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议南科大 何须尽责朱清时

来源:互联网 发布:图标为s的编程软件 编辑:程序博客网 时间:2024/04/29 08:08

谁对谁错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随着争议的升级,南科大正陷入困境中。这对热切期待南科大的千千万万公众而言,显然是始料未及的。包括我自己也始料未及。

这场争议,在我看来,其实是改革者之间的争议。无论争议一方即南科大校长朱清时,还是争议另一方即援建南科大之港大三教授,在我看来,他们对教育改革的真诚和勇气,都是无可置辩的,都是可敬的。他们本来属于一个战壕,为什么会走到几乎亲痛仇快这一步呢?

我想是因为神秘的幕后,有一只幽灵般的手,拆散了他们,阻隔着他们,在他们中播种猜疑和怨恨。

这幽灵之手不是任何具体的人或任何具体的机构,而是一种环境。说到这里,不妨拿80年代的蛇口改革做个对比。袁庚领军的蛇口改革,跟当今的南科大一样孤军深入,却铁流滚滚,几乎不可阻挡,最终将传统体制的铁幕撕开了一个缺口。今天的南科大不复有蛇口改革之赫赫战绩,应非朱清时之技穷,而主要是他生不逢时、不复有袁庚所处的改革大时代吧。

80年代之为改革大时代,几乎无须论证。可以犯错误,不可以不改革,是那个时代的最强音,改革者是那个时代最可爱的人。这就给了改革者强大的自信。袁庚的豪迈大气,从容镇定,固然是他与生俱来的个人气质,但那个时代又何尝不是强化着他的个人气质呢?

但不幸,朱清时很难有那样的气质了。我读完南方周末记者傅剑锋跟朱清时就南科大问题的对话,最深刻的印象,是老先生那无可掩饰的焦虑。这跟我的记忆完全不对应。毕竟我跟老先生有过几次交道,记忆中,他本是温文平和的。

袁庚跟当下朱清时的这种差异,毋宁说,是两个时代的差异。当下的时代潮流跟80年代几乎是反向的,可以不改革,不可犯错误;改革者往往没有好下场,众所周知都已经成了潜规则。

这尤其表现于教育领域。教育是中国计划体制最后也最顽固的堡垒之一,改革的险阻因而最大。朱清时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接手的南科大。其在四面楚歌中步履维艰,动辄得咎,就都不难想象。以至于历时两年之久,朱清时几乎仍是单打独斗,而无法像当年袁庚那样,登高一呼即应者云集,中国最优秀的青年才俊任他挑选,他马上可以有一支精兵强将组成的强大军团。

这已非改革时代,更谈不上大时代,而毋宁说是负时代。种种时代条件的限制,总的作用,是对正常心态的破坏。他总是被环境压迫,这刺激着他对环境的不信任,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感。所以他才反复强调:大变革时期,机遇最重要。他所说的机遇,倒不如说是运气的代名词。所谓抓住机遇,无非就是碰运气。

政策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治逻辑,其本身没有规律可言。偶尔的开明不过是奇迹。机会稍纵即逝,所以才要只争朝夕。错过了一秒钟,很可能就错过了一万年。朱清时举的例就很典型:“比如像自主招生、自授文凭,部长同意,省委领导也批示,我们以为没有问题了。但他们没有下文件,后来就变得越来越困难。”对不确定性的莫名恐惧,让朱清时等不起,拖不起,碰到每一根稻草都想拼命抓住。

不是以自信面对未来,而是以侥幸面对未来。所谓改革,很大程度上,就变成了朱清时一个人同命运的搏击。一个人再怎么英明神武,在命运的漩涡中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孤独乃至孤愤,他失望乃至濒临绝望,并因濒临绝望而常常乱了阵脚,这一切就都可以理解。

至于港大三教授,他们的主张确实很好。在一个稳态社会,大学的创办确实应该像他们主张的那样有条不紊。就像生孩子,自由生育条件下,当然一切好说,不愁自己的国家不承认,也不愁自己的国家不保障,应有尽有,完全不必着急。但可惜,我们实行的是所谓计划生育,且计划的风向变幻莫测。如果朱清时预知必须某分某秒生下的孩子才有户口,过时不候。则他宁可早产十天半月,又怎能忍心厚责于他呢?

不仅不能厚责于他,至少就我而言,我对他反而怀有某种程度的愧疚。像我这样年富力强的人多了去了,为教育改革拉纤的却不是我,不是我们,只有那个年近七旬的老人、本来应该颐养天年的老人。现在,南科大终于遇到问题,终于引爆争议了。他终于不能不向我们恳求对改革和改革者的宽容,这恳求多么悲凉。

问题不能回避,争议必须继续。但无论如何,不能把责任都推给那个孤独的老人。争议应该更多推动我们对自己的反思,看清自己的责任。否则,对社会,我们枉为公民;对自己的孩子,我们更枉为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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