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鉴科技CEO-顾凌云 浅谈征信 互联网金融相关

“信而有征”指可验证其言为信实，或征求、验证信用。在美国生活了16年的顾凌云了解科技如何给美国金融业锦上添花，它们的触角深入到全国各地，服务下沉到各行各业。带着在美国知名金融科技公司 Zest Finance 和 Kabbage 的创业和工作经验，顾凌云回到中国创办冰鉴科技，他相信美国的经验在中国同样适用，“金融本质就是存取汇兑付，无论你在南非开普敦，中国南京，还是美国洛杉矶，任何金融机构都不能避开这五样。”

　　精通金融、大数据和机器学习的计算机博士顾凌云是位对人文历史哲学有研究的理工男。他给公司取名“冰鉴”——出自曾国藩著述的一部关于相人识人的作品《冰鉴》。在顾凌云看来，曾国藩相人识人的学问和冰鉴科技用大数据搜集小微企业方方面面的信息并对它们做出信用评估有相似之处。

　　今天，我们邀请到峰瑞资本互联网金融领域早期项目负责人赵治远（[e-mail]）和顾凌云（[e-mail]）来一场 Ask Me Anything。他们的话题包括美国的金融科技长什么样、中国大数据征信的创业机会在哪里，以及如何提升竞争力。

顾凌云

　　美国金融先行者眼中的中国金融机会

　　赵治远：互联网金融火了好几年，创业公司们前仆后继。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对互联网金融行业有哪些了解？

　　顾凌云：我本科在电子科技大学，后在美国卡耐基梅隆大学计算机学院获得计算机硕士和博士学位。毕业后我去了华尔街加入半透明资本，做对冲基金中高频交易的算法工程师。两年多后，我作为第 6 名创始成员加入 Zest Finance，从零开始搭建模型组团队，三年里为Zest Finance 开发了六代模型，也帮助它完成三轮共 5400 万美元融资。离开 Zest Finance 后，我在 Kabbage 做了三四个月的首席数据科学家。Kabbage是美国一家新兴的做小微企业征信和借贷的机构，估值已超过 10 亿美金。

　　之后我认识了李丰并成为 IDG 驻场企业家（EIR），我每个月都在中美往返，在美国看机器学习相关的项目，在中国则看互联网金融项目。

　　到 2015 年 6 月左右，我观察了近两年的中国金融市场，觉得中国征信的氛围开始形成。我创立冰鉴科技，主攻小微企业征信。因为小微企业对个人股东需要征信，所以也包括了部分个人征信业务。

　　赵治远：你在美国的职业经历光鲜成功，是什么让你下决心回国，觉得在中国做互联网金融创业，尤其在征信方面是有希望的？

　　顾凌云：先简单说说中美金融发展的区别。在中国，我们叫互联网金融，到底是互联网为主金融为辅，还是互联网作为一个形容词来修饰金融，有很大的争论。

　　但是，在美国没有 Internet Finance 这种叫法，而叫 Financial technology，简称 Fintech。

　　显而易见是把金融作为一种应用，而实际的主体挂靠在科技上。这点对我回国创业有很大的影响。

　　我在美国生活了 16 年，美国的金融服务体系以银行业为主导，也有号称“四大银行”，花旗、大通、美国银行和富国银行，和中国的工农中建四大银行类似，它们的触角伸到了全国各地。不同的是，它们的下沉业务非常多。有数据显示，在中国，小微企业在银行中能够借贷成功的批准率低于 2%，相反美国富国银行的小微企业贷款批准率超过了 35%，并且坏账率极低。

　　此外，美国的金融环境不限于四大国有银行，美国还有社区银行或村镇信用社，它们的服务对象甚至包括被传统银行业排斥的人。也恰恰如此，在美国，如果初创公司想在商业模式为主导的金融领域取得革命性进展几乎不可能，更多的是基于金融做技术创新。而在中国，传统金融机构线下服务的人群或者解决方案都远远没有达到令人满意的程度，也就是说，在中国，纯粹金融领域上的创新仍有很大空间。

　　这是促成我回国的一个原因，整个中国目前金融体系服务对象的宽度不够，产品的纵深度不够，这给了我们机会。

　　第二点更加重要，2008 年以后，美国金融体系在收紧，而中国金融在去监管化。在一个希望有金融和高科技创新的领域，去监管化是个利好。

　　第三点，中国在慢慢转型，由商业模式驱动的企业后继乏力，以高科技为驱动的企业越来越多。且中国的知识产权保护也越来越好，让我们这些以高科技为驱动的公司更有动力。在中国做一家以高科技为驱动，以商业模式创新为辅的征信企业是可行的。

　　   赵治远：你觉得中美互联网金融最大的共通性是什么？

　　顾凌云：金融本质就是存取汇兑付，无论你在南非开普敦，中国南京，还是美国洛杉矶，任何金融机构都不能避开这五样。

　　与此同时，金融作为整个社会和经济发展最大的驱动力，社会的造血功能由它开始，所以中美两国的金融在商业模式上差异不是特别大，发展大方向上几乎一样。所以我们在美国十几年的金融经验可以比较完整的移植到中国来。 

　　赵治远：也就是在美国见过了“猪是怎么跑的”，回到中国来做“风口上的猪”。

　　互联网金融领域的 BBC 模式

　　赵治远：冰鉴科技是怎么切互联网金融的？你们的商业模式是什么？

　　顾凌云：用一句话来概括，冰鉴科技以大数据和机器学习算法为驱动，对小微企业和个人提供征信服务。

　　我们的商业模式叫做 B2BC，简称 BBC，不过和英国的 BBC 广播电台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们服务金融机构，所以叫 to B，再由金融机构来服务小微企业和个人借贷对象，也就是 to 小 B 和 to C。

　　一个完整的小微企业贷款征信周期，包括对小微企业的经营数据征信，对小微企业股东征信，还有小微企业贷后数据征信。

　　我们直接服务的金融机构有四类，包括传统意义上的银行，P2P 平台，小贷公司以及新兴的互联网金融公司。这些 B 端在收到小 B 和 C 的客户申请后，会把他们申请表的部分信息和其他信息传给我们，但是这些信息是有限的。我们用自己的触角往上爬取，跟其他数据源合作，展开 360 度数据的搜集，完成数据处理、变量提纯、单一和整体模型的建立，提供从黑名单到反欺诈，再到风控的全套解决方案。

　　赵治远：到目前为止，你们都服务了哪些客户？

　　顾凌云：已经使用产品并付费的用户有二三十家，包括 2 家上市股份制银行，全国 Top 20 的 P2P 平台中的七八家，两三家新兴的拿到消费金融牌照的公司。和小贷公司的合作更宽，我们直接跟一个省或直辖市的小贷协会合作，他们统一把数据交给我们，由我们建模完后给他们批量服务。

　　赵治远：中国的商业银行对风控的要求是非常严的，允许一个第三方公司尤其是初创企业提供风控服务，是件听上去很难做到。冰鉴用什么方式打动银行？

　　顾凌云：第一，高风控意识的客户更容易认可我们的技术和模式。在我回到中国之前，我一直非常盲目自信乐观地认为我们第一批付费客户应该是在技术实力上远远落后于我们、对风控一无所知、急切需要风控解决方案的金融机构。实际上恰恰相反，最先跟我们签约的是 16 家股份制银行中风控做的最好的前几家。

　　越是风控把握得好的金融机构越容易跟我们合作，他们更清楚我们的重要性和技术优势在哪里，沟通成本最低。

　　第二点，这不是一个主观判断的行业，而是一个完完全全靠数字说话的行业。很多金融机构会把他们历史数据中拥有好坏标签的关键信息隐去，让我们用剩下的部分数据判断客户的好坏，然后客户拿回去比对。客户用 KS、AUC、precision、recall 等客观量化指标来评估，哪家的技术最好一目了然。在很多实际测评中，我们的模型各项指标第一。

　　第三点，各级省市政府领导给了我们极大的背书。除了风投，我们还获得了数量不小的地方政府的支持，对我们做上下游整合，包括数据源都提供了很大帮助。陆家嘴金融管委会从主任到工作人员对我们非常关心，我们在上海的总部已经落户自贸区，搬入陆家嘴的金融产业园。我们在常州的公司，接待过江西省四套领导班子的一把手，包括江西省委书记和省长，还有江苏省的两套班子，江苏省委书记和江苏省长。政府的背书对我们取得银行信任并签约提供了巨大帮助。

　　个人征信不过是小微企业征信的子集

　　赵治远：现在中国市场上做征信的公司都有哪几类，冰鉴科技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顾凌云：中国如果有 100 家公司号称做征信，实际上有 80 家公司，也就是 80% 都是数据的底层提供商。在我看来，这些底层数据提供商不能够作为核心的征信机构存在，因为任何数据源的拥有者其本身都具有要寻租和变现的需求。而且很多数据源都是国有企业或和政府关联的公司的，现在整个中国官方的数据正在连成一片，打破“孤岛效应”，本来拥有特殊行政优势的数据源企业将丧失竞争力，数据源将变成一种 commodity，各家只能以价格来取得优势，而不是有本质上的差异。

　　剩下的 20 家中又有 80% 左右即 16 家在做个人征信。个人模型的变量，我们叫缓变量，就是说随着人的一生改变，变量数值不会有太大改变。比如婚姻状况只有四种，已婚、未婚、离婚和丧偶；教育水平只有七种。而且这些信息高度相关，如果我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毕业，收入多少，我甚至都能判断出你住的小区每平米多少钱，在什么类型公司担任什么职位。所以，个人征信并不难做。

　　最后会变成比拼肌肉，谁资金更充足，获得的数据更全面，愿意烧更多钱免费试用，谁就会在市场中活下来。

　　我们选择小微企业征信有以下几个原因：

　　第一点，小微企业征信的数据更加离散，技术门槛高。例如 8 万条数据源已经能做出比较好的个人征信模型，但难以做小微企业模型，因为各行业间完全不同，数据不能整合，而且小微企业受创始人或股东影响非常大，如果公司负责人变了，即使完全相关的历史数据也不能统一建模。所以小微企业数据天然有离散性和稀疏性，导致在数学建模过程需要更强的技术实力完成。

　　第二点，小微企业的数据更加丰富，我们在网上可以获得更多跟企业相关的数据，包括宏观经济数据，跟产业相关的数据等等。

　　第三点，中国法律法规会对个人征信的监管会越来越严。在美国不能使用的很多变量现在在中国都可以用，例如农村还是城市户口，性别是男是女，年龄，种族背景等等。因为全世界金融的互通性，我相信中国的法律法规对个人征信的监管会越来越严，随着监管的加强，个人征信的很多信息都将不能使用。但反过来，因为小微企业的信息本来就该是公开的，所以小微企业的征信监管上要比个人松很多，这点在美国也得到了印证，这会让我们有更多施展的舞台。我们能使用技术能力把小微企业做为切入点，对小微企业的经营数据、股东、贷后数据进行征信，完成整个小微企业贷款的生命周期。

　　最后，我们做小微企业可以向下兼容个人征信，但是个人征信受技术、数据等限制，无法向上兼容来完成小微企业征信。

　　用一句术语来讲，个人征信是小微企业征信的子集，而小微企业征信是个人征信的超集。

　　如果顺丰也来做征信？

　　赵治远：你刚提到征信完全是个靠数字说话的行业，一家大数据征信公司的核心竞争力是在于数据的加工处理能力么，决定这些能力的因素有哪些？

　　顾凌云：一家以大数据为驱动的互联网金融企业的核心竞争力绝不会在某个点上，至少在一个面上。这个面应该包括多个不同的点，在每一个纬度上取得至少 20% 以上的突破，才能称自己是领军性企业。

　　这些点包括，第一，对不同数据源的快速判断。美国有 1 千多家数据源，传统方法每一个数据源都要测试三到六个月，还要付费，1000 多家数据源可能一辈子也测不完，还有大量的财政花费，我在 Zest Finance 带领的团队技术上能做到对大量数据源快速遴选和判断，光这一点就赢了很多企业。

　　第二点，数据源确定后，你会发现很多数据源都是不完美的，就涉及到对缺失值的处理。对缺失值的处理包括很多，包括 expectation maximization，叫做 EM 对数据源的处理，包括 Gaussian Mixture Model，叫 GMM 对于数据源的处理，这些都对技术有很高要求。

　　第三，因为有些变量一个一个单独放是没什么用的，只有把有些变量整合在一起，才会变成指向性非常强的变量，这就是所谓的变量的整合和变量的选取。很多企业都把变量整合完做个单一模型就交差了。我们很多模型都是级联完成的，有很强的技术、手段要求，包括如何对权重动态评估，平行级联还是串行级联，级联到多少才符合要求等等。

　　所有这些都要取得技术突破，整合起来才能达到模型比别人好的效果。

　　赵治远：你们的数据源主要有哪些？

　　顾凌云：很多，但我们不方便明确点出。但从宏观上来讲，对于小微企业征信，企业在互联网上留存的经营信息、企业涉诉、知识产权、对外投资和招聘信息，舆论对企业的看法等等，我们都通过自然语言处理的方式对接。同时我们直接跟很多政府部门进行数据源对接，包括银行交易流水信息、财务、税务信息等等。我们在数据源上的广度和深度已经处出于领先地位。

　　对于个人征信，我们会通过社交记录，电商存留记录，出行记录，法院涉诉信息等对一个人做 360 度的数据搜集。

　　我们的经验和模型表明，社交数据对个人征信几乎不管用。

　　我在 Zest Finance 就职期间曾跟 Facebook 和 LinkedIn 合作，进入中国市场以后，我们经过大量的数据统计建模和分析，得到了这个我们认为比较接近于真理的真相，做个人征信的公司不妨花时间在其他数据源上。

　　赵治远：冰鉴科技也帮助峰瑞资本的已投公司什马金融绘制了农民画像，你们是怎样在农民信用数据和社交数据匮乏的情况下进行信用分析的？

　　顾凌云：很多企业都依赖借贷方提供的数据才能建模，对人行征信报告看得也比较重。但是首先，广大农民普遍缺乏人行征信报告记录；即使有，报告中的数据也很苍白。我们就通过农村天地当中已经存在的信息对农民的信用进行评估，比如他们使用智能手机的信息和惠农卡的数据。

　　赵治远：国内的征信市场会如何发展，什么样的公司最有可能走出来？

　　顾凌云：在美国互联网征信其实比较容易做，美国有 FICO 和 3 大征信局，FICO 不收集数据，只做征信，而三大征信局只搜集数据，不做征信。所以二者合作得非常好，井水不犯河水，三家征信局把数据给到 FICO，FICO 收取模型费用跑数据，再把结果返还给三大征信局，三大征信局来面对整个市场。

　　但是在中国，企业都希望能贯穿前后端，任何一家征信公司都想把数据源也做了，做数据源的公司也希望能向上做征信。

　　所以在中国不可能有只做数据或征信的情况，一定会变成一个大型的托拉斯。

　　我认为中国首先会在各个场景中出现征信公司，比如拥有快递的顺丰能做一家征信公司，电商的京东、阿里各做一家，也许社交的腾讯一家。不过它们向其他领域扩展会很困难，数据互通也有难度。

　　我们相信在这些场景征信之上一定会诞生五到八家跨场景、透明中立的第三方征信机构存在。冰鉴的目标就是成为其中一家。

　　对中美互联网金融和机器学习有深入理解的同时，顾凌云还曾是全国首届大专辩论赛全国唯一最佳辩手，他在人文历史哲学方面有很深的积累，冰鉴的命名就是一例。峰瑞资本期待与这种对行业有深入了解，同时有良好视野和广大格局的创业者合作。——赵治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