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久违的唱片

在想如何介绍叶倩文的专集《面对面》之前，曾经设想过很多的标题，但感觉都没有这个来得贴切。和林忆莲的《野花》一样，这张唱片在最初问世的日子，市场反应差强人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才发现，这又是一张制作精良整齐的中文唱片，只是推出的时机不对罢了。
在介绍这张《面对面》之前，必须要提一下，叶倩文曾在香港乐坛创下销售记录的专集《祝福》。88年，这张专集首批就在香港售出了50万张，不仅刷新了女歌手唱片的销售记录，就是在当时的男歌手当中，有这个成绩的也属凤毛麟角。当时梅艳芳的事业已经开始趋向疲态，坊间和传媒都在揣测谁能接替梅艳芳，上位成为歌坛的新歌后。当时歌坛有五位新晋二线女歌手各以精彩独到的个人表现受到关注，她们分别是“宝记”的邝美云、陈慧娴；Sony的林忆莲；BMG的刘美君以及华纳的叶倩文。

结果，《祝福》推出后，评论界公认叶倩文跑在了最前面，并指她是最可能上位的。为了巩固叶倩文的成绩，华纳的高层非常谨慎，经过缜密的筹备，在第二年推出了专集
《面对面》，曲风依旧延续了《祝福》以慢版为主的特色。

从唱片公司到叶倩文本人都对这张唱片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因要到美国读书即将暂别歌坛的陈慧娴，以超强劲的人气冲击乐坛，一张《永远是你的朋友》叫好又叫座。这股风潮无形中对打抒情牌的《面对面》造成了一定影响，市场反应并没有预期的热烈，不要说《祝福》，就连同期推出的精选《祝福经典十三首》也在销量上超出了它一大截。面对这种状况，传媒又迅速“变脸”，认为叶倩文的《祝福》获得成功只是一次偶然而已。

客观地说，传媒的评价有时就是这样跟红顶白，《面对面》的制作水准并不差，这一点后来从评论界人士的口中，都得到了认同，只可惜这张原本不错的中文唱片在时运欠了点。就拿点题之作《面对面》来说吧，它本是一首相当耐听的歌，拉丁风情的吉他拨弦，和上叶倩文动情的倾诉式唱腔，让人的情绪随之变得酥软松弛。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这种小品格局的作品，非常适合叶倩文甜润的嗓音演绎。在这里不得不赞赞比莉作的曲，缠绵而不造作，还透出几许淡淡的清新滋味，非一般爽口，也许听的人第一次很难体会到这么多，但是随着次数的累积，愈发让人咀嚼再三仍嫌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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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面对面》，比莉的另一首作品《从前到现在》也是碟中的一个亮点，它和《面对面》相映生辉。在《面对面》当中，我们感受到的是女性婉约细腻的特质，而《从前到现在》则是现代女性坚毅个性的一面镜子。从旋律编排上，这首歌更讲究起伏的层次感，叶倩文阶梯式地调整自己的吐字，低吟处意味悠长、高歌时铿锵有力，使得情绪从含蓄到奔放之间的过度流畅自然，一点也不突兀，说得直接一点，就是收方自如。这首歌的作词潘源良和编曲钟定一也都是《面对面》的缔造者，然而作品呈现出的风貌和意境却如春华秋实一般各有各精彩。“我有我高高的天空，我有我自在的笑容，我有我不必计较的痛，没有记挂的心中，也永远无情感作弄，我快活似风”，一直都很欣赏叶倩文的音乐作品肯定自我生命的态度，当这个世界让我们感到身心疲惫的时候，真正需要的就是这些能让人笑着面对一切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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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倩文的许多作品都给人乐观积极的印象，这一点倒真适合她那喜欢爽朗大笑的形象，唐亦聪创作的《海阔天空》，和《从前到现在》可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潘源良借着笼中鸟儿振翅欲飞的刹那感悟，释放出许多人在心底蛰伏已久的憧憬：“心中期盼有日伴白云遥飞万里……”演唱中，叶倩文的歌声更见坚定，似有一种誓不回头的冲动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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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这段时间，一股女性独立意识的热潮在香港掀起，许多艺术作品此时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电影《说谎的女人》，描述的就是一群居住在高级公寓里的“金丝雀”，逐渐清醒，投入全新人生旅程的故事。在这部电影中，刘嘉玲第一次摆脱了往昔的“花瓶”形象，而叶倩文演唱的主题歌《命运我操纵》，也如同它那火热的旋律一样，点起了女性乐迷的热情。在香港乐坛有一种怪现象，大部分快节奏的作品，都和情欲扯在了一起，如此一首“环保级”的快歌，听着不但让人觉得酣畅淋漓，还大有一飞冲天的豪情。另一个比较难得的是，叶倩文的快歌代表作中，大部分都是舶来品，只有这首歌是真正土生土产的原创，无形中对它的好感又增加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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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看看，这些唤起女性自我觉醒的作品，几乎清一色都是原创作品。相反，从国外歌曲改编而成的作品，却把落脚点放在女性的妩媚风情上。唱片一开篇的《一生一次》，就让人体会到这一点，这首脍炙人口的蓝调歌曲，最初是由53年成立于纽约的“The Drifters”演唱组在1964年唱红的。它的原名非常有趣，叫《Under the boardwalk》（木板路下），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还有一段古，“boardwalk”是一种用木板铺成、供人散步的道路，它往往和实际地面保持一定的距离，有的甚至到到了可以容纳人，60年代，有不少情人选择这里作为幽会的场所。正因为如此这首当时表现恋人缱绻情感的作品，才把这个特别的“角落”作为内容的中心。原版本的和声已经非常出色了，好在叶倩文的翻唱还是赋予这首歌某些含蓄的东方特色，使之更现女性的矜持。如果你觉得这个旋律非常熟悉，那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有许多香港歌手都对它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号称“校长”的谭詠麟，也曾经把它改成了一首《你是我的女人》。最有趣的是，我最初接触这首歌的时候，英文很菜，总把“Under the boardwalk”听成了“按这个馍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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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问《面对面》当中，哪首歌最让我感觉舒服，我会毫不忧郁地告诉你——《往昔梦境》。对于喜欢卡彭特的朋友来说，这个旋律绝对已经能倒背如流。尽管叶倩文的演唱也让人感觉暖意融融，但我不得不承认，喜欢这首歌多少有些爱屋及乌的心态。以前没有CD，就买磁带；没有歌词集，就自己动手去抄，这首《Those Good Old Dreams》（那些古老的好梦）是我最早抄下的英文歌词之一。有一个值得提到的噱头是，中文的歌词是由许冠杰创作的，他的英文功底原本不错，所以，他的创作既保留了英文词的核心华彩——对流金岁月的缅怀，又散发出典型的许式风味。“熟落又却觉陌生，令我心中似鹿撞”，如此广东风格的遣词，又有几人能用得如斯熟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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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经典蓝调民谣《Wind Beneath My Wings》（翼下之风）脱胎而来的《只爱一次》，再度展现出柔中带刚的女性情怀。原曲又是一首家喻户晓的作品，Shirley Bassey 、Judy Collins等等，这些民谣和蓝调领域响当当的名字，都和这首歌解下过不解之缘。然而，负责编曲的袁卓繁在改编过程中表现非常不俗，以致于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完全想不起来这首歌原本的编排，再加上林夕一贯带有宿命意味的文人笔锋，也为这部作品增添了一种纠缠不清、欲罢不能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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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倩文属于那种健康型的歌手，从她的外形到歌路都给人落落大方的印象，这一点在整蛊作怪求出位的香港歌坛也是颇为难得的。如果要用一种音乐类型去概括《面对面》这张唱片，没有什么比“蓝调”更合适的了，单是叶倩文翻唱的作品中，蓝调作品就占到了五首之多，除了前面提到的《一生一次》、《往昔梦境》和《只爱一次》，两首改编自欧美乐坛大腕的作品也是如此。

其一是《我只要知道》，第一次听到它的旋律是在1983年，老爹的朋友帮忙弄到了一盘Billy Joel的磁带《Innocent Man》，其中有一首中版的抒情蓝调作品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名字和旋律一样非常简单，所以一下就记住了——《This Night》。多年后听，我听到了同样的曲调，只是声音更加富有磁力，内心的气候不知不觉就随旋律变化起来。在某些程度上，我觉得叶倩文的表现更超越了原唱Billy Joel，让人对那种挥之不去的惆怅更加感同身受，钟定一的编曲也足以媲美《珍重》专集中那段同样朗朗上口的《Walk On By》（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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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每段改编作品都是成功的，其二这首《慢慢地更加好》就是《面对面》中最大的一个败笔。这首歌的原版是Michael Jackson于87年12月26日拿下美国节奏蓝调冠军的单曲《The Way You Make Me Feel》。叶倩文非常努力地演唱，可是听的时候，却让人越来越感觉烦，拗口的歌词也是一个“致命伤”，用广东话唱出“慢慢地更加好、慢慢地更加騷”，换来的只有慢慢地更加吼。叶倩文的鼻音比较重，这固然有时会影响人们的欣赏，但是唱快歌的时候，还是很容易造成“轰动”效果的。可惜过于黑人化的旋律并不适合叶倩文富于变化的声音特色，多年后的《走火入魔》仍是如此，只是，后者的旋律性明显要比这首《慢慢地更加好》有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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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最后一寸》的时候，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这么一首流传多年的作品，竟然被中文歌词作践得一塌糊涂。如果你还记得《Mission Impossible 2》这部白痴电影里，男主人公爬上悬崖，画外音传来那首带有非洲节奏的《Iko Iko》，就该猜得出《最后一寸》是从哪里挖出来的。其实这首歌早在65年就已经被Dixie Cups唱热过，其后多次重新演绎都能受到欢迎，1988年，在影片《Satisfaction》中仅仅惊鸿一瞥就再度风靡大街小巷，就是这样一首带节奏蓝调风格的摇滚乐作品，风格上并太适合用中文去演绎。一直都不解，钟定一怎么这么失败，这首明明不适合改编，硬要来个东施效颦，结果自然可想而知，据说，专集推出后，得到批评最多的也是这首《最后一寸》。它的毛病就和前面谈到的《慢慢地更加好》一样，中文词连仄平韵律都没掌握好，听起来那才叫一个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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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老外的东西，叶倩文也喜欢翻唱台湾音乐人的作品，这一点在《面对面》和早前的《祝福》已经露出端倪。根据台湾音乐人郑华娟的作品改编的《最爱是我家》，是《面对面》这张专集的主推作品之一。在总体风格上，它和之前大热的《祝福》一样，都是走的清爽型温情路线。这样一个洋溢着亲情的作品也引起了无线电视的注意，他们把这首歌定为家庭伦理题材的电视剧《爱情三角错》的主题歌，这也叶倩文在《愿死也为情》之后，再次为电视剧放歌。许是人们已经试够了《祝福》的滋味，再来这个风格相近的《最爱是我家》做后续，难免少了些新鲜感，市场反映也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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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乐评人在重新评论《面对面》这张专集的时候，都认为这张唱片的可听性非常高，初听波澜不惊，时间越久越见香醇，是一张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唱片。如今再看看它在二手市场的反应，也印证了这个评价。《面对面》当中最为经典的曲目被放到了最后，这就是影片《喋血双雄》的主题曲《浅醉一生》和插曲《随缘》。

当年，这部由吴宇森导演、周润发和李修闲主演的警匪片，不仅在票房上开出个满堂红，还影响了整个影坛的创作风潮。片中唯一的女主角——一个因男主人公一时失误造成失明的女子，是由叶倩文扮演的，她不加修饰的自然表演赚走了不少女性观众的眼泪。而由她演唱的主题歌和插曲，也为这部充满阳刚火暴味的影片，平添了一些温和的情感魅力。

主题歌《浅醉一生》出自一对夫妻档，卢冠廷的浪漫乐章配上夫人唐书琛的感性文字，倾吐出一腔化不开的浓情。如果没有这首歌，看到银幕上原本杀人无情的杀手动起恻隐之心，无论如何是难以让人信服的。“即使期望似梦幻，人渐醉在梦里海市蜃楼，让我编织海市蜃楼，一天一天浅醉过一生……”这份对情感的执着，叫人如何不潸然泪下，无论那歌声听起来有多幸福，顺着脸颊流下的泪痕依旧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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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相貌，卢冠廷确实够搞笑，要不也不会总在喜剧片中看到他的“憨傻”模样，但是创作起音乐来，感性到让人难以相信。插曲《随缘》也是出自他的手笔，有着淡淡的东洋味道，依旧是钢琴和弦乐“和音”，强烈的戏剧感在荡气回肠的旋律铺排下显露无遗。袁卓繁的编排不输于他后来那部《东方不败》，那种现代感中蕴涵的古典韵味被勾描地入木三分。可惜这部影片并没有推出过原声专集，唯一能够弥补的办法，就是聆听叶倩文的《面对面》这张专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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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在键盘划过，刚和一张久违唱片的短暂见面又要匆匆离开，也许真正让这些音乐CD有价值的并不是音符本身，而是在聆听的过程中，那数不尽的情感体验。

PS：不管怎样，因为这张专集不错就坐地起价的JS实在让人不齿，一张二手的中文唱片爆出4XX这样贪婪的价格，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