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农民工 (2008.05.10)

1.农民工的孩子
在我雇用过的保姆中，有4个是来自农村的打工妹，她们的孩子正处于接受9年义务教育阶段，前面3个已经失学了，失学的原因不是交不起学费，是因为孩子厌学。当小贾来到我身边时，我跟她说“无论如何不能让孩子失学，我会帮你把孩子供出来的”。
他的儿子叫小哲，11岁，5年级。我们这里聚集着大量的外来农民工，学校里农民工的孩子很多，他们的生活不富裕，但也有个别有钱的，孩子口袋里常常装着百元大票，时常请别的孩子吃饭，小哲也被请过。小贾常常讲些这样的事情给我听，她也常常给我讲些另样的故事。放假时，爸妈带小哲回老家，老家在山区，叔叔大爷们杀猪宰鸡招待从大城市来的亲人，可小贾说“你们别忙了，小哲吃不吃还不一定呢”,果然小哲不吃，说不好吃。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说“在这里你们看别人摆阔，回到家里你们摆阔给别人看，为什么哪？”。实际上小贾的生活非常清苦，她每月的开销基本上是：小哲学校收的各种费用，小哲每天中午盒饭5元，而全家的生活费是每天4-5元钱。这几元钱是买粮的钱，菜自己种。
我几次三番的跟小贾说，她的那些欣赏别人的炫耀，渴望自己也能炫耀的话，对孩子成长很不利，其实人生是很丰富的，不要让孩子认为人生只是一个外表，要培养孩子的内在，让孩子为自己的内在而骄傲。我的话小贾一点儿都听不进去，于是我打算做点儿切切实实的事情，帮小哲开拓眼界，跳出他的生活空间。

2.漏网的鱼
恰在这时一个老同学打来电话，就是给我买空间的那个老同学，说她买了一个新笔记本，我知道她本来有个笔记本，还有一个台式的，忙问：“你的那个大的哪，给谁了？”，“没给呢”，“谁要了？”，“还没人要呢”，“我要，我要，给我留着！！！”，我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她，很快她把计算机给我送来．她知道，11岁的孩子学习编程序正当年龄，她的儿子就是小学时靠一本英文手册自己学会了编程序．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我的儿子也是学了编程序后，从此走上了一条自学的道路，完全摆脱了老师和课堂．记得陈至立在谈到中国目前教育状况时曾说，那些成才的孩子都是些漏网的鱼（大意如此）.前些时候十七大期间，一个代表也说，外国的教育是把孩子培养成才，而我们的教育是没被高压压垮的孩子才成了才（大意）．我想让小哲做个漏网的鱼，把小哲培养成才．
我设计着，第一天教他用表格排版，让他写上几篇小文章，贴上两幅图片。只一天就让他感到学到了东西，而且很有趣，家长也会感到，孩子一天真学到了不少东西呢。然后就教他php,一个月的时间让他作出一个像样的东西。

3.心里话
我为自己的想法高兴着，等着小哲期末考试结束。试考完了，我跟小贾说，“明天让孩子来吧”，她说，“等放假吧”；放假了，我说“让孩子来吧”，她说“孩子要补英语”；英语补到了大年三十前一天，我说“让孩子来吧”，她说“你不过年吗？”，我说我从来不过，可小哲要过；年过完了，离开学还有半个月，我说“让孩子来吧，半个月能学到不少东西呢”，小贾说开学前孩子还有些事情要做。到这时我才明白，原来我是一厢情愿，心中的那团火，让小贾一点儿一点儿地磨灭了。
事情过去有些日子了，我问小贾为什么不让孩子来，“跟我说心里话好吗？”，她说因为孩子眼睛不好，近视。我知道这不是实话，我不知道小贾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她都遭遇过什么？她受过什么骗吗？为什么她把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还把自己与别人的交往也封闭起来哪？小贾前面的保姆是小马，小马的儿子在初二时离开了学校，现在２０几了，一直在干保安．我用小马的例子来说服小贾：＂你们进城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吗，你们这一代拼命干，希望下一代能像城里人那样生活．看看小马你就知道了，她的儿子这辈子和他的父母一样，她家想翻身要等到第三代了．我不希望你们走小马那条路，想让你儿子尽快融入主流社会，我想帮你们打个翻身仗，为什么你不接受哪？＂，小贾对这番话的反应是笑笑．

4.结束了？
前些日子几个老同学来看我，我把这件事情讲给他们听，“为什么？”，他们不解，我说可能有三个原因吧：1。小贾不了解我，也就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能力，不相信我的诚意；2。小贾不了解计算机，她认为计算机就意味着游戏和黄色，怕我把他儿子带坏了；3。小贾在来我这里之前，就给他儿子说了不少我的坏话。“你有证据吗？”，“他儿子每天都要给她打电话，要知道，她在我这里是钟点工，干完就回去了，那个电话显然是他妈妈安排的。”。
我跟他们说了我的想法，我就是想帮一个农民工打个翻身仗，还想向当前的教育挑战，孩子完全可以从老师的高压和家长的威逼下解放出来，轻轻松松成才。他们问"你有把握吗？小哲是那块料吗？”，“其实，孩子们生来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什么家庭，只不过是生活条件和成长环境把他们造就成各式各样罢了．试想，如果小哲为班级做个网站，写点儿班级动态、做个通讯录、留言板，简简单单的，可这时小哲在老师同学们的眼里就不一样了，他也会为自己做的事情骄傲．我并不是要小哲掌握一门什么学问，而是通过这件事情让他知道做事其实是很容易的，让他学会读书，学会把握自己，这是一个自己教育自己的过程，当他有了自信，他会在方方面面都走在同学们的前面的。”
一个同学说，行了，你这么想教孩子，回头我把孙子给你送来，另一个也接上说，我也把孙子送来。过了些天，一个老同学打电话来说，“我也想跟你学”，“太晚了”，“不晚”，“太老了学了没用”，“有用”，“好吧，找个时间你过来一趟，看看我干的是否适合于你”，至今她也没来，可能我的话把她的积极性给打消了吧。
我不该打击她的积极性，遭受打击的滋味真不好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