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红装女犯 倍觉生命灿烂如花——一名行刑法警的自述

第一次执行死刑 紧张得手直发抖
洪军今年３６岁，女儿８岁，他高高瘦瘦的，白皙的面庞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简直比知识分子还要斯文。他从部队转业到法院做了４年法警。对于一个执行死刑的法警来说，其工作职责就是一枪结束死刑犯的生命。可那毕竟是亲手了结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啊！洪军说，刑第一次执行死时，紧张得手都直发抖。
也许是职业的习惯，洪军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不同于普通人的东西。
记者：你的眼神很吸引我，有种威严和犀利的感觉。执行死刑时，死刑犯接触到你的眼神一定很胆怯吧？
洪军：看我的眼神？害怕？怎么可能。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行刑的时候，我们法警都戴着墨镜。
记者：行刑过程是不是很惊心动魄？
洪军：有点吧！血淋淋的是真的。
记者：你心里会害怕吗？
洪军：开始的时候的确如此。我还清晰地记得４年前第一次接到执行死刑任务时的情景。那年冬天，枪决的是一个强奸犯，那小子糟蹋了７个小女孩，都还不到１０岁。当时，那个强奸犯跪在我的面前，我握着枪抵着他的后脑勺，手直发抖，腿也直发颤。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要镇静，要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心里明白，如果枪的位置放不好，假如一枪打不死，让副射手补枪就麻烦了。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给自己打气，可当执行命令的红旗一挥时，我还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扣动了微冲枪的扳机。罪犯应声倒下，一下子就没气了。万幸的是，第一次执行任务，还是顺利地完成了。
执行完任务后，我像往常一样回到单位。表面上，一切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我的心却像受到刺激，我的手一直感觉发沉，老像是枪捆在胳膊上似的，夜里做起了梦：我惊恐万分地举起枪，面前一具没了脑后盖的尸体，鸡蛋大的窟窿汩汩地往外冒着血。我的这种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
说这些话时，洪军好像忘了身边的人，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
雪中的红装女犯 临刑前有个心愿
洪军从事法警工作４年了，家里人却始终不知道，他的工作中居然还有枪毙人这项内容，因为他不愿意家里人为他背上心理负担。虽然执行死刑的罪犯都是犯了滔天大罪，十恶不赦之人，有些人甚至死了一百遍也弥补不了他们犯下的罪行，可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转眼就没了，作为执行死刑的法警，心理上始终会有压力。洪军坦言，在了却那些罪恶生命的瞬间，他的心里还是会涌起非理智的，很人性的感觉。洪军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那个漫天飞雪的冬天，枪毙了一个红装女犯。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衣，脚上是一双高跟红皮鞋。尽管被捆绑着，她猫着腰，但也能感觉到她的高挑和纤细。她的长发垂至腰间，随着步伐摆动着。漫天遍野的白雪，映衬着一袭红装的女人，那绝对是一幅美丽的风景画。
她脸朝前，跪在我面前，像以往一样，我面无表情地用枪抵着她的后脑勺，等着红旗一挥，手动命殒。这时，她突然转过头来，真美啊！尽管是在刑场上，尽管我面前跪的是一个犯下不可饶恕罪行的死刑犯，我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发出这样的感叹。她的脸明显地化过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人心里甚至感觉有点疼。
“大哥，我想求你一件事。我的口袋里有一张照片，你帮我把它放在手心里好吗？我想握着它走。”大眼睛里泪水欲滴，我的心不免一动。可我绝对不能答应这个请求，尽管当时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尽管在心里，我特想不去考虑她究竟犯下什么滔天罪行，而只是把她看成一个求助的女人，满足她临死前最后的心愿。可我知道自己的职责与使命，我知道我绝对不可以那样做。“跪好，不许说话！”我朝她大声说。
“我是真的爱他，能和他一起死，我愿意。”这是那个美丽的女犯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我还记得她最后的眼神充满了幽怨。
后来，好奇心驱使我打听了那个女犯的情况，她是个杀人犯，和比他小８岁的情人合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据说，她的丈夫生前，经常打得她遍体鳞伤，那个小情人爱她爱得真是一塌糊涂，就连她提出了要了却她丈夫性命的要求也答应了。于是，她的丈夫成了刀下鬼，而她和她的情人也因此付出了以命抵命的代价。
根据她死前的话来分析，那照片该是她的情人。又是一个被情所困的女人！我觉得她和她的情人应该是有真爱的，可是她却错误地选择了以终结别人生命的方式来换取自己幸福的绝路。
最痛快的一次行刑 枪毙十恶不赦村霸
从事执行死刑法警职业，惩恶扬善、为民除害是他们的职业准则，也是他们引以自豪之处。洪军也深深地为自己能从事这项职业而自豪。谈起那次亲手枪毙村霸的事，洪军称，那是他执行死刑最痛快的经历之一。
一般来说，我们法警向来不知道有关死刑犯的任何情况。我们的任务就是扣动扳机，使罪犯毙命。可有一次要执行任务前，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领导们大张旗鼓地安排补充警力。果然，行刑那天，刑场里来了不少百姓，我知道这个犯人一定很特殊。要枪毙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村霸。死刑就要开始执行，这个村霸临死前竟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他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我这个气呀！他看我们这些拿着枪的法警都是这样，在老百姓面前不定耀武扬威成什么样子？直到现在我还记得，枪毙村霸时那种为民除害的自豪感和前来围观群众欢呼雀跃的乐呵劲儿。
死刑犯都后悔 做狗也愿活着
有了执行死刑法警的经历，洪军对生命的意义有了深刻的感悟。他说，人哪，这一辈子可真是不能走错路，后悔药没得吃的啊！人性的弱点往往是，自由的生活摆在身边时，不懂得珍惜，一旦永远地失去了，才知道自由的重要，生命的宝贵。可我敢保证，我身上没有那些人性的弱点。我的经历教育了我。我见过太多濒临死亡的生命。一个犯人临刑前曾跟我说，活着真好，下辈子就是做狗，他也要活着。其实几乎所有的死刑犯临死前都很后悔。虽然有的人不说出来，可你能从他们的眼神中感受到。
通过多次接触死刑犯，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自由自在地活着真好！我是法院司法警察，虽然没有太多的钱，可我有个温暖的家，有一个深爱着并且依恋着我的爱人和视我为无所不能的可爱女儿。
我们两口子有时也吵嘴，但总体上说我们都是很充实、很快乐地度过每一天，这就足够了。
说到这里，洪军突然沉默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香烟很快就燃尽了。人生啊！有时就像这支香烟，须臾之间就结束了。有的人活得踏实，生命之烟就按照它的规律点燃直至泯灭。而有的人却因一步走错，纵火毁了自己的人生啊！洪军狠狠地吸了一口，将烟蒂摁在桌子上。
对这个执行死刑法警的职业，一方面我挺热爱它，它有时真的使我有种为老百姓做些实实在在的事，为祖国除恶的光荣感，你可能以为我在唱高调，可这是我心里真正的感觉。这个职业带给我的第二个感受就是沉重。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我更愿意去做一名拯救他人生命的医生或教授他人道理的教师。（注：文中洪军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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