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台门旧事（4）

老台门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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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作者：余影 发表时间：2012-11-17 02:59:50

          我幼小接受无神论教育，虽然有时要讲讲神鬼，开开玩笑，但我确信我是无神论者。然而我幼小时，古老的台门中却有神论者佔上峰，神鬼主宰着人们的心灵，咄咄怪事层出不穷。即使我们自己家中，有些事，至今也无法解释。

　　 几百年的老台门本来就鬼气森森，我家的高墙内的院落尤其显得阴沉。我家的水池中淹死过我一个姐姐，因此晚上池塘中突然水声大作、水波掀起时，使人非常恐怖；深夜时，房门会无缘无故“喀”的一声打开；夜半时分，楼梯上和楼板上有“踢踢嗒塔”走路的声音……等等。
　　 后来我是无神论者了，当然这样解释：水池中的响声是鱼儿在活动；老屋变形倾斜会发出开门的声音；楼梯上的声音当然是猫和老鼠的功劳了。
　　 我的卧室在水池上的一个房间里，历代当然死过一些人。有时我总感觉躺在床上床好象在晃动，我当然并不害怕。有一次偶然讲起这件事，我母亲却给我讲了这张床的许多怪事。
　　 大概四十年代罢，我母亲的一位表兄——一个朴实厚道的老农民——来赵家办事，宿在我家。就睡在客房中这张床上。当时是割早稻时，我母亲很早起来给割稻客人烧饭，却发现那位表兄坐在天井中抽垾烟，我母亲很惊奇，问道：
　　 “大生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那“大生哥”吱吱唔唔地说道：“哎，没什么，我睡不着。”
　　 早饭后，那“大生哥”去买来了香、蜡烛，在我们小堂前点起来，跪下叩头膜拜。他说道：“昨天我来得晚，礼数不到，太公大婆怪罪了，不允许我睡。”
　　 原来他睡在床上，两次被托出床，跌倒地板上，吓得他不敢再睡，在天井坐到天亮。
　　 “太公太婆怪罪”这是一个忠厚的老农民的观点。
　　 五零年土改，诸暨县副县长钱章超是土改工作队队长，住在我们家中，也睡在客房中这张床上，住了几天他就逃到农会去住了。后来他说道：“你们这里有水獭精，非常搅人。”
　　 原来他睡在床上，感觉床下有东西在托他；他一手抓起手枪，一手拿起五节电池的永备电筒，察看床下，却什么东西也没有，空空如也！他又睡下，那怪力又来托，有几次险些被托到地板上；闹得整夜不得安稳，于是乎只好避而遠之。
　　 “水獭精”，这是一个老布尔什维克的观点。
　　 这张床对我们自已家人倒没有那么苛刻，除了偶尔要摇晃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其他怪异。后来我嫂嫂嫁到我家，这张床归他们。有一次黃昏，我们在外面道地纳涼，她逃了出来，说睡在床上好象床在摇动。我立即指出是他心理作用的缘故，我告诉她，这張床已历经几代，许许多多人都睡过，大家都太太平平，怎么可能摇动呢？况且即使鬼魂作怪，家里都是祖宗大人，他们都是保护儿孙的，怎么可能捉弄儿孙呢？难道他们要为老不仁么？
　　 从此我嫂嫂他们对于床再也没有碰到过怪异之事，也再没有怪异之力去摇晃过。
　　 后来我想，我母亲的表兄也好，那位钱副县长也好，包括我自己有些时段，有神论的观念荡滌未净，一有一些怪异的事情，总要往神鬼上面扯；弄得神神叨叨，自吓吓人。其实都是心理作用的缘故。
　　 “心理作用”这是我的观点。
　　 这张床目前还在，只是久已不睡人；那些细木雕刻、麻姑八仙、草虫鱼鸟，早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在尘封的冷屋中，看来它不会再摇晃了，而且即使摇晃，也没有人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