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我的父亲，是个普通的再也没有法子普通的、地道的、勤劳的，但是又有点坏脾气的，出身于农村家庭的，经历了集体生活的，一代有浓重朴实色彩的，工人。黝黑的皮肤、苍老的面庞、耳朵又不好使，常年穿一身暗淡色调的，或者说破旧的衣衫的，他，混在他那个年代的所剩无几的朋友堆里面，闲聊。与母亲一样，一辈子省吃简用，却生出了我这样一个不懂孝道，常他们生气的儿子！我是他心中的牵挂，更是他心中的痛！

　　父亲，儿时，我当然是听说的，我家还算比较富裕。爷爷有几个哥们和姊妹，家境不算丰裕，但是在村里也说的上是上等家庭。因此，父亲那时候应该过的还是比较好的了，可是哪个年代正好是日本鬼子的尾巴，蒋光头的天；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父亲在家行三，从小算得上是吃苦最多的，也是最不讨爷爷喜欢的孩子了。我大伯父和二伯父，是家里的宠儿，不光是，个头高大模样俊俏，而且，个顶个是高材生，尤其是二伯父，勤奋好学，闻名于乡与，后来又被保送进了大学读书。不得不说，二伯父是传承了爷爷纯正理念的，给爷爷争光的好孩子。二伯父后来去了山西，做了一辈子的省化工设计院的院长；他老人家培养的，我的几个姐姐个个是研究生／教授，两个在国内，一个带着二伯父移民到了加拿大。每每过年过节，打回电话时，父亲都激动的不得了。起初，我还不是很理解，可是当二伯父最后一次回我们乡下老家时，我找到原因。

　　记得那次，二伯父回家，几个他当年的“小伙伴”，我的几个大伯，围在一张桌吃饭，期间，父亲和几个村里的大伯，都喝多了。应该说，父亲从年轻时，就不擅长喝酒，每次没喝一口呢，脸就红的像个苹果。他们聊都是儿时在一起的事情，我清楚的记得我家房后的大伯，流着泪说：“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想想那时我们还在一起光着膀子玩，一起干活呢，可现在我们是年级一大把，不知道，我们还能这样聚几次．．．”。后来，听父亲说，那个大伯，已经走了，走的很烈，是上吊，受不了天天打胰岛素的苦，也不想再给儿女添堵了。大伯走的那天，还是父亲和他家的儿子，我的一个哥，一起发现的。

　　父亲，年轻时，受了不少罪。他年轻时，正是新中国刚刚建立，村村在搞集体公社。村里的青壮年，都被召集在一起，经县里统筹分配，去修建保定市的西大洋水库、清西陵水库、白洋淀等等。那时候，拖拉机，还算是挺新鲜的高科技产品呢，在小地方干活，基本上就是靠人，镐抛肩担；更苦的是，吃不上饱饭！所以，父亲那个年代的男人，没有什么胖的，个个皮肤黝黑，甚至有点瘦骨嶙峋的。记得父亲说，自然灾害时，干了一个月的苦工，赚到的粮票，只够买盒点心，可打开点心盒子，里面居然是苞米核（就是现在城里的人吃剩的玉米的核），可以想象，那时候中国农民的日子是多么的艰辛！

　　后来，拖拉机终于被引进了，人们都叫它，铁牛，父亲因为喜欢鼓捣机械的玩意，故而被挑选上了拖拉机手。从此，他虚弱的身体，得到了些许的补偿，不用再去批命地挑土篮了。还正是因为父亲当了拖拉机手，他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救了那时奄奄一息的张大叔，也是我房后的邻居，父亲儿时的伙伴。张叔因又饿又累，昏倒在一个大坝的角落里，被父亲救起。张叔与我家甚好，也正是出于年轻时的那场经历。记得是２００６年，张叔走了，之前我只知道是静脉曲张，手脚烂，可后来我才知道，那病比我想象中严重，严重的足以要人命．．．现在农村的老人们，都正在痛苦的“偿还”着，年轻时的，严重营养不足，和严重的体力透支。一代优秀淳朴的老年农民们，每月能拿到养老金的还是少数，而且能拿到每月１０００元的，也不是很多。父亲每月不足一千二。

　　再后来，联产承包了，房后的，生产队集合大钟被取了下去。父亲随乡拖拉机站，牵到了县城工作。也就是那时候，父亲，用自行车载着母亲结婚了。之后，父亲每天早上骑自行车去上班，再骑自行车回家，来回３０公里。记得那时，母亲给父亲准备带去的午餐，就是玉米饼子和咸菜，偶尔，母亲在赚完工分后，也会做一顿白面饼加咸菜小鱼，算是我们一家改善生活了。不记得是我几岁的时候了，父亲用自行车拖回来一个箱子，自豪的告诉我们，我家有电视机了！我和姐姐们，兴奋的跑过去，围着那个叫做牡丹的黑白电视机，好一阵子稀罕！当我上小学时，我们村可是个雨水之乡，环村的水渠，都是父亲那代人青年时修建的，水绿鱼肥，荷花清莹，鱼鹰嘻嘻，竹筏排排。父亲在忙完农活后，带着我去洗澡，黄昏时分，全村的老少爷们都光着身子，一个猛子扎进水塘里，一时间欢笑嬉戏声不绝于耳。

　　小学三年级后，父亲生病了，生了好一阵子病，我小，只记得是十二指肠溃疡，后来也因为家里农活重；父亲就提前办理了退养。从此与父亲接触时间多了，小摩擦也伴随而来。之前说过，我父亲脾气不太好，应该说，他对外面的朋友都很和蔼；可是对我和姐姐们却“不太好”。父亲是个高级技工，他总想着，让我们这些孩子们能接他的班，要知道那时候的机械技工，绝对算的上是白领阶层。可我和姐姐们，对拖拉机之类的，总是不太有感觉，记得有一次，我和姐姐们合力摇拖拉机，机器是启动了，可摇把却还在上面，不听话的随着拖拉机铿锵有力的快速旋转着。父亲看着我们那些笨孩子，又气又怕，慌忙把机器熄了火。然后，自然是一阵子狂风暴雨？不，父亲会用他的绝招，用犀利带有浑厚真气的，眼神，把我和姐姐们个个消灭了一遍。父亲的绝杀招，眼神大法，一直是儿时的我们害怕的；也一直是我们成人后，拿来说笑的话题。

　　我上初二时，父亲和母亲商量，把房子翻盖了。他们想的是，我这个儿子学习不行，没有我二姐学习好，没准初中毕业了，就得找媳妇在家里，面朝黄土背朝地天干农活去了。于是，经过简单的给我们这些孩子的训示后，我们开始搬家，把简单的家具搬到院子里，用帆布盖好，把我们这些儿女送到亲戚家住，父亲和母亲在窝棚里住。母亲说过，拆房子那晚，父亲独自一人在老宅子里坐着抽烟，一坐就是大半宿！母亲过去劝他时，父亲说，“你只要说一句不拆了，我们就把家具搬回来，把孩子们接回来住！”。老宅子，承载着父亲儿时的记忆，直到现在父亲还常在梦里和儿时的伙伴在老宅子的大门洞下玩耍．．．

　　不过，我初中毕业了，并没有留在家里，而是直接读了县高中。父亲知道，我这个不听话的，而且唯一继承了他眼神大法真传的，儿子就要飞离那个，他和母亲辛苦经营大半辈子的、满载着回忆、充满着爱的巢穴了。小鸟终归会长大，终会展翅高飞的。这就是父亲和母亲的选择，让我去实现自己的选择。那时候，我家真的很穷，实在是太穷了，当我考上大学时，问父亲，我去吗，家里有钱吗？父亲和母亲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

　　记得，送我去上学时，我和父亲一起坐上的火车。我们爷俩，偎依在车厢链接处，晚上冷的时候，父亲还把大衣盖在了我的身上，看我蹲着不舒服，他便说去吸烟，让我先休息，当然是蹲着靠着列车，头枕在胳膊上小睡了。当我一觉醒来时，父亲还站在外面，瞌睡的他，几次差点被晃倒。我拉他过来，我们背靠着背，就这样，一晚上忍了过去。第一年上学，就花光了，买我二爷爷老宅子的钱，二爷没有子嗣，他的老宅子本来是留给我和另一个兄弟结婚用的。剩下的几年，家里都是靠着买粮食接济我。记得姐姐说，我走的那天晚上，母亲哭了一宿。在第二年夏天我返校时，还是父亲送我，只不过，我只让他送到徐水火车站，我让他早点回家，他却一直等到我上火车，就在我检票前，他又塞了一把钱给我。后来我才听母亲说，我父亲那晚很晚才到家，因为父亲掏光了所有的钱给我，自己徒步从徐水走回了小里老家，足足８０里的路程，中途累了，父亲就坐在漆黑的路边，吸只烟稍稍休息一下！

　　待到毕业了，我终于有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的机会了，可是后来证明，我挣的钱，几乎都没有用来孝敬父母，反而父母又贴了老本来帮衬我这个不孝的孩子！从保定生病，遭到公司遗弃后，我在家住了半年，期间，又是父母给了我重新振作的勇气！２０００年，我之身来到了北京。从此，踏上了真正的圆梦之旅。

　　记得，那时候，我和几个要好的哥们住在六郎庄附近的空军指挥学院正门，对面的学生群租房内。房租真的是白菜价，这让我的负担小了很多，不过房子空间，也就谈不上了，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盏昏黄的灯。不过，也正是有那样的环境，才使我真正开始编程之旅，先是ｆｏｘｐｒｏ，ｄｅｌｐｈｉ，ｃ＋＋ｂｕｉｌｄｅｒ，ｖｃ６．０，ｊａｖａ；后是ＵＭＬ，软件工程管理等等，每次下班回家，匆忙和几个朋友寒暄几句后，便扎进屋子，闭门开灯，读书至晚上１２点后。那时，仿佛自己开启了一扇门，一扇通往梦想殿堂的门。每当遇到会泽难懂的地方时，就会想起父母不辞辛劳的汗水，想起父亲那‘犀利’却慈爱的眼神！

　　今年，父亲在七十三岁时，被检查出来了患有股骨头坏死，一块大石头重重的压在了我的心头！父亲母亲，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儿子还没有来得及孝顺你们，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的，我和姐姐们，还要依靠你们这两颗，已经衰老的大树呢，你们是我们儿女们的牵挂，是我们生活的动力啊！父亲耳朵背了，说话需要大声，才能听清楚，那次我带他老人家去保定坚持身体时，就要给他买个助听器，他嫌贵没有让我买，为此他又一次批评了我。本来父亲是想去逛保定商场的，因为上次他带着我三姐家的小雨，一起来保定，就没有进去逛；不过我当时没有带他逛，只是带父亲去麦当劳休息吃了点东西。说起这个，又得让我心痛了，他那次带着小雨，一路走遍了裕华路，却什么都没有买。回来时问小雨，保定好玩不？小雨笑了一下说，好玩，就是太累了。我的父亲就是这样，生活中，能把一份钱当两份钱用，也正是因为他和母亲这样子节俭，才能供养起我们这些贪吃的“小羊”。

　　今天是父亲节，是您的节日，虽没有守在您的身边，可我还是希望能让您感受到儿女们对您的爱！您和母亲是我们的骄傲！我们一直都很幸福！儿子会努力工作的，只是希望您和妈妈能等着我们，等我把您和妈妈接过来，一起玩玩，去北京，来上海，到儿子曾经工作生活过的地方，带您和妈妈去大城市生活一段时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不希望是这样，在这两年我会实现带你们去来的愿望的！父亲，母亲，你们的臂弯是我们儿女们的归宿；如果有来生，我们还是你们的儿女，不过我们会变得听话，因为我们懂得了感恩！

　　愿爱还来您和母亲的长寿！祝福天下善良的父母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