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演武传·黄道·第一卷 雏龙惊蛰 第二章 修闵本饰邪

来源:互联网 发布:女孩漂亮家境不好 知乎 编辑:程序博客网 时间:2024/05/16 01:26

 “平淡无奇的是每个人的生活,而波澜壮阔的才是历史,但纵使是再壮丽的历史,也不外是无数普通人生活的集合罢了,失去了平凡的历史,将不再是历史,就像那些失去了平凡生活,被当世光环所笼罩的人,注定会被后世外表尊重,却内心鄙夷的议论般可悲。”

 

 

随手翻看后世那些记载有「赤龙王朝」历史的教科书或读物,我们都可以清晰发现这么一段或相类似的描述“陈修闵,父兴邦,「青龙王朝」下六品侍奉,从五品书记录入事,赤龙帝立,不仕,隐居山林。又一年而亡,时修闵年十二,家贫无依,与母陈赵氏寄食兴邦朋党,日久,母弃而走。修闵力不能耕,口不善辩,又不能以文笔媚人……”

从中我们可以发现,陈修闵十二岁前的生活,和十二岁以后的,应该分别归属截然不同的两个阶段,首先,前一阶段,也即陈修闵之父陈兴邦去世前,由于其父有从六品俸禄,情况好的话,可能还会有五品兼职书记录入的那点补贴,约合当时的货币,至少在三十石赤龙币以上,那么十二岁前的陈修闵生活应该是很轻松的,至少不用为自己的一日三餐而发愁。

但另一阶段,也就是陈修闵十二岁后,由于父亲的去世——其实大多数历史学者都认为这去世是“郁郁而终”,恐怕那时他们的日子已经不好过了;陈修闵和母亲只能依靠父亲的朋友接济过活,既然寄人篱下,他们的处境便肯定不会乐观,遭人白眼也是意料中事。或许这种生活维持几天甚至几个月都可以坚持,可若在一年以上甚至数年,我想绝大数人的反应可能都会是“弃而走”吧,所以大多数历史学者,不管是推崇陈修闵者或贬低他的,也都没有去过多的责怪或赞扬陈母这一举动。

至于陈修闵母亲出走后,那段日子他是如何度过的,后世史学界并没有明确定论,我们姑且采纳大多数史书的记载“或曰:母走,修闵方十五,充为乡里文笔,三餐不继,苟活而已。”之所以会变成“或曰”,我认为,一、是由于当时陈修闵隐居在山村之间,很少有人知道他那时的确切经历。二、可能是后来他本人的意思, 据《陈修闵实录.补遗》的记载“修闵曾召见乡里旧友,一夜方散,而后凡论及修闵往昔,旧友皆面有惧色,不敢言。”

不论究竟怎么样,总之陈修闵十二岁后,曾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潦倒困苦,三餐难继是不争的事实,一直维持到他十七岁后,这种情况才又有了好转。

“当时的陈修闵,如果没有遇到易卜之这个他生命中的大贵人,或许也不会有以后发生的种种——至少会和现在的历史截然不同”《陈修闵实录.卷一.前序》。

的确如此,易卜之这位天下知名的经学大师,同时也是位号称“未卜先知”的命理学大家。虽然后世对他的《命相本注》、《九宫命理图》、《演道》等近乎玄学的著作,远没有像对他的经学名著那样追捧,但不可否认的是,就当时而言,易卜之的声名很大一部分的确来自于他的占卜奇门之术,而不是经学。

就是这样两个当时地位相差悬殊的人,究竟是如何走在一起的呢?后世的说法不一,有说是易卜之慧眼识英才,有的却说是陈修闵死乞白赖才混入易卜之门下。不过,为后世大众所广为接受的,却是这么一个正史所不曾记载的小故事。

据说当时正在四处云游讲学的易卜之,曾恰巧途经陈修闵所在的村落,看到一颗柿子树的果子熟透了,阵阵香气引来不少年轻人,他们纷纷要采食树上光泽亮丽的新鲜果子,而那些已经熟透掉落在地上的果实,因为被过往飞鸟啄得千疮百孔,还有许多小虫子遍布其上,却无人问津,这本是司空见惯的场面,但易卜之见此却不禁紧皱眉头,想要呼喝阻止。

可不等易卜之开口,陈修闵恰巧也从路边经过,也见到了和易卜之同样的场面,他不由分说便从路边捡起一块石头,毫无征兆的朝树上带头抢食柿子的年轻人打去,正赶上那年轻人刚开口要咬柿子,那石块不偏不倚正打在年轻人口中,那人一合嘴,几乎将门牙崩掉。

顿时吓得那年轻人一个踉跄,从树上头上脚下的栽了下来,连带身下一片人便如滚雪球般纷纷坠落,所幸柿子树并不太高,大家都没有受重伤,可是这一举动却把所有人都激怒了。以挨打的年轻人为首,人群纷纷朝陈修闵围过来,不由分说,对陈修闵好一阵拳打脚踢,陈修闵却也真是死拧,哼都不哼一声,就蹲在当地,任由他们打骂。直到那些人打够了,打烦了,对陈修闵脸上吐了好大一口粘痰,才心不平气不忿的离开,也顾不得再去抢食柿子,现场只留下陈修闵和易卜之两个人。

陈修闵却掸掸那本已破烂不堪的衣衫,用那肮脏污浊的袖子,将脸上的粘痰抹去。独自笑嘻嘻的朝柿子树走去,虽然不很敏捷,但他也顺利爬到了树上,并且伸手去摘柿子。这时易卜之似乎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好似要饭花子的顽童,是为了独占所有柿子才这样做的。当即易卜之非常不屑的“哼”了一声,便要转身离去。

这时令人难以预料的情况却发生了,陈修闵却不去吃那些柿子,而是一个个的将柿子丢到地上,再翻身下树,将那些柿子一个个都踩得稀烂,并用泥土盖在上面,眼看着上好的,毫无瑕疵的,甚至连虫眼都没有一个的飘香柿子,居然全被陈修闵一人糟蹋了,只剩下那些破烂不堪的熟透柿子,谁还能吃得下去?而陈修闵却弯下腰去,捡起那些被飞鸟啄烂,爬满虫蚁的熟透柿子,只略微将小虫弹开,便令人作呕的大口咀嚼起来。

待到此时,即使号称“未卜先知”的易卜之,也真的琢磨不到这个邋遢少年究竟在干些什么,不禁好奇心大盛,走上前询问:“你这孩子,好好的为什么将整树的柿子都糟蹋掉?莫非你和这棵树有仇?”

陈修闵反复摸了摸嘴,打个饱嗝,才开口说道:“看你说的,吾辈一个大活人,和这树木会有什么仇?”陈修闵笑答道,不知是出于什么习俗,他竟称自己为“吾辈”。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易卜之莫明其妙的指指地上那些被陈修闵踩得稀烂的柿子。

“……”陈修闵闻言微一沉吟,随即说道:“吾辈看你不像本地人,说出来也没什么,这些吾辈踩烂的柿子有毒,不吃也罢。”

“有毒……你怎么知道这些柿子有毒?”

易卜之并不惊讶于柿子有毒,但却惊讶于陈修闵知道柿子有毒。

“你看。”

陈修闵边说边从地上捡起一个他踩得还不是很烂的柿子,拿到易卜之面前。

“这个……有什么吗?”

“就是什么都没有才奇怪!竟然连个虫眼都没有。而地上的柿子,早被虫蛀鸟啄的千疮百孔了。鸟兽都不屑去吃,不是有毒是什么?”

“所以你才知道柿子有毒?”易卜之问道。

“吾辈从不犯错。”陈修闵非常肯定的回应他。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今日所见,概北枳之属也。”

“就吾辈所知柿子虽然香甜,可一旦和一种酸结合,便会变成可怕的毒药。少吃也会伤身,多吃便必然送命。——医书中不是也说,柿子不能和白酒共食吗?就是因为柿子和酒结合,也会产生那种酸。吾辈想现在这些树上的柿子,已然结合了那种酸。”陈修闵是那种平时沉默寡言,可一旦打开话匣子,便不知该如何关上的人。

“可你不会直接告诉人家吗?那样人家非但不会打你,说不定还会感谢你,请你吃好东西呢。”易卜之忽然面露微笑,逗趣的问陈修闵。

“哼,吾辈?吾辈人微言轻,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再者,这柿子树平白无故为什么会有毒?显然是有人故意投毒,专等人吃,如果说破,那不是引火烧身吗?”

“难道你就不会告诉大家,一起去找出凶手吗?”易卜之追问着。

“这世上有三种人:一种无须外力就能自己解决问题。二是能在别人的帮助下解决问题。三嘛……便是他们那样,既无法自己解决,也无法由别人帮助解决。如果真想帮第三种人,那只能由吾辈亲自去解决。很可惜,刚才那些就是第三种人。而吾辈,却不想将生命浪费在帮他们解决问题上。”

易卜之闻言一惊,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无比邋遢的少年,竟会有如此见识。

“你说别人是第三种人……那你又是那种人呢?”易卜之用有些鄙夷的眼神望着陈修闵问道。

“吾辈?吾辈是第四种人。”陈修闵却这样回答,答案超出了他自己分类的限定。

“第四种人?!”

“对,第四种——或者说吾辈将成为第四种人,因为吾辈将把所有问题在出现前都解决掉,到那时吾辈只会去创造问题,而不用再去解决问题。”陈修闵自信满满的发表着当时谁都不能理解的奇谈怪论。

“哦,呵呵,有趣……第四种人……第四种人。”易卜之喃喃自语道。

“可是,你这第四种人有没有想过,你到底破了人家的局,别人始终会记恨你,莫非你就能置身事外了?”易卜之继续追问。

“其实吾辈也没太仔细考虑,不过那人若真不肯放过吾辈,吾辈和他斗一斗又有何妨?”陈修闵开头说话很随意,后半段却突然斩钉截铁。

“你就一定能赢了?”易卜之还在追问。

“不一定,毕竟吾辈在明他在暗……但吾辈孑然一身,就算死——虽然很可惜,却也没什么可怕。”

“你就没想过离开这里?”

“离开……除了这里,吾辈又能去哪里?”

“跟我走,离开这里,这样就没人能伤害你了。”易卜之说道。

“你?……”

“怎么?不放心我?”

“嘿嘿,吾辈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吾辈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陈修闵冷笑一声,可惜易卜之并没有能觉察。

“在下易卜之,人称“三才先生”,你可以叫我易先生,或直接叫易卜之都没有问题。那么,现在能把你的名字也告诉我吗?”

“吾辈姓陈,名修闵,‘常修仁德,以闵世人’的修闵。”

“陈修闽是吗?嗯,我记住了,不错的名字呢。”

“别急,吾辈还有个表字,不妨也一起告诉先生你。”

“哦?有字吗?说来听听。”

“吾辈表字饰邪。”

“饰,饰邪?!怎么会有人起这种字……”

“这有什么奇怪的?别忘了吾辈可是第四种人啊,你要知道……”

“——所以修闽者,原为饰邪也!”

这一段对话,虽在正史中没有被记录,但却被收录在《陈修闵实录.补遗》中,被后世广为引用,又称作“柿下对论”或“对论”,后世也把那些陈修闵所说的第三种人,戏称作“贪柿之人”,又把他所说的第四种人,称作“踏柿之人”。至于那柿子树究竟是何人投毒,以及投毒的动机,却由于陈修闵的离开,而始终无人知道,成为千古悬案,被后人称为“柿中迷”。以至于后世有好事者,更直指这一切根本就是陈修闵主演的独角戏罢了,但至于是非曲直如何,便不是我们所能考量的问题了。

就这样,陈修闵便告别了那数年的悲惨生活,和易卜之离开了原先那不知名的穷乡贫壤,前往「赤龙四部都」之一的「赤龙王朝」陪都「龙垂」,还拜易卜之为师,不但学习他的经学数术,甚至连易卜之的看家本事星象、占卜、乃至奇门、兵法也一并兼学,虽然陈修闵在后世的争议很大,但即使是最反对他的学者,也不得不这样评价“当然,陈修闵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白痴,至少在学习能力上,还是有其独特之处的”,临了,他们还不忘加上“即使是日后深受其害的易卜之老先生,也难以否认陈修闵确实是他少数堪称高徒的学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