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

来源:互联网 发布:淘宝运费怎么那么便宜 编辑:程序博客网 时间:2024/04/29 00:26

        当大爷问我几点的时候。他已经停止了将他的故事。他说了很多个故事。像一篇篇短篇小说,我甚至都不想让他停下来。因为我很想多听听那个年代的事情。看看那个时代和那个时代的他们。

 

       他说了很多关于过去的事,那天拥挤的车厢里飘满了香烟的呛鼻味,车子行驶在在还未修好的水泥路上,坑坑洼洼的地面让车子颠的像个婴儿的摇篮,可完全不影响大爷将故事的心情,他一边抽着滤嘴香烟,一边咧开着嘴,丝毫没有半点掩饰,尽管乘务员一再提醒大爷不要抽烟。可毕竟大爷年纪大,有烟瘾。半小时不抽烟身上就只痒痒,无奈之下最后还是被准许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上解决问题。他就打开窗户啪吱啪吱地一根接着一根。急速的风流把吐出的烟圈吹散。弥漫在空气中。看起来他是个开心的人。丝毫不在乎笑起来脸上的皱纹。他手舞足蹈地边抽边讲话。身边有不少比我稍大的年轻人听着。当然还有我。


      他现在是一所小学的老校长,平时除了教一些简单的数学课程外,就是管理学校的事务。大部分时间都很清闲,从外表看去他似乎有六十多岁的样子,瘦高,前额头发秃了不少,剩下的头发中夹杂了不少白发,看上去显得灰暗。可从讲话中才得知实际上他只有五十多岁。他说,25岁之前,他还不是老师,他读书晚,刚刚中学毕业那会儿。跟大部分的年轻人一样,面对着人生的许多大问题。立业,成家,梦想和现实。这一点也不奇怪。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年轻人刚刚从一场磨难中走出来。却也同样要面临一场又一场的磨难。80年代初,改革开发刚刚兴起,那时候的农村。也开始有了大变化。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都选择走出去闯荡。不得已的却只能留在家乡。而他却偏偏属于年轻人中年纪较大的。褪去了少年的雄心壮志。却没到中年的成熟笃定。就这样的尴尬年岁。选择了留在农村。那时候谋生的技能并不多,除了种田种地外,烧炭也是其中一项技能。

 

      我的家乡在一个极其偏远南方农村。那里有种职业叫做“烧炭者”。所谓“烧炭者”,就是一种伐薪烧炭的人。他们进到深山砍树伐木,然后装入窑灶中,烧制出碳。用在寒冷的冬天中烧来取暖,过去在三伏天中一家人挤在一个由大铁锅制作而成的火炉旁边烤火。没有电视,没有广播,更没有网络。聊天成为一家人最好的消遣。你很难想象,即便在这样的物质看起来丰富,科技发达的今天。“烧炭者”也依旧存在。存在的理由,我不得而知。或许这中木炭烧出来的暖是一种让人铭记于心的回忆吧。而烧炭其实一种副职业,只存在在立秋之后寒露之前的两个月。人们要离开村子,去到树木粗壮的村子中的大山里。在这两个月里,他们晚上都寄住在别人家。白天一整天都待在山上。按照流程走每一步。砍树锯木、装窑、烧窑、封窑和出炭。听我父亲说,他年轻的时候也干过这一行,那时候他们需要五点起床,消失在大山里茂密的树林中。去砍那些被青藤缠绕中等柴树。大半个季节山里就传来“砰砰砰”的声音。接着树枝倒在其他树枝上,发出唰唰的声响。像划破初秋的一道寒风,刺进寂静的天空。理论上说烧炭这种技术说不上很高超。却需要极有耐性。什么时候加柴。什么时候封土。对时间都很有讲究。同时也要去山上砍柴,大爷吐着烟圈说干这一行的时候,人会觉得特别孤单。一整天一整天地待在山上,砍柴,抽烟还有发呆,从大山的山顶看过去,似乎世界可以不需要他的存在。他说那才叫可怕。空荡荡的心里,能装下的就是眼前的那片大山,而身边看来看去都是那么几个男人。男人们在一起的日子似乎从来不缺乏玩笑,所以大家会一个一个讲些低俗的笑话。让大家精神不至于那么疲惫。他说那年他21岁。在褪去青涩的年龄中第一次接触的世界是大山。大山让他有点无所适从,也让他开始走入成年世界。接着他讲了几个那时候那些比我稍大的年轻人讲给他的笑话。车厢里传来阵阵的笑声。那笑声飘荡在空气中,混杂着烟草的味草,和车子一起飘了起来。


      大爷重新讲回他自己的故事的时候,我看了看手表。时间恰好是上午的11点,中午的阳光把车厢烤的发烫起来。他说道他结婚那年23岁,和其他人一样,相亲。这是那个年代的农村特色。没有恋爱着一说。即便结婚许久的夫妻。走在外面也是不敢公然手拉手的。有时候远远看到一个人。两人就错开。一个走在前面,一个走在后面。这画面在如今看起来更像一对暧昧许久的男女走在一起。却不敢被别人看出来他俩有什么关系。应该说,那时候性还不被大家广泛认知。感情也比现在的人含蓄。大部分的人一辈子可能不会说一句我爱你。那时候通讯很不发达,没有电话。他去相亲的那天,骑着一辆国产凤凰牌自行车。路上不小心掉进水沟。身上到处是伤。右手脱臼。就一瘸一拐地推着自行车去了镇上诊所包扎伤口。刚出门,便发现自行车被偷走了。他左顾右盼,希望不是真的。但天色渐黑。也寻不见他的自行车。无奈之下,他只得一瘸一拐地走回家去。第二天让同村人捎了信去女方那边。说明没有赴约的缘由。心想着这件事估计是黄了。可想不到几天之后。他现在妻子的父亲带着他的妻子来到他家里。女方是个大大方方的大户人家,意外地答应了这门亲事。要的礼金也很少,几乎算的了没要什么东西。结婚那天他喝的很多。朋友们逢面便道喜说: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25岁后,他开始执教,起初他并不喜欢这份工作。无非每天都是教小孩们加减乘除,枯燥无味。又缺乏挑战。他想着自己还年轻,难道就这样地过一辈子?所以很想出去闯一闯。可想想孩子们和这边土地,心中有不免多了一些犹豫。

     那时候小溪的水很清,清的可以捧起来就喝。田间的水牛也还随处可见。每年春耕的季节。人们便开始忙碌起来。老师也会帮忙做些农活。学生们呆在教室里看书。当发现田蛋尸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事了。田蛋是他隔壁村田向前的儿子。也是他的学生,孩子们平时没事。会去河边找鸭蛋。因为每天放鸭的人不一定会找得完所有的鸭蛋。孩子们身手敏捷,善于发现。经常能在一些偏僻得不让人留意的草丛里找到鸭蛋。他很爱吃鸭蛋。从小就如此。所以大家都叫他田蛋。可这一天之后,田蛋在也没有带回他的鸭蛋。平日里田蛋会给老师带上一两个鸡蛋送给他。他问田蛋为什么要送他鸭蛋。田蛋就抬着头说,老师每天都传授他新知识,一定很辛苦。而他找鸭蛋却很简单,只要每天去蹲那几个点。必然有收获。就这样失去了一个学生后。他突然想留下来教书了。他开始写信让外面的朋友给他带写书籍回来给孩子们看。又教孩子们体育和生活常识。就这样他做了一辈子。现在成了这所小学的校长。我侧过身看他的右脸,那嘴角撇着笑。他说:人啊,一辈子的事总是很难说清楚的。活到这把年纪了也许就做了这么件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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