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饺子

 

  

十八岁那年，生在江南水乡的老牛是在北方当的兵，北方的天气贼冷贼冷的，老牛不喜欢。他喜欢的，是北方的饺子。皮薄，馅多，咬上一口滚烫滚烫，再蘸上酱油、醋和蒜泥，用老牛的话那叫：爽！

  老牛的兵没白当，不但吃到了北方饺子，复员时还领了个北方姑娘回来。老牛逢人便吹牛：“狗日的，我老牛领她回来专门给我包北方饺子吃！”

    那北方姑娘很快便成了老牛的老婆。不知什么原因，老婆虽是北方人，却不大爱吃饺子，反而对南方的大米饭情有独钟。大概，她正是瞅着大米饭才决定背井离乡跟着老牛的吧？但隔三差五，老婆都会给老牛包一顿北方饺子吃。老婆包的北方饺子很地道、正宗，老牛很爱吃。就着地道、正宗的北方饺子，再来二两烧酒，他觉得神仙的日子也比不过他。

    不久，他们有了个儿子，小牛。小牛没有接他老子老牛的代，不爱吃北方饺子，却跟他的娘一样，只爱吃南方的大米饭。

  就这样十多年过去了。在儿子大学快要毕业的时候，老牛的老婆突然得了重病，癌症，并且已经到了晚期。老牛守在老婆的床边，像个丢了魂的孩子。

    老婆幽幽地说：“俺走了，谁给你包北方饺子吃哟！”老牛听了，就使劲攥住老婆的手，像要把老婆的命紧紧攥住，不让她走。

    这天一早，老婆忽然对老牛说：“俺想吃顿北方饺子，你帮俺做一回吧！”老牛感到有些意外，“你不是不爱吃北方饺子吗？”老婆叹口气，说：“俺想临走前尝尝家乡的饺子，不然，俺这辈子就白做一回北方人了。”老牛觉得老婆说得有理，就点点头答应了。

    老牛只吃过北方饺子，却从没动手做过。平常，都是老婆做，自己吃。但是现在，老牛却要亲手做了。老牛整整忙活了一个上午，总算做好了一碗北方饺子。他小心翼翼地把饺子端到老婆面前，老婆扭头瞧了一眼，说：“把它倒了吧！”老牛一听来气了：“倒了？我好不容易才做好的哩！”老婆不依不饶：“这是饺子么？比面糊还面糊，狗都不会看，就连猪也不会闻，叫俺怎么吃？”说完，老婆还抹起眼泪来。看见老婆的眼泪，老牛的心马上就软了，他忙安慰老婆：“好了好了，我重新做还不行吗？”

    老牛开始正儿八经地做北方饺子了。平时老牛记得老婆的饺子皮擀得又薄又滑，饺子馅剁得又细又香，包的饺子又严整又周正，可临到自己做了，才知道哪是那么容易的！一直做了半个月，老牛终于做出了像老婆做的一样的好看又好吃的北方饺子。

    那天，老牛把做好的北方饺子端到老婆面前：“你看这碗做得怎么样？”老婆已经病得坐不起来了，她努力向前探了探身子，见了碗里热气腾腾的饺子，老婆笑了，笑得很舒心：“这回做得还真不错哩！”得了老婆的表扬，老牛便像个孩子，很高兴：“趁热，我喂你吃。”老婆摇摇头：“俺不喜欢吃这玩意儿！”老牛愣了，好半天才说：“那你为啥还要我做？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做好这碗北方饺子，我苦苦练了半个月哩！”

    老婆眼里涌出两行泪水来：“俺是怕俺走了，再没人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北方饺子哩！现在好了，俺放心了，你能自己做北方饺子了！”

  老牛心头一酸，紧紧攥住老婆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