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回忆——万人喋血的古文及古文翻译

作者：蛋操鹰 提交日期：2004-10-22 13:14:00

六年前我即将大学毕业。大学的生活总是挺无聊的——怎么说呢，似乎是泛着淡淡灰色的七彩。难得有件动人心魄的事情，却总与风月无干。
　　
　　那是一个明媚的正午，饭后的太阳慵懒得在天顶半耷拉着眼皮，嘲弄地看着这个校园。我正好吃饱了食堂名菜青椒土豆丝，从食堂里晃晃荡荡走出来。身边偏有女生莺莺燕燕，从我身边掠过：“快去看看！已经有几个教授住院了呢！”天知道什么无聊事情——本来我不在意，但是，前面的人开始越来越多，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又走百余步，但见前面汹汹涌涌堆着数千人模样，凑近了一问，原来是学校社区在搞文学竞赛。本来我是学英文的，对此就不算一路，加上这种比赛都是社区管理员说了也不算，派系钩连，黑幕重重，弊病多多，猫腻不断，原本就是文以载道，或者修身养性、娱人娱己的东西，原本就是言论自由，文无第一，各有所长的事情，又何必要弄得鸡飞狗跳，硬要说谁比谁强，谁不服谁，硬要排出个一二三四来，说白了不就是文人相轻，加上想出名么——想到此处，便扭转身子准备回去午睡。
　　
　　但是突然爆发的一声凄惨怪叫，将我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围观的人圈分开一个口子，有人簇拥着一副担架挤出来，担架上躺着我们大学中文系的头牌老教授贾文才。贾教授口角流血，面如金纸，双目紧闭，似乎已经人事难省。我的好奇心被激起了——须知贾老教授数百年前三月二十八日在泰山东岳庙设文擂，与天下文士放对，未逢敌手，因此文名倾动天下，号为擎天一柱。什么样的题目能让贾老教授喋血休克？此时贾教授已经被抬上一辆面包车，那面包车昂头嘶叫了一声，四蹄撒开奔走了。
　　
　　我挤入人丛，站定一角观看，面前有一方擂台，擂台上高挂一金卷，四周祥云缭绕，一幅对联颇为醒目：奇卷杀千士，强文镇万儒。靠，这么狂！
　　
　　一个和尚打扮的肥胖者坐在擂台中央的高座上，面上洋洋得意，不时大啖面前案上的果蔬面点。此时人群中有声音如洪钟：“呆子休得猖狂！吾来也！”话音未落，一长须少年身形如鬼魅，箭一般破空跃上擂台。下面众人欢呼拍手：“此番定然破了！甄大师文魁宇宙，谁个不服？”原来是万儒之师，贾教授的晚年授业恩师——甄孚儒。甄大儒气定神闲，果然一派宗师风范。他依那肥胖者之言，不让众人看见金卷内容，将金卷背向众人，慢慢展开阅读。
　　
　　此刻甄大儒的面色陡然一变，面颊肌肉开始扭曲抽搐，双手捧卷颤抖，口中含混不清，念念有词，声音带着一种战战兢兢的颤抖：“芝草香芷草长，长上岸来变成猪。。。芝草变的猪会读书，变聪明，芷草变成的猪让桔树长了疤剌。。。蚂蟥爬上了芝草，猪。。。”他的面色越来越可怖，眼珠越来越突出。最后在说到：“吱吱吱吱。。.”几句时，浑身抽搐，口冒白沫，渐渐吐血，软倒在地上。那肥胖者哈哈大笑，众人都手忙脚乱上去抬扶甄大儒。
　　
　　此时我的脾气被激上来了，提气纵越数十步，站上擂台。我不理会那人喊叫，当着众人面，展开金卷细细观看，是这样一篇短小的古文：
　　
　　芝芷陟沚殖彘，芝致帙智，芷致枳痣。芷忮芝智，芝知芷忮，稚之，挚止之。值芝芷之峙，芷执芝至枳絷芝，制桎桎之，芝之桎，蛭豸致芝肢痣。
　　芝智智，咫纸旨侄至，至治芝肢，肢痣治。智芝支侄制芷。芝侄置雉炙彘，脂汁吱吱。芷至，执卮直致之。炙彘之脂汁致窒，芝掷帙质之，指芷之忮。芷知芷至至鸷，纸志之。
　　芷贽芝栉，芝芷黹帜，识之。
　　
　　此文当众一现，围观众人霎时静默无声，良久，纷纷呕吐起来，竟至呕血。四面地洞墙角纷纷钻出无数老鼠，吱吱乱叫，互相谈笑着坐定下来观看。我未料及此后果，深悔自己唐突，以至于伤损了无辜众人的身体。但此时我无路可退，只得拼一己之力解读此文。
　　
　　于是我暗运真气，一时间清气上升，福至心灵，我已贯通其中堂奥。于是一个燕子抄水，凌空探手握得笔在手，刷刷刷在卷上作了数处标注如下：
　　
　　芝①芷②陟沚③殖彘，芝致帙④智，芷致枳⑤痣。芷忮⑥芝智，芝知芷忮，稚⑦之，挚止之。值芝芷之峙，芷执芝至枳絷⑧芝，制桎桎之，芝之桎，蛭豸⑨致芝肢痣。
　　芝智智，咫纸旨侄至，至治芝肢，肢痣治。智芝支侄制芷。芝侄置雉炙彘，脂汁吱吱。芷至，执卮⑩直致之。炙彘之脂汁致窒，芝掷帙质之，指芷之忮。芷知芷至至⑪鸷⑫，纸志之。
　　芷贽⑬芝栉⑭，芝芷黹⑮帜，识之。
　　
　　1.芝：刘兰芝，《孔雀东南飞》女主人公。
　　2.芷：周芷若，金庸《倚天屠龙记》女主人公之一。
　　3.沚：河北的沚水，也可指水中的小岛，小洲。
　　4.帙：古代指书卷。
　　5.枳：枸橘类树种及其果实，味酸而苦。
　　6.忮：嫉妒。
　　7.稚：形容词的意动用法，（认为）以某人为幼稚。
　　8.絷：用绳子捆绑
　　9.豸：虫豸，无足的虫类。
　　10.卮：古代盛酒的器具。
　　11.至：此处指“太、极”，前一个至作“到了（某程度）”解。
　　12.鸷：原指猛禽，引申解作凶狠。
　　13.贽：给尊长等置备礼物。
　　14.栉：梳子，篦子。
　　15.黹：缝纫，刺绣等行为。
　　
　　那肥胖的大儒看到我写下这一番注解，撅起长嘴，耳朵晃晃，面上蒙上一层惊惶之色，身躯微微发抖。
　　
　　我哪里管他，清清嗓子，徐徐吟道：
　　
　　刘兰芝和周芷若
　　两个妙龄的女郎
　　登上河心青青的小岛
　　悠悠然放牧肥猪
　　
　　兰芝锦绣心胸喜爱读书
　　冰雪聪明如智慧女神
　　芷若溺口腹欲常吃酸橘
　　因饮食不调面上长痣
　　
　　两少女本是多么明艳
　　可惜嫌隙如毒蔓开始生长
　　其中一个周芷若
　　心中已经对立
　　正好嫉妒攻心
　　暗暗憎恨兰芝聪明胜过自己
　　
　　兰芝如此聪明怎会不察
　　只是她一心善良如春水清澈
　　以为对方只是年幼无知
　　一腔真挚劝导芷若
　　莫要被嫉妒蒙蔽双眼
　　
　　因极小的事情此日两人争竞
　　芷若狂性大发竟然动手
　　捉住兰芷绑在桔树之下
　　做了木枷将兰芝囚住
　　蚂蟥毒虫纷纷闻香出动
　　兰芝被枷怎能抵御
　　可怜粉臂玉腿被虫咬结疤生痣
　　
　　兰芝毕竟聪明过人
　　计上心来写下一纸血书
　　飞鸽飞越万水千山
　　召来她那古灵精怪的小侄子
　　小侄子年少本领却高
　　调治兰芝肢体竟然痊愈
　　兰芝教侄子要好生管制芷若
　　
　　小侄子果然奇计百出
　　知道芷若贪嘴爱吃
　　置办了一席丰盛的晚宴
　　摆上了烤得喷香的野鸡
　　更有那美味的烤乳猪
　　怎不令人食指大动
　　
　　烤乳猪火旺肉香
　　油膏汁水香气诱人
　　架在火上吱吱作响
　　芷若果然闻香而来
　　端起酒杯就直奔乳猪
　　狼吞虎咽大块朵颐
　　
　　哪知那猪肥胖无比
　　脂肪层厚过棉被
　　烤乳猪肉汁丰富
　　芷若猛吃哪里提防
　　一口油水膏汁油腻
　　正好卡住喉咙不能呼吸
　　
　　兰芝一腔悲愤涌上心头
　　将书册香卷怒掷在尘埃
　　娇叱芷若种种的嫉妒败德
　　芷若被责如醍醐灌顶
　　猛省自己已然太过暴力
　　于是提笔承认错误
　　写下一纸悔过之书
　　
　　两姐妹此后言归于好
　　芷若赠送姐姐一把木梳
　　宝石镶嵌精美绝伦
　　两姐妹同心协力致力女工
　　缝制一面牧猪彩旗
　　从此彩旗在牧场飘飘
　　记录下这一段精彩传奇
　　
　　言毕，下面早已掌声如雷，那肥胖大儒面如死灰，长嘴里一口鲜血喷出，颓然栽倒，伏地不起。我则一把撕下那副对联，拂袖飘然而去。
　　
　　后来闻说此文被名为“蛋氏古文”，我只付之一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