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有觉悟

“如果不能跟别人用语言表达你的心意，你还能不能坚持？
如果所有人都不理解你行动背后的意义，你还想不想坚持？
对于这些，旺达只用了一句话，我早有觉悟。
……
就算他不能跟恋人表达他的想法，就算所有人都不赞同他的行动，甚至可能还有更多意料之外更坏的事情发生，但这些都没有关系，他早有觉悟。”

——SINBASARA 《游戏杂谈》

       马上就是32周岁的生日，我最近却总是时不时想起关于爷爷的事。
       确切的说，是老爸给我说的关于爷爷的事。所以，我也不确定，是想起爷爷，还是想起老爸。 

    我懂事晚，记事也晚。爷爷去世的时候我还懵懵懂懂。只记得自己当时十几岁，去见爷爷最后一面之前还在奶奶家的炕上跟表弟玩扫帚。
    那时我跪在爷爷面前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流眼泪，也不明白这对于老爸意味着什么。

    如今想来，老爸当年也不过三十几岁，恰是我现在的年纪；于我而言，老爸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可是于老爸而言，爷爷又何尝不是他的大山，他的心里又何尝没有自己的脆弱。
     我也曾想过一旦老爸发生什么不忍言事，于我是如何大的打击。好在，老爸的身体还算不错，如今也少了许多烦心事，我也不必马上面临这样的事情。惟愿父母一切安好，寿享百年。
 
        我第一次自己独立做出影响一生的决定， 是在高三，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我决定退学不念了。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任性的决定，却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也许我当年稚嫩的思维还不足以理解太多的事情，但是足够让我明白，我已不太可能在读书这一项上有什么发展，最好的结果无非就是像村里其他孩子一样靠父母供到大学毕业然后找个几百块的工作。任何一个有小学智商以上的人都能算得清楚，同样五万块钱（当时的物价读完大学一共5万多不到6万），拿去浪费四年时间换一个朝不保夕的工作，不如拿来做点有用的事情。我甚至打听好了学校旁边的书店，当时盘下来只需要三千四百块钱。可是我没钱。我们没钱。
        我当然也希望读书，我当然也想在传说中的象牙塔里无忧无虑的生活四年。我依然忘不了后来送同学去大学，走在校园里感受到的那种让人向往的气息。

        可是那不是我该在的地方。我已有觉悟。 

        好在父母都很支持我的决定。哪怕他们因此被亲戚朋友误解，甚至嘲笑，哪怕他们自己也不是很理解。老爸只说了一句话，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以后不要怨我们。 在后面的岁月里，叔叔也曾几次问我，你现在是否后悔当初不读书？

        我从未后悔过，也从未怨过他们。是他们的这个决定，帮我建立了自己的决定自己做，掌握自己命运的信心。而将会因此遇到什么，我也早有觉悟。 
 
         恍然间，那以后已经匆匆过了十几年。这期间辗转波折，顶着雨雪送过快递，60米跳板上扛过沙包，地下室里喝过厕所水，公园里睡过长板凳。并不是诉苦，而是说，即使在这些时候，我也从未后悔过自己的决定，也从未埋怨过父母。有些决定自己做下了，便已经有了迎接任何结果的觉悟。

        反而，在这些挫折里，我更理解了父母的不易之处。他们于我是那样高大，可是于这个世界，又在怎样卑微的挣扎。 

        也有很多记忆是灰色的，不愿想起的。比如因我的过失，父亲在万般困顿的情况下借钱赶来上海，忍受那些于他而言无异于冰刀寒枪的恶言；比如正月刚过，父母在人生地不熟的通辽满大街网吧一个一个寻找我的身影。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再比如，如今父母都已年迈，而我仍然远在上海。
        请原谅我的过失，我能理解你们的苦楚，也明白这些苦楚是我带给你们的，也常心怀愧疚，但说句不孝的话，我仍不后悔。事不临身自不急，有些事必须去做，有些结果必须承担，我早有觉悟。

        其实我是一个有些凉薄的人。我对于人的分法很简单，一种是我在乎的，一种是我不在乎的。 我在乎的人我会关心，会因为他的意见纠结，我不在乎的，连假装逢迎的商务嘴脸都懒得做。当然，可能很多人都是这样，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我在乎的人里剩下的越来越少，原本在乎的都已经被我归类到不在乎里面去了。可是很多时候，不愿逢迎便是不通人情，于是便是凉薄。

        也没什么。我和老爸最大的不同在于，老爸会把他人的意见，评价，想法，作为很重要的参考数据来修正自己的内心；而我不会。

        绝对不会。 我自己对自己的事情下了决定，你理解我自然感激，即使不理解我也早有觉悟。即使最终确实按照你说的结果出现，我也不觉得有何愚蠢。有些墙不得不撞，有些墙撞过以后才能掌握规避的技巧。

        而我跟那些被宠坏的狂妄无知的幼稚者最大的区别在于，对于结果我早有觉悟。怎样的结果我都会接受，因为所有结果都是我已经想过的。 我不会在糟糕的时候怨天尤人，也不会在顺利的时候沾沾自喜。

        三十二了。菜市场见到乞讨的残疾人会视若无睹的绕过去，可称为不仁；朋友危难会先考虑自身，是为不义；仇官恨富，嘲讽娱乐，是为不忠；父母已老而身在外，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却也安稳过了这许多年，而且还要继续这样过下去。

       生活不易，而我偏又选了一条更加不易的路来走。我当然还会遇到更多的艰难，仍然会继续把关心的人减少，仍然会让自己更加冷漠下去，仍然会被人中伤嫉恨，仍然会伤害亲人，仍然会开心，难过，想念，愧疚。仍然不会后悔。

      我早有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