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悬

心悬。
      甜蜜的爱情像暴风雨里仍然执着飘舞的云。那么，凄惨的、伤心的呢，说不得，是本已经受了伤的人吧，我们拿它作谈资，好像欲要拔开他心口的箭，却怎么也拔不出，先是淤血淌着一地，再是鲜血四溅，看着看着，它们融在一起，凝成一颗颗赤红赤红的心...
      他才二十六七岁，风华正茂。但他说，他已经过完一生。
      他已经过完一生了。
      如果现在他需要什么方向，任何方向都行，只要你愿意给他，生活愿意给他。
      但，生活糟糕透了。就像所有的人都开始习惯在一处清醒的夜空下的草地上胡乱地忙碌着，或者，这已经是他认为的最好的做法了，尽管还盼着生活里的昙花，尽管还盼着上帝能发现他的一颗丹心，那么，他就能给他所期盼的什么了。
      上帝能够给他所期盼的什么，他想，但是他期盼着什么呢。
      做凡尘里的一株奇葩，是风尘盛世里的脱俗，可是，我们没有想过要永远离弃这个尘世，谁心里生了病，大概是以为吃吃感冒药就会好了。
      爱玲写到：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看张，是骇世脱俗的惊艳，笔下一泓冷冷的清泉，或洗手，或濯足，或冰冰灵魂。
      可是，我找不到、更巧的契合了。
      有一天，其实你会吃惊地发现，她已经写尽了我们的生活，接下来，我们像没头苍蝇，四处寻找，花了一辈子罢，再也没有机会找到了。
      他一辈子里只真心爱过两个女人，她们同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只不过一前一后，就像红玫瑰和白玫瑰。
      红的是热烈，白的是纯洁。
      姑且把她们称作红玫瑰和白玫瑰吧，尽管，她们已是名花有主。
      心悬，走到天上，是夜了的心，还把红尘一眼偷看，看里面远远的红白玫瑰。
      他们是天上一起恋爱的云的。
      心悬说，失去爱的云，都会变作尘世里的玫瑰。
      你知道吧，失去爱，是生命的遗失。变成玫瑰，就更容易找到爱了，被爱着，把她当作易零落的花一样爱护。
      那时，红白玫瑰还是同学，也是好要好的朋友。红的活泼外向，脾气也大，给人一阵一阵灼热；白的温柔细心，不肆张扬，是个内向人，如夜里的一株海棠。
      红玫瑰先走进了他的生活。
      那是人生的灼热期，生活就像战地上的花开。
      想曾经，意气风发，他也是一狂人咧。
      红玫瑰带着刺，他看到了，但是他喜欢她，锋芒必露，是一个充满激情的女孩。那时，是春天整装待发的时候罢，他和她一起追逐梦想，度过了这个难熬的秋冬，就打算在来年的春天一起去看海。
      她说，你就像海一样，我是你的港湾。
      他看了看她，嘴角露出甜甜的微笑，他想抱着她，现在就去看海。
      但是生活里又多了一些担心，是青椒煎鸡蛋吧，把蛋心煎成了暗红。
      他说，他在煎鸡蛋哩，大概那时也在做。他不想把那个鸡蛋煎成暗红，那是低迷颓废的色调。他想把鸡蛋煎成鲜红色，当她吃着的时候，看到他。
      其实，她一直看着他，喜欢他，爱他，爱她狂热里的细心，爱他细心煎好的鸡蛋。
      担心也好了吧，尽管她没有少让他担心。
     生活的快乐和幸福就像她、红玫瑰，带着刺，但扎手之后，是芬芳，是甜蜜，是痛苦涅盘后的凤凰，是生活的泪滴禅化以后变成的雨露，滋养着清晨的玫瑰林，为的只是里面他深爱的一朵。
     没有想到，她要暂时离开他，去远方。
     那时，她对他说，等我两年，回来以后，我嫁给你。
     离别的站台，他挥手送别，心底一阵一阵的凄凉。离人，是捕捉不到的忧伤的风吧，他在里面落泪落泪，直到把风湿了一大片。
    如果，她需要他了，而他不在她身边，她会多么的无助啊。最要命的是，一次漂泊可能改变一个人一生，何况一去就是两年，“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他能够放心地相信吗？
    一天清晨，他在咖啡点里煮了两杯滚烫的咖啡。看着热腾腾的热气慢慢发散开来，他心底一阵焦虑，所有的孱弱好像一下子全部都歇斯底里地发作了，他的心在寒战，好像凄冷的风雨里，他一个人迷失在没有树林的山头，跑累了，泪流尽了，只好双手抱膝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任凭滂沱的雨淋湿他的心。他的心碎了，雨水把他淋化了，是山路上的泥，第二天天晴的时候，他艰难地欠起身来，一步一步向前挪，脚下粘了清新的泥。他看了看冒着热气的咖啡，一口气喝了两杯，心底不知道烫。
    她回来了，但是像一个远房亲戚，她变得客套起来，心底的情殇是不容得说的，那年离去的时候、她的承诺，像那个清晨他一口喝尽的咖啡，是无效信，年华散落，是挂在夜幕里的凌乱的星星，没有人会看到。
    他说，那还是在白天。
    她心底变化了，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敢去问为什么。
    他心底失落了，心中的红玫瑰，是强烈的痛，愿着时间或者眼泪能够把一切慢慢淡忘，但是时间还是精致的静止，他在那里没有作为。
    白玫瑰出现了，在他最需要人安慰关心的时候。
    她和他在网上聊天，聊得很开心，很真诚，他忽然发现他们之间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也很默契，但他还没有想到过，他会爱上她，比爱红玫瑰要多。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慢慢从伤痛中恢复过来，但心底已经没有那么多的锐气了，狂妄已经是年轻时候的呓语。他慢慢地想，生活温柔下来，激情内敛起来，可是心底的热情总会有一天像脱兔一样飞奔出来的，那时他会完成他自己、心底年轻的梦想。
    后来，他慢慢知道，她和红玫瑰是同学，而且是很要好的朋友，以前的时候，她见过他，但他没有看到她。
    心悬心底一阵莫名的隐痛，好久不知道伤心或者痛了，但是心底还是浮起了一小会儿淡淡的甜。
    他或者她，还有她、红玫瑰，希望他们之间能够做点什么，发生点什么，那样的话，生活就不会有静止的伤痛了。
     他想，那种痛叫人窒息，会使人失去所有的力量的，他很害怕，却无能为力。
     也许是心底默默的赞许吧，他们发现心底的痛，就不经意地慢慢的走到一起。三个人常常一起出去玩，玩得很开心。他们没有说以前的故事，他们把心底的忧伤尘封起来了，或者，是彼此的善彼此的快乐慢慢把它洗去了，他们还不知道。
     是很快乐的日子，他们感觉生活就像一首快乐的简单的歌，他们在那里欢快的唱，也在那里欢快的听，真不知道心底慢慢流下泪了，养护着那颗干涸的心。
     一个偶然的机会，心悬说，他要做饭给她们吃。
     白玫瑰心底有些难受，她看到她、红玫瑰，细腻洁净的脸上也皱了一下，但她们笑着答应了，红玫瑰说，要是谁做了他老婆，那一定幸福死了。
     好久违的玩笑，但并不好笑，他一手拿着细细的铲，一手拿着平底锅，感觉沉沉的，又感觉心好像要蹦出来。他心底一阵阴暗的气息，他想把自己的心混着鸡蛋煎熟。
     没有敢，现在呢，他只好一个人煎着自己欲出的心了。
     那一餐吃得很漫长。她们俩说他煎的鸡蛋真好吃，红玫瑰看了一眼白玫瑰，但她没敢做什么。
    没有喝酒，怕酒后吐真言，怕成了陌路人，怕以后她们俩再也没有福气在一起能够好好的吃一回两回他悉心煎好的鸡蛋。
    他怕，怕捅破了未来、他们三个人的生命。
    那一夜，他压迫自己，对着就要迎面倒下的墙，看了一晚。他不敢看窗外，更不敢看夜空，更辽阔的是希望，还是绝望的悲伤呢？
    他不声不响地走了，没有给她们两个任何信息。这一走就是一年，一年又像是一生，物是人非，好像过了一辈子，失落了一辈子，伤心了一辈子，而她们的一辈子、也是失落伤心的，才慢慢开始，在他回来以后，他看到了，却无能为力。
    他也知道，他的出走会给她们带来什么，可是他管不了了，她们是同学，是朋友，他们也是姊妹，他难以抉择，只好选择离开，放飞他的烦恼，待一片空旷以后，才好想清。可是回来的时候，一切都迟了。
    不是烂柯人，偏遇烂柯事，一去人间几万年。
    红玫瑰跟他说白玫瑰嫁人以后就离开了。
    那是心悬刚离开不久的事，白玫瑰嫁人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心悬一脸平静的说；心底的潮涌，是迷失的光明，没有源，没有去路。
    再后来，红玫瑰也嫁人了。
    等他知道的时候，她跟他说，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她还告诉他，如果他任意选择一个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没有言语，没有表情，泪花模糊的眼窗里，他看着她轻快的离开了，远方是一个男子在等着她。
    天地暗了，是心死了以后的冷漠和孤寂，什么都与他无关，但什么也都与他有关，说说天地是大了明亮了，还是小了暗淡了，他不敢抬头望望，那里会有一朵乌云，在暴风雨里逃遁飘舞，怎么也不肯落下来，怕湿了人间，怕湿了尘世里玫瑰丛里的那两朵。
    他说，过错是一时的遗憾，错过是一辈子的遗憾，想想已经七年了。
    或许，他也会想那么一会儿，如果还有来世，下辈子一定投胎做女人，然后嫁给像自己一样的男人。
    可是，现在，他还是暴风雨里的乌云，在执意的逃遁、飘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