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那事

      我老家在偏僻的山村，距离市区有一段很长的路，我曾经走过，花了大概半天时间。我是八九年的，对于之前的事一点也不知道，但却总有零碎的片段，这大概可能和村里的老人有关，我五岁那年就开始喜欢听故事，起先是奶奶讲的，都是些神话，当然还有一些吓唬小孩的故事，但奶奶的讲的不好，总把恐怖的事说成感人的事，后来奶奶的故事已经满足不了我的欲望了，我就缠着母亲，母亲就说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比如兔子下坡时走不快，牛为什么会耕地，狗为什么抬起支腿撒尿等，但很快母亲就不知道讲什么好了，于是我跑到隔壁的老奶奶家，她是个很和蔼的人，一见我去就会给点吃的，然后搬张凳子让我坐在跟前，她说的第一个故事是关于文革的，这点异于母亲和奶奶，她和我说她吃过野菜，啃过树皮，还被批斗过，批斗那会脖子上挂了块牌子，牌子上面写着成分是地主，他家的田地都给没收了去，后来村里没事的人就会把她拉出来遛街，大家像看猴一样的看她，好多人的眼睛是斜的，笑起来嘴也斜着。后来文革结束后，生活好了点，可每天还得去挣公分，去挖地挖山，说到这里时她指了指对面的山坡，那一块块地现在都荒了，以前都种满油菜，三四分月份时，满山遍野的都开满油菜花，金黄金黄的，像蛋花一样。她还说我们村都是泉州搬过来的，在当年还有套拳法，村里的男人都会，可到了他们那一代，会的人就不多了，这套拳法也渐渐失传了，她说她只记得一点，说完之后耍了几招。我没记住，只记得挺好看的，我问她可以教给我吗，她说不行，她说这套拳法只能传给这个家族的人，我说我不就是吗，她说你不是，你是从煤堆里捡来的，就在那尖尖的山里捡来的，这下把我急了，我哭着跑回去告诉母亲，母亲说那位奶奶是逗你玩的，可我总不信，不信的原因是我长得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而且黑的很，这令我很伤心，后来我就不在去老奶奶那听故事了。

      五岁那年，我开始上学，开始识字，开始接触书本，我依然记得当时的小人书，大概巴掌大，里面的文字不多，主要是插图，我最喜爱的是精武门。看小人书时我喜欢躲起来看，光线不能太亮，暗黄暗黄最好，这个习惯到了高中才有所改变，因为后来老师和同学都觉得我是在看些情色小说，为了破除疑惑，我就把台灯开的很亮很亮，白天就躺在阳光下看书，把书抬得高高的，可这样特别累，我就把书吊起来看，可又被人说成是练法轮功，于是又不得不把书放在大腿上看，书薄一点还过得去，厚的就承受不了。后来我就趴在床上看，在胸前垫个枕头，看累了就直接睡，但睡着时常流口水，醒来后书本上有一圈一圈的水印，我就拿起笔，在水印上写下我的笔名，浅川二字。同学借书时，总不免在水印那闻一闻，然后就把书还给我了。

      话说回来，我五岁就不大喜看童话，故事会到看得挺多，童话书卖得贵，故事会每家每户的厕所边上都会有，于是，乘大人午休时，就遛进厕所里，把裤子一脱，在厕所边上呆上一两个小时。看完书后，我就换一家，直到天黑才回家，母亲见我回来，就生气的说这是哪惹来的味道，挺怪的，还不去小溪里泡一泡。后来对于村里谁家厕所干净谁家厕所臭都了如指掌。长大了点后，故事会就勾不起我欲望了，我就开始看小说，第一本小说是罗广斌、杨益言写的长篇小说《红岩》。等快看完时才发现后面还缺了几页，有一页还是没脚的，这一下就把我气的吃了好几碗饭，我的一些强迫症可能就在那时留下的，后来对于小说，我就先看后几页，然后在看前头。

       当时买了小说的人并不多，班里也没几个人看，我就向堂哥堂姐们借，他们没有，就借他们的一些选读课本，里面有很多故事，有些我知道，有些我不知道，有些篇章不认识字，有些认识字的又看不懂，总之比较深奥，但对于书里所描绘的一些场景却痴迷的很。我看书比较慢，每一句都会默读一遍，然后想一下，至于想了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以至于后来人都说我有内涵，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瞎想什么，可能反应迟钝点，如果反应迟钝是有内涵的人，我想我的确很有内涵，事实上很多事在外人看起来有一种神秘感，那只是他们不了解而已。

       上中学后，语文成绩很糟糕，作文写得不好，老师找我谈过几次，可我还是不会写，记得当时班上有个人，写了篇作文，关于春游的，他在描述风景时用了个词，姹紫嫣红。老师就夸了他好久，说他看的书多，可我不服气，我说我看的也多，就是写不出来，老师问我看了哪些书，我就把躲在厕所看故事会的事告诉了老师。后来老师就不找我谈话了，找不到人就派同学去厕所找，可一次也没碰着，他们就开始怀疑定是去了女生厕所。于是，班里的女生都把我当作下流的胚子，离我远远的。初三那年，我开始恋爱，开始疯狂的写情书，可我只记得故事会里头的事，于是，我就把情书写成翻版的故事会，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帅气的书生，恋人却描述成狐狸鬼怪之类。第一次送出去后，那女生就找了他哥把我毒打了一顿。可我没放弃，于是从书摊上买了本诗集，冰心的《繁心春水》，把里面的诗句稍加改动，然后就送给了女孩，果然，收到女孩的回信，信上一直的夸我，说我是个才子，将来肯定能成为个诗人。打那天后，我就把自己当诗人一样看待，写作文一定得写诗歌，句子一般不多，七言绝句居多。第一次月考结束，就获得了老师的表杨，说我写的很好，得继续保持。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买了很多诗集，比如徐志摩的，泰戈尔的。看的是现代诗，写的却是古体诗，原因到来的简单，时间不够就古体，时间富裕就现代诗。但写现代诗时就容易写成酱油体。

       毕业后，女孩和我分了手，说她在冰心的诗集里看到我写的诗句，觉得我这人没有安全感，是个实打实的骗子。后来那个假期，我就躲在老家，把门锁住，点上蜡烛，开始写点属于自己的诗歌，母亲觉得大白天点蜡烛比较浪费，而且显得他儿子是个有病的人，就买了盏台灯给我，可大白天开台灯也不合适，最后就把我锁在天台上，没几天我就中暑进了医院，在医院那会，我忽然有了灵感，写了几首关于思念的诗。

    （一）

远处一盏朦胧的灯

不知何时被敲起

我可爱的伊人

你在那等待什么

久扣不响的柴扉

溢出了你憔悴的容颜

霏霏细雨

润湿了少年忧长的发须

我可爱的伊人

你在那等待什么

黎明早已在声鸣之后破晓

而伊人

还迟迟没有打开

那扇通向归人的心扉

    （二）

那落幕的太阳

薄的就像你的嘴唇

忍不住

爬到山的尽头

轻轻地

在发白的唇边上

染下我一口红红的思念

 

我一路荆棘

炊烟袅迷了

你的踪影

我伸手一拨

才发现已是黑夜

       关于那个暑假，我写了很多东西，有些是名字，有些只是只字片语，但没几首完整的诗歌。我开始迷恋上散文、杂文、短篇小说等。母亲见我心情不好，常拿几个钱给我消遣，我就跑去买了莫泊桑的短篇小说集，罗兰文集、林清玄散文集等。看了之后，我就开始写点生活感想，有些比较激进，有些比较颓废，颓废时，总想到死亡，然后就开始思考死亡，什么叫做死，什么叫做生，这个困惑了我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搞明白，我就开始喝酒，期初是啤酒，后来是白酒，可还是不明白，喝多了，醉的时候到明白了，可一醒来又不记得明白了什么。

      上了高中后，我常看小说，然后写散文，偶尔也写点诗歌，但写诗歌大多是荷尔蒙分泌旺盛时写的。写了之后，就开始送给那些漂亮却平胸的女孩，女孩第二天就会告到班主任那，说我调戏她，还指出那几句出格的诗句。其中一句是，我希望你的小馒头，伴随我的思念，渐渐膨胀。

       高二那年，我遇到丫，她是个女孩，短头发，偏瘦，她也爱写诗。她有本厚厚的比较精美的记事本，上面写了很多，有些是我的，比如奇数天她在上面写一首，我就得在偶数天回应她一篇，后来本子写完后，我们就开始写信，开始交流对生活的一些感想，比如人生，可总得不出一个结果。我把写好的信在早操时递交给她，她就在晚自习之后又回信于我，有时我们还牟上了，非得看谁写的多，后来我整整写了六十多页，送给她时，她就和我绝交了。

      此后  ，我就很少写诗歌了，一直等上了大学后。在此之前，我整理了下自己之前所写的，居然也有厚厚的一本，于是我就开始刻章，买了本挺唯美的记事本，在记事本的扉页上写上浅川诗集四个字，然后盖了个不太规矩的印章。诗集整理好后，我就迫不及待的送给女生，可想了好久也不知道送给谁，后来一直仍在床边的抽屉里。

        我在大二之前，又恋上了个女生，还为她写了很多诗，可又再一次的失败了，据后来她回忆到说是我写的东西太伤感，她看到伤感的就会想到死亡，想到死亡她就会联想到胡子，一看到我胡子，她就没了兴趣。这个打击对我很大，为此，我还封了笔，直到现在也没有写过诗歌。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北京，那里的天时常昏暗，这对我写东西具有很大的帮助，我就窝在宿舍里，看王小波的文集，看完之后，就开始写点回忆的文字，写多了就渐渐的写起小说来，写完之后，又跑到人民大学的书摊，在那买几本泛黄的老书。我总觉得写完东西就得去买点东西，似乎再找点平衡，可逻辑在哪，我又搞不清。我在北京那段时间，周末总会去书摊，在那呆上几个小时，直到口袋的钱花光后才会回到宿舍，然后一股脑的投入到小说里，北京的天气最适合看小说。

       我之前写过一篇短篇小说《葡萄成熟时》，这是我的处女作，可写的故事不详，这不详的地方却遭来了很多质疑，就像某些电影的未删节版。事实上，写作的过程是非常幸福的，可以回忆，可以幻想，更可以肆无忌惮的意淫。可我写东西，喜欢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就像一个不说话永远站在男主人公背后的隐形人一样。

       之后，我写了很多东西，比如《毛蛋与半仙》，《阿飞正传》等，可都没写完，偶尔还修改了下《葡萄成熟时》，添加了许多东西，可前段时间电脑摔坏了硬盘，写了挺多随笔就没了，于是搁浅了许久。

       这段时间，一直在家，把王小波的《沉默大多数》、《黄金时代》、《黑铁时代》、《青铜时代》《白银时代》看了一遍，又翻起之前看的《挪威的森林》、《麦田里的守望者》、《卡尔维诺文集》、《兄弟》、《活着》《卡夫卡文集》等。有些书看了第二遍，第三遍后，味道会不一样。其实，我看的书并不多，来来回回的就那几本，就像我所听的音乐一样，翻来覆去的就那几个人。可能我比较保守，对于新的事物不是持开放状态。可这些陪伴许久的书籍到了现在读起来还是另有番味道。

      我觉得阅读书籍是一种幸福，阅读好的书籍更是一种天大的幸福。可这天该多大，其实并不关心，只要是暗黄的天就行，天气好最不适宜看书，那样显得你特别无聊，因为天气好的时候，出去游玩才是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