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 三

来源:互联网 发布:mac 玩ios游戏 编辑:程序博客网 时间:2024/04/29 11:47
第三章

这天就要关门了,外面下起了雨,没带伞,我回去不了。我看着门外的天阴沉沉的,我的心也像这冰冷的雨,在苍白无垠的空间里下沉,再下沉。在百无聊奈的氛围里,突然想到了那些如玻璃破碎的琴声,想到那个在夕阳下幻觉般模糊的影像。我走到木架前,抚摸着这些磁带,初次有种温暖的感觉。我知道此刻我思念起了我的哥哥,哥会弹出那样的琴声吗?我下意识的抽出其中的一张,封面是青黑色的,像夜暮中大山的颜色。画面隐隐的勾画出一些浅淡的纹路,模糊细碎如尘埃般向暗绿深处隐没散去,在尘埃散尽的地方:我看到一个火光一样闪亮的字:幻。磁带的右下角以同样色调染出了一句英文:wither away.

我拆开它,放在录音机里。机器开始转动,同时带来了如金属碰撞碎裂的声响,亦真亦幻的从这台老式陈旧的机器里迸裂出来,弥散冲斥着整间屋子。音乐阴郁缓慢的进行着,我看着门外渐暗的天空中雨落得尤其明亮与沉重了。

音乐进行到后来出现了一个男人嘶哑如呓语的声音,有些病态的挣扎撕扯着,我有些被震住了,我怀着不理解的微惧与荒凉之感,木讷的盯着眼前这只转动着的机器,头脑安静且混乱。

恍惚中,我觉得门边呈现出了一抹咖啡色彩隐隐闪动,我神经一紧,抬头,幻觉般看见了一双幽暗深遂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游移不定着凌散的目光,在距离两米以外我站立的地方,与我的目光终究汇聚成一个焦点。

接着,我便看到了那一头凌乱的头发,水从发丝间不断的滴落下来,那人把眼神移开,双手从裤兜里抽出来,将头发向后缕了缕,我看着这只苍白的手,突然间记起了他是谁,心中一种莫名的心跳与震惊。

“你…你找谁?”我有些许的紧张。

他不紧不忙不言不语地走进屋来,开始翻动着架子上的一卡带,眼神旁若无人的忽明忽暗。

尴尬的空气凝结,浮动着,我开始心慌不定。

“买……磁带吗?”我问,伏下身关掉了音乐。

他侧过头,水滴从发尖滴落在他咖啡色的衣服上,染湿了整个双肩,他说:”干嘛关掉,”顿了顿说:”你喜欢这类歌?”

我有些尴尬的笑笑,不知作何回答。这些举动看来是不必要的,他问问题的方式倒像在对自己说话,在他刚说完第一句话的时候,他便转过身了,翻看着磁带,延续着他的沉默。

我看着这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人,手足无措。

我从绳子上拿过一张帕子,有些犹豫不决的递给他:”擦擦头发吧……”

他的表情一愣,缓缓地转过头,显然他没听到我刚才是否在跟他讲话,讲了些什么,我的手尴尬的举在他面前,不自然的僵持着。他终于接过了我手中的帕子,终究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用帕子将头发擦干,递给我,说了声谢谢。

他不再说话。

我局促不安的看着窗外匆忙下沉的雨水,再看看眼前这个人,空间在一瞬间被真实的影像冲击有些错位。我感觉这些相继发生的事与情感波动在我平静的心里荡漾开,化作那暗绿色不断扩散的细小纹路,如”幻”一样,来得突兀。

他是来避雨吗?还是……,他家在哪里?我想着这一连串的问题,瞅着架子旁边还在不声不响翻看着磁带的那个人,觉得雨肯定不会停了,他走的时候,还是会淋雨的。

想到这儿,我便走到柜台前,拨了家里的电话。

“妈,”我说:“能送两把伞来吗?我回不来了。”

“好,我马上来。”妈说,又想起了些什么:“为什么是两把?”

我一时语塞,忙改口道:”哦,不是,一把就行了。”

妈没再问什么。

我突然间有一种勇气异样地在胸口翻滚,想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又似乎想证实点什么似的:我平静的走到他的面前:开口道:”你,你那天弹的是什么…乐器?”

开口后,我连自己都不知所云了,知道自己问得太没根没据了。他这时算真正的转过身看着我,眼神异样的在我脸上寻找着点什么,像是在拼凑旧时残缺不全的记忆似的,最后却出乎意料的只化作两个平淡的字:”吉他。”

“很好听。”我说,”也,很…忧伤。”我费了大力气说出口。

他脸上有转瞬既逝的莲漪流转,但他没有说什么。接着他从架子上拿下三张带子,从兜里掏出钱,对我说:”我买这几张。”

我没料想到他就这样要走了,但这却是必然的,这个只见一面便让我记住的人,却是个比我更沉默的陌生人。我不自然的接过钱,想把他买的带子装好,我看他盯着门外的天空,捉摸不定的表情,我递给他磁带的时候,突然说:”能等一下吗?”

“嗯?”他不解。

“雨很大的,打伞回去吧。”我些许焦急的走到门前,希望妈能快点来。

“谢谢,不用了。”

他说着便要走。

妈准确无误的出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她急急的说了声还有事,便走了,并没有看出点什么异样。我拿着妈递过来的伞,带着期许地递给他。

他没接。

“拿着吧…会淋湿的。”我说。

他这时表现出一丝犹豫来,但最终像接过我手中帕子一样并不自然的接过伞。出了门,消失在绵绵不尽的雨雾中。

他走后,我将音乐再次打开,我一直待着,等待着雨停,等着妈的电话声响起了,我轻描淡写的告诉妈说:”我将伞错给一个好朋友了。”

妈来了第二次,但妈并不知道,其实我并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除了哥,我并没有可以将一把伞借出去的人,直到这个人的出现。

我的生命,至少在情感上出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带着喜悦与难以言传的不安,我接受它,亦如接受机器里停留的”wither away”一般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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