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CCTV新大楼 大国雄心之建筑版(图)

五年前，当雷姆.库哈斯(RemKoolhaas)和奥雷．舍林(OleScheeren)公布他们的中央电视台(CCTV)新总部大楼设计方案时，人们简直不敢相信建筑还可以这么做。他们说，就连中央电视台方面也不太肯定能按这一设计盖出大楼来。

　　从技术上讲，这座建筑存在很大难度。整幢建筑的外形就像是一只被扭曲的正方形多纳圈饼，两座竖立的塔楼向内倾斜，倾角很大；塔楼之间被横向的结构连接起来，总体形成一个闭合的环。

　　这样一种回旋式结构在建筑界还没有现成的施工规范可循。库哈斯和舍林认为，这种结构是对建筑界传统观念的一次挑战。人们通常认为摩天大楼就应该高耸入云直指天空。(这个方案还面临一个难点：北京刚好处于地震带上。)

　　现在，整座建筑的施工很快就要进入一个关键环节：几周之后，工人们就要开始进行横结构的施工了，而整座建筑的奇异造型用不了多久也将呈现在世人面前。

　　这部分的技术要求听起来很有点科幻小说的味道。在半空中连接两座塔楼的部分必须在太阳出来之前施工，原因是白天的阳光会让塔楼不同部位的钢结构膨胀，从而不利于控制施工质量。

CCTV大楼时刻在提醒你自己是多么渺小，而它背后代表的这个国家是多么强大。

　　这样的变形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加以避免。“如果其中一座塔楼出现变形，它会传递到整个建筑上，整个系统都要为此发生改变，”舍林看着手里的大楼微缩模型说道，那样子仿佛这模型是一个等待他动手解决的魔方。

　　在北京正在建设的大约10,000座新建筑中，CCTV大楼可能是最能显示勃勃雄心的一座，人们在谈到建筑界把北京称为外国建筑师的“东方淘金地”、“试验田”时，每每都会以它作为典型代表。舍林说，这种结构在世界其他地方获准建造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其他地方的建筑规范不会允许建造这样的东西。而中国现在很愿意尝试，这为建筑设计创造了一种非常特别的氛围。

　　为成功举办2008年奥运会，中国政府一直希望能让北京这座由忽必烈等古代帝王规划出来的古老城市变成一座现代化大都会。为此，他们试图让一系列新建筑个个都能制造轰动效应，比如外形如鸟巢的奥运会主场馆、蛋形的国家大剧院以及像被水泡包裹着的奥运会游泳馆“水立方”。

　　不过，所有这些新建筑中，设计造价8亿美元的CCTV新大楼带给公众的视觉冲击最为强烈。这座建筑不仅规模宏大，而且引发了很多争议，或许这正是中国过去几十年发展成就的最贴切写照。建成后，它将成为中央电视台这个中国唯一全国性电视台的象征，同时，它也是规模仅次于美国五角大楼的世界第二大办公楼。

　　奥雅纳工程顾问公司(ArupGroup)的副董事长陈嘉正(AndrewChan)说，如果是在五年前，这样一座建筑可能根本没法施工，因为用于地震数据分析的高速计算系统当时还不像今天这么先进。他说：当时我们必须自己编制施工规程手册。

　　CCTV大楼主体连接工程将从这个月底开始动工，其中悬空的横结构最终将在明年2月前完工。

　　当年曾担任CCTV大楼设计竞赛评委的香港建筑师严迅奇(RoccoYim)说，起初他对这个“极其疯狂的设计方案”持相当保留的态度，但到后来，他感觉这个设计能代表“某种精神，这种精神也正是中国在新时期展现出来的东西：不惧权威、敢于尝试，无所畏惧，高度自信”。

　　塔楼连接部分的结构借鉴了桥梁建筑技术，所不同的是，如果把那部分看作“桥”的话，它将是一座大得出奇、非常笨重的桥。这个桥的某些部分有整整11层楼高，桥上还包括一段伸出75米的悬臂，前端没有任何支撑。

　　为确保设计方案得到更好的落实，舍林2004年做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决定：搬到北京亲自监督施工。按照惯例，设计阶段结束后，施工监督通常是由当地建筑师承担的，但对舍林来说，这一步非常重要。今年36岁、爱穿普拉达(Prada)服装的舍林现在还不像他的导师、曾获得建筑业最高奖普立兹克奖 (PritzkerPrize)的库哈斯那样家喻户晓，也从未参与过像CCTV大楼这样有份量的项目。不过，他为普拉达设计的店铺也曾几次获奖，在业界已享有一定的知名度。

　　北京建筑行业对建造这个设计方案幷无现成的规范可用，于是，北京市政府组织13位结构专家成立了一个特别小组。在设计竞赛两年后，中央电视台新总部大楼获准开工建设。

　　接下来，在2004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专家组做了一个三层楼高的复制品用来研究。他们把它放在一个可以模拟地震的液压平台上面，平台上安装了数百个传感器，用来监控“塔楼”上10,000多只钢梁的位移，幷测量在不同情况下整个建筑哪个部位承受的应力最大。

　　CCTV大楼的外立面是由大面积玻璃窗与菱形钢网格结合而成的，作为大楼的主体架构，这些钢网格就暴露在建筑的最外面，而不是像大多数建筑那样深藏其中。舍林说，这样一来，应力就基本都能沿着系统传递下去，幷找到导入地面的最佳路径。从外观上看，大楼有一部分部分钢网结构(包括拐角等应力比较大的部位)比较密集，它们也是整体设计思想的一部分。

　　此外，大楼外立面将采用特种玻璃，这种玻璃表面被烧制成灰色瓷釉，可以更有效地遮蔽日晒。舍林说，用这种材料也比较适应北京的空气质量。实际上，在空气污染很严重的日子里，这种玻璃就像融化在空气中似的，人们只能看到大楼的网状结构，仿佛闪电被凝固在空中。

　　评论家指出，人们无法将这座建筑的形式和职能──世界最大的一家宣传喉舌CCTV的办公所在地──割裂开来考虑。CCTV既是中国最大的媒体公司，也是中国政府的官方宣传机构。同时，在明年的奥运会上，CCTV是唯一一家拥有转播权的中国大陆电视媒体。所以，新大楼的形像将进入数百万家庭的视线。

　　去年，建筑评论家英格．萨弗容(IngaSaffron)曾撰文指出，库哈斯和舍林或许会“将作为让CCTV大楼成为建筑界重磅炸弹的人”而被载入史册。一直是库哈斯作品拥趸的萨弗容在接受电话采访时说，“这个设计传达的信息非常具有震慑力，想想看，大楼顶部的横结构悬在离地面那么高的架子上。”萨弗容说，再加上整个建筑庞大的占地面积，CCTV大楼时刻在提醒你自己是多么渺小，而它背后代表的这个国家是多么强大。

　　CCTV新大楼的建筑方说，这个项目是按高抗震级别设计的，即使发生大地震也不会倒塌。中国北方近三十多年来最大的一场地震发生在离北京144公里的唐山。这场发生于1976年的里氏7.8级的大地震共导致二十余万人罹难。

　　而舍林也在忙着捍卫自己的设计。几个月前，作为柏林美术学院(BerlinAcademyofFineArts)组织的一个专家小组的成员，舍林在谈到有关建筑师为强权国家设计建筑的话题时说，历史上一直就有建筑师为当权者设计的事例，否则的话，那些伟大的建筑从何而来、或者说谁为它们付钱呢？舍林后来在电子邮件中进一步澄清了他当时的发言。他说，从历史上看，有很多宏大的建筑都是为政府或权势机构建造的，对建筑业来说，这种依赖性或者说与独立性的冲突今后还会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他还说，他所在的设计师事务所之前接到了大量暗示甚至很坦率的表态，从那些内容上看，CCTV有意在未来变得更自由、更独立，它也希望能拥有一座帮助他们实现转变的建筑。

　　他认为，新大楼的设计带来了更大的开放度。比如，建筑的悬臂部分不会留作电视台高层人士的办公室，而是会用来提供公共服务，比如辟成餐厅(整座建筑将开设三个大餐厅，可供4,000人同时就餐)。楼里还会有一个公共观景台，有玻璃地板和廊道，参观者从这里可以观赏令人目眩的悬臂结构，还能看到电视台的演播室和里面的工作人员。

　　舍林说，整个建筑的回旋式设计体现了工作过程的统一协调性，这是制作电视节目的媒体公司需要做到的；回旋设计不会加剧隔离感，而是会鼓励相互沟通和融合。

　　舍林说，他自己在这个设计项目中投入了很多。大多数外国建筑师到这个阶段都会完全脱身，把设计交给当地工程师和建筑师去落实，但他说，这么做通常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对他来说，他不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