高煦“嘿"了一声,慨然说道:“怕什么,抢回来就是了。”水怜影瞥他一眼,微笑道

    :“那就有劳了。”

    她这一笑,恰如幽兰淀放、秋月镜开,朱高煦瞧得两眼发直,好容易才回过神来,转向护卫大喝:“去,把姑娘的丫鬟抢回来。”众护卫应声上马,道衍冷不丁说道:“二殿下不要莽撞,对方不乏能人,这

    些王府侍卫,只怕不是对手。”

    朱高煦啐了一口,骂道:“狗屁能人。”又冲着护卫喝道,“呆什么?还不快追!”众护卫拍马便走,追赶上去。

    道衍目送护卫去远,沉吟一下,回头说道:“道灵师弟,幸会幸会!”

    乐之扬久闻道衍之名,此人绰号“病虎”,既是席应真的高足,也是燕王府的谋主,俗家姓姚名广孝,为人独立特行,拜了席应真为师,却不入玄门,只以和尚自居。乐之扬不意此时遇见此人,只好说道:“

    小弟久闻师兄风采,今日一见,名下无虚。”

    水怜影听了这话,回头看来,一脸惊讶,乐之扬不待她发问,捉住她手,轻轻捏了一下。

    女子只觉被捏之处稣麻入骨,双颊染上一抹红晕,她只怕失态,匆匆转过脸去,谁知这一回头,忽见朱高煦色眯眯望着自己。水怜影大为不快,转过目光,冷冷看向别处。

    忽听道衍笑道:“我刚从阳明观出来,听师父说,师弟你在办一件大事,却不知办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乐之扬微微苦笑,"如非师兄援手,别说办事,小命儿也保不住。”道衍沉吟道:“这件事和盐帮有关么?”乐之扬道:“多少有点儿关系。"道衍“唔”了一声,皱眉不语。

    朱高炽一边听见,奇道:“张士诚死后,天底下还有盐帮么?’’“盐帮自古有之。”道衍慢悠悠说道,“贩卖私盐,本是干犯国法,取利于生死之间,若非胆识过人,决计难以成功。故而盐帮子弟,太平时贩

    卖私盐,遭逢乱世,就是窃国大盗。

    近代有名的如张士诚,更远一些,唐末之时,黄巢、朱温都是盐帮弟子,二人祸乱天下,竟然灭亡大唐。”

    朱高炽听得动容,朱高煦却大剌剌说道:"黄巢我知道,这个朱温却没听过。朱温,猪瘟,这名儿真他娘的大逆不道,猪遭了瘟,那不是诅咒我老朱家么?”

    朱髙炽脸色发青,怒道:“二弟你少说两句,圣上听见了,扒了你的皮。”朱高煦笑道:“怕什么?老头子又没长顺风耳。”朱高炽正要斥责,忽听马蹄声响,护卫们空着手回来。朱高煦勃然大怒,问道:“

    人呢?”

    “殿下恕罪。”众护卫跪在地上,一人苦着脸道,“那些人鬼得很,转个弯儿就不见了。”

    “放屁。”朱髙煦举起马鞭,抽在那人肩上。那人哆嗦一下,不敢动弹。朱高煦还要抽打,乐之扬举手挡住,笑道:“殿下息怒,盐贩子都是老鼠,偷偷摸摸地见不得光,令属下却是猛虎,老虎捉老鼠,大

    材小用,捉不住大伤虎威,捉住了也无光彩。”

    朱高煦听了这话,神色稍缓,点头说:“不错,我燕王府的虎卫,不能跟鼠辈一般见识……”一挥手,叫道,“都起来吧!”

    众护卫方才起身,朱高炽笑道:“道灵仙长,拣日不如撞日,你随我们一同赴宴如何?”

    乐之扬摇头说:“魏国公又没请我。”朱高炽笑道:"不打紧,魏国公是我的舅舅,外甥带朋友去舅舅家吃饭,本来就是极平常的事儿。

    仙长又是老神仙的徒弟、皇太孙的伴读,朝廷之中,不知多少人想结识你呢。”

    “世子说的是。”道衍也笑道,“你我师兄弟见面,怎么也得喝上两杯。”

    乐之扬想了想,凑近水怜影耳边说道:“盐帮死缠烂打,唯独害怕官府。而今之计,混入官府,才能避开他们的纠缠。”朱高煦见他二人举动亲密,油然生出一股妒意,当下背起双手,重重咳嗽两声。

    两人应声分开,水怜影扫视众人,神色疑惑,勉强点头道:“怜影落难之人,全凭乐公子主张。”

    乐之扬笑了笑,拱手说道:“世子盛情难却,我就老着脸皮蹭一顿饭吃。”朱高炽大喜过望,说道:“好,好,舅舅见了你一定高兴。”

    朱髙煦得与佳人同行,也是两眼放光,忙叫护卫腾出两匹骏马。水怜影说道:“我不会骑马,一匹就够了。”朱髙煦涎着脸笑道:“姑娘若不嫌弃,跟我同乘一骑如何?”

    他出言无状,水怜影默然不答,冷冷望着远处。朱高炽忙说:“二弟,男女有别,还是另找一辆马车为好。”

    朱高煦大怒,回头瞪视兄长。朱高识知道他的性子,故作不见,找来一乘马车供水怜影乘坐。

    —行人前往魏国府,朱高煦不时偷窥车内,可惜布帘严密,不见女子容颜,一时心痒难禁,挨到乐之扬身边,笑嘻嘻问道:“小道士,你跟那姑娘如何称呼?”

    乐之扬随口答道:“萍水相逢。”朱高煦又问:“她贵姓?”乐之扬道:“姓水。”朱髙煦一拍大腿,笑道:“人如其姓,果然长得水灵。”忽地凑近乐之扬,笑眯眯说道,“仙长跟她说说,做我的姬妾如何?”

    朱高织、道衍一边听见,均是大皱眉头,不过朱高煦一贯荒淫,就连朱元璋也很头痛,两人纵使劝说,他也未必肯听。

    忽听乐之扬“啊”的一声,大声说道:“水姑娘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哪儿又会做什么鸡呢?说到做鸡,小道最拿手了。殿下要吃什么鸡?清蒸鸡、红烧鸡、贵妃鸡、叫花鸡,还是人参鹿茸乌骨鸡?”

    朱高煦听得一呆一愣,耐着性子说道:“不是鸡,我说的是姬妾。”

    “切过的鸡,那就是白斩鸡了。”

    朱高照气得两眼直翻,怒道:“不是鸡,是女人。”

    “什么?”乐之扬大惊失色,“殿下不做鸡,要做女人?这可大大的难办了,区区只是道士,不是神仙,男人变女人,我可没这个本事。”

    朱高煦贵为皇孙,美女金帛,予取予求,本想此时出口,乐之扬万无不允,谁知这小子东拉西扯、缠夹不清,不由得性子发作,

    破口大骂:“狗道士,你他娘的是聋子么?”

    “不敢。”乐之扬笑道,“二殿下才是龙子。”朱高煦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说差了!”乐之扬一拍后脑,“殿下不是龙子,而是龙孙,聋子龙孙,哈哈,好一个聋子龙孙。”道衍听出他一语双关,不由得哈哈大笑,朱高煦一张脸涨红发紫,鼓起一双牛眼,鼻孔里大喘粗气。

    魏国公徐达功高盖世,儿尚公主,女嫁诸王,风光一时无两。他死之后,儿子徐辉祖承其余荫,富贵不衰,一座魏国府轩敞气派,壮丽不凡。

    众人抵达徐府,已是华灯初上。刚到府门,就听有人大笑,一个躯干魁伟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拉住朱高炽的手笑道:“贤侄可来晚了,就不怕我罚酒么?”

    来人正是徐辉祖,朱高炽寒暄两句,指着乐之扬笑道:“舅舅休怪,我途中巧遇道灵仙长,耽搁了一些时候。”

    “道灵仙长?”徐辉祖面露讶色,“莫不是老神仙的髙徒,新晋的东宫伴读?”乐之扬笑道:“小道见过徐公爷。”

    “可巧,可巧。”徐辉祖抚掌大笑,“梅驸马刚才说到你呢,说你年纪轻轻进入东宫,少年得志,前途不可限量。”

    乐之扬想起伴读一事,便觉大大的头痛,当下说道:“徐公爷,我有一位女伴,不知府上可有去处?”

    徐辉祖打量水怜影,也惊讶其明艳动人,当下召来一个婢女,说道:“你带这位姑娘去后堂。”水怜影看向乐之扬,星眸含光,欲言又止,乐之扬看出她的心思,小声说:“待一会儿我来接你。”水怜影略一

    沉默,跟着婢女去了。

    众人说说笑笑,进了一间花厅。厅中宾客凑集,一个华服男子高居上首,白面短须,年约四旬,梅殷坐在他的身边说话。看见众人,华服男子笑道:“二位贤侄来了么?”

    朱高炽上前行礼:“侄儿见过王叔。”朱髙煦也随之行礼。道衍一面合十,一面向乐之扬低声说道:“这一位是蜀王殿下。"

    乐之扬听席应真说过皇族人物。朱元璋子孙昌盛,共有二十余人,蜀王排行十一,单名一个格字,此人渊博洽闻、性好文学,治理蜀中多有善政。只见他站起身来,扶起两个侄儿,问道:“四哥还没来么?”

    朱髙炽笑道:“父亲尚有边事,下月方能进京。”

    “看我糊涂。”蜀王一拍额头,哈哈大笑,“前几日蒙元举兵入犯,三哥、四哥一定都在调兵遣将,唉,相比起来,蜀中太平无事,真真叫人惭愧。”

    “太平无事才是天下之幸。”道衍微微一笑,“殿下理应髙兴才对。”蜀王看他一眼,说道:“道衍大师说的是,太平难得,确是大幸。听说老神仙法体违和,不知可有此亊?”道衍道:“确有不适,好在并无

    大碍。”

    梅殷上前笑道:“道衍大师,你不引荐一下令师弟么?”道衍笑道:“驸马爷金口已开,一事不烦二主。”梅殷笑了笑,说明乐之扬身份,蜀王讶然道:“足下如此年轻,着实让人想象不到。”乐之扬随口敷

    衍两句。

    梅殷又指蜀王身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我为仙长引荐一下,这一位是方孝孺方大人,蜀王世子的老师,当今天下的大儒。"方孝孺拱了拱手,神情十分倨傲。

    梅殷又指一个相貌威严的老者:“这一位是长兴侯耿炳文耿大人。”乐之扬心头一跳,凝目注视,但见耿炳文个子不高,体格健硕,一部浓须已然花白。

    耿炳文也不起身,略略点头。梅殷又指他身边一个都雅公子,笑道:“这一位是耿大人的公子耿璇,宝辉公主未来的夫婿。道灵仙长,你们年纪相仿,不妨亲近亲近。”

    乐之扬只觉一股无名火直跑头顶,烧得面红耳热。他打量耿璇,此人身段颀长、肤色白皙,剑眉朗目,不失英武之气。耿璇听了梅殷之言^站起身来,冲着乐之扬拱手笑道:“久仰久仰。”

    乐之扬心里有气.绷着脸皮,也不还礼。梅殷见他失态,大皱眉头,耿家父子自觉受了轻慢,脸上均有不快之色。

    乐之扬正觉气恼,忽觉有人注视,转眼一瞧,蜀王身后站着一个老者,须发斑白,皱纹甚深,左脸长了一粒黑痣,两眼死死盯着自己。乐之扬心中讶异,循他目光一瞧,发现老者目光所向,正是乐韶凤

    留下的半月形玉玦。

    猛可间,乐之扬想起乐韶凤的遗书,心子顿时一阵狂跳。遗书上说,有人认出玉玦,必是乐韶凤的挚友。意想及此,他忘了身在何处,指着老者问道:“梅驸马,这一位老先生是谁?”

    老者正冲玉玦发呆,忽然见问,仓皇收回目光。乐之扬不向耿家父子回礼,却问一个无名老者的来历,耿炳文老谋深算,尚还沉得住气,耿璇却是变了脸色,鼻子里冷哼一声。

    梅殷也是一愣,苦笑道:“渐愧,惭愧,这位老先生来了许久,我还没问过他的名号!”

    老者一脸惶恐,连连打躬作揖,没口子说:“不敢,不敢……”蜀王看他一眼,笑道:“二姐夫你没问,我也没说。这位先生姓郭,大号尔汝,是我王府里的乐师,琵琶之妙,冠绝岷峨。”

    郭尔汝忽为众人瞩目,低头袖手,不胜惶恐。梅殷笑道:“郭先生可是来参加乐道大会的么?”蜀王笑道:“我可没说。”梅殷指着他说道:“好殿下,跟我也打马虎眼?”

    他顿了一顿,又说广论音乐,道灵仙长也是一把好手,当日御书房里,他和宝辉公主琴笛合奏,就连陛下也赞不绝口!”

    众人一听,无不动容,耿璇望着乐之扬,眼中大有疑惑,蜀王的目光却落在空碧笛上,眉头微微皱起,流露深思神气。乐之扬见他眼神,只觉心头发毛,暗悔带了玉笛出来,蜀王和朱微骨肉同胞,或许

    见过这一支玉笛。

    正惶恐,忽听方孝孺咳嗽一声,高声说道:“仙长才艺广博,不知治何经典?”

    乐之扬一愣,他生平不爱读书,当然也没有治过什么“经典”,情急之下,冲口说道:“我治的是《灵飞经》”

    “灵飞经?”方孝孺一脸茫然,“那是什么书?”耿璇一边插嘴:“好像是一部道经。”

    方孝孺“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道:“恕我冒昧,方某问的是儒家经典。四书五经之内,仙长专精哪一部?”

    “这个么?”乐之扬硬若头皮说道,“粗略看过两本,专精却说不上。”

    耿璇呵呵直笑,面露轻蔑。方孝孺却是脸色阴沉,扬声说道:“这就是仙长的不对了,所谓东宫伴读,应是饱学之士,不通儒家典箱,如何能够陪伴储君?”

    梅殷深知此人迂腐,听他口风不善,忙说:“方大人说差了,仙长是道士,当然治道经,大人是儒士,当然治儒经。”

    “此话不然。”方孝孺连连摇头,“道家谈虚论玄,不切实际,想要天下大治,还得尊我儒学。两汉尊儒学而昌,魏晋好玄学而亡,太孙国之储君、天下至重,身边需有正人扶持,尊孔孟,秉仁义,正道直行。倘若身边尽是和尚道士,岂不坏了我大明的江山。”

    乐之扬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抢白,心中老大不快,“和尚道士”四字,包括席应真不说,就连道衍也一块儿骂进去了。

    乐之扬扫眼一看,蜀王手拈长须、若无其事,不由心想:“方老头当面挑畔,莫非出自蜀王的唆使?我跟这王爷初次见面,他为何当面叫我难堪?”

    正自不得要领,忽听道衍笑道:“方大人所言差矣。和尚道士又如何?道衍不敢说专精儒学,倒也读过四书五经,但不知,方大人饱学通儒,却又读过几本佛经?”

    方孝孺正眼也不瞧他,淡淡说道:“佛经胡人妄语,方某不屑一顾。”道衍笑道:“和尚能通儒学,儒生却不通佛经,这么说起来,儒生反而不如和尚高明了?”

    乐之扬拍手笑道:“说得好。”方孝孺又惊又气,指着道衍说道:“你、你……”他性情方正,不善诡辩。耿璇眼珠一转,忽地笑嘻嘻说道:“和尚此话不通,好比人吃肉,狗也吃肉,狗吃屎,人却不会吃屎

    ,以此推论,难道说狗比人还要高明?”

    这一番话极其刻薄,道衍低头垂目、脸色阴沉,朱高煦却是按捺不住,厉声叫道:“耿璇,你为何出口伤人?”

    “殿下息怒。”耿璇微微一笑,“我不过说个笑话儿。”他和朱微婚期在望,一旦成亲,就是朱高煦的姑丈,辈分高了一等,自然不用怕他。

    蜀王也打圆场,笑道:“不错,说个笑话儿,道衍大师不要放在心上。”道衍只好笑道:“贫僧学识浅薄,叫王爷取笑了。”“哪儿话?”

    蜀王连连摆手广今儿游宴聚会,大家但图一乐,不拘什么见识,说得有趣,就是好的。大师若有俏皮话儿,本王照样洗耳恭听。”

    “不敢……”道衍话没说完,忽听乐之扬笑进:“方大人,我有一事请教。”方孝孺扬起脸来,冷冷说道:“请说。”乐之扬笑道:“方大人姓名里这个‘孝’字,是否就是儒家的宗旨?”

    “不错。"方孝搛傲然道,“百善孝为先,儒教以孝道治天下。”“好!”乐之搔将手一拍,“这么说,方大人也好,耿公子也好,统统都是我道家的门徒了。”

    众人无不奇怪,方孝孺问道:“仙长此话怎讲?”

    "这还不明白么?”乐之扬笑嘻嘻说道,“敢问方今世上,是儿子孝敬老子呢,还是老子孝敬儿子?”

    “岂有此理?”方孝孺大吹胡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当然是儿子孝敬老子了。”

    “好。”乐之扬拍手笑道,“老子是道家之祖,方大人孝敬老子,当然也就是我道家的门徒了。”

    方孝孺一时语塞,耿璇却冷笑道:“这话说得不对,此老子非彼老子,两个老子不是一回事……”

    "此老子,彼老子?”乐之扬望着耿璇,一脸惊奇,闹来闹去,耿兄竟有两个老子?”

    朱高煦听到这儿,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一笑,其他人也笑了起来。耿璇面皮涨紫,有如酱爆猪肝,耿炳文更是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大胆、放肆,岂有此理……”

    徐辉祖见势不对,忙说:“时候不早,诸位还请入席。”蜀王笑了笑,反身入座,其他人也各自入席。蜀王性好文学,众人投其所好,纷纷谈诗论词。乐之扬听了一会儿,老大无味,转眼看去,忽见朱高煦站了起来,鬼鬼祟祟地溜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