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悟（第三章）

 

   第一天上班，看到自己的办公环境时，皓又不禁兴奋了好一阵：宽敞明亮的大厅、错落有致的隔断给每个人划分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随处可见的服务器、工作站、崭新的高档电脑、宽大的显示屏，还有一张张充满朝气的脸……，所有这些都是自己心里一直向往的啊，皓再一次欣慰地感到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新的工作对于皓来说是充满挑战的，尽管自己的技术水平不差，但是要学习很多公司的规范。按照第一天迎接新员工的时候公司老总讲的话，就是"大公司和小公司的主要区别就在于前者有完整严密的规范体制"。皓觉得这句话是对他说的，因为自己一直都很注重这方面的问题，但是自己以前工作的公司根本做不到这一点，什么都是自己干自己的，只要最后把程序编完就算了事，根本谈不上什么流程、规范等等。在皓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个梦想，就是自己成立一个软件公司，他希望自己将来的公司不要成为人们常说的"作坊"，他希望能够用完善的体制管理公司。皓决心以最快的时间适应并掌握公司的所有规范，这也是皓之所以决心来这家大公司应聘的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原因，就是"钱"。他太需要钱了，为了自己的梦想，皓明白光有精神是不够的，面包和牛奶同样不可或缺，为了让那个还在自己理想中的空中楼阁尽快着陆，皓迫切地需要钱。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这段时间里，皓贪婪地学习着一切他认为自己需要的东西。每天早上他是公司第一个来上班的职员，冲上一杯咖啡，便一头扎在成堆的资料里，以最快的速度掌握所需技能，他如饥似渴地弥补自己尚嫌不足的知识。晚上总是要到大厦的保安来催，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自己的位置。而那时才8点多，皓想不通为什么商店都没这么早关门，公司所在的这栋大厦却要如此早的锁门！而现在，皓明白，不允许员工加班是一件好事，所有的工作必须在上班时间干完，这就是制度。

   皓住的房子里公司不远，租的民房，一个16平米的单间，是公司的同事介绍的，公司外来的人不算多，所以公司不解决职工住房的问题。这个城市的夏天很热，而且少雨，藏在都市高楼中的房间就像蒸笼一样，皓不愿意那么早回去，他总是来到附近那个天桥上，俯视桥下往来不息的车流，望望向远处伸展的大路以及路旁那几乎遮住天空的摩天大楼，一边思考些问题。晚上桥上会有很多成双成对的年轻人相依而过，皓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很多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不久以前他也曾经有过这段时光，有时候他还会想起以前喜欢过的女孩，想起自己的大学生活……就这样，一直到很晚，空气中的热气都被晚风吹散了他才回去。

   一天天就这样过去了，夏天的蝉鸣似乎越发的有力气，仿佛要在这夏季的尾声里释放自己所有的生命之歌。皓依然常去天桥，不同的是今天，他发现了一个女孩子，一个人静静的望着远处，白色的连衣裙很显眼，然而吸引皓的目光的还是她脸上那种淡淡的落寞神情。这个繁华喧闹的都市里有人也会和自己一样落寞吗？皓摇头，颇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让皓惊讶的是以后，无论他哪天下班后来到这个天桥，女孩已经在那里，这个女孩几乎天天都这样一个人，站在那里出神地看着远处的车流，一个多小时后就离开了，很有规律。皓很想走近些看看她的样子，但是还是忍住了，他觉得这样远远看着可能更好些。每一次皓都只能看见她的侧面，她很清瘦，额头大大的，显出她深陷的眼部侧影。女孩子的出神很有意思，忽而迷朦，忽而嘴角微露笑意，有时候，当风起的时候，女孩会将扎起的马尾巴散开，迎着风让自己的头发随意的披散着。皓忽然觉得很美，像欣赏一幅画一样远远地看着，仿佛此时天桥上就只有他和女孩两个人。

   皓依然常去天桥，然而却多了一个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理由。皓再也不觉得来催他下班的大厦保安是那么的可恶了，反而很感谢他。每晚来到天桥，皓第一件事就是用目光搜寻那个女孩，而每一次都不会让他失望，那个女孩总是比他先在那里，仿佛守望着什么。她在等待心上人吗？想到这个，皓的心里不由微微颤抖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突然涌在心头，我在吃醋吗？皓自嘲地问自己。然后依然摇摇头，一笑了之。她也许根本没有注意过自己，根本不知道有一个小伙子和她一样常常来到这个天桥。终于，一天晚上他梦见自己来到天桥上，女孩高兴的跑了过来，仿佛他就是女孩终日等待的人。可是当他看到女孩的脸时，却惊呆了：上面全都是乱码！当他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洗脸的时候，望着镜子中的那张脸，皓又想起了昨晚的梦，对着镜中的自己自嘲的笑了。

…………

   炎热的夏季就象突然打了败仗的士兵，一时间全无了往日的威风。伴随阵阵秋雨的来临，繁华的城市仿佛也比以往宁静了许多。雨水冲湿了灰尘覆盖的路面，融化了空气中的燥热，也模糊了皓的思乡之情。秋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