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故乡

来源:互联网 发布:linux测试网络通不通 编辑:程序博客网 时间:2024/04/30 15:03
 

事隔多年,终于明白作家所写的高一脚浅一脚,并不是腿脚残疾。这源自他们小时候的农村生活,没有马路,下雨冲刷的千沟万壑再被车轱辘碾几下,干巴了就是高低不平,走上去就是上下起伏。

这些都不足以阻止想念。

记忆里,村子的夜晚总是伴随着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柴草味,一缕缕飞天。鸡叫、马叫,小孩子叫,赶回家的大牲口得意的晃着脖子下的铜铃铛,空气中一声声的马鞭响。

猪圈就在房前屋后,长得再难看,也能住上单间。它吃什么都很香,吃饱了倒头就睡,丝毫不介意,生来就是为了长膘,长膘就是为了被杀。马和牛住在院子里,即使整个夏天招来再多的苍蝇,也没人觉得它们多余,能力决定着家庭地位,这毋庸置疑。

村里的水坑,是透亮的,鸭子喜欢那儿,鹅也留恋,坑底能看到它们不小心丢下的蛋,一个猛子扎进去,就能捞起来。夏夜的水坑啊,挤满了解暑的人,小孩子被揪着耳朵丢进去,涮涮一天的汗碱,废旧的轮胎飘起来,混着水草和鱼。

雨后的水坑,水涨平了,有点月色就能泛起亮波。搬个板凳坐在坑边,黑漆漆的夜里听蛙叫,听虫鸣,还有好事儿的狗来点混音,乱了时差的知了,偶尔路过的脚步声,音乐会从不缺角色。

甜瓜被刺猬拱了,这厮也知道泛香味就是熟透了。抓把草擦擦,咔嚓就是一口。小杏、小桃,总还在青春期就被我们这一茬茬的毛孩子们扫荡了,走进去看不到人的庄稼地里,刚学会骑自行车的孩子们疯跑,什么拐卖,什么打劫,完全不知道。

走街串户的麻油小贩,芝麻酱是一等一的好,打香油的小勺子个头不一,油成一线穿过细细的瓶子口,把香味弥漫到空气里。豆腐脑是卤水点过的,酥软的不成样子,大手在白布围裙上抹一抹,一勺就是一顿好饭。

金灿灿的麦子、黄闪闪的豆子,爆了荚,从地里一镰刀一镰刀的切下来,牛车慢吞吞运回麦场,它们肆意的摊在那里,大木叉翻一翻晾一晾,我真的想过,为什么我不是小音乐家杨科,听不到风吹过木叉的韵律,只想着这太阳为什么这么毒呢?

村西的张家轧豆油,豆子是全村人家种的。村东的马家轧面条,供的是全村人家吃的。大集上卖镰刀和钩梨,还有村民吃不完的瓜果蔬菜,那时候我总以为,世界就是村子那么大,这就是我的地球。

十年。

巨大轰鸣的摩托车在村子里乱窜,黄头发的半大小子每个都觉得自己是陈浩南,面无表情又眼神冷酷,音箱装在车屁股上,唱着歌冒着烟。

小学校还是大钟打点,孩子却越发少了。除了少数顶尖的学生,其余的初中没毕业就都进了附近工厂。山寨手机闪烁着七彩的灯,在青年裤袋里按照节奏轮流转换,劲爆的音乐喷薄而出,每个人就是一家流动的DJ店。

早年的供销社,招牌的漆都掉了。小时候我那么想长得再高一些,就可以看到水泥柜台后头诱惑的兰花豆和水果糖。取而代之的是遍布村里的小卖店,大多卖康帅傅方便面和旺仔牛奶,没生产日期和厂家的火腿肠,打开不冒气的可乐。

水坑早就没了,原来的地方盖起来大瓦房,红砖红瓦,雕梁斗拱,村里没了雨后排水的沟渠,逢雨必淹。

麻将声从村东到村西,小孩子还在奶奶怀里就认识了筒、饼、万,饭后叼着烟四处溜达的人,都是在找局,连应声你的招呼都心不在焉。

养猪养牛真的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手扶拖拉机都得是纯粹的庄家人才会置办,大多数农家选择农忙的时候租赁高大的组合机器,轰隆隆几天,不管是玉米还是麦子,齐刷刷放倒喷出粮食,总之这不是变形金刚。

自留地这个玩意儿,本来就是种点瓜果蔬菜,解决厨房问题的地方,如今这个词都进了博物馆。买根葱要去赶集有点夸张,但是西红柿辣椒茄子黄瓜基本都需要专门的种植户来供给,已经是无可回避的事实,庄稼人不种菜,多少也有点怪。

村委会大门口的三公开,被雨水冲刷的粉笔字不清晰了,仔细看了下落款,2010年。竖在半空里的大喇叭还能发声,小时候每听到广播,就知道该吃中午饭了。如今除了方言讲讲天气预报,大喇叭基本处于闲置状态。大学录取通知书已经不用喇叭念名字,都是直接派递到手里,偶尔喇叭通知计划生育检查,放首民族风,冷不丁还会吓一跳。

村办工厂流出来的水,是彩色的,但凡流经的土壤,比核弹炸过还斩草除根。村外的河早就没了鱼,抓泥鳅这码事,只存在于我深深的脑海里。

发小家的葡萄园,刚伸手要摘一串,她喊住我说,别动,这边喷了农药,最外侧那行是自家吃的,没药。我手伸在半空,为我之前吃的所有所有的水果,突然觉得肚子绞痛。

夜色降临,再也找不到勺子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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