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有形──读《麦肯锡传奇》

包装精美的经管图书越来越多，但可看的不多，耐看的更少，因为浮华和喧嚣代替了创见和思想， 跟风成为畅销的嗜头。潮起潮落， 留下一串串五彩泡沫随风破灭。 《麦肯锡传奇》（机械工业出版社出版）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奇书， 人文思想和管理见解交相辉映， 既可看，更耐看，不亚于一道思想盛宴。

我也寡闻。 在看此书之前， 只知有麦肯锡， 却不知有马文 ·鲍尔(仿麦肯锡直呼其名习惯，文中以马文称之)。 麦肯锡创建了今天为世人所知的麦肯锡公司的前身── 以麦肯锡命名的一家会计与管理工程咨询公司；马文和合伙人买下麦肯锡公司后， 出于对创业者的尊敬和谦逊，一直保留了麦肯锡的名号。是马文使麦肯锡公司成为世界一流的管理咨询公司， 麦肯锡70余年非凡成长经历与马文传奇的一生几为一枚钱币的两面：是马文造就了麦肯锡公司， 麦肯锡公司也是马文思想和智慧的有形见证。后者在造就了麦肯锡公司的同时，也造就了一个全新的专业：管理咨询。

一气读完全书后， 在我头脑中蹦出的关键词是：愿景、道德规范、领导力、专业化服务。

1．愿景的力量

从惠普的发展史，我们知道愿景如何创建一个世界级企业；从《麦肯锡传奇》，我们知道马文不仅依靠愿景创建了一个世界级企业，还为一个全新的专业—管理咨询建立了标准。

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 商业在美国还是一个低人一等的行业， 管理咨询则有歪门邪道之嫌。 身具哈佛法学院和哈佛商学院MBA双重毕业身份的马文在早年从事公司破产清算的经验中坚定不移地认为，首席执行官有倾听独立、公充、有价值的专业意见的需求，所以管理咨询将会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前景广阔的专业。在这一愿景的驱动下，马文和他的三位合伙人开始了管理咨询的破冰之旅。

马文的愿景是创造一个全新的行业。如何化愿景为行动， 马文以他70年的耕耘为后人留下了一幅行动路线图。让我们一览马文愿景路线图的景观。

具体目标承载愿景使命。为了实现愿景抱负，马文有一个非常清晰、具体的目标：建立一家特色鲜明、受人尊敬的专业咨询服务公司 —麦肯锡公司。

化愿景为价值准则。将愿景转化为公司的价值准则，“形成一种理念、一种传统、一套共同的价值观”，成为公司员工的行动指南。“领导工作的最高成就之一就是塑造这样一些价值观，从而推动公司走向成功”。价值观的作用是帮助分布各地的员工自控、自律、指引行动。

化愿景为行动。如何创造一个特色鲜明、受人尊敬的专业公司呢？马文富有远见地指出：“除了人员之外，良好的声誉是一家专业服务公司最宝贵的赢利资产”。今天看来，马文的见解仍未过时。看看那些声名远扬的专业服务公司在丑闻暴光以后的遭遇就再清楚不过了。几十年建立的声誉，能够毁于一旦。这恰恰说明了马文严格坚守价值观和道德准则的非凡意义。

造就声誉，最重要的还是为客户提供有特色的和有重要价值的服务，马文对此一目标的实现不遗余力。马文坚持所有咨询项目，麦肯锡必须与客户的首席执行官直接合作，只有这样才更有可能使公司专注于解决真正的 “重大问题”。马文曾拒绝一家大公司首席执行官的咨询邀请，因为他要解决的不是真正重大的问题， 而真正重大的问题他又不愿面对。更有甚者，一个业绩耀眼的资深董事被马文解职，是因为其承揽了太多的非重大业务！

试想， 如果没有对追求愿景的执着，什么业务都做，又如何能产生今日战略咨询业首屈一指的麦肯锡呢？

提出愿景需要洞察力，而愿景的实现则需要异乎寻常的执着和非凡的魄力。

2．客观、公正与道德规范

在马文的价值体系中，客观、公正与严格的道德标准是牢固的内核。他将个人的价值标准与公司的职业准则合而为一，因为这是一家提供咨询服务的专业公司。

客观、公正与道德规范作为一般准则，相似内容几乎体现在任何一家服务公司的价值宣言之中。但知易行难，让人人都这么做、几十年都这么做，就绝不是件容易事。

当软的价值准则遭遇硬的个人和公司利益时，天平很容易向短期利益，如销售业绩倾斜。客观、公正而非投其所好，是专业服务公司的立身之本。马文以他的远见和极高的道德规范，不惜逆势而为，宁可失去公司和个人的眼前利益，而不为长远的发展留下隐患。

当意识到审计业务和咨询服务会产生潜在的利益冲突时，马文非常有远见分离了审计业务，从业务结构上不让会计和咨询混业经营。看看混业经营的安达信的例子，就明白马文的见解有多正确。

马文坚定地认为， 作为专业服务， 必须时刻把客户利益放在第一位。 面对上市的诱惑， 马文不为所动， 因为优先考虑股东利益与专业公司的信条未必总是一致的。 为了确保从制度安排上能够客观、公正地提供专业服务， 他放弃了上市可以为个人股份带来的巨大经济利益， 而是把他的很多股份以票面价格转让给其他合伙人。

看看今天层出不穷的丑闻令安然、安达信等一批声望卓著的公司轰然倒地，大公司信誉扫地，足见严守道德规范何等不易。当年马文从业务结构和公司制度上的安排又何等地具有远见。

加强公司治理也好， 强调企业社会责任也好， 公司领导人的道德精神和远见的结合， 永远是企业最牢靠的防线。

3．影响深远的领导者

在成书过程中，作者以非常严谨的态度，访谈了许多和马文共事过的同事和客户，其中不乏大企业的领导人，他们无不对马文充满了敬意和感激之情。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从马文的领导方式中获益，马文影响了他们的领导方式和他们所领导的公司。

马文的领导， 是从确立严格的标准和不易的价值为起点。马文把为客户提供优质服务作为衡量成功的最根本、最重要标准的价值标准。他亲历亲为， 通过为客户提供高水准、专业化的服务， 率先在管理咨询业实行按价值收费， 得到了客户的认同。 这也为吸引、留住一流管理精英人才创造了条件。

作为一个专业性的服务公司， 人才是唯一的资本。 马文指出：“领导者有三种责任：给员工自信和自尊，让他们自我感觉良好；保持员工的精神和士气；帮助员工了解自己的责任，让他们作为个体成长发展 ”。马文作为一个令人敬仰的领导者， 具有诚信、坚守核心价值、谦虚敬人的优秀品质， 具有很强的沟通能力和说服力， 在业务上具有基于事实的“化愿景为行动 ”的非凡能力。 因此， 他影响了无数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和客户。只要看看麦肯锡和GE并列为美国两大CEO摇篮， 就知道马文的领导有多成功，马文的影响有多大。

4．专业化工作方式

麦肯锡的成功，是专业工作方式的成功；管理咨询成为一个行业，是马文专业化服务愿景的胜利。当然，如何让那些资历丰富、高高在上的首席执行官们听取年轻咨询顾问的建议，是管理咨询业务面临的巨大挑战。幸运的是，马文和他的合伙人们，包括那些源源不断从哈佛商学院招来的MBA，创造了系统化的战略咨询方法。

基于事实，发现真正重要的问题，是麦肯锡咨询服务的基础。马文总是对年轻顾问强调事实的重要性。洞察力和长期积累的咨询经验都有助于咨询工作的开展。

逻辑化的提问和分析框架是麦肯锡咨询的一个特色。它可以在系统的框架内，“ 眼睛紧紧盯着目标”，进而发现真正的问题、关键影响因素和解决之道。

专业化是以知识和经验为基础的。组织内分享知识和经验的机制为个人和组织的成长做出了不言而喻的贡献。为了保证咨询服务的一致性和高质量，仅仅依赖个体和项目小组的经验是远远不够的，马文创造的学习和分享机制非常好地解决了这个难题。今天，已成为专业服务公司的标准化语言。是马文在几十年的职业生涯中无意识地创造了一个学习型组织的典范──麦肯锡公司。

麦肯锡的内部出版物为经验的交流、分享和前沿问题的探讨提供了一个受欢迎的平台。马文发出的不计其数的便条、备忘录，也是言传身教的典范。

马文对普华公司的咨询是第一次对一个专业公司提供战略咨询，马文投入了巨大的精力，报告中集中体现了他对专业服务公司的基本信条：如避免潜在业务冲突、发现公司的真正特性（有重大价值的独特优势）、“ 人是一个公司最宝贵的资产”，打破层级制，让每一个经理人成为主人翁、建立透明的激励制度，获得了普华公司的高度认同，是至今仍不过时的专业公司的价值宣言。

马文的理念和实践，是道和形的结合。在二十一世纪的竞争环境下，知识经济已不局限于专业公司，而是各类公司都面临的普遍问题。互联网的普及和信息、知识的自由流动，为包含麦肯锡这样的专业公司和各类其它类型的公司（如制造业）提出了非常严峻的挑战。重温马文—他关于价值、领导、人才和专业化服务的真知灼见，相信今天的CEO们仍能从中获取不少教益。

作者：中国企联古代管理思想专业委员会理事 霍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