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之城（九）

9. 联络者

 

时间就这么静悄悄地过了一个月。这个月里，公司仍然未复工，老板仍然在努力。那个云中之城的系统，我每天都登录，但是每天都显示离线状态，且未通知我啥时可以再次登录，我怀疑是不是他们已经打算不要我了，或者云中之城的老窝已经被虚拟云城给挑了。碍于联名律师信的权威，我也不敢继续发布新版本的掩耳之势，只是悄悄地在自己的电脑上面更新部分模块的代码。玲子倒是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掩耳之势有一个BUG，有的时候会把系统的CPU资源100%占用。我说是BUG当然要修，让我好好看看。她说不用了，她已经找到原因，并提交补丁了，还自己做了一个新版本。我大惊，说这样做的话，我会惹官司的。她说我胆子太小了，真没有意思，不要怕有事她担着。

是我胆子太小了吗？

 

某一天，突然发现云中之城的信箱里面多了一封信，告诉了下次联络开通的时间。明天UTC时间12：00。

UTC时间？那不就是格林威治的时间吗？对应云城时间，正好明天晚上。看来云中之城的参与者遍布世界各地啊，所以要用UTC时间来发布登录时间。

第二天我准时登录，果然系统可以连通。似乎U盘里的部分文件每次会自动更新。这次我看到了和上次完全不同的界面。登录之后，是一个蓝天飘着白云的背景。很快就弹出一个窗口。这是一个对话框，类似聊天软件的二人对话窗口。和我对话的是一个叫”联络者“的人。

联络者：你来了。

我：我来了。你是谁？

联络者：你等我已经很久了吧？你现在还不知道项目内容是什么吧。

我：是的。你就是在404酒吧中的那个男人？

联络者：:)

我：我想问问这个云中之城到底是一个什么玩意儿呢？这没有必要向我保密吧？它是一个商业公司，做类似虚拟云城的系统吗？

联络者：不是。它不是虚拟云城。这两者根本不是同一类的东西。虚拟云城永远也比不上它。

我：哦……可是这界面太简陋了，还要一个单独的系统启动，用户体验不是一般的差。

联络者：用户体验是针对商业化产品的一个重要因素。但我们不是在推商业化的东西。所以目前不关注这方面。我们在乎功能和保密性。

我：不是商业化？公益性的？那你们还保密？

联络者：随着项目的深入，以及我们对你的逐渐信任，你会进一步了解项目的。你就认为它是一个目前处于保密阶段的实验即可。

我：神神秘秘的。我不用关心那么多，还是布置我需要的任务吧。

联络者：你听说过bitcoin吗？

 

Bitcoin？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曾经对它略有所闻。它是一种虚拟化数字货币，其前无古人的创意让它在很短时间之内就获得了大量的关注，受到了极力吹捧，但同时也因为太过红火而遭到各国政府的彻底封杀。很多网络服务提供商，尤其是网络游戏运营商，都在推行自己的虚拟货币，以方便用户支付和方便自己管理。这类虚拟货币虽然冠名以“货币”，但必须依赖于现实的货币，只是现实货币的一个数字化符号。它们的推出，仅仅是商人在生意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水到渠成的揽钱手段而已。可是bitcoin的出现，就像一场全新的革命。因为它是一种基于P2P的虚拟货币——对的，真正的点对点技术，彻彻底底的自由身，不受到任何服务器的控制。Bitcoin以文件形式存储在电脑上，但是它比普通的信用卡网上支付安全很多。它由独特的分布式算法保证了使用它的安全性，每一笔交易都必须获得网络中绝大多数bitcoin节点的确认，所以非法交易比如窃取某人的帐号用来购物则几乎不可能成功。它没有繁琐的交易流程，大家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使用它。它甚至具有比黄金还高的保值性，可以避免普通货币因为各国央行超发而导致的通货膨胀——bitcoin的产生算法保证了在固定的时间产生的货币是一定的，且会越来越少，总量甚至不会超过2100万个货币单位。它虽然是由电脑计算而来的，但是产生它需要由bitcoin网络中数以万计的节点同时工作才行，且代价极高——普通的PC运算几年也可能产生不了一个货币单位，为此而消耗的电能可能重新买一台电脑了——正是它的“昂贵”导致了它的保值。最为重要的是，它不受任何政府和组织的控制。政府无法管制它（不能用超发货币的方式来调节经济），银行无法发行它，企业无法控制它。因此，它被评为“有史以来最危险的开放源代码的软件项目”，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下来，有可能对现有经济体制造成崩溃式的打击。

 

我：Bitcoin的发明人肯定有无政府主义倾向。如果大家都用bitcoin，那政府不就只有喝西北风了？何况，它还是匿名货币，无法被追踪，很容易用来交易毒品。所以，它很快就被paypal等支付系统给禁掉了，随即也被各国给强行禁止了。现在它在世界上还有踪迹吗？

联络者：Bitcoin的靠谱算法保证了它的价值。它的诞生就是和中央控制机制是相违背的，所以无法被彻底封杀。很多小圈子里的人还通过地下渠道用它，因为这些圈子的人都承认它的价值。现在bitcoin在黑市上仍然可以兑换成现钞，每个货币单位价值可达1000美元。

我：莫非你们想把bitcoin这套虚拟货币系统融入到这个云中之城里？

联络者：bitcoin的程序已经老旧，且不太适应新时代的需求了。

我：你们需要一个bitcoin的升级版本？

联络者：你可以这样理解。不过，我们需要你完全抛开古老的bitcoin版本。我这里已经一个全新的电子货币设计文档。我们把这货币叫做cloudcoin。注意，这可不是虚拟云城的”云币“。相比bitcoin，它有很多优点。比如，bitcoin是完全匿名的，它的使用是无法追踪的。Cloudcoin的设计相对复杂，对于普通消费者，使用它也是完全匿名的——保护隐私嘛。但是，如果用cloudcoin缴税，则它的流向必须被所有人能够查到——保证公器公用，杜绝贪污腐败。你只需要按照这份设计文档，实现有关通讯部分的编码即可。

 

我：听起来很有吸引力。难道你们也是无政府主义者？

联络者：……暂时不必多问。我把文档传给你。记住，绝对保密，文档是特殊格式，只能通过云中之城的系统查看。

 

我对云中之城有了一丝丝兴趣，同时也多了一丝丝担忧。这是无政府主义者的实验地？或者是一个黑社会组织，妄图构筑网络时代的新的金融秩序，通过所谓的cloudcoin获利？公器公用，杜绝贪污，似乎很诱人的，莫非他们是一帮不满政府的异议人士？是说要保密啊。想到这里，我心里有点怕怕。

我：你们不会干什么违法的事情吧……那挣再多的钱我也不敢……

联络者：放心，不会和云城的任何法律抵触。保密只是目前阶段的需要。你放心做你的事情好了。给我一个帐号，我预付10万块钱给你，就当项目准备费用。

这笔钱虽然不多，但肯定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我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但是金钱的诱惑实在太大。不管了，既然他们说与法律法规没有抵触，那我岂有不干的道理？于是，我打开联络者传给我的文档。篇幅很长，充满了大量的技术术语，但是思路很清晰。通读一遍，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漏洞。反正我不管设计，直管编码，照做即可。

我让联络者放心。我会在一个月之内，做一个DEMO出来，让他们初步验收。联络者说了几声谢谢，然后就关闭了窗口。接着，我发现云中之城已处于离线状态。

下载软件和电子货币，都是P2P的，但是本质区别还是很大的。一个月做个DEMO，有点夸海口。但是要把项目顺利完成，同时拿到更多类似的项目，前期就得好好表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我想起来了站在云中之城背后的还有一个神秘的人物，妖精的泪。我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一封信，简单地说今天接头成功，拿到项目内容，就是写一些简单的网络通信代码。很快收到回信，说我不老实，隐瞒太多，说他对项目的进展其实一清二楚，要我汇报只是为了管理的需要，同时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回信说，本来想把设计文档发给你，但是由于格式特殊，无法复制，只能作罢。他说，今天就作罢，以后每天在代码编写方面的进度，都得向他汇报。

干什么事都被人盯着，这种感觉不太好受，尤其是这个人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我竟然还不知道。也许妖精的泪猜到了我的心思，过了一会儿，又发了一份邮件，竟附了一份cloudcoin的设计文档。他说，与和我联络的人相比，他有更高的权限，所以项目的所有资源他都有，包括这个设计文档。这次发给我是破例，让我阅后即删。不过同时提醒我，进度必须汇报，每次进入云中之城的相关讨论也必须汇报，这是项目管理的需要。

我算信他了。只是隐隐感觉事情不会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