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声声总关情

 三月的杭州，春色迷人。与一朋友相约，去西湖边的山里农家小院品尝杭州土菜。
       
    步出宾馆，记挂着即将入口的美食，愉悦地轻快地沿着西湖大道向西湖边的涌金公园门口走去（朋友的车在那儿恭候）。
      
    经过十字路口，通过地下人行道，涌金公园已在望。顺着台阶降级而下，隐约传来“铮铮”的弹拨乐器的声音。拐过墙角，面对笔直的通道，乐声陡然增大，是琵琶的弹奏声，一股气势扑面而来。我被这气势所吸引，迎着琴声趋前，越来越感受到气势的震撼。弹奏者是一中年汉子，身着藏青衣，身形瘦削，脸部皱纹犹如刀刻，似有著名画家罗中立的油画《父亲》之韵味，可见是一位有生活阅历的人。汉子盘腿坐在地下道里，怀抱琵琶，地上置一布兜，布兜里散落着零星钱币。
   
   “铮铮”的琴声从汉子娴熟的指法间不绝地流淌，我从琴声里似乎感受到肃然杀伐的气氛，感受到金戈铁马的奔突，感受到驰骋疆场的酣畅，也感受到壮志未酬的遗恨。那是岳武穆“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那是辛稼轩“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沙场秋点兵。”那是杜甫“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那是范仲淹“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那是辛稼轩“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的壮志不灭！
     
    汉子双眸微眯，似老僧入定，沉浸其中，激昂的激越的音符从跃动的指尖里迸发而出。我无法辨出所演奏的曲名，闻所未闻。在汉子身边席地而坐，屏息聆听。
    
    “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离别情。”指法一转，琴声由逼人的气势转换成“淙淙”小溪般的轻缓，我感觉那是故人对山河破碎，有家不能回的悲切，“郁姑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去不得也－－哥哥，”声声泣泪声声啼血；那是妇人对边关征夫的思念，“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整篇没有把“思”啊“念”啊的挂在嘴边，没有当下流行歌曲声嘶力竭的感情直露表白，但是，思念之情关切之心跃然而出！ “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这是失望女子对失信男人的愤懑。
       
    一支琵琶一双糙手，琵琶声声总关情，汉子把一个民间艺人的心路历程揉进了琴弦里。在杭州西湖边的地下人行道里，在衣着简陋的汉子身边，我似乎窥见到他的内心世界，他的沧桑经历，他的怀才不遇，他的叹息不平。此人的指法、演奏技巧，均属上乘，对乐曲的理解和处理，犹甚于一些演奏家，是我第一次遇到的高手。不禁叹道：江湖上藏龙卧虎，高人多多。
   
    而舞台上的一些琵琶演奏家，身着亮丽服饰，在聚光灯下，在回音良好的演奏厅里，轻启玉指，轻揉慢拨或重捻疾弹，但我总是感受不到扑面而来的气势或者不在言中只可意会的思念。
      
    英雄莫问出处。不知此人来历，江湖偶遇，更添神秘感。
      
    心驰神往之际，清越的琴声中突然夹杂进刺耳的和弦，咦，除了琵琶之外，没有别的乐器啊。受到干扰，汉子停住了，看着我，指指我的口袋。啊咦喂！是俺老人家的手机在鬼嚎！我歉意地道声“打扰了，”手机里传来MM气急的声音“你在哪里呀？”没有了苏杭女子平日里的柔声柔气。幡然省悟，暗道糟也！对着话机说“马上就到。”遂起身，掏出50元钱，双手捧着轻放布兜中。汉子见状，连忙起身朝我鞠了一躬，我也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
      
    转身跳上台阶，冲向湖边。MM的黑色“帕萨特”轿车停在公园门口。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将过去，到得车边。由于长期体育锻炼，颇有肺活量，虽然未觉异常，但仍一手扶车门一手捂胸口大喘气做疲累不堪状。MM见状，一脸的愠怒顿化作笑厣如花……。
    
   弹琵琶者
  
   
    涌金公园前的金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