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星星的夜晚

有星星的夜晚

昨天晚上的雨很大，我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天气有着和这个季节很不相称的冷，不禁瑟瑟地打了个寒颤。撑开伞，走进细密的雨里，周围有三三两两的匆匆而过的人们。浓密的桂树林里，偶尔有一盏橙红色的路灯，映照出丝丝晶亮的雨，还有桂花叶片反射出的星星点点的光亮。这应当是一个很清澈的地方。这个时候，桂花的香气和着芬芳而湿润的空气在时而的风里更加馥郁，沁入人的心脾。周围是无边无际的沙沙的雨声，还有行人走在路上水花溅起的脚步声，然而最为清晰的是时而从远处传来的军训新生的“一二一”的口号声，还有高吭的诸如“团结就是力量”之类的歌。在这样的雨夜里，这些声音似乎显得格外的突兀，忽然就停了下来，浑然不觉周围密密的雨，只是在那一刹那觉得有很多的思绪涌入了头脑。

这几天，校园里随处可以看见身着绿色军装的新生，都有着和我们去年一样的不变的稚气面容，一切就如桂子山上的桂花，一年一年的，香气不变。看见他们，总会让我想起已经成为过去的那一年，那些一段又一段的五彩缤纷而又飞扬璀璨的从前。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间，还记得在炙热的阳光下站军姿时的汗流满面，还记得为了把被子叠成豆腐块而奋力压过的被子，还记得把贝蕾帽当扇子扇而被教官罚站，还记得为了瞄耙而在体育场火烫的塑胶毯上匍匐半天，还记得在夜晚大声唱《一二三四歌》的壮观，还记得在和教官离别的那个夜晚所有人婆娑的泪眼┄┄曾经被自己无数次地诅咒过的军训的日子，在现在回忆起来是那么那么的鲜活而有趣。也许真的是如人们所说，所有的东西一旦成为回忆才会让我们觉得美丽。如今，当我把那本军训的日记，那个在军训之后我曾经三个夜晚不眠写下的军训的滴滴点点摆在眼前时，总觉得是那么那么遥远，就如同那几个夜晚伴我渡过的咖啡杯里飘出的清烟，早已在夜的深处消散。

记得快放假的有一天，突然收到军训时连长的短信。他说他们要离开武汉了，就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结尾还有一些祝福的话，我想这应当算是道别吧。那个时候，心里突然莫名的伤感，我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为什么这么容易就低沉。

其实我一直害怕提笔，害怕写到这样的语言，那些带着缅怀和祭奠的句子无一不在生生地告诉我，大一的日子真的与你无关了。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可是真的心有不甘。翻开的那本英文小说至今没有看完，书桌上的日记本还没有写满，校园里美丽的风景还没有看遍┄┄所以当我昏昏噩噩地背着书包走进大二的课堂，面对着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时，脑海里铺天盖地地只有一个字，快。时间真的很快。当我在一年前第一次来到武汉，从汉口火车站乘车来桂子山时，从公交车的窗外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长江，可是车很快地将长江留在了我的身后，那么匆匆。曾经在那个时候许下愿望，一定要来好好地来这里吹吹长江的风，可是一年将尽的时候，我还没有实现当初的那个愿望。

那天我从楼下提开水上楼的时候，看见了几个新生，我不认识她们，但是我停下来问她们，我说你们今天就要开始军训了吗。她们很热情地都停了下来，看着我说，是的。我又问了关于她们的很多问题，就像是在问关于我自己的事情，其实我只是想从她们的神情或者她们的话中找出更多的关于我们去年的回忆。我是个很怀旧的孩子，一把伞撑了很久雨停了也想不起收，一朵花采了很久枯萎了也舍不得丢，一条路走到尽头还频频回首。有人说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明天的回忆。也许是。当我走到这一段时光的尽头回望时，那些用心生活过的日子和峥嵘的年华总是如百合花一样轻轻地绽放，而我在百合花绽放的声音里慢慢地成长。

暑假的时候，我没有回家，在这个被称为“火炉”的城市一年中最难奈的季节里我选择了留下。没有太沉重的理由，或许只是想在大一最后的日子里尽量弥补曾经留下的空白和荒芜。那本还没有写完的小说，那些还没有去过的地方，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认识的人┄┄所有没有来得及体味的生活。也许所有的这些只是为了新学期开始后的某一天，当有一个还带着稚气的面容的新生突然叫我学姐时，我不至于太过仓皇和失措。而今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清晰如昨，有时候真的不觉得自己已身在大二，不是不愿意相信，而是时间真的太快太快，没有来得及细数光阴和浏览沿途的风景。大一到大二，是一个时光的断裂，其间只是经历了一个梦，梦里或色彩缤纷或满目荒芜，只是醒来时，我们已被时间带去了很远很远。

那是在一个流金烁石的午后，我去做家教，公车经过凯旋广场附近，在立交桥下面布满灰尘的水泥台上，躺着几个民工，坦胸赤脚，鹅黄的皮肤和嶙峋的肋骨清晰可见，邋遢而不修边幅。当时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我想，曾经他们也像我们现在一样年轻过，也曾飞扬过，也曾自傲过，可是在岁月流逝过后，在所有的傲气和自尊被扼杀殆尽过后，再跋扈的脸也会写满沧桑。岁月在不知不觉中摧残着年轻的时光，就像流水无痕，就像风过无迹，一切那么不知不觉。生活也许就是这样。

这一周以来一直下着雨，所以心情一直黯淡。那些点点滴滴的往事如桃花流水一样在头脑中浮现。在上课的时候，小想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是很娟秀的字迹：红尘中，受约束的是生命，不受约束的是心情，只要心是晴的，人生就没雨天。我朝她笑了笑。记得她在昨天的时候，问过我，她说，小燕子，你说为什么下雨的时候，人们总是开心不起来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我选择了沉默。其实我们都是一样，那么敏感而多愁善感。

昨天晚上，图书馆前面的中心广场很漂亮，雨雾和喷泉一同映着七彩的光，几棵松树在绿色的镁光灯的映射下在雨中呈现出清丽而挺拔的姿态。和阿芹约好了一同去图书馆。当我看见阿芹时，她正倚在图书馆前大大的石柱旁边，身上已穿上了深秋的衣服，斜挎着单肩包，一只手放在衣服的包里，一只手正发着短信。这是一个很孤独的姿态。手机屏幕在她的脸上投下苍白的光，透过茫茫的雨雾，我远远地看着她的脸有大把大把的忧郁回荡，就像眼前沉沉的烟雨一样久久不曾散开。我想也许她也在为烟霭深处传来的军训的号声而感怀吧，和一个异地的同学通过短波诉说着彼此此时的心情。

那天做完家教乘715路公车回来的时候，在一处人行道上，看见一个和我一样大小的女孩和她的父母。他们刚走到马路的中间，红灯亮了。这时我看见两个老人紧紧地把俨然已经高过了他们的女儿挽在了中间。那个动作那么轻描淡写，只是在不经意之间，而在两个老人看来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当时心里突然很感动，其实我们一直无法真正的让父母放下心来，尽管我们正在长大或者说自认为已长大。每一周打电话回家，听惯了妈妈以前不停的要好好学习，不好好学生会怎样怎样的话，而现在听到她说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要好好休息，晚上早点睡之类的话就觉得心里特别难受，其实我不希望太被信任，在被定义为优秀的同时，心里无形中有那么多的压力，还有那么多的空虚，以及和学习无关的苍凉而厚重的荒芜，别人不知道，只有自己最清楚。

暑假的最后几天，我终于一个人来到了江滩。那个一年前在公车上许下的诺言，一直一直记惦，只是没有太合适的时间。有时候想想，这长长一年的时间，我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得到了改变？太多太多没有亲历的事情让我的脑海里唯有遗憾。那一天，我在略带浑浊的江风中很茫然。还可以想象在一年之前536路公车驶过长江时的欣喜而又豪迈的脸。这个时候，我的身边是来来往往的笑容满面的人们。而我望着前方茫茫的江水，忽然间记起了那句古语，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两千多年前孔子独立江边时感叹时光如江水匆匆时是这样说的。而今，当我面对着沧茫的江水和白驹过隙的时间又在重复着古人的感怀与无奈，这也许是一种永远延续的悲哀吧。

从明天开始天气应该会晴朗起来吧。因为今天晚上有凉爽的风，还有夜空里的几颗星星很亮很亮。郁结于心的愁绪在这个时候开始冰释，这些天，几乎已经忘记了阳光的温暖与璀璨。无论是这些日子的天气感染了人的心绪，抑或是人的心绪影响了天气，我想都与时间有关。凌曾经说，你是一个好孩子，你应当懂得如何打理接下来的生活。是的，等到阳光开始的时候，所有的伤感兴许都会改变，心情也会明媚而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