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无锡闲

作为一个无锡宁,自然应该要听得懂无锡闲话,会的讲无锡闲话。真个老难为情格,偶伊格无锡宁虽然无锡闲话基本刬能听得懂,不过由于小辰光在上海念书,后来又到黑龙江去转了一圈,尽管回到无锡工作了三十多年,但依旧是一开口,免弗落“五湖四海”跑舌头的“南腔北调”。碰到蛮多点人问偶,“伲到底是常州宁还是宜兴宁,反正弗像是无锡宁”。可见,偶的无锡闲话讲得实在还是有点大湖样,弗大正宗。

    即便伊能嘎,无锡闲话总归是让偶感到非常亲切格乡音,讲出来、听进去就是老有米道。伊些年来,偶也下过一点功夫,想拨清爽无锡闲话在吐字发音、语句措辞、情感表达上格一些巧坎,免得老是让宁家笑话。不过偶格脑筋弗活络,一张嘴也实在是笨弗过,弄得半涅还是昏势懵懂,稀里糊涂。偶勒伊搭也弗怕伲俚笑话,拍大了胆和和调,试试看用无锡闲话来讲讲偶对无锡方言格一眼眼感觉。就当作解解厌气白相相,消磨消磨辰光。不过要多讲一声,偶伊搭虽然用了蛮多无锡闲话格发音来表达,但更想获得格是无锡方言格语境氛围。

无锡闲话是吴方言中的一小支,当然具有吴方言格一些共性,比如讲,吴方言中“王、黄”弗分,“吴、胡”弗分,“赵、曹、邵”弗分,在这点上无锡闲话也不能脱俗。难怪无锡宁在作介绍和自我介绍格辰光,免弗落会加上一句“走肖赵”,“口天吴”,“弗是三划王,是草头王(实则就是黄,)”等等格样的解释,省得宁家听弗明白,弄弗清爽。另外还有一些字格“混读”就具有无锡特色啦。无锡闲话里亚洲格“亚”和晚霞格“霞”是分不清的,纯洁格“纯”和安静格“静”念起来也呒不啥格区别。估计只要不是无锡本地人,听到“zing”格样的读音,肯定不会想到是“纯”字。直到现在,偶还是呒不搞清爽,“纯净水”在无锡闲话里究竟应该哪夯样子读法。其他还有弗少无锡闲话特有格读音,啥个“猪”、“志”同音;“周”“昼”念作“究”,“昼心头里”(正午时分)就要念作“究心头里”。无锡闲话也有吴方言“软、糯”格特点,不过比较苏州方言和沪语,无锡方言就显得比较硬了点,如果说苏州腔像糯米,格么无锡腔就像粳米。吴语十里不同音,无锡方言也同样如此。南北四城门出去,口音各异。把墙头上说成“墙头‘浪’”格是无锡东夯面口音,说成“墙头‘娘’”格就是西夯面的口音了。当然,格只是大约摸着格区分,再仔细点,可以分成五个片区,甚至乡镇间、村巷间的口音都有差异。偶也说不清了。                                           

有人说,吴方言统统是一字一音,根本不存在什么多音字。至于现在吴语中有一些一字多音格读法,大部分是因为“误读”造成格。偶缺少伊方面格专门研究,所以也呒不办法来“说长道短”。吴方言中的确不像普通话里有“嘎许多”格多音字,如一个“和”字,普通话就能读出五个音。但绝对地说吴方言中就呒不多音字又好像并不准确。比方说“查”字,在检查、查账、清查这些词中无锡闲话格读音呒不什么异议。但无锡有个乡镇“查桥”,这里应念成“楂”,弗然侬问路都寻不到地方。姓氏里格“查”,无锡闲话里也念成“楂(zha)”。又比如,水浒传格“浒”刬晓得读“虎(hu)”,但在苏州格浒墅关,常州格浒浦两个地名中就要读成“许(xu)”。一般来说,老百姓对于自己所在地格地名是不会“误读”念错格。当然,有民间流传,说是当年乾隆皇帝下江南路过浒墅关时金口误读,后来格宁不敢纠改,就以讹传讹,将错就错。格种说法无从考证,不足为凭,疑为戏说。这些似乎都说明无锡闲话中至少也有为数弗多格“多音字”。倒是北方比较常见的儿化读音,偶想了想,勒无锡闲话里确实呒不发现。

    在读音上,无锡闲话还有一个比较明显格特点,就是虽然呒不“zh”、“ch”、“sh”这类翘舌发音，但坚守吐字发音时格“尖、团”念法。老实讲,偶虽然晓得在韵母i、u或i、u起头的韵母前,如果声母是z、c、s格为尖音,声母为j、q、x格就是团音。由于普通话中没有尖音格拼读法,所以偶刚回到无锡时基本分不清什么尖音团音。甚靠屋里司令(老婆)从小在无锡长大,尖音团音的读法已经生勒皮里、注勒骨里,习惯成了自然,一直在身边对偶的尖团读音纠正点拨,让偶慢慢较有了一点开窍。即便如此,偶对无锡闲话中格“尖团音”区分还是呒不真正搞清爽,伊搭也只好乱嘴野话一番勒,请各位见谅。以“晓”和“小”两个字为例,普通话格读音是相同格。但用无锡闲话来念,两个字格读音就有区别了,前者还是念“xiao”,而后者却要念成“siao”。伊搭“小”字格发音就属于“尖音”。无锡闲话中还有不少字格读音属于“尖音”,比方,宝剑格“剑”,不能读成“箭”,应当念作“zian”;安静格“静”、纯洁格“纯”都要读作“zing”;清爽格“清”发音是“cing”;“锡”“西”不能念成“xi”,应分别念“sie”和“si”;“相信”两个字是念“siang sin”而不是“xiang xin”;仙、先、显及选、宣等都念作“sian”;旋、悬、还有泉等念作“zian”。无锡闲话中用尖音来念的字蛮多格,至少还有上百甚至更多,也呒不办法一一列举,就只好免了。勒老法头里,无锡闲话格尖团音还是老讲究格,但现在好像有点模糊了,尤其是年轻无锡宁格言谈吞吐中,蛮多点字念出来已经听不出尖团音格区分了。也不晓得出现格种情况究竟是好还是坏,是喜还是悲。

    无锡是鱼米之乡,但喜欢吃面食格人也不少。对勾些喜欢吃面条格宁,无锡闲话谑称为“面祖宗”。不过蛮发噱,勒无锡宁格嘴里只有馒头,呒不包子,无锡宁拿(念“no”)馒头和包子统统叫作馒头,一般的馒头叫做“白馒头”,肉包子叫“肉馒头”,菜包子叫“菜馒头”,还有“豆沙馒头”、“黑洋酥馒头”,就是呒不包子。就连“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格句歇后语,用无锡闲话来讲,也就变成了“肉馒头打狗,有去无回”。伊点浪相上海、苏州闲话好像也差弗多。

    “淴冷浴”是啥格意思?用沪语来解释就是汏冷水浴。 而无锡宁讲格“淴冷浴”是特指“游泳”,汏冷水浴要用无锡老话来讲应该是“淴河浴”。伊两句闲话还是有点不同格。不过土话只是土话,有辰光就摆弗上台盘。中国小将宁泽涛得了个游泳世界冠军,要让无锡宁来讲就变成了“宁泽涛淴冷浴淴了个世界冠军”,听上去实在是有点忒别扭。所以现在无锡宁在正规场合也弗大讲“淴冷浴”,改口讲“游泳”了。但对于老无锡,到底还是“淴冷浴”格说法更正宗。上海闲话中的“跑”经常只是指“走”,比如讲,“侬沿勒格条马路一直跑就到了”,并不是真格要别宁家一路小跑。而到的无锡宁嘴里,“跑步”格正确说法就应该是“逃步”。“偶俚今夜体育课上‘逃步’格,偶逃了个‘勒么名’(最后一名)”。勒无锡闲话里,“跑快点”叫做“逃快点”,弄弗明白格宁还真格以为是要落荒“逃跑”呢。

    听到“阿拉、阿拉”,全国人民刬晓得是上海宁格腔调。听到“偶俚”、“伲俚”、“佗俚”,沪宁线上刬晓得是小无锡。在无锡闲话中“偶”、“伲”、“佗”分别是指我、你、他,加上一个“俚”就变成了复数,“偶俚”是“我们”,“伲俚”是你们,“佗俚”是他们。伊搭有一点要讲讲清爽,无锡闲话中格“我们”有两种表述方法,一是“偶俚”,格适用场合比较广,多数是相对于“伲俚”辰光讲格;另一是“乃伲”,一般限于对“圈子”范围里厢讲。

    无锡方言里有些词句是比较“奇出百怪”,与众不同,伲比如,月亮叫“亮月”,螺蛳叫“蛳螺”,青鱼尾巴叫“划水”,小孩叫“佬小”,小女孩叫“毛丫头”,脑袋叫“头骷髅”,皲裂叫“邦坼”,胡子叫“牙苏”,下巴叫“牙关头”,喂奶叫“予麻麻(音)”,打呼叫“牵昏”,这里叫“伊夯”、“伊夯面”,那里叫“过搭”、“过夯面”,闪电叫“霍显”,打雷叫“阵头”, 马桶叫“尿(sui)盆”,傻子叫“戤头”,傻乎乎叫“戤齁齁”……,凡是头一次听见格些说法,多数会昏咚咚里,弗能马上明白是啥格意思。还有,父亲格姊妹,多数地方称呼为“姑妈”、“姑母”,上海宁呢叫作“娘娘”,无锡方言则称为“伯伯”,一般格宁总是很难将这两个字与女性格身份联系勒一到,但无锡宁就是格样子称呼格。再有,祖母,也就是奶奶,沪语中叫“阿奶”,到了无锡闲话里叫啥个呢,叫“亲娘”。外地宁听见了弄弗明白,总要问一声,“格么伲子(儿子)看见了娘叫啥呢?”——“叫‘姆妈’”。

    闲话说过来,无锡闲话在词语表达上也有弗少自己格语言特色。伲像无锡闲话里对各种颜色格形容表达就很有点特色。啥格墨墨黑、炫炫红、桑桑青、腊腊黄、赤赤紫、雪雪白、碧碧绿……,还有黑测测、白塌塌、红海海、青西西、黄姜姜、蓝盈盈……,以及炫塔辣红、辣赤金黄、碧绿桑青、墨忒辣黑、花里泼落……,那夯说法,阿是鲜活生动的弗得了,念出来也真格是朗朗上口。

    无锡方言中还有蛮多俗语、俚语,风趣幽默,乡土气浓,真个是有米道。

    牛吃稻柴鸭吃谷,——各人自有各人福;

    看看弗像,拽出来一丈,——没想到还有一手;

    黑贴墨忒,吃伲不煞,——深藏不露;

    猪头肉三不精,——会的多,精的少;

    万宝全书缺只角,——知道不少,懂得很多,但不是专家;

    水牛角,黄牛角,各管各,(在无锡话里“角”和“各”是谐音);

    阿巧俚娘碰着阿巧俚爷(父),——非常巧,巧得很;

    瞎子吃馄饨肚里有数,——心知肚明;

    念书唱山歌,写字掘田螺,——学习不大认真;

    起早起碰着捉狗屎,——不走运;

    吃屎吃到酱瓣头,——狗屎运;

    薄皮大棺材,——食量大但吃不胖的人;

    托托牢牙关头,——不要乱说,说话谨慎点、负责点;

    吃家饭,屙野屎,——吃里扒外;

    青竹杆捣屎坑,——自己臭自己;

    淘到六缸水发浑,——搅局;

    癞团跳到戥盘里,——自卖自夸;

    老皮肉滚疮,——脸皮厚、屁眼老,遇事满不在乎;

    幺五幺六,——十三点,幺就是一,四个数字加在一道正好十三;

    拾到篮里就是菜,——不加选择;

    聪明面孔笨肚肠,——看上去聪明,实际上不怎么样;

    吃素碰到月大,——有点倒霉;

    屎眼里夹灯草,——“妩轻”;

    日不见,夜出现,——经常夜里活动、工作;

    乌弗来赛白弗斯,——淡颜色的衣裳汏的弗清爽;

    乱嘴野话、顺嘴野话、神说山话——信口胡说;

    讲劲头、扯老空,——聊天,嘎讪胡,侃大山;

    ……

    还有老多,写弗过来,就此打住。

伊些年,随着交通的不断便利,交往的日逐增多,无锡闲话也有了不少的变化。一些老格词汇讲格人越来越少,一些新格词汇慢慢兴了起来。记得小辰光乡下头老宁说“脏”一般都讲“污糟”,只有城里宁才讲“渥垃”。伊腔势里,勒无锡地界上“污糟”两个字已经很少听见挂勒嘴上了。老法头里无锡宁讲毛丫头漂亮,蛮多是说“标致的”、“体面的”。伊种说法勒眼门格前年轻人中也很少听到了。至于“过海面”(过夯面)、“鸭奶”(椰奶)、“大早花”(大沼虾)、“雪山树”(锡山市)、“睡过人”(罪过人)等等这些让人忍俊不禁格“锡普”发音,表明无锡宁毕竟还是愿意适应环境,并且努力学习的。伊搭还是要点赞无锡宁,点赞无锡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