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奴.

来源:互联网 发布:网络直销系统 编辑:程序博客网 时间:2024/05/05 18:21

  在爱情的领域里,
  我俩都是初生之犊,
  都对未来充满了美丽的幻想,
  只是,美梦是否能成真?


  十八岁,同样是青春,属于重考生的就是比较黯淡些。

  南阳街,补习班,排排坐,听完笑话听训示,考卷考完做检讨,上堂课是这样,下堂课还是这样,日复一日,永无休止。

  坐在最后一排的白思寒常觉得自己只是在梦游,眼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不过是灵魂出了窍,才会漂流到这荒谬的地方。

  否则,教室里有数百人同坐,为何却寂寞得要死?

  如此炼狱,只因她背负着重考生的原罪——谁教你考不上大学?

  是啊!谁教自己考不上大学?所以眼前都是她该受的,不能多怨叹一句,所以她变得一天比一天更安静。

  一月一日,元旦新开始,理所当然是个念书天,八点整,早自习时间,白思寒悄悄走进教室,没有半个可以打招呼的对象。

  重考生不需要友情、爱情和亲情,唯有读书诚可贵、分数价最高的信念。

  班上学生来来去去,何必多浪费时间认识?这一场联考的圣战,随时都有人放弃,也随时都有人加入,彼此都只是竞争的对手罢了。

  坐上自己的老位子,她打开背包、打开笔袋、打开书本,就是打不开她的心。

  心?很久没有想起那样的东西了,说不定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唉!

  补习班里没有四季,一年到头都是过强的冷气,她戴上毛织手套,拉起大衣领子,抵挡那阵阵的人工北风。

  一切都是那样平常、那样惯然,没有任何期待、任何改变。

  她的生命只是一潭死水,不会有人投下小石子,不会激起一丝涟漪。

  突然,一张阳光似的笑脸凑上前来,一双星光般的黑眸抓住了她,那是一个英挺却陌生的男孩,他何时竟无声无息的坐到她身旁?

  “嗨!我是新同学,我叫纪云鹏,你穿那么多衣服干嘛?像个老人家似的?”他说着还拍上她的肩膀,一副跟她早已熟络的样子。

  “我……我……”太过震惊的结果,让她找不出借口为自己辩白,只得倔强的说:“关你什么事?”

  “拜托!还戴手套,你也太夸张了吧?”他睁大了那双锐气的单眼皮,一把拉起她的毛织手套,拿她当外星人一样观察。

  “要你管!”思寒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从未受过如此的骚扰。

  两人拉拉扯扯的,也说不清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总之她的手套就是被拉开了,她的小手却握在他的大手里。

  “好冷的小手!”纪云翔双眉一挑,原来她真是这样怕冷。

  “放……放开我啦!”她从来没有碰过男孩子,这陌生的笑容几乎要把她烫着了。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讲台前的导师回过头发现,立即喝令道:“后面的同学,保持安静!”

  思寒慌的低下头,不敢多说什么,她是安然收回了自己的手,但是转眼一看,那男孩却握着她的一只手套,正眨着眼对她猛笑呢!

  这人,这坏人,她心跳得都快蹦出胸口了。

  一整个上午,纪云鹏都缠在白思寒身边,借用她的教材一起看,还不时赏玩着她的手套,他发现自己的手太大,根本就戴不进去。

  尽管两人坐得很近,思寒都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呼吸了,但她却怎么也不肯同他说话,那副戒慎惶恐的模样,却让他觉得更有趣、更新鲜。

  中午休息时间,众人纷纷外出觅食,思寒也想乘机逃开,这时纪云鹏却塞了一张纸条到她手里,然后吹着口哨走出教室。

  他……他这是做什么?也不怕被人发现!思寒左张右望,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才偷偷打开纸条,看见上面写着——

  想要手套吗?到楼顶来找我!

  可恶他以为他是谁,怎么可以随便抢人家的东西?那是她最喜欢的手套,少了一只就得丢掉另一只,她非要回来不可!

  心念一动,她气喘吁吁的爬到十二楼,一打开铁门,只见那高高的男孩正用坏坏的笑容对着她。

  思寒从没有预料过,在这寒风可以杀人的一月天,在这无味如同嚼蜡的青春生命中,命运竟会要她爱上一个阳光男孩。

  冬去春来,来到这美丽的四月,枝头抽绿,花开满园。

  早晨,就像每一个平凡的早晨,白家那具古董时钟敲了七声响,管家温文良在七点前备好早餐,并—检视是否有所疏失。

  他在白家服务已经超过二十年,相当了解白家人的习性。

  白宇恒少爷总是一碗热豆浆,一份烧饼油条,一盘时鲜水果,数十年如一日,表面看来似乎很好伺候,但只要温度不对、脆度不够、味道不合,保证要被他那双利眼瞪到两腿发软。

  夫人高千惠女士曾经留学英国,特别喜欢欧式早点,大致内容为咖啡、果汁、煎蛋、乳酪、火腿和奶油餐包,但要常做变化以讨她开心。

  至于白思寒小姐就简单多了,因少爷和夫人都特别交代过,最重要的是要补身补脑,而且小姐不会挑东拣西、不爱找人麻烦,反而让厨师有发挥的空间。

  一切准备就绪,七点整,白家三位成员准时到齐,互相道了声“早安”以后,就不发一言的各自进餐。

  白宇恒一身西装笔挺,他对自己的外表有种焦躁般的洁癖,当天穿过的衣服全都要换过清洗;衬衫和裤子要烫出直线,领子要像厚纸板一样僵直;皮鞋光可鉴人,头发一丝不苟,镜片毫无污点。

  摊开一份份产经时报,他以稳健的速度逐一审视,三分钟看完第一份,喝完豆浆,再三分钟看完第二份,吃完烧饼油条,最后三分钟看完第三份,吃完盘中水果。

  十年前父亲去世时,白宇恒才十七岁,他一边念书一边从基层做起,如今终于一肩扛起全省二十四家旅行社的业务,身为家中长子,又失去了父亲,他对自己期望甚高,这个家如今就靠他了。

  现年五十二岁的高千惠只负责公司基金会的运作,其他的就全交给儿子打理,她把生活重心全放在宗教和慈善活动上,此刻她正慢条斯理的品尝早点,手中不断数着念珠,为早逝的亡夫祝祷。

  十八岁的思寒是唯一专心吃早餐的人,虽然她手边摆着英文在单字表,但她对食物还是比较有兴趣。

  白宇恒阅报完毕,拿起公事包准备离席,看看表,还有三分钟的闲暇时间。

  于是,他决定展开一段“训妹宣言”,“思寒,最近书念得怎么样?还有三个月就要联考了,这次你一定要考上,不然我就送你到英国念书。”

  英国?就已经知道她的英文最烂了,还要把她丢到那种全是英文字母的国家,未免太不人道了吧?

  思寒正想开口,高千惠却先说话了,“你要记得,绝对不准在补习班里搞男女恋爱,你从小就是念女校长大的,那地方什么样的人都有,别上当了知道吗?”

  “是。”这是思寒唯一的台词。

  “等你上了大学,妈和哥哥会帮你找对象,总之你至少也得有大学文凭,否则我们没办法拿你出去见人。”

  “是。”她觉得千篇一律,了无新意。

  “千万别像那个邱怀萱一样,竟然跟人家私奔,丢脸丢到家了!”高千惠到现在想起来,还是替那女人觉得可耻。

  又来了,白宇恒嘴角微微抽筋,事过境迁已经三年,妈还是老拿同样的教材来宣读,当初他被未婚妻抛弃的创伤又再次被揭开,虽然,那大多是属于自尊方面的。

  主题既然偏离,白宇恒也不愿多谈,只丢下了一句话,“思寒,不管怎么样,你得给我考个大学回来。”

  语毕,他匆匆离去,他的工作实在太多,不适合这种冗长的家庭聚会。

  饭厅里,高千惠却还叨念不断,“我们白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等你大学毕业以后,就可以准备订婚和结婚了,在此之前,你绝对不能乱来,听清楚了没?”

  “是。”思寒始终低着头,“妈,我快迟到了,我可以先走吗?”

  高千惠转向管家温文良,“小郭,准备好车了吗?”

  温文良鞠躬答道:“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叫小郭给我好好看着,不准思寒跟任何闲杂人等凑在一块!”在这关键的时刻,还是盯紧一点才好,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是。”温文良立正应答。

  “妈再见。”思寒背起背包,拿起英文单字表,快步低头离开。

  上了车,总算可以拿下假面具了,她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呼!

  妈真的好敏感,自己这阵子不过是心情比较好,就让妈发现不对劲了,难怪会有早上这场训话,以后她一定要更加小心。

  三个月以来,思寒一直没有拿回她的手套,因为她的手已经不冷了。

  想到那个让她微笑的男孩,她的心头不禁感到一阵温暖,原来,只要谈了恋爱,寒冷的补习班里也会有春天。

 

  早晨,就像每一个平凡的早晨,纪家那具古董时钟敲了七声响,管家许月樱指挥仆人准备好早餐,并—一检视是否有所疏失。

  许月樱是从纪家旅馆退休下来的员工,纪家的规矩她都了若指掌。

  老爷纪谷威年轻时曾留学日本,总爱吃日式早餐,一般规矩是干饭、味嘈汤、竹夹鱼和各式小菜。

  少爷纪云鹏正在补习准备重考者,最重要的是要补身补脑,而且他不会挑东拣西、不爱找人麻烦,厨师反而能多加创意。

  至于纪雨情小姐,则是数十年如一日,她偏爱吃中式餐点,总是三浆加上烧饼油条,为了养生之道,还要多加一盘当季水果。

  七点整,餐桌上一切准备妥当,纪家三位成员准时到齐,互相道了声“早安”以后,就不发一言的各自进餐。

  纪雨情一边用餐一边看旅馆的帐目,这动作已经太习惯、太自然,要是手边没有工作,她甚至不知如何用餐。

  自从十年前母亲去世之后,十五岁的纪雨情就担当起女主人的角色,当她考上观光管理科后,纪谷威也逐渐将全省二十四家旅馆交给她打理。

  这十年来,她最常做的打扮就是白色衬衫和蓝色长裙,旅馆制服是她最爱的打扮,一头长发也绑成小髻。

  工作上需要创意和冲劲,她也懂得接受新的东西,但在私人生活上,她不喜欢变化,因为变化就代表着难以掌控的意味。

  现年四十七岁的纪谷威只挂名荣誉董事,出席一些商场会议,收集各类情报资料,其余时间多投入宗教活动。

  此刻他正慢条斯理品尝早点,手中不断数着念珠,为早逝的亡妻祝祷。

  纪云鹏正值青春发育期,是家中唯一专心吃早餐的人,虽然他手边摆着数学公式表,但他对食物还是比较有兴趣。

  当纪雨情用完早点,看看日历,时间所剩不多了,她决定展开一段“训弟宣言”,“云鹏,最近书念得怎么样?还有三个月就要联考了,这次你一定要考上,不然就送你到日本念书。

  日本?跟老爸一样?天天吃那种冷饭寿司、没煮过的生鱼片,还有每次都要搅拌才能喝的味嘈汤,哦!他才不要!

  纪云鹏正想开口,纪谷威却先说话了,“反正你好好念书就对了,千万别在补习班里搞什么男女恋爱,你从小就是念男校长大的,外面的坏女孩很多,别上当了知道吗?”

  “是。”这是纪云鹏唯一的台词。

  “记得,千万别像那个程子鸿,竟然跟人家私奔,简直丢脸丢到家了!”那小子根本就不是个男人,哼!纪谷威对这种败类最不屑了。

  又来了,纪雨情眉头微微一皱,事过境迁已经三年,爸还是老拿同样的教材来宣读,当初她被未婚夫抛弃的创伤再次揭开,虽然,那大多是属于自尊方面的。

  再说下去又没完没了,纪雨情不愿旧事重提,只丢下一句,“云鹏,总之你得给我考个大学回来。”

  语毕,她走向门口准备开车上班,工作总是能让她平静下来。

  饭厅里,纪谷威却还叨念不断,“你得知道,我们纪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等你大学毕业、当完兵,回家继承家里的事业,到时我们就会给你找个好对象,在此之前,你绝对不能乱来,听清楚了没?”

  “是。”纪云鹏终于抬起头,提醒老爸时间已晚,“我快迟到了,我可以先走吗?”

  “记得好好给我念书!”

  “是,爸再见。”纪云鹏背起背包,抓起数学公式表,快步低头离开。

  上了车,总算不用再戴假面具了,他这才允许自己露出甜蜜的微笑。

  想到那个有着一双冰冷小手的女孩,纪云鹏却是全身都燥热起来,她是个多害羞、多单纯的小东西,而这也让他发现自己是个多霸气、多激烈的大男人。

  啊!恋爱恋爱,虽然还没上大学,不过他要先修好这门学分!

  “当当!”补习班的广播器传来人工钟响。

  午休时间,只有短短的四十分钟,有人想吃饭,有人想吃面,有人想睡觉,而对纪云鹏和思寒来说,他们只想谈情说爱。

  相识三个多月来,他们从一开始的吵吵闹闹,直到此刻的甜甜蜜蜜,就像所有少男少女的恋情一般,一开口净是无聊透顶的废话,却也是记忆深深的情话。

  打从第一次,纪云鹏拿她的手套作威胁,要她在午休的时候和他一起吃饭,后来每次他都有不同的借口,时间一久,她竟然也觉得习惯了。

  难不成她有被虐的个性吗?被动消极的自己,在这男孩的百般纠缠之下,好像一点一滴的融化了,呵!或许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吧?

  两人总是来到顶楼,拿着自己家里准备的爱心便当,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直到都送进对方嘴里才满意。

  人间四月天,正是恋爱好时节,两人肩靠着肩,说不完的情意浓。

  但即使是万里无云,也偶尔会传来几声闷雷。

  “要是我哥和我妈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他们可能会发疯的!”思寒想起那种画面,甚至恐怖得有点好笑呢!

  纪云鹏脑子里的却是另一幅景象,但也同样的可怕又有趣,“我家也是,恐怕我姐和我爸都会昏倒的!”

  “我们两个……好可怜喔!”思寒不由得叹气起来。

  看她那无辜纯真的表情,似是无言的诱惑,云鹏再也忍不住冲动,一低头,在她颊上偷了个吻,也吻去了她的无奈。

  “不准叹气,叹一次气会老三岁的,到时你成了千年女妖,我可不敢要你!”

  好烫!她瞬间脸颊绯红,“你怎么可以亲我?”

  “怎么不可以?”他眼中的是得意、是狂野的神采,“你是我的女朋友啊!”

  相识以来,他很了解她是个保守又内向的女孩,也因此他一直不敢跨越雷池,耐心的等候着她能接受他,既然她都肯让他握她的手了,再进一步亲个脸应该也不算太过分吧?

  思寒听到他这样宣布两人的身分,虽然内心猛跳,却还是矜持的道:“我又没说过,那是你自己说的!”

  “才怪!你的眼睛每天都在对我说,思寒要云鹏亲亲,思寒要做云鹏的女朋友,思寒要一辈子都跟云鹏在一起……”他就爱看她脸红,更加努力的逗她。

  “你……你好不要脸!”思寒才要大发娇嗔,却被他封住了红唇。

  她的初吻,就发生在这风大的顶楼上;她的初恋,就烙印在这十九岁的青春,思寒隐隐约约明白,她正在经历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刻。

  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如果时间倒退三个月,如果她早知将有如今这一幕,她还是不会改变任何一天,尽管当初她是那么毫无预期、毫无等待。

  啊!只是双唇的碰触,为何能引起无限的温柔和痛楚?教人几乎就要为了这瞬间的美丽而落泪。

  仿佛是许久,也仿佛是数秒,他稍微离开了她的唇,双手抚在她粉红的脸上,忍不住叹息道:“我爱你。”

  思寒全身都要发抖了,原来听到这三个字,真会有那种升天的昏眩感呢!

  看她默然不语,他有点心急起来,催促道:“说话啊?”

  “说……说什么?”她第一次谈情说爱,不知该如何应对?

  真是个小傻瓜,这也要人教,纪云鹏非常宽宏大量的道:“说你谢谢我,说你也爱我,说你真是太幸福了!”

  什么嘛?“你这坏人!”思寒的小手打在他肩上,有慌有怒也有甜蜜。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拥住她的身子,声音变得认真而严肃,“答应我,不可以让别人这样亲你、这样抱你。”

  她把脸贴在他胸前,那心跳声像是催眠,她不禁应了一声道:“嗯!”

  “答应我,我们要好好念书,考上同一所大学。”

  “嗯!”为了他,她不知比以前用功了多少倍。

  “答应我,考完联考以后,你就跟我私奔。”

  “咦?”她没听错吧?他刚刚真的说出了那两个字?私奔?她一时之间几乎想不出那是什么意思。

  “不敢吗?”他捏捏她的粉颊,挑眉道:“我们就像被关在笼里的鸟儿,从来没有离开过家里,等考完试,我们一起去环岛旅行,七天的蜜月假期,你不敢吗?”

  “旅行?假期?”那对思寒来说,简直就像作梦一样,不!就连作梦她也不曾如此胆大妄为过。

  “没错,就只有你跟我,没有你哥哥、你妈妈,也没有我姐姐、我爸爸。”

  多美的那一幕,思寒立刻心生无限向往,但却也有无限忧虑,“可是……我们要怎么样才能逃走呢?我们的家人会不会真的发疯或昏倒?”

  “逃走的方法我已经想了十几种,随便你挑哪一个都可以。至于我们的家人,只要打电话告诉他们不就得了?这样被压抑了十九年,我实在快不行了!

  “我也是,我不知道有多少次想过要离家出走!”而且,还是私奔这样疯狂的事情,简直就是革命、就是造反嘛!

  他捧住她的小脸,深深凝视住她,“那就答应我,说你要跟我一起私奔!”

  在他那双深邃的双眸注视下,思寒发现自己毫无说“不”的力量,只能细细的应了一声道:“嗯……”

  纪云鹏不让她低下头去,抬起她的下巴,再次吻上那柔嫩的双唇。

  自由和爱情,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了。

  七月三日,大学联考全部结束,许多人的荣辱生死就看这一关了。

  下午四点,日头赤炎炎,考场挤满接送的人潮,思寒几乎动弹不得,最后终于凭着手机联络,在两条街外找到自家的车子。

  “小姐,考完了吗?辛苦了!”司机小郭为她开门。

  “郭大哥,请你送我到补习班去,老师要帮我们检讨解答,很快可以算出自己的分数,今天我就不回家吃饭了。”思寒背出早就想好的台词。

  “哦!这样啊?好。”小郭点点头,转过方向盘。

  十几分钟后,车子来到补习班的大楼前,思寒下车前又说:“郭大哥,我们可能要检讨到晚上十点,到时再请你来接我。”

  “没问题,小姐慢走。”小郭非常负责的看着思寒走进补习班,才开车离开。

  在这同时,另一辆黑头车也停在门口,纪云鹏开了门下车,对司机做出同样的交代。

  两人表面看来都搭上了电梯,只不过,几分钟之后他们又一起走出补习班,叫了辆计程车,立刻私奔去也!

  车上,两人交握着手,竟然都有些出汗,这是他们俩第一次跷家,还是在这场关键的联考之后,这教他们怎能不为之激动呢?

  “你们要去哪儿?”司机先生看他们一直不说目的地,就开口问道。

  “我们……我们要到松山机场。”纪云鹏总算找回了神智。

  司机点了头,踩下油门直往前走,望着窗外风景飞逝,一切似乎没有改变,又似乎已经完全不同。

  思寒不禁喘息道:“云鹏,我心跳得好快。”

  看她紧张,他故做轻松,“才刚要出发而已,就开始想念你哥和你妈?”

  “才不是呢!”怎么可能?她现在要欢呼都来不及呢!

  “那就好。”他捏捏她的脸蛋,警告道:“谁也不准想、只准想着我!”

  “哼!你以为你是谁啊?”他老是把她吃得死死的,讨厌!

  “怎么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纪云鹏按下车窗,对着街道大喊:“你们大家听好,我纪云鹏是白思寒的男朋友!”

  “你发疯啦?别人都在看你了!”思寒简真要被他吓坏,脸蛋全红了。

  “哈哈!这样你就知道了吧?以后可别再问我是谁了。”纪云鹏抱住他亲爱的女友,畅怀的笑声不断。

  前方的司机听到这儿,不禁微微笑了,毕竟他也曾年轻过啊!
  是你先欠我的,
  我只是依照惯例不吃亏,
  将你绑在我的身边,
  奴役你、折磨你、欺负你……
  你都不准怨,谁教你欠我?

  当晚,白家和纪家都闹翻天了。

  忙了一整天回到家,白宇恒只想好好洗个澡,让悠扬的音乐伴他入眠,这是他应得的报偿,他已经够辛苦的了。

  任何打扰他的人都该下地狱,因此,他冷冷的看着司机小郭,“你再说一次。”

  被少爷这么一瞪,小郭背后已经冷汗直流;哎呀!七月天怎会这么冷?

  “下午考完试以后,小姐说补习班要检讨答题,要我送她到补习班去,结果我刚才去接她,发现补习班根本就没开,今天休息。”

  “你再说一次。”白宇恒还是那句话,眼中的温度又降低了不少。

  “对不起是我没看好小姐,是我的错!”小郭赶紧低头认错,希望自己的下场能够好过一点。

  “你现在就开车出去,找到小姐就回来,找不到就不用回来。”白宇恒的语气依然平静,只微微带着一些不耐。

  “是!”小郭不敢有第二句话说,如此发落已经算是老天保佑的了。

  小郭离开客厅之后,高千惠走下楼来,她早已所到刚才的对话。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身为母亲,也身为女人,她有一种微妙的直觉,“思寒不会是跟人家私奔了吧?”

  私奔?这是白宇恒最不想听到的字眼,他双拳暗暗握起,沉着的回答道:“不管她跑到哪儿去,我都会把她找回来的。”

  “千万别报警,我们丢不起那个脸,别让她败坏了我们的家风,唉!真是家门不幸啊!”高千惠手中拿着佛珠不断默念,她转向三楼的佛堂,打算要好好为女儿念经祈福。

  等母亲离开后,白宇恒脑子一转,立刻打了一通电话,找到重考班的导师梁斯平。

  一听到学生失踪的消息,梁斯平早已心焦如焚,开口就说:“白思寒和纪云鹏都不见了,刚才纪家也来找人。”

  “纪云鹏?”白宇恒对这名字立刻产生反感,因为,这是个男孩子的名字,而且极可能与他妹妹有关。

  梁斯平答道:“是的,纪云鹏也跟家人说要来补习班检讨答案,然后又突然消失不见了,现在他姐姐纪雨情也正在找人。”

  同样的伎俩,同样冲动的两人,果然又是一场私奔!白宇恒有一种噩梦重现的预感,为何他的世界不能照着既定的轨道运转,总会被这些该死的小陨石撞上?

  “纪家那边知道我妹妹也不见了吗?”

  “已经知道了,我想令妹有可能和纪云鹏在一起,他们在班上就坐在隔壁,或许……他们是约好一起离家的。”梁斯平感到相当歉疚。

  这还用说吗?白宇恒甚至懒得多问,反正一定是纪家的男孩拐走了他妹妹,还有什么约好不约好的?

  “给我纪家的电话和地址。”白宇恒说这话的声音是命令式的。

  虽然人在电话另一端,梁斯平却很能感受到白宇恒的怒气,“好的,如果有任何消息,也请跟我保持联络,发生这样的事真是抱歉。”

  白宇恒对这抱歉不予置评,他认为无用的东西何必多管?一声抱歉也换不回什么。

  抄下了地址电话,他立刻开车前往纪家,凭借着纪老爷的名字,他很快想起纪家是台湾旅馆业的翘楚,听说纪大小姐把家族事业办得不错。

  他将掳人勒赎的可能性降低了一些,像这样的人家是不需要伸手讨钱,不过败家子的机率也不小,那么最可能的就是诱拐欺骗了。

  这说在纪家也同样是超低气压,人人自危,当白宇恒一报上名号,说明来意之后,管家立刻带他进入客厅。

  “小姐,这位白先生说他是白思寒的哥哥。”管家许月樱介绍道。

  白思寒的哥哥?纪雨情立即转过头,和白宇恒打了第一次照面。

  好古板的一个人!这是他们对彼此的第一印象。

  同样是银边眼镜和白衬衫,黑色表带金色表面,蓝色长裤对上蓝色长裙,再加上……彼此都是死硬派的发型,他们简直有点在照镜子的感觉。

  然而,两人也暗自打量着彼此,但见对方的视线锐利,平静中带着一抹精亮,这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白宇恒先递出了名片,这是他有礼的习惯,“纪小姐,我想你也正在找人吧?”原来他是白家的人,台湾旅游业的翘楚!纪雨情眉头一挑,也同样送上名片,“你知道他们在哪儿?”

  一个计划在心中逐渐成形,白宇恒听见自己回答道:“知道。”

  “真的?太好了!”纪雨情紧皱的双眉终于舒展开来。

  “雨情,有消息了是吗?”这时,纪谷威匆匆走出佛堂,发觉客厅里的陌生男人有些面熟,好像也是同行里的人物。

  纪雨情把手中的名片交给父亲,介绍道,“爸,这位是白先生,就是那个女孩的哥哥,他知道云鹏在哪儿。”

  “那还不快去把人找回来?”纪谷威以命令的语气道。

  白宇恒向来不靠直觉行事,现在直觉却带领着他说谎,“我虽然知道他们在哪儿,但我想找纪小姐一起去把他们找回来,免得到时场面难以控制。我认为有你们家的人一起去比较适当。”

  “云鹏这小子,真要把我气死才甘心!”纪谷威愤然道:“好,雨情,你去把他找回来,让我打断他的狗腿!”

  “爸,你血压高,别太激动,你先去休息,我会把云鹏带回来的。”纪雨情一边安抚,一边搀扶父亲回房。

  白宇恒在楼下望着她的背影,很奇怪地发现,她有一双匀称洁白的小腿,通常这种女人都喜欢穿短裙不是吗?为什么她要掩饰自己的优点呢?

  一转过头,纪雨情发现那位白先生正以观察的眼光看着她,而她内心也同样在思索着,究竟是怎样的家庭,培育出这样古板的哥哥,和那样愚蠢的妹妹?

  “白先生,请你带我走吧!”她拿起皮包,没注意自己话里的含义。

  白宇恒扬扬双眉,“我的车就停在门口。”

  “需不需要开两辆车?我也会开车。”而且常常超速吃罚单。

  “不需要,那地方很远,你可能会跟丢的。”他为她打开大门,一派绅士风度,这向来是他掩饰自己意图的好方法,至少可以让敌人松懈戒心。

  就这样,纪雨情走出了纪家大门,上了白家的车。

  此后七天,她都未曾踏进家门一步。

  车程中,两人沉默许久,只有音响播放着悠悠的旋律。

  纪雨情很不可思议地发现,像白宇恒这种外表保守的人竟然会喜欢听“梁祝”,这可是中国乐史上超级激情的曲子呢!其生死之缠绵,其哀婉之凄美,每次她一听就要起鸡皮疙瘩的。

  不过,这世间多的是里外不一的人,他爱听什么音乐是他的事。

  车子开出了台北市区,转往山路,纪雨情忍不住问道:“他们在哪儿?”

  “很远的地方。”他脑子转了转,吐出一个地名。“宜兰。”

  “竟然跑到那儿去了?”纪雨情真是不敢想像,云鹏怎么做得出这种事?他从小到大虽然调皮些,但也不曾如此反叛过啊!

  “你对他们两人有什么了解?”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白宇恒得先探军情。

  纪雨情咬了咬下唇,迟疑道:“自从云鹏转到这家补习班,我看得出他有些变化、他变得比较常笑,比较开心,连成绩也进步了不少。以前他每个月都在转学、转班,这次能够待上半年,我还以为是他长大了,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他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在这只有两人的空间内,她的嗓音显得相当悦耳,甚至有点太悦耳了。

  “白先生,如果是云鹏带着令妹离家出走,我想……我应该先跟你道歉。”毕竟攸关人家千金的名声,她实在觉得不好意思。

  又是道歉,白宇恒对这种无用的东西不大感兴趣。

  “先找到他们再说吧!这件事情总要有一个解决。”

  纪雨情微微觉得他话中带话,但在这种屈居下风的情况,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等见到云鹏的时候,该要怎样教训他一顿,这才是她心中最该想的事情。

  窗外下起小雨,视线逐渐迷离,但看他那专心开车的表情,该减速就减速,能超车才超车,颇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她也就安然的闭上眼睛。

  折腾到现在已经将近午夜,早超过了她上床的时间,她觉得自己真是累了。

  这些年来,为什么她的肩头总是沉重无比,她的眼睛总是酸疼,唉!

  白宇恒侧目看了她几眼,额头上的青筋几乎突起,这女人竟然睡得着?她知不知道自己犯下了怎样的滔天大罪?教弟不严,任其诱拐闺女,现在还敢睡在陌生男人的车上?看来她跟她老弟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典型!

  只不过,她干嘛一身尼姑修女的打扮?想在他面前多拿些端庄的分数吗?来不及了,他已绝定下她的罪,既然是纪家人犯的错,就该由纪家人来承担。

  凌晨两点,在细雨蒙蒙之中,白宇恒踩下煞车,拉起排档器。

  到了,他的私人别墅,而且“确实”在宜兰。

  这座位于山腰的二楼别墅,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偶尔当他需要逃离台北,逃离那一切过于规律的生活时,他才会来此。只不过,这三年他都是独自来此度假,自从那场可笑的错误之后,他就不允许任何人踏进他的小世界。

  就因为他试过一次,却造成了他的世界天崩地裂,力求完美的他是不会让自己再犯错。

  当然,此刻不同,他告诉自己这是应情况所需,这女人不是来作客的,而是坐牢!

  “我们到了。”他沉声道,却得不到回应。

  这女人好大胆!她真以为她是来度假的吗?还敢睡得那么香甜、那么安详,简直就是该死!白宇恒深深吸一口气,他很少有这种难以控制自己的时候。

  解开她的安全带,拍拍她的脸颊,这些动作让他不悦地发现,她擦了茉莉香水,还有她的脸很嫩。

  女人,果然随时随地都在勾引男人犯罪,即使外表这么保守的她一样!

  “嗯……”睡眼迷蒙的她,发出类似呻吟的声音。

  更可恶的是,他竟然升起了某种反应,这教他再也克制不住吼人的冲动,“纪雨情,你立刻给我睁开眼睛!”

  “呃?”她眨眨眼,伸手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眼前这位真是白宇恒先生吗?怎么看起来好像另一个人?有点像是……歹徒或暴民之类的。

  看她终于清醒,他这才收敛表情,离远了些说:“可以下车了。”

  “他们就在这里吗?”纪雨情转移了注意力,发现在斜斜小雨中,眼前只有一栋独立的二楼别墅,里面并没有任何灯光。

  “这个时间大概睡了。”他毫不犹豫,下车走向大门。

  纪雨情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此时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两人共撑一把黑伞,经过花园、池塘,走进大门,白宇恒先开了灯,照出一室简洁优雅,处处都是品味的象徵。这是他一手规划的,不可能不完美。

  纪雨情四处望不见人影,便往里面喊道:“云鹏!我是姐姐,快跟我回家!”

  连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音,她不禁皱眉问:“他们人呢?”

  白宇恒并不先回答她,反而拿起遥控器按,四周门窗都发出一阵机械声,然后他才耸耸肩说:“不知道。”

  “不知道?”纪雨情完全愣住了。

  “不知道。”他重述一次,并简单说明他的用意,“你弟弟拐走了我妹妹,我就拿你当人质,你弟弟敢对我妹妹做什么,我就用十倍的方法对待你。”

  没错,他真佩服自己的好点子,能在如此短暂时间内;立刻做出反击的动作,不愧是商人本色,懂得运用所有筹码,换得自己必达的目标。

  他歪着头又想了想,伸手打开墙上的电话总开关,扯出所有电线,又拿了把椅子敲上去,这样一来,对外通讯就全毁了。

  纪雨情没说话,她试着消化这些讯息,难不成……难不成她被绑架了?!

  他走上前,打开她的皮包,取出她的手机,摆明了不让她对外联络。

  “这房子有最先进的科技设施,现在我设定了反控装置,只要你想闯出去,就会受到红外线伤害,你就一个人待在这里吧!”当初是为了防范宵小,现在拿来关人也挺有用的,他都不由得要赞美自己了。

  她依然没反应,或许是刺激过度了,她竟不知要如何反应?

  “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想清楚你到底做错了什么?”白宇恒宣告完毕,转过身走出门,立刻反锁。

  他走了?他就这么走了!直到这时,纪雨情才算真正领悟到,这一切并非梦境,连一句救命都不必喊,她就明白,她完蛋了!

  她把椅子丢向窗户,很好,证明是防弹玻璃,根本敲不开。

  电话不通,大门被反锁,天罗地网,交织成一个完美的牢笼。

  这……这该怎么说呢?她竟然不怎么紧张,反而忍不住要兴奋起来,在向来疲倦琐碎的人生中,或许这是她唯一能有的刺激时刻了。

  平常这个时候,她早就洗过澡跳上床。为的就是明天一早六点醒过来,面对另一个繁忙重复的日子,但现在她被绑架了,明天就不用早起了呢!

  虽然这想法很孩子气,她却像学生放台风假一样的雀跃。

  从一楼走到二楼,纪雨情大致浏览了一下,发现其实这里还挺舒适的,平常应该有人固定在维持清洁,四处都相当整齐典雅,就连有洁癖的她都觉得很满意。

  好吧!反正是没辙了,既来之则安之。

  现在最重要的是洗个澡,洗去一身的疲倦和灰尘,想不到浴室还挺合她意的,浴缸够大、够宽,就连沐浴乳也是她喜欢的牌子。

  当她发现柜子里有未拆封的毛巾和牙刷,她简直像寻到宝一样,“万岁!”

  放了一整缸的温水,她想要好好的恩宠自己一番,她都快累坏了!

  啊!好舒服,浸浴在温水之间,呼吸茉莉香精的气息,若非她此刻的身分是人质,她还真要以为自己是在度假呢!

  洗完了澡,她把脱下的衬衫、长裙和内衣内裤也顺便都洗了,一件一件整齐晾好,她身上的衣服要穿过一次就得换洗。

  但她发现自己没有衣服好换,只好围上浴巾在房里找,一打开衣柜,全都是男人的衣服,糟糕,要她穿别人的衣服就觉得可怕了,更何况是男人的衣服?

  “怎么办?”她喃喃低语着,这对她简直就是酷刑,但不穿衣服又让她扭捏不安,两害取其轻,她只好选一件干净衬衫套上了。

  最让她开心的是,那张大床非常干净,她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熄了大灯,留下一盏夜灯,她把皮包摆在桌上,又仔细擦过皮鞋,整整齐齐摆在床脚,一切都安然就绪,再也没有什么好忧虑的了。

  啊!睡吧睡吧!没有人会来打扰她宁静的小世界……

  白宇恒非常非常的不爽。

  在饭店过夜向来是他最讨厌的事情,睡别人睡过的枕头和床铺,穿别人穿过的脱鞋和浴衣,用别人用过的浴室和马桶,都会让他感到万分痛苦。

  饭店没有好牙刷、没有好音乐、没有好闻的芳香剂,这还教人怎么宾至如归?

  然而,就在他度过万分痛苦的夜晚,强忍着头痛开车回到别墅,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惊慌失措、哭泣求饶的女人,却发现那女人正好端端的睡在他最宝贝的大床上!

  屋里有三间卧房,她哪间不好挑,就偏偏要挑他这一间!

  这时已是近午时分,他因为一夜不得好眠而深感昏眩,她却酣睡在阳光之中,还抱着他专用的抱枕,大腿一伸,转过身去,踢开了半边被子,露出一小截浑圆的屁股。

  咦……怎么会有屁股?难道她没穿内裤?

  白宇恒一点都不喜欢自己这追根究底的习惯,但他的眼光就是不由自主的移到浴室,赫然发现里面挂着白衬衫、蓝长裙,还有一套粉色蕾丝花边的内衣、内裤!

  这女人根本就不像她打扮得那么正经八百,她铁定是个浪女!竟敢偷穿他的衬衫,里面还什么也不穿,就这样睡在他从法国特别订制的爱床上!

  恶心!不要脸!他在心中不断的大喊。

  就在这时,纪雨情仿佛感受到他的咒骂,低吟了一声转过身来,被子简直被她完全踢开了,抱枕也滚落到床底下,她胸前的钮扣只扣了两颗,露出隐约的春光,还有那双修长玉腿,衬衫只要再拉高一点就要露出第三点了!

  这已经超出他所能忍受的极限,自从三年前解除那场荒唐的婚约以后,他发誓自己绝对不再碰那些肮脏可耻的女人,但无奈他终究还是低级愚蠢的男人,所以见到此景,还是会有基本正常的生理反应。

  以指尖“夹”起地上的被子,他不屑地往她身上一抛,遮住那幅淫荡罪恶的画面,这才怒吼道:“纪雨情,你够了吧!快给我醒过来!”

  “嗯……”就像昨晚一样,她又发出那种教人全身酥麻的声音。

  如果她是个男人,他一定要扭断她的脖子,让她再也无法发出那见鬼的声音,好,这笔帐就算在她弟弟身上!他要记得写在记事本上。

  不管怎样,他得先镇定下来,别毁了他天生俱来的优雅气质!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喝令道:“不准鬼叫,立刻给我睁开眼睛!”

  纪雨情被吵得受不了,总算睁开惺松睡眼,多年来的家教修养,让她还是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声,“是白先生?早安。”

  早安?他听得脸部的肌肉都忍不住微微抽搐,这女人是在跟他炫耀吗?因为她睡了一场好觉,而他一夜辗转难眠?

  “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分?你现在是我的人质,是我的……奴隶!”这名词一说出口,他心中满山满谷的怒气突然得到了纡解。

  没错,他就要她当他的奴隶,就要她受罪,就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谁教她有一个罪该万死的老弟,谁教她胆敢闯进他的圣地污蔑一切?

  “呃?”她还迷迷糊糊的,一时听不清楚。

  “快叫我主人,从今天起,我要虐待你、折磨你、奴役你!”

  这大概是白宇恒有生以来最疯狂的念头,但在此刻,他却觉得理所当然,没想到他也有如此极端的一面,他简直要爱上了现在的自己。

  这人疯了啊?纪雨情望着他那得意洋洋的表情,脑中只有这个想法。

  “你这笨女人,听懂了没有?快叫我主人!”他抓起她的下巴,看过她那双猫咪一样流离的眼眸。

  咦?不对劲,她的眼睛有这么晶莹闪烁吗?怎么眼镜一拿下来,头发一放下来,她瞬间变成了个小美人,这又不是少女漫画或爱情小说,这种情节太老套,真正发生时却效果十足。

  他……他看什么看?好像要把人看穿似的,纪雨情下意识地想退缩,却被他的大手给捏疼了,不会吧?这外表稳重又斯文的男人,真的变成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变态?

  两人凝望之际,空气沉静得有些尖锐,突然传来一阵纪雨情熟悉的来电声响,那是她的手机,不过现在正在他手中。

  “终于是那小子打来的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把手机交给她,“你该知道要说什么,别让我失望。”

  纪雨情接过手机,一接听就说:“云鹏吗?你们在哪儿?”

  白宇恒也凑近了她身边,握住她的肩膀,想听清楚电话那端的声音,两人肩并着肩,过分亲昵的距离,就连呼吸都能互相感觉到。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姐,你的消息还真灵通!”纪云鹏的语气轻松愉快。

  “你们到底在哪儿?我们现在就去接你们回家!”隐约之中,纪雨情好像听见了海浪的声音,他们会是在海边吗?

  纪云鹏并不感到惊讶,他早料想到两家人会碰头的,但还是佩服他们速度如此之快!

  “你跟白大哥在一起啊?那你们好好聊聊,我相信你们会很合得来的!我只是要告诉你们,我和思寒都很好,我们度完七天假就会回去了。”

  “什么?七天?你到底想对白小姐怎么样?人家可是女孩子,你要保护她!”纪雨情最担心的还是这点,万一有什么闪失,她对白家可是很难交代的。

  “我知道啦!这不用你说,放心,我一定会保护我亲爱的女朋友!”纪云鹏哈哈一笑,挂上了电话。

  白宇恒还是抓着纪雨情的肩膀,齿缝中挤出那三个字“女、朋、友?”

  天晓得现在的年轻人对“男女朋友”的定义是什么?说不定三天就可以上床发生关系了,况且,他们还一起在外过夜,那更是处处有机会、时时可犯罪!

  他越想越火,大手用力抓在她肩上。

  纪雨情疼得倒吸一口气,“请放开我。

  他嘴角扬起,笑得相当平静,“放开你?你那个宝贝弟弟不知道对我妹妹做了什么事?我非要以牙还牙不可!”

  “你想怎么样?”好奇怪,纪雨情竟然不觉得害怕,可能是因为他那温文儒雅的气质,怎么看都很难有狰狞之感。

  “你……你……”他原本要倾吐而出的一大串脏话,突然都顺着喉咙跑回去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拉扯的结果,让她的衬衫领口大开,露出她那白嫩的乳房,还有玫瑰色的乳尖,哦!老天,这种看了会长针眼的东西,这种他发誓再也不要沾染的东西,怎么会又再次落入他的眼中?这根本是在污染他的心灵嘛!

  纪雨情只觉得胸口一片凉意,还没来得及低头去看,就被他一把推下床去。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去煮饭给我吃!”

  “呃……好吧!”想到自己的弟弟那么不应该,拐了人家的黄花大闺女,自己煮一顿饭给这个男人吃也是应该的。

  这女人还倒在那儿做啥?一副可怜兮兮需要人扶持的样子,衬衫扣子也不扣好,什么该遮的都没遮住,他看得只想多踢她几脚。

  “快滚出去!”他转过身去,不想继续虐待自己的眼睛,他脱下鞋子在床边摆好,又一件一件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柜上。

  就连正在气头上,他仍改不了自己一板一眼的个性。

  纪雨情呆了几秒钟,意识到自己正在看一场脱衣秀,赶紧溜出房间。

  听到关门声,白宇恒终于跳上大床,啊!这气息、这温暖,就是他所需要的,现在他要好好来睡一大觉。

  等他想起那个罪恶的女人也曾睡过这张床,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不能、不许也不愿,
  让你轻易近我身,只
  是天不从人愿,
  你不但执意吻我,碰我,
  更让我莫名动起心。


  西屿,落霞,澎湖八景之一。

  白浪滔滔,海风阵阵,在傍晚时分,纪云鹏和白思寒就在沙滩上,手牵着手,踏出一步步恋人的足迹。

  海洋宽广得让人叹息,夕阳美丽得教人想哭,思寒靠在纪云鹏肩上,幽幽的道:“我真不想回去了,我想永远都住在这里。”

  纪云鹏却摇摇头,纠正道:“你这话就说错了,你该说你想永远跟我一起住在这里,来!跟着我说一遍。”

  思寒吐了吐舌,“你以为你是什么大王啊?”

  “叫得好,真乖,我的小奴隶。”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给她一个奖赏的吻。

  “你还当真呢!”望着他的笑脸,她想生气也生不了气,却轻轻皱起了眉头,“你姐那么快就跟我哥会合了,他们会不会报警?到时我们该怎么办?”

  纪云鹏对此倒是不怎么担忧,“放心,我们两家那么爱面子,他们知道我们在一起,才不会那么笨的去报警呢!我们都逃出台湾本岛了,就算他们找得到我们,也要一点时间吧?在那之前,我们就好好玩一玩!”

  “好,就听你的。”思寒心想也对,如果一定要被抓回去,至少也要趁此机会放纵一下。

  “我突然想到,要是你哥和我姐在一起,那画面一定特爆笑的!”纪云鹏隐约有种直觉,都三年了,姐姐也该走出当年那场闹剧了吧?

  思寒眨了眨眼,试着去想像那幅画面,斯文严谨的哥哥有可能再接受别的女人吗?不过,她看过纪云鹏姐姐的照片,那样一位端庄娴淑的小姐,或许真的和哥哥很配呢!

  “如果他们能喜欢对方就好了,说不定他们也会赞成我们在一起呢!”她心中也如此希望,那件事都过了那么久,哥哥应该要再接纳另一段感情才是。

  “没错,亲上加亲,来,亲一个”

  思寒笑着推开他的怀抱,在沙滩上玩起情侣必玩的游戏,你追我跑,你抓我逃,直到两人都迫不及待,投向对方的双臂,迎向彼此的双唇。

  啊!夕阳、沙滩、恋情,这原是青春岁月必备的一章。

  太阳都快下山了,那个男人到底要不要醒过来?

  纪雨情早已用过午餐,大致将屋子整理了一下,又准备好了晚餐,可是,白宇恒却一睡不醒,虽然她叫了他好几次,却只能望着他的睡脸摇头。

  门窗仍被反锁着,幸好室内有中央空调,否则,真不知他们两人会不会因窒息而死?

  她曾想过要拿回她的手机,但他把衣物都整齐的收在床头柜上,床边又有台灯挡着,她势必要爬上床才能拿到,不!她还是别碰这个男人比较好。

  而且,她有一种可悲的习惯,就是不喜欢随便动人家的东西。

  算了,还是等他醒过来吧!两人总要把事情谈清楚才行,他应该只是一时冲动,才会出此下策,而她则度过短短的假期,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他们都是身负重责的成年人,脱轨只能是短暂的,终究还是要回到正途。

  于是,她坐在窗边,感受阳光透过玻璃洒进,这是一天最后的温暖,夕阳多么凄艳,海面多么灿烂,她发现自己已有许久不曾如此的惬意了。

  长久以来肩上所担负的责任,让她都快忘了该暂停下来看看四周。

  “嗯……”床上的白宇恒发出低沉的呻吟。

  纪雨情肩膀一缩,深深被吓着了,男人呻吟的声音怎会如此沙哑暧昧又迷人?她试着回想前未婚夫的声音,印象中程子鸿好像不曾如此过,就连在床上也不曾。

  床上……说到床上,除了程子鸿和父亲之外,她也不曾看过任何男人在床上的模样。

  其实,这位白先生还挺好看的,拿下了眼镜,拨乱了头发,散发出小男孩的稚气,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感觉。

  只不过,他似乎被妹妹离家的事情给气坏了,连脑子都不大对劲,竟然说出什么主人和奴隶的话,真可怜!

  白宇恒懒洋洋的睁开双眼,首先落入视线的画面,就是纪雨情坐在窗边的模样。

  橘黄迷离的彩霞中,映照出一个朦胧的人影,她挺胸直背,双手交握在膝上,坐姿十分端正优雅。

  然而,最让他暗暗心动的是,她眼角那抹娴静的悠然。

  “白先生?”她转过身,发现他终于醒了,衣着却不甚得体,领口斜斜敞开着,露出一大半的胸膛,以男人来说,他的肤色算是很白,却意外的相当健壮。

  这女人怎么又换回那套修道院服装了?还把头发绑在脑后,也戴上了银边眼镜,跟早上那副只穿衬衫、没穿内衣裤的模样有天壤之别。

  这算是什么伎俩?他不禁眯起双眼,想看穿她心底的坏主意。

  纪雨情移开视线,告诉自己非礼勿视,“晚餐煮好了,你要吃吗?”

  她这小动作更引起他的疑心,为什么她表现得如此温顺听话?难不成她想以“美人计”来诱惑他,还想使出那种钓男人胃口的古老招数?

  哼!他可不会那么容易上当,有什么样的弟弟就有什么样的姐姐!“愣在那里干嘛?你现在是我的奴隶,过来复试我换衣服!”他没好气地说,故意要刁难地,看看她能忍耐到什么时候?

  换衣服?她有必要赔罪到这种程度吗?纪雨情微微觉得不妥,但见他一脸的愤恨不平,心想就别跟他计较了,干脆把他当作旅馆的客人吧!有些娇生惯养的小孩确实不会穿衣服,还得要别人伺候,而这位白先生看来也跟孩子差不多。

  打开了衣柜,她问道:“你要穿什么衣服?”

  “还用问吗?你帮我挑!”看她那副顺从的模样,他更火大了,这女人真是毫不检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他这么过分的要求,搞什么东西嘛!

  纪雨情歪着头想了想,挑出一件亚麻休闲衫和咖啡色棉质长裤,在这凉爽的夏夜,如此穿着应该还挺合宜的吧?

  挑好了衣服,她走到床边,“哪!给你。”

  白宇恒很不高兴,因为她挑中了他心中所想的款式,所以他挑衅的道:“这么敷衍?要先帮我脱衣服,再穿上这些衣服啊!”

  她没听错吧?他真有如此无能吗?纪雨情试着合情合理地说:“白先生,因为我弟弟的事情,我对你感到非常抱歉,但是……你这要求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这时候才来故作正经,已经来不及了!天晓得是打哪儿涌上的冲动,他就是有一股想要虐待她的欲望!

  “你弟弟不知道正在对我妹妹做什么,我这样还只是小意思而已!还是你要我登报寻人,让你们纪家好好的风光一下?”

  纪雨情无法辩驳,毕竟,人家千金正值青春年华,要是被她弟弟弄大了肚子,这下他们纪家可是怎么也赔罪不起的。

  无声地叹口气,她只得妥协,“好吧!请你先站起来。”

  她怎么又变乖了?连反抗都不彻底,真没意思!

  无论如何,他还是站起身子,让她解开他的扣子,脱下睡衣和睡裤,又帮他穿上干净的衣服,其中的动作不免要肌肤相触,然而她一脸平静,就当他只是个假人模特儿。

  好会装蒜的女人,她竟然对此毫无感觉?他把自己变乱的心跳和呼吸,全都归咎于满腔的怒气,不然的话,他怎会如此燥热不安?

  “晚餐可能已经凉了,我去加热一下,你洗个脸再下楼吧!”她甚至拨了拨他的头发,才转身离开房内。

  瞧瞧她,一副再自然也不过的态度,一点奴隶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白宇恒赫然发现,他生平第一次有想要强暴一个女人的不良念头。

  餐厅里,一片安宁。

  白宇恒和纪雨情都是那种吃饭不发出声音的人,夹菜要用公筷,盛汤要拿母匙,正襟危坐,礼数全备。

  白宇恒越来越不高兴了;因为她做了他最爱吃的晚餐,每一道菜都让他的舌头融化,而且她的餐桌礼仪就跟他一样完美无瑕!

  这是不对的,他们不该如此彬彬有礼,他该要高高的踩在她头上!

  他放下碗筷,正打算发作,她却先开口了,“还合你的口味吗?”

  “勉强。”他勉强吐出这两个字。

  “我出门这么久,我父亲有没有打电话来?”纪雨情又问。

  “有,我告诉他你在我手里,除非他儿子把我妹妹交出来,否则,我也不会把他女儿送回去。”他以为这番话可以吓到她。

  不料,纪雨情只是点点头,又问:“你准备怎么找我弟弟和你妹妹?”

  他硬生生的吞下一口闷气,“我不会报警,我丢不起那个脸,我已经联络了三家徵信社,全省动员开始寻人。”

  合情合理,她相当赞成,“关于费用方面,我想就由我家来出吧!”

  “用不着,我们白家还出得起这点小钱!”她是什么意思?看不起他吗?

  她是诚心诚意的,他何必要大声吼她呢?“我只能说很抱歉。”

  “别净说那些废话!”白宇恒双手拍在桌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发飙了!

  啊!他这么一拍桌,热汤都洒出来了,纪雨情出于自然反应,拿了餐巾擦过汤渍,免得桌布留下不可抹灭的痕迹。

  她这算是啥反应?简直把他当作无理取闹的小孩,而她是收拾残局的妈妈!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他这下可是真的火大了!

  拉起她的手,他狠狠把她推到墙上,拔掉她的眼镜,硬是把她锁在他的胸前,奇怪?这女人是棉花做的吗?为什么软成这样子?

  “白先生?”纪雨情抬起头,这才发觉他高出她很多,还有他的力气挺大的。

  “你这该死的女人!”

  “我怎么该死了?我不是都听你的话了吗?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她真不懂,为了弥补弟弟的错,她不是都很合作了吗?

  “闭嘴!闭嘴!”他气急败坏的只想封住她的嘴唇,在心急之下竟然吻了她。

  两人果然没了声音,只剩下呜呜咽咽的含糊呻吟。

  糟糕,白宇恒暗自想,三年来不曾接吻,他都快忘了这是怎么回事,但身体很快又想了起来,他甚至还惊讶地发现,自己过去真是浪费青春!

  接吻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为什么还有人要浪费口舌骂来骂去、打来打去呢?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在接吻,相信宇宙和平就会真正降临了。

  而纪雨情呢?她整个人都傻住了,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她不是没有接吻过,但这种猛烈的、痴狂的、连问都没问一声的,却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吻。

  白宇恒突然吻上她,又突然放开她,看着她那双荡漾的眼眸、微启的红唇。

  多诱人啊!不,这一定又是她的招数,想用这副楚楚可怜、无辜纯真的样子来迷惑他,休想他会上当!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身上确实发生了要命的、绝对的反应,天晓得她是使了什么妖法,竟让他兴奋得一如初尝情欲的少年?

  “你……为什么?”才刚吃过饭就接吻,她一向最讨厌这样的,但这次不太一样,她太过昏眩而不觉得呕心。

  “不为什么,就为了我高兴!”他猛然推开了她,警戒自己不能靠近这妖女,逃,他非逃不可!

  简直像只丧家之犬,白宇恒冲出大门,重重反锁之后,开了车就往大路直驶。

  “白先生……”纪雨情唤不回他的脚步,就这样被留在屋里,只能默默抚着自己的双唇,不知该对此种状况如何是好?

  那男人为何吻她?而她为何又让他吻?看来他受的打击还比她严重呢!

  活了二十五年,她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是很不懂男人。

  白家大厅,气氛诡谲。

  傍晚五点,纪谷威前来拜访;他没带礼物也就算了,却还摆着一张臭脸,对桌上的咖啡和酥饼动也不动。

  高千惠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你说我儿子拐走了你女儿?”

  “没错”纪谷威从鼻孔哼出气来,“你儿子在电话中说得清清楚楚,只要我儿子一天不交出你女儿,你儿子就一天不放回我女儿!”

  一堆儿子女儿的,听得高千惠都有点迷糊了,不过想想自己也就那么一子一女,而对方也是如此,那么要想通就简单多了!

  高千惠可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你听清楚了,那还来问我做什么?除非你儿子交出我女儿,否则,我儿子也不会放回你女儿!”

  “你这臭婆娘,巴嘎野鹿!”纪谷威气得大骂出口。

  “真没教养,要骂就骂汉语,要不也要骂台语,用日文骂人做啥?你到底是哪一国人啊?”高千惠立刻反击,她可还没秀出英文呢!

  “你们这一家子都是疯子!你女儿不知检点,你儿子任性而为,你根本就不配称为一个母亲!”纪谷威越骂越喘,一口气就要顺不过来。

  说她不配称为母亲?这话可是把高千惠惹火了,“你才该反省反省呢!是你儿子先拐走了我女儿,现在我儿子这么做又怎么样?凡事有因才有果,别只会埋怨别人,没用!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对骂个没完,佣人们都不敢接近,唯恐被流弹所伤。

  突然,纪谷威双手抓在胸口,双眼一瞪,“你……你……”

  “你什么你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高千惠已经把所有的修养丢到一边去。

  “你会有报应的……”说完这句话,纪谷威就往前一倒,整个人压上了高千惠。

  守寡十年来,这还是头一遭有男人靠近她的身,高千惠愣了足足有三秒钟,才张口狂喊:“哇!救命啊!快来人啊!”

  纪谷威的血压冲得主局,就这样倒在仇家的怀里,不过至少也报了一箭之仇,他终于以“某种方法”把她压倒了。

  大半夜的,白宇恒又开车回到屋前。

  胡乱开了两小时的车,疲倦的地找了家旅馆投宿,却发现他再也不能容忍那些别人用过的东西,并突然问起自己为啥要逃走?那明明是他的别墅,他该是主子才对啊!

  半夜一点,他恨恨地又回到这里,爬上楼,看见纪雨情又睡在他床上。

  忍无可忍,罪无可赦,他一下子跳上了床,才抓起她的肩膀,却很痛苦地看清楚,她此刻只穿着一件衬衫,而且里面什么也没穿。

  “嗯……”她再度发出那惹人犯罪的低吟。

  月光为何如此明亮?夜晚为何如此宁静?他不禁要恨起自己的眼力和听力。

  “滚!这是我的床。”他从齿缝中挤出声音。

  “别吵嘛……”纪雨情睡眼朦胧的,只当自己是在作梦,双手环上他的腰,当他是个超级大抱枕。

  这一定是噩梦!白宇恒懊恼透了,他竟然使不出力量,推不开这双小手。

  不不!他是因为太累了,懒得跟她计较,对对!就是这样,所以他将就点吧!反正睡着就没事了,千万别睁开眼,千万别看得太清楚……

  月儿在枝头,星儿正眨眼,一起含笑望着这对冤家。

  白宇恒睡得安稳又幸福,还是这张大床合他的意,还有旁边这个抱枕好软,压在身下刚刚好,双腿夹着更舒服,他再也不要委屈自己了。

  纪雨情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好像被某种东西环抱着,怎么也挣脱不开,碰起来有点硬硬的,但感觉很温暖、味道很清新。

  直到朝阳升起,鸟儿吱啁,两人还是不曾离开过对方的怀抱。

  一早醒来,纪雨情只觉得神清气爽,正想伸个懒腰,却赫然发现枕边多了一颗头,而且是白宇恒的头!

  “哇啊……”她发出一点也不淑女的尖叫。

  “吵什么吵?”他紧皱着眉头睁开眼,看见那张小嘴张开着,想也不想就封住了她的唇,任何扰乱他睡眠的人都不可原谅!

  纪雨情无法发言,只能咿咿呜呜的,哦!不要,她不要再这样了,她最不需要的就是男人,这种动物只会毁了她的人生!

  昨晚他冲出这屋子,她一个人辗转反侧的,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她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她一定要抗拒到底。

  可是啊可是,接吻真是太美妙了,如果发明了接吻机器人,她一定会抢先去订购,只要能有此时的一半快感,也就够让人回昧无穷了。

  这世上为何要有情欲这种东西呢?不知造就出了多少痴男怨女,真是太坏了!

  好不容易白宇恒放开了她,看她还是一脸傻傻呆呆,一副欠人“热吻”的模样。

  “不吵了?那就继续睡。”他装作冷酷的说。

  她连耳根子都烫起来了,却勇敢的瞪着他问:“你怎么可以亲我?”

  “谁教你那么吵?”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怎么能不吵?你怎么可以跟我一起睡?”她跟程子鸿是订婚以后才同床的,更何况她跟眼前这男人才认识没几天!

  “这是我的床,该滚的是你。”多话的女人,自己找骂,哼!

  “是你把我带来这儿的,那你立刻放我走!”

  “想都别想,除非你弟弟带回我妹妹,否则,我永远都不放开你!”他得意洋洋的威胁道,很高兴看到她脸色一变。

  哼!这男人根本不像外表那么风度翩翩,完全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不管怎么样,你不可以跟我同一张床,也不可以再亲我了,我严重的警告你!”

  “说得好像你有多圣洁似的!”他忍不住要激她,存心嘲讽道:“你穿着我的衬衫,睡在我的床上,内衣内裤还挂在我的浴室里,你自己这样投怀送抱,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他……他说得好过分、好伤人!纪雨情立刻红了双眼,“那是……因为我没有衣服换,我总要把衣服洗好晾干,不然我明天就没衣服穿了,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床,如果我知道的话才不会选这间房呢!”

  奇怪的女人,怎么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了?还有那副脆弱无辜的表情,好像都是他在欺负她似的!

  不过,更奇怪的是,他怎么莫名其妙的心痛起来?这既没道理也没天理!

  “我这就换房,我才不要跟你挤在这儿!”她眨回眼泪,七手八脚想要爬下床。

  说不上是怎样的一股冲动,他一把就将她抓回,稳稳地贴在他胸前,还说了一堆似是而非、心口不一的话,“忘了吗?你是我的奴隶,我没叫你滚就不准滚!现在被窝已经睡暖了,你要继续当我的抱枕。”

  “你……在胡说些什么?”她完全有听没有懂。

  “闭嘴,反正你给我睡觉就是了!”他拿整个身躯压住了她,昨晚和她同床,他都能忍耐过来了,现在还有什么不行的?

  “现在就放开我,你听见了没有?”她拿出最后一丝冷静镇定。

  “你再吭一声,我就把你吻到晕过去。”他沉声威胁着。

  多可怕的恫吓!但是也多……诱人!不不,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挣不开他的钳制,她扭动了好一阵子,发现他还是不为所动,坚持不让她下床,这人简直矛盾至极,她没法子跟他讲道理。

  重重叹了一口气,她只得放过了自己,再次闭上眼睛。

  以往总会有罪恶感的回笼觉,现在变得非常自然而然了。

 
  你绑我来我绑你,
  这是怎生的一团乱?
  莫非……
  我俩都将因天注定的姻缘,
  踏出幸福的人生?


  白家的客房。

  当纪谷威一睁开眼,还以为自己升了天。

  四周都是佛像,还有香烟袅袅,难道他驾鹤西归了,不不!儿子女儿都还没找回来,他不能就这样走了啊!

  “你还没死啊?”一个挖苦的声音传来。

  咦!这不是那个妖女吗?她怎么可能跟着升天?不用说,这儿一定是地狱!

  纪谷威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虚弱得很。

  “真没用,高血压还要跟人家吵,吵不过人家才倒下来,哼!”高千惠一看到他醒来,手中不断数念的念珠立刻停下。

  纪谷威深吸几口气,嗓音沙哑,“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这是哪儿?”

  她双手擦腰,嘲讽道:“这是我家的客房!谁教你自己莫名其妙晕倒,我只好去请医生给你看病,免得你死在我们家,污了我们家的地板!”

  “你是说,我……差点被你气死了?那可真是不值得……”他只觉脑袋又晕起来。

  看他脸色不对,她慌了起来,“怎么样?你该不会又要发作了吧?”

  “用不着你管,打电话叫我家的司机来。”他要回家,他不要留在这里受气。

  “那可不行,除非你儿子把我女儿送回来,否则,我就要你留在这里当人质!”高千惠得意极了,她怎么会想出这么好的方法呢?

  纪谷威的单眼皮很少睁得这么大,好不容易看清她是认真的,不禁喃喃低语道:“疯子,一家人都是疯子……”他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医生已经开了药,快给我吃药,免得死了给我找麻烦!”她将他扶起靠在枕上,拿了开水和药丸给他。

  纪谷威却不肯合作,士可杀不可辱;更何况他可是综合武士道和儒家精神的人!

  “我就算死了也不吃你拿给我的东西!”这是他最后一丝尊严。

  她哼哼一笑,“我可是两个孩子的妈,你以为我不知道怎么喂药吗?”

  接着,室内传来大喊大叫声,门外的佣人都不敢接近,听说人到中年就会有中年危机,可能是发疯的危机吧……

  澎湖,马公。

  一路上净是文化之旅,可参观顺承门、天后宫、台厦郊会馆、万军井、施公祠、四眼井、观音亭、文石书院等。

  纪云鹏撑了把阳伞,为他的女友挡住阳光。瞧瞧她的小脸都被阳光吻红了,这怎么行呢?能吻她的人就只有他啊!

  思寒拿面纸替他擦了擦汗,提议道:“云鹏,我们买些纪念品吧!”

  “好啊送给你妈、你哥,还有我爸、我姐!”纪云鹏完全赞同。“干脆刻一套印章吧!反正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瞧你说的,好像我非你不嫁!”

  “你本来就是,你逃不开我的手掌心的,还是早点认命比较好。”可爱又无辜的小思寒,她这么单纯、这么天真,怎有可能溜出他的陷阱呢?

  又来了,自以为是的大男人,思寒嘟起了嘴不理他。

  店家老板对他们招呼道:“少年耶!要刻印章吗?给你们介绍一下文石,全世界上只有两个地方产喔!一个是义大利,另一个就是我们澎湖啦!”

  “哇!真的好漂亮!”思寒一看就喜欢。

  既然女朋友喜欢,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纪云鹏在纸上写下六个名字,立刻决定道:“老板,我们要刻六个印章,今天可以好吗?”

  老板爽快的答应,“晚上就交货,你们先去逛逛吧!”,就这样交了订金,他们又开始闲逛,时光如此缓慢,心情如此轻扬,生命只该留在这一刻。

  “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就可以拿这印章来盖章了,同一款式的,多酷!”

  “你别老说那么远的事情,我们都还小,结婚还早吧?”她试着跟他说理。

  纪云鹏自有他的一套理论,“不不!这你就不懂,说久了就会变成真的了,只要我天天对你耳提面命,到时你就会被我彻底洗脑,说不定还是你逼着我结婚的呢!”

  “不跟你说了,你根本是个无赖!”思寒捏捏他的手,望着海的那一面,却又不禁叹口气,“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想家吗?那就打个电话啊!”纪云鹏不忍见她皱眉,把手机交给她。

  “嗯!”思寒点点头,按下几个号码,低声说了几句。

  “妈,我是思寒,我很好啊!咦……真的吗?不会吧!我过几天就回去了,妈你别担心。”

  关上了电话,思寒一脸错愕,纪云鹏捏了捏她的小脸,“怎么了?”

  “你爸在我家,我妈说要留他作客,直到我们回家为止。”

  纪云鹏一听,忍不住大笑起来,“真有趣!我们两家就快变亲家了,除了你哥和我姐,还有你妈和我爸!”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真不敢相信我妈会这么做。”那样严厉的、保守的母亲,竟会如此极端、疯狂?

  “他们一定相处得很好,放心吧!”

  “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情况?”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在一起!”纪云鹏自信满满,他有预感,老爸铁定会征服对方的!纪家父子血脉相传,白家的女人怎么可能逃得过?

  当纪雨清醒来时,时针刚好敲了十二钟声响,她发现床上只剩下自己,这该是很平常的景象,多少年来她都是一个人醒来的,她怎会有一股微微的失落感呢?

  下床梳洗一番,她巡视整间屋子,不见白宇恒的身影。

  奇怪的男人,真教人捉摸不定,不!她也不该想着去捉摸这样的男人。

  她摇摇头,走到厨房开始做饭,冰箱里的食物很多,她随手就能做出一桌好菜,就连旅馆大厨看了也会竖起大拇指的。

  只不过,一个人吃饭,又没有工作陪伴,感觉就是有那么一点寂寞……

  这些年来,她很少有这种独处的时候,一旦静下来,没想到会是这样空虚,平常老是被工作压力追赶着,停下脚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没一个归属之处。

  午后两点,大门开了,纪雨情立刻站了起来,心中竟然有点期待。

  进门的人当然是白宇恒,他手上抓着许多购物袋,看来他是去大采购一番了。

  “你回来啦?”纪雨情也不知是被什么驱策着,走上前接了一半的袋子,仿佛他们是一家人似的,这动作非常之自然合理。

  白宇恒眉头一挑,“你竟然自己煮了饭吃?”

  他这语气好像是在责怪她没等他回来就自己先开饭了,纪雨情缩了缩肩膀,不禁心虚起来,“你还没吃饭吗?我这就去帮你做。”

  他把袋子抓回来,哼了一声说:“做好饭端上来,我在房里等你!”

  “哦!”她点点头,不明白自己怎会如此顺从。

  离开了台北,离开了家庭,离开了那熟悉的一切,或许她也找到了一个陌生的自己,一个很想背叛自己的自己。

  十几分钟后,纪雨情端着餐盘走上二楼,发现白宇恒坐在床边,地上满是拆开的包装纸袋,而半开的衣柜似乎挂着许多新衣。

  他今天去买衣服了?他的衣服已经够多了,怎么还要买呢?纪雨情没有多看也没有多问,只是把托盘放在桌上。

  “这么慢?我快饿死了!”白宇恒抓起筷子就低头猛吃。

  纪雨情默默的望着他,能够有一个人品尝自己做的食物,感觉上似乎没那么寂寞了。虽然……虽然他们的关系应该是敌对的,但在这一刻,她允许自己稍微沉醉一下。

  “站在那边做什么?去把衣柜里的新衣服拿出来!”白宇恒突然抬起头,打断了她的一番沉思。

  纪雨情回过神来,照着他的话去做,没想到一打开衣柜,看到的不是男人的衣服,却是一整排的薄纱睡衣!

  她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全收进了他的眼里,让他忍不住微笑道:“你不是说没衣服可换?这下可多得很了!”

  “我才穿这种衣服!”她立刻把衣柜关上,老天,这实在太罪恶了!

  虽然她曾经幻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那种喷火女郎,但幻想只是幻想,她根本就不适合,因为她长得……长得实在太善良了……

  “女人,你又忘了你是我的奴隶吗?”他故意装得冷酷无情,“你可知道我去买这玩意的时候有多丢脸?我叫你穿就穿,不然我就亲自帮你换上!”

  想到他一个斯文男人去买这种性感睡衣,她差点就要笑出来,赶紧掩着嘴说:“我穿我身上这件就可以了,我绝对不穿那些可怕的衣服。”

  白宇恒连连冷哼,放下碗筷,“好,很好,现在我吃饱喝足有力气了,就来折磨你当练身吧!”

  “你别靠过来!”纪雨情吓得退到墙角,眼看着他一步步逼近。

  “既然你不肯乖乖听话,我只好自己动手了。”他低笑着,先拔掉了她的眼镜,又扯开了她的发髻,嗯!这样她看起来果然顺眼多了。

  “别、别这样!”纪雨情完全慌了,“我听话就是,你快住手!”

  他果然停下动作,双手抵在她的肩侧,男性的气息缠绕着她,那锐利的视线、那凝重的呼吸,让她脑中一片昏沉。

  他伸出舌尖,舔过她小巧的耳垂,沙哑的低语道:“乖,进浴室里去换,记得,除了睡衣,什么都不准穿。”

  纪雨情发誓她的耳垂就快烧起来了,她不敢再迎视他的眼神,只得咬着唇低下头。

  他终于离开了些,打开衣柜选了一件黑色睡衣,交到她的手中,“去吧!”

  紧抓着那丝缎的衣料,纪雨情头也不回地跑进浴室,重重关上了门,呼!老天,这是什么样的梦魇?

  白宇恒望着她的背影,耸耸肩,弯下腰开始收拾室内的凌乱。

  唉!想要扮演一个坏男人的角色,可能他还是先天不良、后天不足,谁教他这么爱干净?房里乱七八糟的,他怎么玩得下去?

  嘿嘿!想想他也真佩服自己,竟然搞得出这种方法,谁教那女人自找苦吃,老爱装得端庄有礼,明明骨子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他一定要逼她露出真面目!

  最可恶的是,她那样任他亲吻,那样抱着他沉睡,害得他一点都不像自己了,怎可不好好“报答”她呢?

  就在他东想西想时,房里已经收拾得干净整齐,他干脆坐在窗边等候,开始寻思等会儿要怎么“整”她?

  替妹报仇,也替自己找乐子,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痛快的感觉了!

  纪雨情望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里面的女人很陌生。

  那怎么可能是她?她一向是个好女儿、好姐姐、好老板,她从来都不适合“坏女人”的角色啊!没有人会想像她这副模样,就连她自己也不能!

  然而,眼前这人儿又是谁呢?她不得不承认,她是对自己惊艳的!

  但她该以这种面貌去面对外面那个男人吗?她会不会被取笑?还是被羞辱?恍惚之中,她想起程子鸿以前老说她没有女人味,是不是她终于可以突破自己了呢?

  悄悄打开了门,她赤足踏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坐在窗边的白宇恒并未察觉,随意拨了拨头发,无意中回头一望,却看见了让他呼吸暂停的画面!

  一头亮丽黑发垂在胸前,遮住了玫瑰色的两点,而她双手交握在腿间,遮住害羞的第三点,然而,窈窕的曲线在黑色蕾丝内隐隐若现,怎么也遮掩不住她的秀色可餐。

  看她双颊微红,眼神迷蒙,微启的樱唇似是有无限言语待诉,扭捏不安的神态像极了一个纯真的小女孩,似乎连她也不能接受自己怎会有这样曼妙的身躯?

  糟,白宇恒暗叫一声不妙,他可能要遭到反间计了!

  因为他非但想不出如何折磨她,反而只升起疼惜她、占有她的念头!

  “你满意了吧?”她低下头,让发丝掩住她的视线,怕他的视线让她着火。

  他咳嗽一声,从干哑的喉咙中挤出话来,“还不够满意,过来!”

  她全身一颤,慢吞吞的走到他面前,直到离他一步之遥,就不敢再往前进了,她直觉知道会有危险。

  白宇恒大手一拉,让她站到他的双腿之间,而他自己还是坐在那儿,从她的脸上打量到她的脚底。

  “里面真的什么都没穿?”他眯起双眼,“我要检查。”

  “把左脚抬起来,踩在我腿上。”他又发出命令。

  为、为什么要这样?她眼底一阵迷惘。

  他立刻又沉声道:“不照我的话做,我就让你什么都不能穿了。”

  他从口袋拿出一条金链子,上面还有好几个铃铛,亲手为她戴在脚踝上。

  原来那是脚链!他真把她当奴隶了?纪雨情倒吸一口气,感觉那微冷的金属接触在她的肌肤上,但他的手指却是火烫得吓人。

  “放下去,把右脚抬起来。”他的声音越发沙哑了。

  纪雨情乖乖的照做,这种姿势屈辱极了,却又像是一种魔性的仪式,一个男人正在替一个女人戴脚链,天!多么诡异又奇妙……

  等她的双脚都落地了,她又发现他的用意所在,因为铃铛声泄漏了她的颤抖,只要她有任何动静,他都可以由此得知。

  “记住,你是我的女奴,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取悦我。”他扬起嘴角,对这宣示满意极了。

  纪雨情浑身一软,望进他狂野的眼眸中,她发现,自己内心的某部分也苏醒了。

  “铃铃!”这时手机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迷离气氛,白宇恒一手接起电话,一手却玩着她的长发。

  电话那端传来思寒的声音:“哥,我是思寒。”

  “你还记得我是你哥?”白宇恒的声音无比冷酷。

  思寒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哥,对不起,我保证我会自己小心的。现在我是要告诉你,妈妈她把云鹏的爸爸请到家里去,而且还不让他回家!”

  “那又怎么样?我把他姐姐也请到宜兰来,我也不打算让她回家!”白宇恒冷哼着,“除非你先把那小子甩掉,看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就什么时候放人。”

  “这……这……”思寒迟疑了。

  纪云鹏在一旁听到这些对话,凑近话筒说:“这样不公平喔!你们家抓了我们家两个人,我才抓了思寒这一个呢!”

  “讨厌,云鹏,你别闹了!”思寒把手机拿到另一边。

  “你们打算继续打情骂俏给我听吗?”白宇恒可没什么耐性。

  “哥,你和妈别这么冲动,我只是出来旅行一趟,几天后就会回去了。”

  “谁能保证你平安回来?而且不会怀孕?或者染上毒瘾?你就不要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钞票。”白宇恒的语气非常平静,简直就是平静得过头。

  “哥,我不跟你说了,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思寒一听,立刻关机。

  思寒胆敢挂他的电话?白宇恒瞪着那只手机,果然是被纪云鹏那小子带坏了!

  纪雨情静静的站在那儿,虽然没听清楚那段对话,但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这对兄妹吵架了,而且很快就要波及到她身上了。

  不出所料,白宇恒一抬起眼神,低哑道:“你弟弟很好,可真好!”

  唉!纪雨情暗自叹息,一点都不好!

  时间仿佛停住,白宇恒眯起了双眼,盘算着该如何惩罚这女人?终于,他开口说:“我累了,帮我按摩。”

  “咦?”她没听错吗?她这辈子从未帮任何人按摩,倒是请过按摩师来到家里。

  “还愣在那儿做什么?先脱了我的衣服。”他将她拉到胸前,握起她的小手,要她开始替他宽衣。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纪雨情稍微有点心得,一一解开他的钮扣,却还是禁不住颤抖,在他锐利的目光瞪视下,她很难维持无动于衷。

  脱下了衬衫,接着是皮带和长裤,幸好他没要求她全部脱光,纪雨情低下头,不敢多看他那健壮的身躯。

  他站起来躺到床上,面对着她,“过来。”

  她慢慢走过去,脚踝处发出铃声,逐渐接近床边。

  白宇恒表面看起来很镇定,但听着那铃铛清脆的声响,他也不禁要自问,他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其实他今天出门去大采购,原本是想买些羞辱她的衣服,可惜品味高雅如他,还是选了一打性感不俗的睡衣。途中经过一家银楼,也不知自己是发了什么疯,突然很想听着看她脚上戴着铃铛的声音,就那样莫名其妙买了一对纯金脚链。

  唉!一向冷静谨慎的他,为何会被这女人逼出如此变态的一面?

  “坐在我腰上,从头开始,按摩到脚底。”他咬牙命令。

  “什么?”哪有这样的?多……多奇怪啊!

  “动作快点!”他的声音不容驳斥,果然,只要看着她那委屈的、无辜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要捉弄她、欺负她,他从不晓得自己竟会是这样的疯狂。

  为卿疯狂,是吗?他这古板的男人也可以疯狂得起来吗?

  纪雨情犹豫了片刻,终于爬上床,找了个适当的位子坐下,唉!穿着这薄纱睡衣坐在男人腰上,已经超出她对自己的极限了。

  伸出小手,她从他的头部开始按揉,她的力气不算大,只能轻轻的、缓缓的抚过。白宇恒感觉很清凉、很舒服,但又有另一种要命的紧绷。

  “继续,别停下来。”就算这是个酷刑,他也想沉醉其中。

  窗外,雨水轻轻洒落,这样平静的午后,纪雨情却不太能平静。第一次如此探索男人的身体,以往她很少碰触程子鸿的。

  现在她才发现,男人的身体也可以是一种艺术品,一种力与美的诱惑。

  在他胸前滑溜溜的,究竟是谁的汗水?她几乎想要替他舔去。

  白宇恒的眼睛都瞪累了,只要她一低头,那领口风光就让他快要抓狂,因此他推开她的手,翻身过去,“坐在我背上,从脖子和肩膀开始。”

  “哦!”这或许比较容易些吧?至少她可以不必直视他的眼神了。

  于是她又坐在他背上,逐一按摩过他僵硬的颈子、肩膀和背部,感觉他终于放松了下来,而她也抓住了按摩的韵律感,逐一抚慰他紧绷的肌肉。

  过了几十分钟,她诧异的发现,他竟睡着了!

  光是按摩就可以让一个男人沉睡吗?她从不知道自己有如此的法力!

  不过,看他熟睡的模样,真是挺可爱、挺无辜的,她不禁抚过他的眉间,希望他的忧愁也可以从此消除。

  “铃铃!”手机响了;她整个人一愣,推了推白宇恒,他却醒不过来。

  怎么办才好?从他外套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她自己的手机,那么应该也不算偷听别人电话,所以她就放心的放到耳旁了。

  “喂!老姐,很抱歉打扰了你的假期。”纪云鹏愉悦的声音响起,“都是思寒叫我一定要打来,不好意思啦!”

  “发生什么事了?你没对人家怎么样吧?”纪雨情真会被这宝贝弟弟吓着。

  “我跟思寒是发乎情、止乎礼,你放心吧!倒是老爸比较麻烦,他被思寒她妈绑架了,现在人在白家当人质,我本来认为他在那儿作客也不错,后来突然像到老爸有高血压,不知道会不会发病啊?”

  “真的?爸爸真的被关在白家?”纪雨情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思寒已经跟白大哥说过了,但一点用都没有,所以就请你多多烦心,转告白大哥一声,请他们老妈别太狠心啊!”

  “我知道了。”纪雨情关上手机,心中一片紊乱。

  不行,她得去救爸爸,她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了,门现在没上锁,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看着床上熟睡的男人,她轻手轻脚拿出他的车钥匙,又换上了自己原来的衣服,就抓起皮包往外跑了。

  一出大门,她发现雨势变强了,打在肌肤上都会发疼,她直接跑向车库,却发现车库被锁起来了,而她试过每一把钥匙都不成功。

  不行!现在不能再回屋里去了,她很可能会自投罗网,如今之计,只有想办法跑到主要道路上,再招揽计程车或搭便车了。

  心念一转,她立刻踏出脚步,走进那绿野森森的林中。

 
  老天制造的绝佳时机,
  她不逃更待何时?


  澎湖,蓝天大饭店。

  “云鹏,今天风好大喔!”思寒就睡在窗边,隐隐感觉到玻璃的震动。

  “台风天嘛!放心好了,这饭店不会被吹跑的。”纪云鹏睡在另一张床上,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小茶几、一盏小台灯。

  思寒听着窗外风雨交作,害怕极了,她嗫嚅地问:“你可不可以过来我这边?”

  纪云鹏犹豫了几秒钟,他怀疑自己能有多少定力?

  “好不好嘛?”她又软软的问了一次。

  情人的要求总是最难抗拒,纪云鹏立刻下了床,爬上思寒那张床,伸开双臂将她纳入怀中,“别怕,有我在!我发誓,我一定会像Jack一样,把最后那块木板留给你的!”

  思寒皱起眉头,她讨厌那样的结局,“我相信你,不过……你别发这种誓,我们还是一起活着比较好。”

  “是,遵命!”他摸摸她的小脸,打趣道:“我们一定要长命百岁,生生不息,源源不断!”

  “不知道你爸和你姐现在怎么样了?”思寒总是忧心得比较多。

  “我有种直觉,他们可能正处在人生最高潮的时期,纪云鹏鹏低低的笑着,“像我爸那么严厉,我姐那么拘谨的人是正常人的极限,是该给他们机会解脱一下了。”

  思寒想了一想,“你说得有道理,像我妈那么保守,我哥那么固执,确实也需要有人跟他们斗一斗呢!”

  “说不定他们已经激起某种火花来了。”纪云鹏想着想着,简直要羡慕起来。

  “云鹏,你的声音怎么好像很难过?”思寒抬起头望着他,发觉他的目光在昏暗中更显神秘,那是她从不认识的他。

  “难过什么?不不,怎么会呢?”他暗暗叹息,亲过她的额头,劝哄道:“能够和你一起睡觉,这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尽管他想得要命、想得抓狂,但他明白她还不能接受,而他也早就决定不强迫她、不诱惑她。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既然两人都能睡在一起了,真正的身心结合想必也就不远了吧?

  她还是很迷惑,“是吗?我大腿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硬硬的。”

  他只得干笑几声,“那是你的错觉,乖,快睡,我唱外婆的澎湖湾给你听喔!”

  在低沉的歌声中,在风声雨声中,思寒终于闭上了眼睛,而纪云鹏则强忍着甜蜜的痛苦,也缓缓陷入梦乡的国土。

  风大,雨大,就像台风过境,纪雨情几乎难以前进。

  但她不能停,想到爸爸可能随时病发,想到妈妈临终前的嘱咐,她无论如何必须赶到白家要人,若有个万一,她可担不起那个责任。

  突然之间,闪电划过天际,不知打中了哪一处的大树,隐隐焦味传来,纪雨情赶紧蹲下,左张右望,唯恐再次打雷。

  她真不该如此莽撞的,她根本不认得路,这片山林又是如此复杂,唉!怎么老天也要跟她作对呢?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拍上她的肩膀,着实把她吓得全身一震,在这风雨交加的时刻,怎会有人突然出现?难道是什么猛兽不成?

  一转身,正是白宇恒站在那儿,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仿佛撒旦的使者降临般。

  “没有我的允许,你想去哪儿?”他冷冷地问。

  “我爸被关在你家,我一定要去救他!”她推开他的手,奋力往前奔跑。

  看到他的出现,她心头有惊慌也有安慰,却又赫然发现,她怎能期待被敌人找到呢?这是矛盾的、不对的!

  雨水迎面,风吹发稍,此景有如一场恶夜梦魇,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若逃不出的话,就要完全陷入其中。

  只可惜,她的脚力不及他,没一会儿就被他拉入怀中。

  但她还是不放弃,她又是尖叫又是扭打的,也不懂自己为何如此挣扎、如此激动,像是要躲避自己。

  因为她不想承认,她竟然觉得温暖。

  “放开我,我要离开这里!”她拼命的想躲开。

  “台风来了,你哪儿也去不了,你只会死得莫名其妙!”他把她抱得死紧。

  “我的死活不用你管!”

  两人拉拉扯扯,在风雨之中跌倒,地上满是泥泞和污水,他们却还继续翻滚着,就像孩子一样玩得浑身脏兮兮的,然而即使在他们的童年期,也不曾如此放纵过自己。

  “够了,你这疯女人!”他终于把她压在身下,看她脸上都是泥土、都是雨水,这不应该惹起他任何欲念,然而他却全身燥热无比,任凭强风寒雨也打不熄。

  拨开她额前的发丝,他低下头,抵住她的鼻尖,“听好了,我不准你走,你再敢做这种傻事,你父亲将会有很惨的下场。”

  他又在威胁她!但为何他的眼神如此火烫、如此缠绵?

  她才要开口回话,那声音却消失在他的吻中,唉!在这种最糟糕的环境、最对立的状况中,她怎么还是融化了?

  说不定她骨子里是个坏女人,只有坏女人才会在风雨中发热、发颤,才会在自己的父亲危急时仍和敌人共吻……

  白宇恒气她擅自逃走,有意要惩罚她,存心要羞辱她,但情欲总是最后的赢家,他如何压抑也控制不了,只得一起沉沦、一起降落……

  两人都发抖了,因为透入骨子的寒意,因为双唇摩擦的炽焰,冷热已经无法分辨。

  雨下得更急了,雷声轰然作响,如此恶劣的天气,他却想当场要了她,但最后一丝理智还是跑回来了,他将风衣脱下给她穿上。

  “用不着你假慈悲!”她不住扭动着,但总逃不出他的箝制。

  “够了!你太任性了!”他将她横抱起来,一步步走向别墅。

  “我不要留下来,你放我走……放我走……”她低低的喘息。

  他的耐心已达极限,忍不住恐吓道:“你再说一次看看,我等会儿就打电话;让你老爸没得吃、没得喝,这样你就高兴了吧?”

  想像着那种情景,纪雨情不禁哽咽了一声,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

  “你敢给我哭?”他更火大了,这女人就这么想离开他?

  “那是雨滴,我才没哭!”她倔强的否认着,把脸贴在他肩上。

  两人陷于沉默,回到别墅中,满身的水渍和泥泞,需要立刻洗个热水澡。

  他将她放下,故意用嫌恶的语气说:“快去洗澡,免得我看了碍眼!”

  纪雨情不发一言,默默走进浴室,脱去一身脏污的衣物,站在莲蓬头下,任热水冲刷而过,仔仔细细洗了干净。

  向来具有洁癖的她,从来不曾把自己弄得这么脏,简直就像泥人似的,而刚才白宇恒竟然还要吻她,更是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说,不穿性感睡衣的自己,也能有那样的魅力吗?

  别乱想了,她摇摇头,现在不是那种时候,她该想的是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爸爸和弟弟都需要她,身为家中长女,她有自己应负的责任。

  但是,现在身不由己,到底她能够做些什么呢?

  淋浴完后,纪雨情把衣服也顺便都洗好了,一件件晾在吊杆上,然后穿着过大的浴袍走出来,她猜自己看来有些可笑,但这也是没办法的。

  好冷,她打了个喷嚏,心想不知她是不是要感冒了?

  “站在那儿干嘛?还不快过来!”白宇恒已经坐在床边,他在客房浴室也洗过了澡,现在只穿着一件睡裤,上身却是赤裸的。

  纪雨情愣了一下,慢慢踱步过去,这不是跟他斗气的时候,如果他存心要虐待爸爸,那她可是承受不起的。

  “喝下去!”他准备好了热腾腾的蛋酒,端到她面前。

  她听话照做了,虽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亲切,但为了保持自己的体力,她还是得喝下这热烫的饮料。她一定得逃,若拖着生病的身躯,她是逃不远的。

  看她喝下了半杯,脸颊都泛红了,他才接了过来,自己一干而尽。

  他将她抱到腿上,拿了毛巾开始为她擦干头发,纪雨情全身一僵,忍不住要说:“我自己来就好了。”

  “闭嘴!”他恶狠狠地吼道。

  他凶什么凶?纪雨情转过身不理他,但他仍然继续为她擦干长发,那动作温柔得好矛盾、好没有道理。

  两人默然不语,四局变得太过安静,只有玻璃窗上轻拍的风雨声,那么接近、那么清晰,仿佛也落在屋里了,整个世界似乎都是水做的,梦一般的,无关现实的。

  终于擦干了她的长发,他才放下毛巾,却拉拉她腰间的带子,质问道:“这是我的浴袍,我准你穿了吗?”

  “我没有衣服换,所以……”她心中忐忑,不习惯自己被当作小偷。

  “你要不就穿那些睡衣,要不就……别穿!”他一把扯开那腰带,让她胸前春光展露无遗。

  “你!”纪雨情低呼一声,正想遮掩住自己,却让他抱上了床,剥落了那整件浴饱,将她罩在羽毛被中。

  “不想着凉的话,最好抱着我睡觉。”他熄了大灯,屋内陡然转暗,也让她的羞怯稍微降低。

  他说得没错,人体确实是最好的保暖器,贴着他烫人的胸膛,她完全忘却了寒意。

  勉强转过身,她却故意要背对他,就算这是她唯一能表达的抗议吧!

  他双臂环过她的身子,一手握住她的肩膀,一手放在她的腰间,好似要告诉她,她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在这台风夜,伴着他们入眠的,除了风声、雨声,还有逐渐合拍的心跳声。

  白家,夜深。

  或许是药效过了,纪谷威开始辗转难眠,听着窗外风雨同奏,他更是了无睡意,干脆翻开被子走下床。

  但就在他双脚落地时,隐约传来一阵铃铛声,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脚踝上绑着一条红线,这什么玩意儿?他不禁皱起眉头。

  疑问很快得到了答案,房门被打开来,高千惠就站在那儿,一脸得意的握着那条红线,“想逃?没那么容易,只要你一有动作,我手里的铃铛就会响起来。

  “你把我当狗啊?”纪谷威可一点都不喜欢这主意。

  “没办法,非常时刻,只得采取非常手段。”她耸耸肩,毫无所谓。

  “死老太婆!”他把生平的修养全都抛到一边去了。

  真是天大的笑话,她平常保养功夫到家,谁敢骂她老太婆?“就算你小我五岁,你看起来可是比我苍老多了,少在那边自以为年轻!

  “你怎么知道我几岁?”他伸手摸摸后裤袋,睁大眼瞪住她,“我的皮包!”

  “暂时由我保管了。”她忍不住呵呵一笑。

  这贼婆娘!“你这也算是慈济功德会的义工吗?真是个好榜样!”从四周许多证严语录的摆设,他早看出她的来路。

  “你少激我,你们国际佛光会的才碍眼呢!我早就看不顺眼那个星云法师了!”从他的皮包中,她也对他了若指掌了。

  “你家那个证严法师一天到晚爱作秀,我根本不屑!”

  “你敢侮辱我们上人?我就诅咒你们那个胖大师!”

  为了不同的宗教团体,两人就这样骂个没完,争得面红耳赤,直到管家温文良都穿着睡衣跑出房来,“夫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你去睡吧!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醒过。”

  “是。”管家温文良只有点头的份,最近他对白家已经没那么了解了,每个人好像逃的逃、走的走,留下来的却也变了性。

  等管家离去了后,高千惠咳嗽一声道:“半夜三更不睡觉,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他怎么能说他是失眠?只得随口道:“我饿了。”

  “饿了?”她简直有点失望,这是什么答案?“厨师已经下班了,你就喝个牛奶、吃片起司蛋糕吧!”她不是个太差的狱吏,她可是很有人道精神的。

  他皱皱鼻子,“我才不吃那种洋人的玩意儿,我自己会作菜。”

  “真的?好,走啊!”她满脸不肯相信。

  “你干嘛跟着我?”纪谷威穿了拖鞋,发现她还是不解开那条红线。

  “我怕你跑了,当然要监视你啦!”她说得理所当然,带头走向厨房。

  “无聊!”他摇摇头,女人啊女人,除了他女儿和死去的牵手之外,全都是疯子!

  高千惠双手交握在胸前,好整以暇的坐在椅上就要看这男人搞什么东西?但没想到他还挺有模有样的,拿出了剩饭做寿司,又煮了一锅香气四溢的味噌汤。

  当那几道小菜被端上桌,其色香味之俱全,她几乎想称赞他几句了。

  看她那诧异又惊喜的表情,纪谷威竟然有点得意起来,“我以前在日本留学时,都是自己做饭吃的。”

  “哦!”她还是抱持着怀疑之心,“看起来是还可以,吃起来不知道有多惨!”

  “敢怀疑我?你这就给我吃!”他拿了两双碗筷。

  高千惠迟疑半晌,她有好一阵子没拿筷子了,平常她总是用刀叉吃西餐的,好吧!就给他一点面子好了。她先喝了口汤,她不可思议地发现,这是她所喝过最可口的东西,还有这寿司和小菜,简直是人间美味。

  纪谷威仔细观察看她的反应,“怎么样?你到底是要吃下去还是吐出来?”

  “说话这么难听!”她哼了一声,回过神来,“还可以啦!”

  他觉得她实在没救了,“刁钻的女人!像我女儿可就温柔体贴多了,她随便一个优点都可以把你压死。”

  “我儿子才棒呢!从小就认真打拼又负责,哪像你儿子只会诱拐女孩子,你老婆到底是怎么教小孩的?”

  听到这句话,纪谷威脸色一沉,“我太太她……十年前去世了。”

  高千惠气势陡降,几乎不知该说什么,“我先生他……也是在十年前去世的。”

  啊!原来彼此都是天涯沦落人,一片伤心无处寄,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认识,人生真是一场荒谬剧。

  暂时休兵,两人默默吃着消夜,万般滋味,点滴在心头。

  “你先生是做什么的?”突然,纪谷威开口问。

  高千惠的表情也有诧异也有羞涩,“他是从业务员起家的,一天到晚推销机票和行程,我就是他的客户之一,后来我们一起创建了公司,才有今天这局面。”

  “他一定是个很认真的人。”纪谷威点点头说。

  “是啊!我儿子就很像他,凡事都认真过头了。”她笑了笑,安静一会儿也问:“那你太太呢?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去日本念书的时候认识她的,她是一家温泉旅馆的千金,从日本跑到台湾来和我一起奋斗,我让她吃了不少苦,就在刚开始可以享福的时候,她却先走一步了。”

  “啊……”她深深叹口气,“她一定很贤慧、很勤劳吧?”

  “我女儿就像她,做什么事都要求完美。”

  高千惠突发奇想,“说不定我儿子和你女儿很配呢!”

  纪谷威却有点被吓到了,“这个……孩子的事很难说!自从三年前她那个未婚夫跟人私奔以后,我家雨情好像就没再交男朋友了。”

  “咦?我家宇恒也是,三年前他未婚妻也跟人跑了,真是可怜了他!”

  “这么巧?”

  “很夸张吧?”

  天下父母心,只要聊起孩子的事情,都是同心一致的,两人聊着聊着,竟过了一夜再无争吵的时光。

  隔日,风雨已停,阳光吐露,完全想像不出昨夜的情景,只留下满园落叶枯枝,说明了台风确实来过。

  白宇恒很早就醒了,尽管他脑袋沉重、呼吸不顺,却无法将眼光移开她。

  望着怀中甜睡的人儿,他再次想到昨天发现她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心头仿佛被狠狠刺进一刀,屋外风雨那么猛烈,这笨女人到底还想不想活?

  当他终于在林间找到她的踪影,愤怒和担忧同时交错,几乎让他承受不住,甚至在泥泞中打滚,也要吻住她来确定她的存在。

  而现在呢?瞧她自己窝进他胸前,仿佛那就是最适合她的地方,真是个不可爱的女人,只有睡着了才肯放开自己。

  他伸出手,指尖缓缓抚过她的发、她的颊、她的唇,说不出怎会有这样一股柔情?总之,她没事了就好,她回来了就好,他不敢想像她遭遇不测的状况。

  或许是昏了头吧?他觉得自己全身发烫,仿佛脑子也不管用了。

  仿佛感受到他的轻抚,纪雨情眨了眨眼,一开口却低吟道:“好热喔……”

  天!这种体温不大对劲吧?怎么会有人烫成这样?她终于清醒过来,发现白宇恒眼睁睁地瞪着她看,然而,最让她心惊的是,他好像发烧了!

  “你眼睛睁那么大做什么?”他懒洋洋的问,声音嘶哑。

  他的声音让她更加确定,当下做出公断,“你生病了、你感冒了、你发烧了,还有,你喉咙发炎了!”

  “笑话,那种小病……”他说到一半,却掩嘴咳嗽起来。

  “我是说真的。”病人老是躲避现实,男人尤其倔强,这道理她在父亲身上常可印证。

  “死不了的!”他冷哼一声,转过一边去,不愿承认自己当真如此虚弱。

  纪雨情见状,决定先下床再说,当她一翻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未着片缕,立刻惊呼一声冲到衣柜前,把自己整个人缩在衣柜里,七手八脚的套上睡衣。

  白宇恒不禁笑了,这女人简直像个傻气的孩子,哪有人会把自己藏在衣柜里穿衣服的?不过,这一笑却让他更觉恍惚,或许真是感冒了吧?这几天睡眠习惯都被打乱了,昨天又在雨中奔走寻人,让一向身强体壮的他也不行了。

  纪雨情换上粉红色睡衣,略带害羞地走了出来,她知道自己很蠢,但没办法,谁教那个男人一直盯着她看?

  “我还以为你打算住在衣柜里面。”他沙哑的一笑。

  纪雨情没话可说,踱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啊!好烫!

  出于人道立场,她立刻建议道:“你得去看病、吃药,说不定还得打点滴!”

  “用不着,我说没事就没事!”他只不过是有点头昏,因不着大惊小怪。

  果然,要说服自大的男人去看病,就像要他承认自己无用一样,完全不可能的!纪雨情退让一步,改问道:“屋子里有感冒药吗?”

  “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他照样冷冷回答,然后又自嘲道:“高兴吗?你可以乘机虐待我了!”

  所谓男人,也不过是年纪较大的男孩,她暗自叹息,将被子拉到他的下巴处,“你先躺着休息,我去煮点热汤。”

  “你以为你是谁?我允许你这么做了吗?”向来都是他照顾别人,他自己是没有弱点、不需依赖别人的。

  “拜托,别跟我吵了,算我求你,让我照顾你好吗?”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计较那种细微末节,男人真爱无理取闹。

  他没吭声,她就当他是答应了,但在她走出房门前,却听得他闷声问:“你不会逃走了?”

  她暂停下脚步,没转过身去,静了一会儿才低低说:“我相信,如果我爸爸在你家生病了,你妈妈一定也会照顾他的。”

  说完这句话,她就悄然下楼,留下躺在床上的白宇恒,细细咀嚼着这句话。

  厨房里,纪雨情忙了半个钟头,终于熬出一锅玉米鸡茸粥,还榨了一杯综合果汁,但她万万没想到,生病的白宇恒竟是那样难缠,他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小鬼!

  “我不想吃。”他转过身,看也不看她。

  “你现在需要补充体力和营养,你该吃些东西的。”她试着以理劝说。

  “我又不是病人!”他痛恨被照顾的感觉,尤其是在他自觉虚弱的时候。

  她发挥最大的爱心和耐心,亲切的道:“好,你不是病人,但你总会肚子饿吧?别忘了,我是你的奴隶,我伺候你是应该的。”

  “你知道就好!”他勉强坐起身,不准她扶持。

  “是,我知道,我都知道。”她把粥吹凉了些,一匙匙送进他口中,看他吃得掉在唇边,还得拿面纸帮他擦掉。

  她突然觉得,他就像个坏脾气的小男孩,甚至有点可爱起来了。

  “吃完了,来,喝果汁,可以补充维他命。”她将吸管凑到他的双唇。

  他握住她的小手,就那样直直的看着她,直到把整杯果汁喝完为止,仿佛想在她脸上瞪出两个洞,看起来怪吓人的。

  “乖!”她想也没想,直接这样反应。

  他眯起双眼,瞬间被挑起了怒火,“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唉!大男人就是大男人,稍微贬低他一点也不行!

  纪雨情赶紧收拾了东西,先溜为妙,“我先下楼去洗碗。”

  “不准再进来吵我!”白宇恒用尽仅剩的力气大吼。

  接着,满天遍野的疲倦和睡意,终于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倒在枕上,再也无法多说什么了。
  是你让我哭、让我笑,
  是你让我欢愉、让我悲伤,
  难道……你才是我生命中,
  最重要的那个人?


  天亮已经很久了,纪谷威却睡到日上三竿,他这十年来的生活作息完全被打破,他几乎不曾那样彻夜深谈过,更没想到对象会是一个女人。

  睁开眼,打个呵欠,伸个懒腰,他一坐起身,发现脚上的红线不见了,而床边却多了几套男人的衣物。

  这是那女人准备的吗?怎么会这么合他的身?当他穿上一套中式长袍,发现镜中的自己竟然挺潇洒的呢!

  肚子饿了,他打开房门想下楼去,却看见管家已经等在门外。

  “纪先生,夫人交代在温室里用餐,请跟我来。”温文良鞠躬道,把纪谷威当作上宾招待,不管夫人有多么的反覆无常,反正他只要奉令行事就对了。

  纪谷威点点头,倒也没有异议,总之都已成了阶下囚,何妨轻松惬意一些呢?

  来到花园中,几个园丁正在修整花木,昨夜的台风吹落了不少花瓣叶片,看来是一场很大的风雨,不知雨情在宜兰还平安吗?

  他这么一边想着,一边踏进了玻璃温室,庭中有一个水池,而池畔有张红木餐桌,高千惠就正坐在那儿。

  他霎时停下脚步,因为她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她穿着中式旗袍,披着流苏披肩,那古典婉约的风貌,不就同他身上的中式长袍是相呼应的吗?

  而高千惠一看到纪谷威,原本要招呼的手也放了下来,只是直愣愣的望着穿着长袍的他,然后,没有任何预兆的,她脸上滑下两行泪。

  纪谷威立刻慌了手脚,“你……你哭什么啊?”

  她没有回答、没有解释,只是拿起了手绢,一滴一颗、专心认真地哭着。

  他坐到她身边,也不知该安慰什么,只得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你爱哭就哭,不过拜托别哭太久,毕竟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她又望了他一眼,仿佛要看透他的灵魂,眼泪虽然滴落着,唇角却微微扬起。

  好不容易等她平静下来,他才松了一口气,“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哭成这样子?至少也让我知道我犯了什么罪吧?”

  她害羞地摇摇头,“对不起,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先生的衣服穿在你身上,让我一时激动起来……”

  “这是你先生的衣服?”他摸摸身上的衣料,不禁诧异道:“你保存得真好,就像新的一样!”

  “十年来没有人穿过,当然就像新的一样。”她擦擦眼角,眼眶儿都红了。

  他更是诧异了,“为什么让我穿上?你先生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的,他原本还要我把这些衣服捐出去,是我舍不得,才一直留到今天。”

  啊!原来是这样,纪谷威不禁想起前尘往事,“你先生真是个看得开的人,我太太生前也是这么交代我,可惜我也舍不得丢掉。”

  一两人安静了一会儿,仿佛有种奇妙的气流回荡在他俩之间。

  “今天的阳光很好。”纪谷威抬头,看见玻璃天窗上的闪闪光芒。

  “是啊!所以我才想在这里用餐。”她擦干了泪痕,殷勤道:“快趁热吃吧!”

  “咦!今天吃中餐?正好搭配我们的衣服,真是风雅之至!”纪谷威故做开朗,却发现自己的笑容并不勉强,他真的觉得挺开心的。

  “是啊!你瞧,连这山水布置都是中国式的,天衣无缝喔!”

  满园飘香,笑声洋溢,昨夜风雨已过,这又是新的一天。

  一整天下来,纪雨情都守在床边,不时为白宇恒擦汗、冰敷,唯恐他会高烧不退,那她就得违抗他的意思,擅自为他请来医生了。

  所幸,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只是不断流汗、不断昏睡,却没有继续恶化。

  当白宇恒慢慢退烧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睁开酸涩的双眼,看见纪雨情趴在床边睡着了,手上还握着扭干的毛巾。

  她一直守着他?她没有逃?这女人,凭什么这样打动他的心?要是他有力气的话,非要吻到她晕过去不可!

  纪雨情随即跟着醒来,揉了揉双眼说:“你醒了?饿不饿?我这就去准备晚饭,等会儿就可以吃了。”

  面对她的深切关怀,他只是平静地问:“为什么不逃?”

  是啊!为什么不逃?她也这么问过自己。今天无风无雨,本该是最佳时机,她大可叫救护车来带他走,而她自己就可以搭计程车回台北了。

  但是……望着他的睡脸,她就是无法置之不理,有几次想要拿起手机,却又被某种力量拉住了。

  “等你好了……我自然会走。”她勉强回答。

  “如果我到时又不让你走呢?”他很快指出矛盾处。

  “我会再逃的,我一定会!”她不敢跟他说下去了,转身就跑下楼去。

  听着那铃铛清澈响起,白宇恒紧抿的双唇,不由得浮现一丝笑意。

  想逃?可没那么容易了!就看在她这么善良的份上,他该给她一点小小回馈的。

  十几分钟后,纪雨情端着晚餐上来,川烫蕃薯叶、一面春蒸蛋、排骨金针汤、小米杂粮饭,丰盛而不油腻。以免他无法吸收。

  “来,吃饭吧!”她把筷子和汤匙拿给他,以为他应该可以自己用餐了。

  不料,他却理所当然的道:“你喂我吃。”

  “咦?”她没听错吗?他怎么突然又转了性?

  “你发什么呆?我快饿死了!”他摆出一张臭脸。

  “哦!”她点点头,开始一口菜、一口饭、一口汤地喂他,不知怎么搞的,他的眼光变得锐利,还一直紧盯着她,像是要看出她内心的秘密。

  他似乎是存心的,不断掉下饭粒,还要她拾起来放进他的嘴中。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纪雨情只觉得精神紧绷,立刻借口要去洗碗而离开。

  “快点回来,别让我等太久。”他耍赖一般地说。

  十分钟后,当她再次回到房中,他下了另一道命令,“我流汗了,帮我擦干。”

  她拿了条毛巾,沾了点温水,缓缓擦过他的脸庞和颈子,本以为这样就足够了,他却又催促道:“继续,我全身都黏黏的,很难受。”

  “你……”她几乎想要丢下毛巾,这太过分了!

  “你都承认是我的奴隶了,还说要照顾我,怎么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到?”他故意用嘲讽的语气说。

  奇怪,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好心却没有好报?纪雨情唯有再次叹息,并告诉自己说,病人总是无理取闹的,这都是正常的反应。

  洗净了毛巾,掠过他的胸膛和双臂,她忍不住要问:“可以了吗?”

  他这次倒是合作了点,自动脱下裤子,免了她一项酷刑,但还是要求道:“下面也要擦。”

  咬一咬牙,她终于也完成这项任务,当下,她觉得自己真的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

  “去拿干净的睡衣睡裤给我穿。”他还没打算放过她。

  纪雨情深吸口气,勉励自己要忍耐、要坚强,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帮这男人穿上衣服又算什么呢?

  当她替他穿上长裤,又—一扣上衣扣,他却拉住她的小手说:“我不要扣那么多扣子,好热!”

  “哦!”她还是只能应声答道,又解开了几颗扣子。

  “我又觉得冷了,还是扣起来吧!”

  反覆无常的男人!纪雨情乖乖地把扣子扣上。

  “还是很热,解开!”

  天!她简直想哭了,“你先下定决心再告诉我好不好?”

  “你不知道感冒就是又冷又热的吗?”他平心静气的说,嘴角还带着微笑。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不自觉嘟起小嘴。

  “解开两颗,刚刚好。”他紧瞪着她的唇,很遗憾此刻不适合接吻。

  不管怎样,至少有结论就好,因此她乖乖照做,“现在你继续休息吧!”

  他却伸伸懒腰,抱怨道:“睡了一整天,都没有睡意了,我要你念书给我听。”

  “咦?”又否定说床边故事,多孩子气啊!亏他想得出这种主意!

  “要我自己看书,我眼睛会酸,所以你得照顾我。”他大言不惭,摆明要捉弄她。

  好人就要做到底,送佛也得送上西天,看来这位磨人精是没那么容易解决的,她只得望向一旁的书柜,“你想听什么书?”

  “你挑,我就听。”他表现得像是很大方。

  纪雨情翻来翻去,选了本英文版的茶花女,一翻开来便以流利的英语念出,而白宇恒则枕在她的大腿上,静静聆听她的声音,直到睡神再度降临。

  夜更深了,云层早已散开,霎儿的月光照进室内,终于两人都睡了,睡在一个白茶花、红茶花的世界里。

  又是早晨,白宇恒赫然发现当经习惯和这女人共眠了,多惊人的改变啊!

  以往他最讨厌和人同床而睡,即使只是同房都不愿意,他和前任未婚妻甚至不曾共度一整夜,没想到这个叫纪雨情的女人会破了他的例。

  伸展四肢,他很满意地发现,充沛的活力又回到了体内,她可真是个照顾别人的高手,真该给她一点奖赏,不是吗?

  他忍不住要低头吻上她,从她的额、她的颊吻到她的唇,现在应该不会传染感冒给她了,忍耐了那么久的欲望,此刻全都爆发出来。

  睡梦中的她显然也很喜欢这样,她毫不抗拒任他深入吸吮,而当他的手覆住她的胸,她只是低低娇吟着,让他更加大胆妄为。

  拉下她的肩带,看见她窈窕的娇躯,他索性将那整件睡衣扯落,不该有任何东西阻挡他的视线。

  只可惜,他正想继续往下发展时,却被她泼了一整缸冷水。

  一睁开双眼,纪雨情发觉这不是梦境,吓得连连退后,“你……你做什么?不准碰我!不准不准!”

  一连三个“不准”,白宇恒不禁挑高双眉,“我有没有听错?你竟敢对我说不准?”

  她缩了缩肩膀,把被子拉到下巴前,“总之……你是不该碰我的……”

  之前的温柔全化作了恼怒,他用力握住她的肩膀,逼近问:“我就偏要碰你又怎样?你不过是我的奴隶,别忘了你父亲还被关在我家!”

  “你怎么可以拿他来威胁我?你若还有一点人格,你就不会那样虐待一个长辈,你简直就是……就是……”因为很少骂人,她—时之间还找不出适当的言词。

  “没话可说了?”怒气陡降,他几乎要因此发笑,一个连骂人都骂不顺的女人!

  “我……我恨你!”她只想得到这样的基础用语。

  他却轻松自得,“恨我是应该的,别爱上了我就好。”

  这家伙根本就不为所动嘛!再骂下去也没意思了,纪雨情噘噘小嘴,干脆转过身要下床,却又发现自己全身不着片缕,这会儿她是进退两难了。

  “睡衣在我手上,你想要回去吗?”他举高手,薄薄的衣料就在他的掌中。

  纪雨情拉高被子,把自己整个遮掩住,“我……我自己去换就好。”

  “你还想跑进衣柜去换衣服?”白宇恒忍住笑意,自己先下了床,打开衣柜选了件浅蓝色的睡衣。

  “我替你服务。”他眼里闪着捉弄的光芒。

  “不,不用了!”她已经缩到了角落处,却还是让他一手就拉回去。

  拉开被子,他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住,她却紧闭着双眼,连看也不敢看他,像个无真的孩子,把脸埋在枕头里。

  “难得我替你服务,还敢说不?”他作了几个深呼吸,才能镇定下来为她穿衣。

  感觉那男人的指尖抚在自己身上,那是一种绝对无法逃避的亲昵,虽然她紧闭着眼睛,但肌肤好像因此更敏感、更火烫了,脑中好昏好昏,唉!她真想昏过去算了。

  穿上那件睡衣,并未替她增添多少安全感,因为一睁开眼,白宇恒还是用那种饥渴莫名的神情望着她。

  “你的烧退了?不会不舒服了?”她想把气氛转变得正常些。

  “我舒服得很,都是你的功劳。”地摸过她的脸颊,意有所指。

  “那……我去做早餐。”她立刻飞奔下床,反正做什么都好,只要离开这里就好!

  瞧她畏惧得像只小兔子,大野狼不禁舔了舔唇边,该怎么做才好呢?才能让这只小白兔乖乖贡献出自己?

  已经第五天了,白宇恒和纪雨情完全脱离正轨,不顾家庭也不管工作。

  餐桌上,纪雨情忍不住要开道:“旅馆里还有很多事要我打点,你想绑着我没关系,但我们至少回台北去好不好?”

  “回去做什么?”白宇恒慢条斯理的喝着豆浆。

  “工作啊!虽然还找不到我弟弟和你妹妹,但也不能就这样等下去吧?”

  “我不想工作。”身为工作狂的他,却很自然就说出这句话。

  “为……为什么?”她简直被他的话吓得目瞪口呆。

  “仔细想一想,我都不知道多久没放假了?每天就是工作、吃饭、睡觉,完全没有自我的时间,这样一点都划不来。既然机会难得,不如多放几天假,何况我感冒还没完全好,根本也不应该回去工作的,你说对吗?我的小护土。”

  纪雨情没什么可反驳的,“可是……可是我担心我那些工作……”

  “放心吧!平常发薪水难道是发假的,他们没有你也运作得下去,别把自己想像得太崇高、太伟大!”

  “你根本就不了解,你这样说太不公平了!”尽管不能说他完全没有道理,但她那份微微受伤的自尊还是会发疼的。

  “我才不管,反正你是我的奴隶,我要你陪我度假,你就得乖乖听话。”他摆出高压态度,不让她分辩。

  既然这是假期,白宇恒打算做些平常不会做的事,例如:休闲娱乐。

  下过棋、看完影碟,两人还一起下厨做饭,只要她有任何反抗,他就拿起手机对她问道:“要我打电话回家报平安,顺便下令虐待你父亲吗?”

  纪雨情拿他没有办法,只得—一答应他的请求,虽然那都不算太过分的要求,但这样和他亲密相处,总让她微微感到坐立不安。

  他的要求就只是如此?她可没那么傻。

  不过,很奇妙的是,日子竟然可以如此度过,净做些毫无意义、没有效率的事情,却能让心情放松下来,好像没什么要赶、要催的,肩上不再那么沉重了。

  夜幕低垂之际,他们用过晚餐,又玩起一种叫“99”的扑克牌,这是纪云鹏以前教她的,只有两个人也能玩,可以玩到久久不歇。

  “这个游戏根本没有结果!”白宇恒突然丢下牌子。

  这男人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又突然发起脾气,真难伺候,纪雨情暗自感慨。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白宇恒黑眸深邃,直直盯住了纪雨情,像是盘算着某个主意,却还迟迟不肯开口。

  纪雨情只觉得呼吸都开始困难,真希望他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沉默。

  “现在我要洗澡,去放热水。”

  就这样?纪雨情简直不知该放松还是失望?总之他的言语就像催眠似的,她一转身就走进浴室,转开了水龙头,安静专心地等着水放满浴缸。

  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戴上了脚链,她就真的被他绑住了吗?可是,她却按捺不住些许的期待,是否在她乏味的人生中也能有出轨的一篇呢?

  几分钟后,纪雨情走出浴室,低声道:“水放好了……”

  她的眼神飘离,不知该看往哪儿才好,他立即反应道:“说话的时候要看着我!”

  她深吸口气,望向他说:“水放好了。”

  勇敢的女人!他暗自欣赏,走近浴室门口,高傲地说:“你得伺候我洗澡!”

  “咦?”她退了几步,发觉他蓄意不善,拉着她直接进门,并随即把门锁上。

  烟雾朦胧中,她眼前的他有些模糊,但她不会忽略他眼中的光彩,像是一个淘气贪玩的孩子,似乎又在想什么玩弄她的计划了。

  “帮我脱衣服,脱光!”果然,他又提出了难题。

  “你……你自己洗就好了,我帮不上忙。”这对她还是太难了,她只想落荒而逃,可才一转身却被他堵在墙壁和他的胸前。

  “你不脱我的,我就脱你的。”他冷冷的威胁道。

  情势比人强,她不妥协也不行,但她真的办得到吗?这过火的要求,这奇妙的片刻,啊!她是否可以抛弃从前那个纪雨情?

  颤抖地伸出了小手,她一颗颗解开他的扣子,感觉他的胸膛起伏得厉害,似乎不像他表面上那样冷静。

  上衣还算是好解决的,裤子对她也不算困难,然而,这回还要脱掉他的小裤裤,她的眼睛都不知往哪儿看才好?

  咬咬牙,她狠下心拉下裤头,不管怎么样,一次解决吧!

  白宇恒早就后悔了,他何苦自找罪受?只是宽衣而已,他竟然兴奋到难以掩藏。

  纪雨情紧紧闭上眼睛,慢慢又站起身来,“可以了吗?”

  “女人,睁开眼睛,帮我洗头。”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坐在木椅上,那是他特地订制的,温润的红木非常适合洗浴时使用。

  洗头?比起之前的任务,这应该还算简单吧?

  纪雨情倒了水和洗发精,小心翼翼清洗他的头发,还顺便帮他按摩头皮和颈部,她根本不曾这样伺候过别人,但自然反应就是让她这么做了,难道说她天生就适合当坏女人吗?

  他低低呼了一口气,每个毛孔都舒服畅快,“好了,可以冲掉了。”

  他垂下头,让她缓缓倒下清水,感觉她的小手抚在他的发间,几乎让他想要叹息,冲净以后,她又拿毛巾替他擦了擦脸,免得水滴流进他眼里。

  他眨眨眼,一脸愉悦,“继续,先把我的身体洗干净,我要好好泡一泡。”

  “呃?”她迟疑了一会儿。

  “还是要我帮你洗,也可以的!”他用老法子要胁道。

  没办法了,她这么告诉自己,原本想用毛刷替他净身,却让他握住了双手道:“不要用刷子,要用你的手。”

  “洗干净点!”他不让她打混过去。

  哦!不会吧?这完全是侮辱、是虐待,就连她的初夜对象程子鸿,也不曾如此要求过她啊!纪雨情正想愤然离开,心中却恍然想起在程子鸿离开时,曾说过她就像条死鱼似的,一点都不能让他有快感!

  就算是为了捍卫身为女人的尊严,她全身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她不想再做那个矜持的女人了!

  “是!”她嘟起嘴,双手抹出更多泡泡,一点也不遗漏地替他清洗。

  白宇恒全身都僵住了,这女人当真如此听话?该死,她简直就是太听话了!

  纪雨情仿佛发了狠一样,双手尽情摸过他全身,又舀起清水为他仔细冲过,非常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太好了,她做到了!

  “可以了……”这回换他有点呼吸不顺,赶紧坐进浴池,让温水安抚他滚烫的欲望。

  “真的可以了吗?”她弯下腰,反而有点意犹未尽。

  他眼睛一瞄,瞧尽了她领口内的秘密,这又是致命的一击,他头昏了!

  “我头疼、眼睛酸,拿毛巾帮我热敷一下。”他闭上眼,随意扯着借口,却很符合现况。

  “哦!”好可怜的样子,纪雨情特地又装了一盆热水,拿毛巾浸湿扭干了,才轻轻贴在他的眼前,又为他按揉眼窝和太阳穴。

  啊!舒服多了,他心满意足,等她换过了几次毛巾,他才睁开眼说:“够了。”

  然而,不睁开眼还好,一睁开眼就看见她的睡衣早已半湿,露出上面的、下面的、外面的、里面的……可恶,售货小姐怎么没说这种睡衣沾湿的时候更好看?

  “你还好吗?”她没发觉自己正抚过他的眉间,这动作太过亲昵了。

  “好得要命!”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么听话,我得给你一点奖赏!”

  是她自找的,是她诱惑他的,而他怎能不有所回应、努力合作呢?

  “咦?”他才想问是什么奖赏,就发现自己被他拉进浴池里,稳稳地坐在他的大腿上,牢牢地困在他的双臂中。

  一阵水花波动,两人视线交会,突然之间没了言语。

  她失神了片刻,挣扎着想要退开,他却扯落了她的肩带,大手直接覆上她的柔嫩,“只是个小小的奖赏,换我来伺候你!”

  “不……”她的抗议消失在他的深吻中。

  不行了,理智不行了、头脑不行了,当两人的肌肤相触,所有冷静的聪明的谨慎的东西都不行了!

  一定是蒸气的关系,呼吸才会这么困难;一定是呼吸困难的关系,心跳才会这么急促;一定是心跳急促的关系,全身才会这么火烫,啊!这因果关系好麻烦……

  “嗯……”她又惊又慌的,这三年来没有人这样碰过她,那片肌肤敏感得让她甚至疼痛起来!

  太甜了、太软了、太销魂了,白宇恒脑中只能找到这几个形容词。

  忽然,他忆起前任未婚妻的“评语”,他都快想不起她的模样了,却还清楚记得她说过的话,她说她根本没有得到过高潮,为床上的他太无趣了!

  从来没有高潮?无趣?今天他要推翻这些评语,他要对自己证实,他绝对可以是个“翻云覆雨、高峰不断”的正港男子汉!

  狠狠一笑,他松开她的唇,沿着她的耳朵和颈子开始肆虐。

  “不要……”那是她最脆弱的地方,她会全身发抖的!

  瞧她颤抖得有如风中落叶,他大男人的自尊心受到无比肯定,当下更加卖力挑逗;决心要逼到她崩溃为止。

  像要把她整个都吃了,好可怕,好疯狂……

  她被这陌生的快感给吓着了,“你不可以那样,求你……”

  他终于明白了,他的自尊和满足,就建立她的快乐之上。

  “求……求求你……”她的嗓音已然破碎。

  “求我什么?”不管她要什么,他都会给她!

  “让我死掉好了……”这种又甜蜜又痛苦的感受,她再也承受不住。

  “会的,我会的!”他哑声笑着,“我会一寸寸的、一点一滴的杀死你……”

  水冷了,铃声停了,他们一起……。
  那滋生在心底的爱意,
  在你的灌彻下,
  逐渐的、缓缓的、羞怯的,
  萌芽了。


  纪雨情很少一觉无梦,生活中许多压力总让她难以沉睡,但这一次,她酣睡得像个刚出生的小宝宝,无忧无虑,不省人事。

  她以为自己真的死过了一次,那种同时失去了身体和灵魂的感觉,不是死了是什么?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感觉有如重生为人,而且,是一个尝过极乐滋味的女人。

  眨眨眼,她发现自己流下一滴泪,仿佛是种生命的印记,证明她体验过了身为女人的幸福。

  虽然是在一种很荒唐、很诡异的状况下,但如果下一秒就要死去,她至少可以对自己说,她曾经活过,以女人的身分活过。

  看着窗外,月儿偏西,应该早过了午夜,她这才惊觉,两人竟然从下午睡到现在?她原本的生理时钟完全被打坏,不!就连她原本的生活准则也都荡然无存。

  她发现,她并不讨厌这样的脱序。

  在她这样平凡而无味的人生中,能够暂时搁下肩头的重担,纵容自己度过假期一般的疯狂生活,不也是很值得回忆的一段吗?

  转过头,她看见枕边的男人,那张俊朗的睡脸竟让她觉得好可爱。

  她和他认识才几天而已,她只知道他是旅行业的老板,他开车开得很顺,他喜欢干净整洁,他吃饭不会发出声音,还有……他做爱的时候很惊人。

  除此之外,她并不了解他的个性、他的过去、他的人生观感,但多么奇妙,她竟会在他怀中安歇,并感到淡淡的甜蜜。

  不知这结局将会如何?但她想,在某方面,她是感激他的。

  睡不着了,她想下床去走走,或许在这月光之下,她可以好好想想过去和未来,这是她很少有过的平静。

  轻轻推开他的双臂,但才一动就发出铃声,她这才想起自己脚链上的铃铛。

  “上哪儿去?”听到铃声,白宇恒立刻惊醒,抓住她细致的足踝。

  纪雨情僵在那儿,脑中闪过一个借口,“我……我肚子饿了。”

  “喊饿的人应该不是你吧?”他唇边扬起笑意,邪邪的,不怀好意的。

  “呃……”她不知如何回应,想起他那般费力使劲,好像是她欠了他。

  “小奴隶,去煮消夜给我吃!”他咬着她的耳垂,“我要你好好伺候我!”

  “哦……”她没能拒绝,一翻开薄被,发现自己和他都是赤裸的,急得立刻转身,想下床穿衣服。

  他把她害羞的模样全收进眼里,不由得发出低沉的笑声,胸膛中满是闲情逸乐,呵!上一次他这样放松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只可惜,纪雨情的双脚一落地,全身立刻酸疼起来,都那么久没做爱了,她忘了事后会有些不适,尤其初次经历“死掉”一般的高潮,现在她更觉得吃不消。

  听见她闷声低吟,他上前环住她的肩膀,“我把你弄得太累了?走不动了?”

  她红着脸点了头,这又让他涨满了虚荣和骄傲,“可怜的小奴隶,我来伺候你吧!”

  他一下床,自己套上长裤,又从衣柜选了件白色睡衣,轻轻缓缓为她穿上,啊!他的眼光真好,挑的都是最适合她的。

  然后,他伸手将她横抱,就像抱着一只小白猫,一步步走出房、走下楼,直到厨房流理台前,才慢慢将她放下,“站得住吗?”

  他的呼吸就在她颈边,他的胸膛就在她背后,她只觉得全身发抖,几乎就要站不住了,但双手握在桌边,勉强还是可以支撑。

  “要煮什么?我帮你拿东西。”他低着头,在她耳畔低语,一派温柔体贴。

  “我想……煮一道什锦面好了。”她交代了几样东西,他都—一从冰箱中取出。

  就这样,她站在流理台前切切洗洗,而他站在背后环住她的纤腰,似乎是为了让她站稳,却只是让她更觉得虚弱。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她领口内的秘密不再是秘密,却像是无声无息的诱惑,轻轻颤动着有如呼唤抚慰。

  “好香。”他埋首在她的发丝间,不知是在说她香还是消夜香?

  纪雨情得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才能专注在该专心的事情上,她可不想煮坏了一锅好面,那有点没面子,也有点……怕他失望。

  奇怪,她什么时候开始在乎他的想法了?自从被“诱”进这间屋子以来,她好像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算了,先不去想了,随着生命的脚步而行吧!眼前既是“被绑”的日子,她也就该细细体会,日后或许不会再有这般的“奴隶”生涯了。

  她舀起汤试了试味道,自己都觉得满意,“好了,拿碗来盛吧!”

  白宇恒自告奋勇,代为处理,捧了两大碗上桌,香喷喷、热呼呼的,光是看着、闻着就觉得好吃。

  “我好像真的饿了!”他先喝了口汤,“嗯!有你的味道!”

  什么啊?他讲这种话好暧昧!纪雨情低着头,默默吃她那碗面。

  屋里安静下来,他们连吃面也不大发出声音,气氛变得有点奇妙,若是在以前,他们可能都想像不到,会有和对方一起吃消夜的可能吧。

  白宇恒连吃了两碗,心满意足的,“以后你都得做饭给我吃!”

  这什么命令?就算想也不一定做得到啊!纪雨情看他吃得那么津津有味,心里却忍不住甜甜的。

  “我去洗碗。”饭后一定要立刻洗碗,这是她改不掉的习性。

  看她收拾碗筷站在水槽前,那窈窕的背影让他离不开视线,穿着白色睡衣的她,里面依然什么都没穿,那专心洗碗的样子,显得有些圣洁又有些诱惑。

  “我来帮你。”他站到她身后,双臂绕过她的腰身。

  “不用了,才……才一点点而已。”她心一慌,差点把碗打破。

  “瞧你这么不小心,我怎么能放心呢?”他贴上她的背部,感觉她的俏臀就在自己腰下,那柔嫩的触感好极了。

  她僵硬着、紧张着,任他握住她的小手,肥皂泡在两人之间滑溜溜的。

  冲水的时候,他故意喷到她胸前,“糟糕,把你弄湿了!”

  “没关系的……”她一低头,却发现双峰隐隐透明。

  “不行,我要帮你擦干。”他抽起一张面纸,擦过她的胸部,但他手上都是水滴,这下不擦还好,越擦是越湿了。

  “竟然擦不干?怎么会这样呢?”他故意在她的那儿磨蹲着。

  “你……你别闹我了!”她挣扎着想推开他,却挑起地更高涨的火焰。

  他故意用责怪的语气说:“你刚才到底是煮了什么元力面?害得我现在全身好热,体内好多能源,不发泄都不行,这走你自找的!”

  “我才没有!”她躲不过他的坚持,胸前已经濡湿,露出玫瑰色的乳尖。

  他含住她的耳垂,一手探进她的领,一手拉起她的裙摆,“坏女人,没穿胸罩也没穿内裤,你明明就在诱惑我!”

  “是你不让我穿的……”她双手握在流理台前,人就快融化了。

  两人身躯相贴,热力越发四射,“你既然这么乖乖听话,现在又何必挣扎呢?”

  “不行,在这里不行!”多荒谬!

  “浴室都可以了,厨房有什么不行?小傻瓜!”他解开裤头的松紧带,让长裤滑落脚边,并一脚踏出了裤脚,更能将她禁锢在身下。

  “不要,我就是不要!”她觉得这样好怪,谁会在厨房里这么做?以后她再看到这厨房的时候,一定会想起今夜发生的事情,那多羞人!

  “要的!我们都要的,我要,你也要,我很清楚感觉得到。”他舔吻过她的颈子,对她频频喘息的反应非常满意。

  “好痒,拜托你别捉弄我了!”除了痒,还有一种酥麻,直达她整片背部。

  “喜欢吗?说!”他需要肯定,以往他从来不知道,女人的反应对男人的冲动是那么重要、那么刺激。

  “不!我不喜欢……”她不愿承认自己的快乐。

  “倔强的女人,我总有办法叫的说出口的!”

  他的汗水洒在她身上,灼热得几近烫伤,“别那么用力,你……你弄痛我了。”

  “别说了!”好可怕的言词!纪雨情连听都不敢听,却又无法关上自己的耳朵。

  “你是我的奴隶!你只能因为我而融化,记住这一点!”

  是的,他发现了新的自己,原来他是个占有欲十足的男人,怀里这个女人只能因他而快乐或痛苦,她就该是他的!

  终于,他们达到了疯狂的极点,快速的攀升,又缓缓的下降,仿佛去过了天堂,又回到了人间,要体会那其中的过程,身心都得完全交予。

  “我……我站不住了。”纪雨情已经全身瘫软,往后倒在他怀里,她怎能预料,自己在这煮饭的地方也能完全崩溃。

  “有我在。”白宇恒粗声喘息着,圈住她往下滑的娇躯,多奇妙,这外貌端庄的女人,竟引发了他所有的潜能,他从不相信自己在厨房里会是如此抓狂。

  抱起她发抖的身子回到床上,他打趣着说:“今晚的宵夜,真的真的很美味。”

  几乎是一碰到枕头,纪雨情就闭上了眼睛,在半睡半醒之间,她想这一定是场梦……

  白家,花园。

  纪谷威在月色下漫步,一种奇妙的感受让他无法成眠,只有下楼来走走。

  月光太过清亮,简直让人不安,就连夜风也太过温暖,莫名带来一份焦躁,真奇怪,他平常的心如止水都跑哪儿去了呢?

  这时,另一阵脚步声也加入了他,那迎面而来的身影,不正是高千惠吗?

  “咦!你也睡不着”他对她的模样感到惊喜,一头长发绑成辫子垂在肩后,看来年轻多了,又显得有些脆弱。

  两人在小径中相逢,高千惠面露诧异,点了点头,“是啊!总觉得睡不着。”

  “担心孩子们的事?”他看得出她眉间有些惆怅。

  “有一点。”她该怎么说呢?其实也不完全是那样。

  “儿孙自有儿孙福,有时我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涉他们了?”

  纪谷威不是不自责的,他怎会给女儿找了个跟别人私奔的未婚夫?又怎会让儿子带着人家的千金私奔?唉!他是该检讨检讨了。

  “为人父母,或许就是太想不开了,你也别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就好。”

  “也罢,不谈他们了,今晚的月光真亮,不是吗?”

  “是啊!好像从没看过这样的月亮。”听说月光和潮汐都会影响人们的身心,是否就因为如此,她的心才会跟着动荡不平?

  一阵夜风吹来,高千惠颤抖一下,纪谷威毫不思索,将外套脱下来给她被上,并叮咛道:“当心着凉。”

  “我……我没关系的。”好温暖的外套,那是他的体温吧?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脸红,真是的,自己都多大年纪了?对方还是个小她近五岁的男人呢!

  “你就穿上吧!这是你先生的衣服,他不会希望你着凉的。”纪谷威含笑道。

  “哦!”她也不推拒了,转了个安全些的话题,“其实,我在想……你们佛光山的人也挺好的。”

  感觉到她的善意,他自然回敬道:“你们慈济功德会也很好,大家都是佛教徒,哪个团体还不都一样?只要是教人为善就够了。”

  两人之间弥漫着和谐,一时之间,月光也变得柔和了,只不过,夜来香好浓、好烈,似乎要迷惑了人们的心神。

  “对了,我想我也打扰了很久,我该回家去了。”纪谷威突然提出这件事。

  而她怕的就是这个,一慌之下立即回答道:“不……不行!”

  “不行?为什么?”他还以为她已经想通了,应该对他没有敌意了才是啊!

  她找不出理由,只得倔强道:“等事情有了结果,我才准你走!”

  真是个想不开的女人,仍然坚持要“以物易物”吗?但为何她的嘴唇又在颤抖?他似乎想透了一些什么,但又不敢胡乱猜测,“好吧!我知道了。”

  高千惠不再多说,转过身跑回屋内,她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他会不会看出来了?

  清冷月光,仿佛将她的心事照耀得毫无藏匿之处。

  纪谷威站在原处,隐约明白,自己为何失眠的原因。

  澎湖群岛,目斗屿。

  这是最北边的一座小岛,在西南端有一处白色沙滩,海水澄澈见底,海中生物资源丰富,相当适合浮潜观赏。

  又是晴朗的一天,蓝天白云,阳光海浪,除了玩耍之外实在没什么好做。

  当地的船家载来数十位旅客,而白思寒和纪云鹏也在其中。

  脱下了花衬衫,他们身穿清凉泳装,戴着蛙镜和潜水管,就在浅海处观赏海中美景,看着那贝壳、珊瑚、鱼群,在浅蓝海水之中,显得益发七彩鲜艳。

  海中的两人一直牵着手,看了几十分钟才抬头浮出海面,迎上彼此惊喜的表情。

  “真的好美、好漂亮!”思寒忍不住感叹道。

  “你先等着,我捡个最美的贝壳给你!”纪云鹏自告奋勇,又潜入水中。

  思寒回到沙滩上坐下,静静望着眼前的海天一色,她想,她是不可能更幸福、更快乐的了,能够和喜欢的人在这天堂一样的地方,老天实在对她太好太好了。

  浪花一波波拍来,她真希望能用什么方法留住手中的沙,以及此刻的时光。

  但是,随着时间悄悄流逝,她突然警觉到,纪云鹏消失太久了,他究竟是潜到哪儿去了,怎么会这么久还不回来?

  思寒立刻站起来东张西望,看见其他旅客都在远处浮潜,而船家却在海岸的另一边打瞌睡,除此之外,海面上一片平静。

  “云鹏!云鹏!”他是不是和她在玩捉迷藏?他老爱开玩笑的,他真讨厌!

  没有人回答她的呼唤,还是先下水找找着吧!她心慌意乱的,赶忙戴上蛙镜潜入海中,却什么人影都看不到。

  当她再次浮上海面,便决定放声大喊:“救命啊!有人不见了,快来救命!”

  但是她喊了好几声,船家还是悠然安睡,而其他人也没听到她的呼唤,这下她可怎么办才好?

  就在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的时候,一双大掌拍在她肩上,“嗨!可爱的小姑娘,你一个人吗?要不要我作陪啊?”

  那声音……那声音?她倏然回头,看清了是纪云鹏,她立刻抱住他哭了起来。

  纪云鹏愣了一下,手中的贝壳掉进了海中,他也没有闲暇去捡回,只能紧紧抱住了她说:“怎么了?跟你开开玩笑而已,我不会跟别的女生搭讪的!”

  “你说要捡贝壳,忘了那么久都不回来,人家都被你吓哭了!”

  “啊?”他这才恍然大悟,“你以为我出事了,所以才哭成这样?”

  “都是你不好!”她咬了咬下唇,“贝壳呢?在哪里?”

  “刚才你一抱住我,贝壳就掉进海里了,我看大概已经回到海洋的怀抱了。”他耸耸肩,不以为意的笑道。

  “你真可恶,又没有贝壳,又让我受惊吓,我不理你了!”她推开他,转过身走向沙滩。

  “那我再去捡一个给你。”他说着要戴上蛙镜。

  “不,不要去!”她吓得又转回来,拉住了他的手。

  “怎么又不让我去?不是说想要贝壳的吗?我这就去找,你在岸边等着。”

  “不要了,我不要那种东西!”她急得眼眶又要红了。

  “为什么?”他眼中含着笑,终于拿下蛙镜,“你给我一个理由啊!”

  “人家怕你发生意外嘛!”她嘟起嘴。

  “为什么怕我发生意外?是不是因为你爱我,你喜欢我?”他贼贼笑道。

  她都快担心死了,他还在嬉皮笑脸的!“突然讲这些做什么?无聊!”放开他的手,她又想转身走向岸边。

  “你不说清楚,我就要去找贝壳。”他的威胁之词,说得非常之温柔平静。

  “你好讨厌哪!有什么好说不说清楚的?这种事情还要说吗?你别再跟我开玩笑了,我可真的要生气了喔!”

  他将她拉到怀里,表情沉重下来,“当然得说清楚,从我们认识以来,一直都是我在说喜欢你、爱你、要跟你在一起,你连一次都没说过,这样太不公平了!”

  “我……我真的从来都没说过吗?”她问道。

  “从来都没有!”他说得斩钉截铁,抱住她,“你对我就怎么吝啬,一点甜言蜜语都不肯给我?”

  “不说你也知道的,别为难我了。”她心生歉疚,语气软了下来。

  “不行!我就是要听你说出来,不然我就不放开你!”他可是铁了心,这半年多来的辛勤耕耘,怎能没有一点小小收获呢?

  思寒往远方一看,有些游客都转过头来了,看来他们的举动已经招惹他人注意了。

  “云鹏,别人在看我们了,等晚上回饭店再说嘛!”她试着用拖延战术。

  “爱看就让他们去看,我才懒得理他们。”他耸耸肩,双眸还是紧盯着她,“你说啊!你到底爱不爱我?嗯?”

  天!她怎么会惹到这么一个大无赖?从见面第一天开始,她就像受了他的诅咒似的,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现在还得当众公开爱意,这真让她头疼!

  “说不说?不说我要亲你了喔!”他低下头,从她的额头开始亲吻。

  “云鹏!”她挣脱不开,只得低低的、悄悄地说:“好嘛!人家说就是了,我……我爱你……”

  看她双颊粉红,听她娇声软语,他深深着迷了,“再说一次。”

  “我爱你……”她的耳朵好烫,双腿好软。

  “我还要听,我还要听……”

  “我爱你……爱你……”

  两人都没有了声音,嘴唇碰上嘴唇,用另一种方法诉说爱意。

  远处的游客都高声叫好,而熟睡的船家也睁开眼睛,看着这一幕呵呵笑了。

 
  众里寻你千百度,
  蓦然回首,
  却惊讶的发现,
  原来……
  你竟守候在我身边,
  生生世世。


  天又亮了,但这个早晨,并不同于每一个平凡的早晨。

  纪雨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又换了一套紫色的睡衣,真奇妙,她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连换多套睡衣,而且,都是因为弄湿的关系。

  一转身,床上没有别人,但枕边有睡过的痕迹,还有一根短短的黑发,她捡了起来仔细端详,这根黑发是不是曾在她手中被轻抚过呢?

  躺在他躺过的枕上,她竟不由自主想要多吸取一些他的味道。

  没有预料地,她闻到了一阵食物芳香,接着房门打开来了,白宇恒端着早餐走进来,而且他什么都没穿,只穿着一件蓝色围裙!

  怎么了?他忘了他是主子;而她是奴隶吗?纪雨情不禁诧异地看着他。

  还有,那种……那种穿着未免也太可怕了,一转身就是全裸,他怎会变得那样疯狂?

  “睡醒了?”白宇恒把餐盘放在桌上,拨了拨她的发,“自己都没费什么力,竟然还睡得比我久?”

  眼前的他头发微乱,脸上的笑容让他看来年轻许多,阳光洒在他的眼眸之中,几乎让人炫目。

  “我……我……。”她吞吞吐吐的,想不出借口。

  “吃饭!我们睡醒就是吃,吃完就继续做,做完再继续睡,挺好的吧?”

  “你……你在说什么啊?”说什么做不做的?亏他有这个脸!

  “我是说做事、工作,难道你的生活不是这样的吗?”他挑眉反问:“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我不跟你说了!”她转过身,感觉自己像个小女孩,以往她不曾如此表现过的。

  白宇恒一愣,不会吧?她怎能这么可爱啊?嘟着小嘴,红着双颊,这样是不行的,太太可爱了!

  他忍不住要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故意挑衅道:“谁准你不说话的?你又忘了,我是主人,你是奴隶,我要你说话你就得说话!”

  她还是不肯吭声,一副“你又能拿我怎样”的表情。

  “要你开口还不简单?除了吻你之外,还可以喂你吃东西!”

  他立刻以行动证明,拿起半截油条含着,硬要送进她的嘴里。纪雨情被他逼得无处可逃,双手也让他给紧紧握住了,只好求绕道:“别这样!”

  “终于肯说话了?”他一张嘴,油条却掉在他们中间,刚好是在纪雨情的大腿上。

  两人先是一愣,接着他竟低下头,在她大腿上吃起油条来,还故意喀滋喀滋的,显得特别津津有味。

  纪雨情低声尖叫道:“你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还有吃东西别那么大声,没气质!”

  开口就罗哩叭唆的女人还是闭上嘴比较可爱,他握住她的小手,却放在他的唇边抹了抹。

  “用你自己的手,你怎么用人家的手?”她都糊涂了,这位洁癖先生为何一点都不讲究洁癖了?

  “你是我的奴隶,我想对你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得意之极的又拉起她另一只手放到他眼前,“啊!眼睛好酸,揉一揉。”“傻瓜!”她实在忍不住了,他这搞笑的模样实在太有趣了!

  看她笑了,他也跟着低笑起来,纪雨情心中却浮现一个声音,等等,不对劲,他们这样仿佛是对情侣呢!

  白宇恒并未察觉她的心思,端起豆浆舀了一口,故做严厉道:“我是傻瓜,你就是傻瓜的奴隶,快给我喝下去!”

  “哦……”她心一慌,乖乖的喝下,嗯!正是她最爱喝的义美豆浆,加热过后更加可口,没想到他的口味跟她如此相近。

  为什么呢?只要跟这个人在一起,自己仿佛不再是过去的自己,可以放怀大笑,可以要小脾气,可以做许多“纪雨情”不该做的荒唐事。

  念头一转,她几乎要感激起这一刻,在她单调乏味的人生中,或许也只有这段日子,可以如此放纵自己吧!

  阳光正闪耀,把握这青春的尾巴,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眼前人。

  于是,她拿起另一根汤匙,舀了一口豆浆吹凉了些,“你也喝。”

  白宇恒傻傻一怔,怎么她的眼神如此温柔、如此怜惜?简直就要揉痛了他的心。

  虽然时空背景对象都很不对劲,但那感觉就是对劲透了!喝下那口豆浆,他的眼眶甚至有些发热,他想,日后他会常常回忆起这一幕。

  两人就这样喂彼此吃完了豆浆、烧饼油条和什锦水果,房里气氛变得太过温馨,让他们甚至难以迎视彼此的眼神。

  “对了,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好性感喔!害得她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为了配合你的薄纱睡衣啊!我发现自己这样还挺帅的。”他歪着头,迎上她的视线,“你说,我是不是很帅?”

  岂止是帅而已?根本就是让人流口水!纪雨情不想让他太过自满,只得委婉道:“还……还好啦!”

  “是吗?”他摸摸自己的不巴,在她面前做了几个转身,“你看清楚点。”

  “别闹了,求你!”看着他健美的背部,还有粗壮的……双腿,她都快喷鼻血了!

  “那你就乖乖的说我很帅啊!真是个笨奴隶!”他还摆了一个潇洒的姿势,像个渴求赞美的小男孩。

  “好嘛、好嘛!你最帅了,你是宇宙无敌霹雳大帅哥!”当她大叫完毕,一心只想躲回被窝里去,她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来?

  “真的吗?”他内心窃喜,却故作若无其事,“我已经打过电话回家了,我妈说你爸曾经发病过,她请了医生来治疗,现在已经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她听了又惊又喜,他怎会愿意把这消息告诉她呢?

  “不信就算了。”他耸耸肩,不想看她那太过灿烂的笑容。

  又是许久的沉默,空气就要变得太紧张、太暧昧,纪雨情终于出声提议道:“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你想乘机逃走?”他立刻升起危机意识,“我是不会让你有那种机会的!”

  不,她并不想逃,她是一个甘愿受绑的奴隶,虽然这很没道理。

  “如果你不放心,就握着我的手啊!”她噘唤着嘴,挑战似的说。

  他盯着她好一会儿,似乎想看出她的真正心意,但又有些不敢确定,清了清喉咙说:“怕你不成,反正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不逃了,她再也不逃了,只要能多留得一刻,便是多一刻的幸福。纪雨情很乐意为奴,情奴。

  来到屋外,走进小径,转个弯,竟是海天辽阔。

  问问自己,多久不曾见过如此景象?一瞬间,纪雨情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除了心境上的转折,更因为身边陪伴的人,让她深深切切感觉到,自己活在这一刻。

  白宇恒握着纪雨情的小手,刻意放慢了脚步配合她,他自己换上了T恤和短裤,而她在睡衣外还穿了他的风衣,衣摆刚好垂在大腿上,简单绑上腰带,领口露出一片白宫,竟是无比性感。

  就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他重复说着,“我是怕你逃走,才握你的手喔!”

  纪雨情含笑点头,仿佛想安抚他,“我知道、我知道。”既是怕她逃走,那就别放开手,千万别放开啊!

  两人踏出一双双足迹,或许很快就被浪花卷去,但这痕迹将深刻在回忆中。

  在她这一生中,过去从来不曾,未来可能也不会再有如此的时光了,同一个男人牵着手,漫步在早晨的沙滩上。

  因此,她想要看得更仔细、听得更清楚、感觉得更敏锐,—一将这些人事物记忆往心底,等待来日追想,方能不留遗憾。

  “风好大!”她缩起肩膀,不晓得这样的撒娇会不会很蠢?

  看她好像是快被风吹走了,白宇恒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纳在他怀里。

  再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了,纪雨情真心感激老天,赐与她如此珍贵的时光。

  突然,他却问道:“你以前的男朋友也会这样吗?”

  纪雨情脑中霎时空白,她几乎想不起那男人的模样,当然也就很难回答,“哦!不会,我想他是不会的。”

  “你还是很在意他?”他看出她的心情起伏,那让他隐隐不悦。

  她点了头,又摇了头,“应该是属于自尊那方面的吧,因为他和我订婚以后,却跟别人私奔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嘲笑着说:“我的前任未婚妻也跟人家跑了,你那位未婚夫该不会叫程子鸿吧?”

  这回换纪雨情吃惊了,“你怎么知道?你的未婚妻叫做邱怀萱吗?”

  这是什么状况?“难不成你的未婚夫就是跟我的未婚妻私奔?”

  “这实在太巧了。”纪雨情笑得很虚弱,“他们寄了结婚贴给我,不过我没去。”

  他冷哼着,“我看过以后,还把喜贴给烧了!”

  她瞪大了眼睛,“你真没风度,我只把喜帖撕碎而已!”

  说着说着,也不知是谁先笑出声音来的,他们两人就那样笑得都快要掉下泪来,或许人生真是太过荒谬,除了一笑置之,也别无他法了。

  “或许……这样也好,我没有把握能和他过一辈子。”纪雨情叹了口气说。

  白宇恒颇有同感,“或许他们两人才是最相配的,我们只是男女配角,幸好没跟他们写下错误的结局。”

  纪雨情迎着海风,想起当初以泪洗面的日子,那些被抛弃、被羞辱的伤痛,突然不再沉重,而可以化作笑声散去,再也不需反覆忆起。

  看她望着海面出神,似乎若有所思,白宇恒深深感到不安,不知她在想谁?怀念什么?追忆哪段往事?

  他一心想要拉回她的注意力,也不去探究自己为何有这般冲动,立刻弯下腰对她泼水,“突袭!”

  “啊!”纪雨情没料到他会有这招,看他笑得像个阳光之子,她简直有点睁不开眼,怎么办才好?她可能要爱上这样的他了。

  他不顾皮鞋和长裤都泡汤了,继续用力对她泼水,还挑衅道:“来啊!”

  “你偷袭!”纪雨情脸上一湿,伸手抹了抹,也跟着跑上前,对白宇恒还击。

  “你这个小奴隶敢泼我水?你完蛋了!”他抓着她的双手,把她拉到海水更深处。

  纪雨情整个人坐倒在沙滩上,一波浪花让她满头满脸都湿了,还吃了满口咸咸的海水,“你好过分!

  “哈哈……”但白宇恒没能得意太久,因为纪雨情把他拉下,两人一起跌倒,这时浪花再次袭来,他们全身都湿透了。

  “怎么样?现在扯平了?”她淘气一笑,还吐了吐舌头。

  白宇恒生平未曾如此狼狈,想想自己平常是多么注重仪表,怎能忍受这般处境?

  可是他无法生气,他光看着她都来不及了,他没时间去管自己有多糟糕。

  “看来……你得受点处罚。”他伸手抚过她的脸庞,在他手上和她脸上都是细沙,但他觉得触感好极了!

  发稍不断摘下水珠,他慢慢接近了她,终于封住她的樱唇。

  海水是咸的、是苦的,白宇恒应该很讨厌这个吻,以前他甚至要刷过牙、喷了芳香剂才肯接吻,接吻本来就违反他洁癖的原则。

  然而他无法放开她,这双唇、这女人,都让他激动得有如初识情欲滋味。

  海滩上的拥吻,原本在他们年少时就该发生的情节,却在此时此刻实现了,两人仿佛都年轻了十岁,是的,这是他们迟来的青春期。

  从海滩回到屋里,纪雨情和白宇恒一起沐浴,就像一般情侣似的,又笑又闹,几乎忘了彼此还有家庭、还有责任,还有敌对关系。

  这天气似乎毫无道理可言,当晚又下起了飘渺细雨,两人窝在屋里,躺在柔软的沙发上,一边聆听“梁祝”的旋律,一边品尝陈年高粱。

  他们竟似有说不完的话题,全都绕着彼此的前任未婚夫、未婚妻打转。

  “当初你怎么会和他订婚的?……”白宇恒问道。

  纪雨情试着努力回想,那些记忆都有些模糊了,“我记得……我们两家很早就认识了,在我的适婚对象之中,程子鸿排名在前几位当中,等我大学一毕业,我爸爸就安排我们订婚,我只是乖乖照做而已。”

  “你就这么听话?”他挑高双眉,不怎么相信。

  “我是个好女儿、好姐姐。”她摇摇头,就连自己也觉得想笑,“那你呢?”

  他耸耸肩,“跟你的故事差不多,乏善可陈!我一当完兵回家,就发现自己得赶着订做礼服,参加自己的订婚典礼了。我认为一切都是我的义务,我也不曾抗拒过。”

  “是吗?真看不出来。”她觉得那不该是真正的他。

  “要不你以为如何?我该把每个人都当奴隶一样虐待?”他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她眨眨迷惘的双眼。

  那是只有对你,他在心中默默回答,但他开了口却说:“你问得太多了,倒酒吧!小奴隶。”

  纪雨情嘟嘟嘴,将酒杯倒满,看他又一口喝尽,不禁劝说:“你是不是喝太多了?”

  “你这么关心我?”他捏捏她的小鼻子,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碰她了,即使是不带情欲的碰触,也能让他心头满满的、涨涨的。

  她转过头,不想看他那神秘的眼神,“喝醉酒的男人最难看了,而且又臭得要命!”

  “我有那么难看?有那么臭吗?”他从背后抱住她,故意咬住她的耳朵。

  “你真的醉了!”她笑着要躲开。

  “只有我一个人醉太无聊了,你也得喝!”他拿起酒瓶一灌,喝了一大口,将她转过身,立即堵住了她的红唇。

  啊!多浓多烈的醇酒,纪雨情只低吟了一声,感觉这一夜似乎也要醉了。

  以唇喂酒,多么绮情的时分,白宇恒心想自己确实醺然了,过往的他可不曾如此浪漫过,这女人却挑起了他潜在的那一种可能。

  吻了又吻,白宇恒拉起她的小手,沙哑道:“碰我。”

  “呃?”她犹疑着,不知如何回应。

  “我要你碰我、舔我、吻我、挑逗我。”就算是春梦,他也不曾有过如此念头,但和她在一起,他自然而然就吐出这些要求。

  “我……我不会做那种事。”她对身为女人的自己,还是没什么信心。

  他抓起她的双腿,要她跨坐在他身上,当她脚上的铃铛响起,他就在她耳畔呢喃道:“听到铃声了吧?要记得,你是我的奴隶,你唯一的工作就是取悦我。”

  他的眼神、他的言语,都像是一种咒语,深深蛊惑了她的心神,于是她降服了、顺从了,缓缓解开他的衣扣,伸出舌尖吻过他的每一处。

  他就那样躺着不动,有如一位高傲的帝王,冷眼看着她每一个动作。然而,他急促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却泄漏了他是多么激动难耐。

  “这样可以吗?”她咬下他的拉链,像只猫儿般爬在他身上。

  “继……继续!”他抽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发现自己对他的影响力,纪雨情仿佛掌握了无比力量,她竟然能让他失控?多么新奇有趣的一件事!就像个刚得到玩具的孩子,她想发掘究竟还有多少可能性?

  在他热切的注视之下,她努力克服自己的羞怯,甩荡着一头秀发,拂过他敏感的胸前,又主动吻上他的耳垂、他的颈子,直到他发出咬牙的低吟。

  “你喜欢吗?”不用他回答,她相信他是喜欢的,看他那沉醉而压抑的表情,她自己的呼吸也不顺了,挑逗别人的过程中也在挑逗着自己,这是什么奇妙的原理?

  终于,他抱住她的双臀,让她坐在他腰下,瞬间就进入了她温暖的体内。

  “就是这样,别停下来……”他爱透了她这番风情,美丽又狂野。

  “天!我的天……”纪雨情的小手和他交握,继续激荡那神奇的激情。

  这简直是折磨!白宇恒再也克制不住,转过身将她压住,发动最后一波的冲刺,带领两人体会另一种不同的快乐。

  如此彻底的缠绵,是纪雨情生平未曾体验过的滋味,仿佛身心都交给对方,不再保留一丝一毫。

  到达极限的时刻,两人都微微皱眉,几乎不敢相信会是这般的滋味。

  汗水交织着汗水,眼眸交会着眼眸,白宇恒将她抱在怀里,缓缓躺回沙发上,然后低低说了句,“你确实取悦了我。”

  说完,因为酒精的催眠,因为欢爱过后的疲倦,他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纪雨情抚过他的眉间,确定他是真的沉睡了,这样细细端详他的睡脸,有一种温柔油然而生,这究竟是怎样的缘分安排,才能让两人共度今晚?

  夜是更深了,但雨还不想停,她还不想睡,她看不厌这张脸。

  澎湖的海面上,波波浪涛,阵阵海风,在这最后一夜,纪云鹏和思寒坐在床上,临着面海的窗,共数繁星点点。

  纪云鹏将思寒抱在胸前,低语道:“思寒,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

  “嗯!时间过得好快。”虽说如此,思寒还是有点不能相信。这梦般的假期究竟发生过了吗?有时想想,她还是会以为一切都不是真的呢!

  “那今晚……我可不可以?”纪云鹏满怀期待,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可以啊!”思寒把小手放进他的大手中,“你可以握着我的手,睡到明天早上。”

  唉!他真是感激呢!纪云鹏叹口气,“是,多谢女王恩赐。”

  思寒观察他的表情,突然叹息道:“云鹏,你别以为我那么天真,我知道,你为了我一直在忍耐着。”

  听她说起这件事,他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我……我也没有忍耐什么啦!”

  “虽然我还是不敢尝试,但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可以帮你服务……”思寒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蛋越来越红。

  猛然听到“服务”二字,纪云鹏脑中那条叫做“理智”的神经差点爆裂!

  深呼吸之后还是深呼吸,他命令自己说:“别……别把我当禽兽一样看待,我……我会等你准备好,到时我帮你服务,你也帮我服务,好吗?”

  “嗯!你对我真好!”她抱住他,主动给了他一个吻。

  啊,纪云鹏感慨无比,心想自己一定是有被虐狂,谁教他这么爱她呢?一个人快乐还是不如两个人快乐,他就是不懂得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她的牺牲奉献上。

  两人深深亲吻过后,思寒却又问:“回去以后,你会不会忘了这些日子?”

  “傻瓜,拍了那么多照片,我想忘也忘不了,证据都在啊!”他想了想,却又遗憾道:“只可惜没把你说的话录音起来,要不然就可以随时拿出来昭告天下了。”

  “你敢?”她脸颊又红了,想起当他们接吻过后,四周爆出叫好鼓掌声,那可真是羞死人了!

  感觉到她捏住他的手臂,纪云鹏立刻投降,“好好,我不敢,我只要你在我耳朵旁轻声细语说爱我,让别人都没机会听到,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她放开手,抚在他胸前,“云鹏,我们回台湾以后,你还记得该怎么做吧?”

  “那是我想出来的计划,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你做得到吗?真的不后悔吗?真的要跟我在一起吗?”

  面对他一连串的问题,仿佛很不安似的,不禁开起玩笑来,“如果我放你鸽子的话,不知道你会怎么样?”

  “我会怎么样?很简单啊!我会生生世世追着你,让你下辈子投胎做纪太太!”

  “好可怕喔!”她故做惊慌,“真把我吓看了。”

  “反正你得记住,我们要做出自己的决定,不!该说是你要听我的话,一切由我做决定就好。”他虽未曾到日本留过学,却继承了老爸的精神——大男人主义!

  “你每次都这样,我一定会找到法子对付你的!”她暗暗下定决心,非要挫挫他的傲气不可,该有人让他知道,他不会永远都占上风的。

  “好啊!随时欢迎挑战,看你怎么斗得过我?”他故意搔她痒,逗得她气喘不已。

  “讨厌!我最讨厌纪云鹏了!”

  “可惜我就是喜欢你,我最喜欢白思寒了!”

  最后一夜,就在如此说说笑笑之中度过,星儿太灿烂,风儿太温柔,有些夜晚本来就不该以睡觉度过。
  当所有的出轨回到原点,
  当所有的脱序回归正常,
  那你和我……
  还能再续前缘吗?


  第七天了,烟雨蒙蒙的早晨,白宇恒和纪雨情在彼此的怀中醒来。

  “早。”他微笑道。

  “早……”他含糊一声,埋进她胸口继续沉睡。

  伸手轻轻抚过他的黑发,她忍不住要想,如果他不是白宇恒,而她也不是纪雨情,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认识,是否两人之间就没有那么多阻碍?

  唉!想那些“如果”做什么,既然没有“如果”的存在,又何必痴心妄想?

  就因为他是白宇恒,就因为她是纪雨情,就因为在这种情况之下认识,两人才会度过这最不可思议的假期,不是吗?

  彼此都是好强而坚持的个性,两家的父母又极爱面子,加上他们的弟妹演出私奔的戏码,这份感情注定不需要多想。

  因此,她告诉自己,能够有过这一段,她就该满足、就该感谢。

  “你在看什么?”没有任何预警的,他睁开了眼睛。

  “没什么。”她收回视线,望向别处。

  “你在偷看我?”他故意逼问。

  “才没有呢!”她怎么能承认,自己确实是看他看得出神了,那多丢人!

  他低低笑了,“你脸红了,你只要说谎就会脸红。”

  多奇妙,这段对话、这幕情景,就像情人似的,她几乎要有种错觉,这男人就是她的男人,而她就是他的女人。

  两人说说笑笑,当下床准备早餐的时候。白宇恒突然提议道:“我们吃点什么不一样的吧?”

  “不一样的?”纪雨情眨了眨眼。

  “是啊!我发现自己老是一成不变,其实有时候改变一下也不错,来,我们来做一桌最不像早餐的早餐!”

  纪雨情点点头,她也颇有同感,为何老是要绑住自己呢?有时不妨放开自己,是的,天地辽阔,世界可以是个万花筒,只看你用什么眼光去看。

  阳光充沛的厨房里,会不会因为一顿不同的早餐,就让她爱上这个男人?

  “铃铃!”突然间,手机响了,而白宇恒一接起来,脸色立刻改变。

  听完对方的话,他只是简单回答:“好,我知道了。”

  纪雨情默默看着他,心情瞬间从天堂降回人间,隐隐有种结束的预感。

  已经是第七天了,或许有些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那么,就让她多看看他,一笔一画的记下这张脸。

  果然,白宇恒关了机,沉重的说道:“找到他们了,在澎湖。”

  “澎湖?跑得那么远?”她很想生气,很想震惊,但她伪装不太出来,“那么,我们这就出发吧!”

  这就是她的反应?如此冷静沉着?很好,他该见贤思齐,只是这桌不像早餐的早餐,可能永远也吃不到了。

  “你去收拾你的东西,十分钟以后出发。”他也换上一张无所谓的面具。

  “没什么需要收的,很快就好了。”她上楼去,脚上还有铃铛声,当她下楼时,换回了原来的衣裳,头发绑成小髻,肩上背着皮包,脚上却没有铃铛声响了。

  白宇恒也穿上原本的西装,仔细整理仪容,他俩就像刚到这里那样,而这七天的点点滴滴仿佛未曾发生过。

  他不发一言,开了门让她先走出去,而后他锁上了门许许多多回忆也被他锁在屋里。

  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开车离开这地方,海岸线逐渐被抛在身后,一路上只有“梁祝”的曲子回荡,幽幽诉说着爱情与离别。

  这一次,纪雨情听着这曲子并没有起鸡皮疙瘩,只是一种很深的、很沉的感怀。

  抵达松山机场,两人一起购票;柜台小姐甚至还问道:“一起去澎湖玩啊?”

  白宇恒无从回答,他该如何说明,这是去抓人的一趟行程?

  来到候机处,他们竟还碰到熟人,都是旅馆业和旅游业的同行,一个个上前来打招呼,“你们两家是不是要合作?怎么一起出现?”

  “要去澎湖?有新的开发计划吗?”

  白宇恒和纪雨情都是有苦难言,只得唯唯诺诺,敷衍作答。

  终于飞机要起飞了,他们就坐在隔壁,陆地逐渐远离,大海就在眼前,但那已经不是属于他们的海洋了。

  两人都是无言,仿佛有种默契,彼此都不要说破,只要这样伪装下去就好,伪装那些事情从来不曾发生过,那些日夜从来不曾共度过。

  白宇恒假装闭目养神,过了好一会儿,他感觉到她的小手探进他的口袋,似乎放进了什么东西。继而,他很快想到,那是他为她戴上的金脚链。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所有脱轨的、失序的都要回到正常,而在他原本平静的生活之中,容不下这样的一段感情。

  以目前两家敌对的情况,他不想变成罗密欧,他既不能,也不愿,那超出他对自己人生的期待。更何况,纪雨情不会是他的茱丽叶。

  因为,她就像他,跳脱不出那既有的轨道。

  澎湖,马公机场。

  纪云鹏和思寒背着大包小包,手挽着手走了过来。两人都晒黑了些,脸上带着笑容,正准备搭机返回台北。

  就是这时,白宇恒和纪雨情一起出现,拍上了这对小情侣的肩膀,吓得思寒和纪云鹏同时惊叫出声——

  “哥!”

  “姐?”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自离家七天,你知不知道妈都快担心死了?走,立刻跟我回家!”白宇恒眯着眼睛,寒气四溢。

  纪雨情也是阴着一张脸,“你竟敢诱拐别家女孩子,回去以后,爸爸一定会让你好受的!”

  原来这就是纪云鹏的姐姐!原来这就是思寒的哥哥!思寒和纪云鹏同时想着,两人交握的手紧握了一下,又依依不舍的放开。

  面对哥哥的怒气涛天,思寒则说:“我本来就是要回家的了。”

  “还敢顶嘴?”白宇恒把妹妹拉走,狠狠瞪了纪云鹏一眼。

  思寒和纪云鹏离别在即,两人却没有惊慌之情,只是默默以眼神表达情意,反正……明天上网再聊就是了!

  纪雨情也拉着弟弟,严厉的道:“不准看了,从今天起,你休想再离家一步!”

  “知道了,真是不好意思啊!还劳驾姐姐跑到这里来。”纪云鹏道歉得很没诚意。

  这对小鸳鸯就这么被拆散了,各自搭了不同的飞机离去,而他们的哥哥姐姐,除了嘴角隐含的怒气之外,眼梢却还有一丝心痛惋惜。

  那是纪云鹏和思寒看不出来的,另一段七天的故事。

  白家客厅,纪谷威和高千惠正在“厮杀对战”着。

  桌上放着两盘点心,一盘欧式、一盘日式,还有一壶奶茶、一壶绿茶,以配合两位品味不同的食用者。

  不过日子久了,他们也会互相品尝对方的美食,好吃的东西总是不分国界的。

  “哈!你死定了”

  “你才别想活呢!看我的!”

  关于下棋、他们回归共有传统,反正两人都会下象棋,也就不需坚持一定要西洋棋或围棋了。

  “铃铃!”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缠斗不休。

  管家温文良正好不在,高千惠只好暂时休兵,特别警告道:“不准乱动棋子!”

  “把我看得那么低劣?太侮辱我了!”纪谷威收手,倒了杯奶茶啜饮,说实在,这东西也没那么难喝。

  “喂!”她接起电话,“是宇恒啊?”

  电话那端不知说了什么,高千惠的脸色突然为之一变,纪谷威看着也皱起了眉头。

  放下电话,她安静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说话:“我儿子已经找到我女儿了,现在你女儿也带回你儿子了,所以……你可以走了!”

  他可以走了?不知为何,听到这消息,纪谷威并不如自己想像中那么高兴,他唯一关注的竟是那盘下不完的棋。

  高千惠叫来管家温文良,吩咐道:“叫勇仔备车送客,还有,把小郭找回来,他可以复职了。”

  她的表现真是冷静沉着,毫无留恋,纪谷威不禁感到佩服,所谓拿得起、放得下,就是眼前这女人的写照吧!

  “我去换回我的衣服。”总不能穿着她先生的衣物回家吧?

  看他走上二楼客房,她只能静静坐在原地,握紧了双手,找不出理由挽留,也不该有理由挽留。

  几分钟后,纪谷威换回原本的穿着,慢慢走下楼来,环顾四周一切,他确定自己将会怀念这段日子。

  桌上除了一盘残局,还多了他的皮夹,当然就是她还给他的。

  拿起皮夹收好,他就像刚来到这里一样,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不过日历不小心撕掉了几张而已。

  “夫人,车子准备好了。”管家温文良上前报告。

  该走了,没有理由留下,也不该有理由留下,纪谷威于是开口道:“不管怎么样,多谢你的招待。”

  看她沉静以对,他轻轻点头致意,便跟着管家走出大门。

  多么恍然一梦,当初他走进这扇大门时,怎能预料到将会有那样的情节等着他?

  人生果真如戏,终要走到落幕的时刻。

  坐进车子,司机平顺开出白家大宅,纪谷威凝视着后照镜,那栋房子渐渐看不到了,而那个女人……理所当然也该离开他的世界。

  他所看不到的是,高千惠站在窗口目送,手中的手帕已经拧很快破了。

  越过碧海蓝天,飞机抵达松山机场,一切终告结束了。

  当白宇恒带着妹妹回到家中,高千惠自然是狠狠数落了一顿,但思寒只是默默聆听教训,没有辩解也没有抗议。

  “我们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高千惠痛心道:“你脑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你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妈妈和哥哥还不是一样,还关了纪伯伯和纪姐姐呢!思寒心中这么想着,却没有开口说出来,她已经有了独立的思想,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说,那个男孩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是不是被他占便宜了?”

  思寒只是摇头,她想妈妈不会了解,拥抱和接吻是多么美好的事情,还有,云鹏为了她是多么地忍耐。

  “最好是没有,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这几天来,妈妈和哥哥都快担心死了,你难道都没有一点愧疚吗?”

  思寒知道自己不对,双膝跪地,以行动表示歉意。

  至于白宇恒呢?他站在一旁不言不语,没人看出他在想什么。

  看女儿如此安静又固执,似乎是变了另一个人,儿子看来也不对劲,竟然一句话都不吭,高千惠只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回你的房间去,直到成绩单寄来直前,都不准你出家门一步!”高千惠头都疼了,终于恩准女儿回房。

  “是。”思寒总算开了口,还是往常那句台词。

  与此类似的,纪家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当纪雨情带着纪云鹏回到家里,纪谷威狠狠打了儿子一顿,直接叫他跪下面壁。

  “你在补习班里到底学了什么?就只回恋爱,都忘了要读书考试!要是白家的千金有什么意外,我看你怎么赔得起人家,你好好给我反省!”

  纪云鹏无话可说,不辩解也不反抗,平心静气承受着这一切。

  “不准他吃也不准他睡,就让他跪在那儿一整夜!”纪谷威气得血压又升高了,纪雨情连忙扶着父亲回房休息。

  直到夜深了,纪雨情才出面要弟弟回房去睡。

  “谢谢姐姐。”纪云鹏回到房中,虽然又累又倦,却没有立刻上床,他要上网去找等待他已久的小情人。

  纪雨情站在弟弟房门外,她知道纪云鹏在做什么,然而她并不想揭发或制止,能够看到一株爱情的花朵绽放,她也为他们感到幸福。

  至于她自己,还是回到正常的世界,过着正常的生活,这才最适合她。

  网站上,ICQ让纪云鹏和思寒很快找到彼此——

  ——被骂了吗?被打了吗?被罚跪了吗?

  ——疼不疼?难不难过?

  ——一点也不,这是该受的,因为我们要在一起。

  短暂的分离并不会让爱情枯萎,在挫折之中抱持的希望,似乎更加甜蜜动人。

  日子仍然要过,那七天的记忆就像录影带被洗掉了,家里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分平静的气氛却让人隐隐不安。

  “当当!”白家那具古董时钟敲了七声响,管家温文良在七点前备好早餐,并—一检视是否有所疏失。

  一切准备就绪,七点整,白家三位成员准时到齐,互相道了声“早安”以后,就不发一言各自进餐。

  白宇恒仍然穿着严谨,仪表完美,然而,摊开第一份产经时报,他却看着标题出了神,连豆浆都忘了要趁热喝。

  高千惠手中不断数着念珠,并未拿起刀叉,只记得要喝咖啡。

  思寒是唯一专心吃早餐的人,不过她没忘记多看看妈妈和哥哥,这两位亲爱的家人显然都没什么食欲。而且心事重重。

  思寒对此百思不解,却又不敢发问。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她离家的那段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天大地大的事情!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纪家,当管家许月楼指挥仆人准备好早餐,纪家三位成员准时到齐,互相道了声“早安”以后,就不发一言各自进餐。

  纪雨情仍穿着白色衬衫和蓝色长裙,一头长发也绑成小髻,脸色却略显苍白。

  如同往常,她一边用餐一边看旅馆帐目,只是她常常翻了一页却停了两分钟,连油条要趁脆快吃也忘了。

  纪谷威夹起寿司,望着那东西直发呆,仿佛那是伪造的陈列品一样。

  纪云鹏是唯一专心吃早餐的人,当然他也没忘记要多关怀家人,事实摆在眼前,就连瞎子也看得出来,严厉的老爸和保守的老姐铁定都出事了。

  回到公司,秘书照样送进大批文件,会议照样排到下个月底,白宇恒很快投身其中,对那七天的失踪,只是淡淡说了声,“我去度假。”

  秘书尽量不对此表示惊讶,心中却暗暗在想,身为旅游业名人的白宇恒,不是向来最讨厌度假的吗?但对于不该问的问题,她还是乖乖闭嘴的好,这是秘书的基本常识。

  总之,老板回来了就好,桌上堆积如山的东西终于可以清掉了。

  忙碌的日子继续运转,世界不曾为谁停留过,只要时间久了,一切都能淡下来。

  旅馆业和旅游业,同样都是“旅”字辈,总会在某些场合碰头,白宇恒早料到可能会再见到纪雨情。

  但工作就是工作,总不能因此逃避,他给自己做了一番完整的心理建设,只是再次重逢时,他却心头猛然抽痛。

  台北世贸中心,展开了十天的旅游展,开幕酒会上,白宇恒应邀到场致词,眼光随意一瞄,立刻捉住了那身影。

  她看来……很好,一如她原本的面貌,穿着端庄得体,只带给人沉静优雅之惑。

  除了他,没有人会知道,当这女人拿掉眼镜,放下一头秀发,只穿着一件薄纱睡衣时,将是怎样的一番绮丽风貌。

  纪雨情端着一杯鸡尾酒,温文有礼向每个熟人打招呼,故意不转向讲台看去,但她听得到那个男人的声音,那稳重的、内敛的声音。

  除了她,没有人会知道,他大叫大笑的时候,又是另一种多么动人的声音。

  台湾很小,台北更小,这不会是两人唯一碰头的机会,因此她告诉自己,必须从现在就开始适应,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个曾经熟悉的陌生人。

  她向来都是坚强的、独立的,相信此刻就算碰到程子鸿,她也能应对自如,更何况只是共处七天的白宇恒?

  或许老天当真听到了她的心声,眼前那对走近的男女,不正是程子鸿和邱怀萱?

  “嗨!”程子鸿率先打招呼,“我就在想一定会碰到你,果然让我猜中了!”

  “好久不见。”纪雨情很惊讶,但也只是惊讶而已。

  “这是我妻子邱怀萱,这是我未婚妻纪雨情。”程子鸿还是那么爱开玩笑。

  以往,纪雨情或许会觉得颇受刺伤,但经过这些风风雨雨之后,她却能平淡以对,“请说清楚一点,是前任未婚妻。”

  “哈哈!记性太差,都给忘记了!”程子鸿抓着后脑笑道。

  邱怀萱望着眼前这冷静的女人,半是刺探半是关怀地问:“纪小姐有没有男朋友了?会不会后悔让子鸿溜走呢?”

  纪雨情当然听得出对方话中有话,却依然微笑道:“男朋友则从缺,我想我的缘分还没来到。至于我和程先生之间,失去的总是比较美好,如果我真的拥有了,说不定还会日久生厌呢!”

  “雨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真不知道是在捧我还是损我?”程子鸿惊喜有加,看来这位保守小姐稍微开窍了。

  邱怀萱可不喜欢听丈夫称赞别的女人,“纪小姐有没有什么特定的条件?我们会帮你仔细挑选的,不然总是对你不好意思嘛!”

  “得失之间是很难说的,或许我失去了原有的那一个,却得到了将来更好的另一个,一切随缘吧!”纪雨情一派轻松,毫不以为意。

  “说得好!”程子鸿非常欣赏。

  “老公!”邱怀萱狠狠跺了他一脚,“你都忘了今天是要来做什么的了?我们要计划第二次蜜月旅行的事啊!”

  “是是是!”程子鸿脸色转白,立刻改口道:“雨情,我们不打扰你了,下回聊!”

  “嗯!请好好参观吧!”望着这两人的背影,果然是对欢喜冤家,纪雨情感到一丝淡淡的哀愁,却也有另一份释怀的解脱。

  “很怀念吗?”没有预期的,一个低哑的声音出现在她背后。

  是他!她命令自己镇定,绝对不可乱了阵脚,深吸口气,缓缓转过身去,“好久不见。”同样都是过去式的人,就该用同样的方式对待。

  “如果我的记忆没错,应该也不算是很久以前。”白宇恒想看清她在镜片底下的眼神,当真是那么平静淡然吗?

  “无所谓,反正也不是很重要。”她仍然微笑,虽然她的双腿在颤抖。

  “说得也是,不过是一场短短的假期。”他的语气有些自嘲,“就像我们的工作性质一样,鼓励人们去度假、去放松、去做些平常不会做的事。”

  她点点头,跟进道:“但是假期结束以后,就得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那当然,有谁能一直活在假期之中呢?”他举起酒杯,和她轻轻碰上,“祝你们业务推展顺利,鸿图大展。”

  “你也是,事事顺心。”她将杯中饮料一饮而尽,隔着镜片,眼含泪意,看着这个她曾想绑住的男人。

  “再会!”

  短短两字,别无可说,这就是他们的结局?怎么她竟会想笑?

  当晚,纪雨情喝得烂醉。由司机护送回家。一看到这情况,纪谷威诧异到不能更诧异,一向稳重自持的女儿,怎有可能醉到不省人事?

  “姐!”纪云鹏立刻冲到客厅,帮忙扶持姐姐进房,将她安置到床上。

  他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梁祝”的演奏专辑,姐姐也会听这种缠绵的音乐?

  “老爷、少爷,小姐由我来照顾就好,你们男人家在这里不方便”管家许月樱将他们推出房外。

  走出门,纪谷威紧皱着眉头,“这到底怎么回事?雨情从来不会这样的!”

  纪云鹏沉吟半晌,决定先保留一些,“大概是工作太累了吧!”

  “真的吗?”纪谷威深深叹口气,“都是我不好,我让她太累了,以后你也多帮帮她的忙,听到了没?”

  “我知道了。”纪云鹏送父亲回房,看着父亲顿显苍老的模样,他很明白自己该担起怎样的责任。

  只不过,老姐一定有心事,看来跟另一位爱听“梁祝”的家伙有关系!

  一回房,纪云鹏就打开电脑上网,和女友共商对策——

  ——亲亲思寒,我老爸每天都在叹气,我老姐每天都在发呆,今天她竟然还喝得大醉!我怀疑我是家里唯一正常的人。

  ——最爱的鹏,我家也是一样,我妈只念了我一天就不理我了,我哥一天到晚加班都不骂我,今天他也是喝得烂醉,把我们吓了一跳!

  ——这到底怎么回事?在那七天内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好事?

  ——有可能吗?你姐那么保守,我哥那么古板。

  ——你那么害羞,还不是被我把到了?

  ——不跟你说了啦!讨厌!

  ——生气啦?(笑)乖乖,不欺负你了呢!说真的,你哥和我姐绝对脱不了关系,没有人会像他们一样天天听“梁祝”的,只有失恋爱哭的人才会这样!我们要好好观察,必要时可以帮我们的现况解套。

  ——怎么说?我觉得还是不太可能那!

  ——听我的准没错!为了我们健康优良的下一代,我们要努力创造一个美满幸福的环境。

  ——我有说过要嫁给你吗?

  ——不用说我也知道,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了。

  老台词!

  ——有用就好!

  小两口的甜言蜜语总是说不完,但在他们的房间之外,却丝毫没有如此浪漫的气息,只有静静笼罩的低气压。

  八月,仍是一样的酷热暑夏,仍是一样的台风常至。

  联考成绩单寄来了,纪云鹏的成绩足以考上国立大学,纪谷威和纪雨情都对此大感震惊,他们以为纪云鹏忙着谈恋爱,根本无心念书,没想到他曾经那么努力过。

  “我说过,我和思寒都是互相勉励、互相打气,我们两个都很认真念书的!”纪云鹏拿着成绩单证明自己。

  纪谷威叹了口气,决定退让一步,“既然是你自己考出来的好成绩,就由你自己来选填志愿吧!爸爸不会干涉你,只要你记得,做你想做的,也做你能做的。”

  “是!没问题!”纪云鹏比出胜利的手势。

  纪云鹏填好了志愿表缴交,而早在放榜之前,他就确定自己会考上高雄的中山大学,这下可离家够远了吧?

  “爸、姐,我得先告诉你们,我和思寒都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以后我们希望可以自由交往,请你有答应我们!”

  纪谷威皱起眉头,“你已经长大了,你可以自己做决定,不过,还是要看白家的意思,如果他们反对的话,我们也不能说什么。”

  父亲这番话就等于是默许了,纪云鹏认真道:“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也认同我的!”

  纪雨情默然站在一旁,在弟弟的身上,她看到一颗为爱努里的心,让男孩也变成了男人。或许,在某方面,这个弟弟比她还勇敢、还诚实……

  九月,入学通知寄来了,果然录取了高雄的中山大学,于是纪家一家人开车南下,亲自送纪云鹏到校念书。

  高速公路上,原本是纪雨情开车,她的技术比大部分的男人都还要好,但在途中休息时,纪雨情却第一个冲往洗手间,她头晕又胸闷,实在受不住这长途车程。

  纪谷威眨了眨眼,诧异道:“雨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弱?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大概是最近比较累吧!”纪云鹏打了个天大的呵欠,看来老爸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拜托!就连他这青春处男都看出来了,老爸真是太久不食人间烟火了!

  “是吗?”纪谷威没再多想,沉进自己的思绪,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又来了!纪云鹏看得几乎想笑,在这段日子,家里最正常、最平静的人就是他了,老爸和老姐都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真是两个傻瓜!

  还好他遗传了老妈热情大方的特质,听说当年还是老妈从日本跑来台湾找老爸的,要是像老爸和老姐一样“蘑菇”,恐怕全家都要绝后了!

  纪雨情终于从洗手间走出来,一脸苍白,开口却说:“我们可以出发了。”

  纪谷威总算拉回心神,对女儿问道:“让我来开车吧!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不用,我已经好多了。”纪雨情勉强振作起来。

  “唉!”纪谷威又叹气了,换过驾驶座,踩下油门。

  纪云鹏坐在后座,望着侧面的那两个人,不禁有点同情他们起来,算了,骨肉相连、血脉相传,到时还是帮帮他们的忙吧!

  只不过,好像稍微便宜了他们,他可是和情人浪费了这一整个暑假呢!呵呵,罢了,看在大好前程的份上,他纪云鹏还是可以很宽宏大量的!

  车子开进高雄市区,沿着路标前往西子湾,很快就看见中山大学的校门,纪云鹏拿出录取通知给警卫过目,大门便为他开启,耶!他就要成为大学生了。

  “爸、姐,这里好漂亮,你们闻到海的味道了吧?还有这天空、这青山,哇!我真是太幸福了!”纪云鹏一个人叽哩呱啦的,却得不到前应那两人的热情回应。

  纪谷威点个头就表示敷衍了,纪雨情则是“嗯!嗯!”了几声。

  “姐,我的宿舍到了,就在武岭山庄!”纪云鹏指着前方,那红白砖瓦衬着蓝天,临海的景致真是美极了。

  纪谷威一停下车,纪云鹏开始搬运行李,“爸、姐,你们到处去逛一逛嘛!我已经是大学生了,我可以自己来的,等晚上你们再来接我,我们一块去吃饭!”

  纪谷威拍拍儿子的肩膀,“嗯!你也该独立了。”

  “爸,你可以去寿山上走走,那儿有很多庙宇。”纪雨情也下车道。

  “好,不过你可能会觉得无聊,你先开车送我过去,我自己走走就好,然后你也去海边散散心吧!”纪谷威并非全然无知,他隐约看出女儿有心事。

  “好啊!”纪雨情勉强微笑道。

  车子开走了,纪云鹏在后面频频挥手,“你们好好去玩啊!一路顺风。”

  等车开走以后,纪云鹏就拿出手机按下自动键,“喂,亲爱的女朋友,你也在整理宿舍吗?快过来帮我扫地,我这里需要个女主人呢!”

  电话那端,是一阵又气又笑的声音。

  “好好好,我这就去帮你扫地,这是我的荣幸!对了,你先把你妈拐到山上去,跟她说那边有很多寺庙,这样一来我们就会更顺利了!”

  远山含笑,情海生波,拜托!这么美丽的地方,不谈恋爱要做什么?
  当铃声响起,
  我的心……雀跃起来,
  是否你对我……
  感情不变?
  你会爱我一生?


  苍翠寿山,大小庙宇林立,纪谷威都—一造访。

  清幽的林间,沉稳的佛音,在这清风吹拂之中,他本该觉得轻松惬意的,但也说不上为什么,这阵子就是染上了叹息的毛病。

  “唉!”说着又来一次叹息了,咦!不对,这好像不是他发出的?

  四处巡视,他发现前方的石椅坐着一个妇人,仿佛有些面熟,当他越走近就整肯定,这女人他是认识的,不正是那个绑架他的高千惠吗?

  她手中握着念珠,眼神望向远方,那是高雄港的景致,所有大船小船都齐聚着,然而,她的表情看来又不像在欣赏风景。

  “咳!”他咳嗽一声,不想吓坏了她。

  高千惠猛然回神过来,没想到在这幽静之第,眼前竟然站着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曾经被她当作人质的男人!

  “好久不见。”纪谷威简单打了招呼,虽说两人应该是敌对的,但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狠话可以说。

  “呃—好久不见。”高千惠觉得有点脸红,挪了挪身子,“你坐啊!”

  “哦!”他坐到她身边,隔了点距离。

  山风吹送,树荫郁郁,本是人间难得好时节,这两个人却默然无语,只能听着蝉声疯狂大作,真奇怪,难道所有的蝉都要在这时候求偶不成?

  “这儿环境挺好的。”他呐呐的找着话题。

  “是啊!孩子在这里念书,应该可以静得了心。”她也觉得有些尴尬。

  “听说你们家女儿也考上这里了。”

  “嗯!可能是跟你们家儿子约好的吧!”

  糟糕,接下来该说什么呢?他额前冒了不少汗,裤袋里却又找不到手帕,“其实……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反对他们。”

  当初若不是太过震怒,就应该可以冷静思考,其实两家门当户对,既然儿女互相有意,又何必拆散之这对小鸳鸯?更何况,他们以事实证明了自己不会因恋爱而荒废学业,如此成熟负责的表现,为人父母的又怎能再苛求什么?

  “是吗?那我……我也不反对了。”这段日子以来,她的心好像敞开了某个部分,不再那么固执了。只要女儿幸福,她就该给予祝福。

  “啊?那就好、那就好。”说不定他们以后就要变成亲家了。

  看他眉间又落下一滴汗,她迟疑好半晌,终于把自己的手帕递上去。望着那块粉色的绣帕,他愣了三秒钟才接下,“谢谢。”

  “不用客气。”看他拿她的手帕擦汗,不知怎地,她突然难为情起来。

  男人的汗水味……多久没沾染上这种味道了?不,老天!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高千惠赶紧站起来说:“我……我先走了!”

  见她要走,他心想得要还她手帕,也跟着要站起来,没想到才一拉住她的手腕,她脚步飘飘然的,像片落花似地飘进他怀里。

  那芬芳、那柔软,一下子就迷住了他的心神。女人香啊!他有多久不曾吸取这般味道了?

  “你……你放开我!”她一抬头,脸蛋早已红遍。

  多可爱的这张脸蛋,一点都不像大他五岁的样子,简直就像十来岁的小姑娘!纪谷威再也按捺不住,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全身都剧烈颤抖着。

  反正亲都亲了,他索性铁了心,收紧双臂将她抱着,“怎么不可以?我都还没跟你算帐呢!”

  她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却还装迷糊问:“算什么帐?”

  “你把我关了那么多天,这笔帐不要回不成!”

  “你打算怎么要回?”她又期待又怕受伤害的问。

  “我要把你下半辈子都关起来!”他蛮横地说,感觉年少青春又回到心中。

  “你……你敢?”她瞪大了眼,真不知要生气还是要开心。

  “我就是敢!你不信?”他挑着双眉,表情好似淘气的少年。

  “可是我不能这样背叛我先生。”守寡了十年,她不曾想过要再寻伴侣。

  他懂得她的心情,他自己不也是如此吗?但他已经释怀了、想开了,“这不能算是背叛,这十年来,你为你的先生,我为我的太太,已经感叹得够多了,日后也一样可以怀念。我们都有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要继续蹉跎下去吗?”

  “可是我们都有家、有孩子……别人会怎么想呢?”

  “活了大半辈子,做什么都是为了别人,就这么任性一次又如何?我们的棋还没下完,我等着要完全攻下你呢!”

  “可是我比你大五岁!”这也挺让人害羞的。

  “这样我们才能一起死啊!再也不要谁送谁走了。”

  这样说来,好像一点借口都没有了,但女人总是要矜持一些才是!“可是我……我又不喜欢你!”软软撒娇的语气,她自己也觉得挺没说服力的。

  他一点也不以为意,“我会叫你喜欢上我的!”他又低下了头,封住了她的嘴唇,不再让她“可是”下去了。

  寂静山野,蝉声简直就是尖叫起来。

  翠亨山庄,女生宿舍门口,纪云鹏兴匆匆赶来,却和白宇恒碰巧遇上,两人有如仇家聚头,分外眼红。

  白宇恒率先开口道:“你可真有本事,和我妹妹考上同一间学校,你们是早就计划好的吧?”

  “好说好说,要实现这计划,可也非常辛苦的!”纪云鹏潇洒一笑,天晓得他是熬了多少日夜,才换得眼前这份幸福。

  “别以为事情会这么顺利,我会请高雄的亲戚好好照顾思寒,还会帮她介绍许多合适的对象。”白宇恒特别强调“合适”这两个字。

  “无所谓,公平竞争!”纪云鹏对此胸有成竹,思寒天生就注定是他的。

  两人针锋相对,似乎别无可谈,只有用眼神瞪住彼此。

  “对了!”纪云鹏做出突然想起的表情,像是谈论天气一般说道:“我姐姐怀孕了,我想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这句话打得白宇恒眼冒金星,浑身陡然一震,他急忙握住纪云鹏的肩膀,“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姐姐怀孕了,你要是敢抵赖,我就跟你拼了!”纪云鹏可也不是好惹的,双手立刻架上白宇恒的领口。

  “我……我的天……”白宇恒却放开了手,整个人像是受到太大打击而虚脱了。

  “在那七天之内,我姐被你当作人质,不是吗?”纪云鹏冷哼道:“我姐从三年前解除订婚以来,从来都没有交过男朋友,一定是你做的好事!”

  白宇恒还是因为过于震惊,连该回答什么都想不出来。

  纪云鹏可不会客气,继续开骂道:“我跟思寒之间,只有牵牵手、亲亲嘴而已,因为我知道我要保护她。你竟然让我姐怀孕,还不吭半声,你就只会教训别人,你自己这又算什么?”

  白宇恒觉得没必要对这小子解释,“她……她人在哪里?快告诉我!”

  “凭什么要告诉你?”纪云鹏可没打算要原谅这家伙。

  白宇恒威胁道:“因为我很快就要变成你姐夫了,你若想跟我妹妹交往,最好先告诉我你姐在哪里?”

  纪云鹏恍然大悟,扯开笑容说:“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她说要去海边散散心,而且她是开车去的,你知道,在这学校走路会走死人的!”

  “真谢谢你的情报,说了跟没说差不多!”白宇恒只能摇头,拿出车钥匙,“我这就去找她!”

  “姐夫加油!我这位妹夫第一个赞成你们结婚!”纪云鹏在他身后大叫,语气上立刻见风转舵。

  “我还没准你当我的妹夫,先观察几年再说!”白宇恒回头喊着,打开车门立刻发动引擎。

  纪云鹏双手擦腰,“哈哈,看来我是胜利在望啦!”

  拿出手机一打,约了佳人下楼来,思寒穿着一身粉红洋装,一见面就勾住男友的手臂,“我在楼上看见了,你刚才和我哥哥说了什么?”

  纪云鹏得意洋洋道:“你哥就要变成我姐夫,我姐就要变成你大嫂,这下我们亲上加亲,你跑不掉了!”

  “什么跟什么?”思寒听得一头雾水,继而清醒道:“真的吗?你姐姐和我哥哥?好古板的一对结合喔!”

  “才不呢!人家该做的都做了!”纪云鹏神秘兮兮地说:“不管他们了,我们去寻幽访胜一番,现在起是我们的天下了!”

  “瞧你乐的,刚才我直属学长打电话给我,约我去渡船头吃海之冰,我晚上再跟你约吧!”思寒说着放开他的手,转身要走。

  纪云鹏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才冲上前,“你告诉他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说啦!可是学长说照顾学妹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不管我有没有男朋友,他还是会好好照顾我的。”思寒俏皮一笑,脚步轻盈飞去。

  照顾?照顾个头啦!根本就是想死会活标,化不可能为可能!

  纪云鹏的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大步追赶上来,“不管去哪里也得有我一起去!”

  两人笑笑闹闹的,这段南国杰恋情才正要展开。

  白宇恒开车绕遍了校园,不禁暗暗咒骂这该死的学校,又有山又有海,观光客一大堆,其中有一大半是情侣,甚至还有人在拍婚纱照!

  在这种学校怎么可能念得了书?谈恋爱都来不及了!看来思寒和那小子早就打定了主意,到这山海之巅更适合谈情说爱。唉!不管了,那小两口爱怎样就怎样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人海之中,寻寻觅觅,到底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在何处?

  远方出现一座白色灯塔,他突然有种预感,雨情应该会在那儿!别问他到底是哪来的直觉,总之他就是这么觉得,雨情是爱看海的,而那里正是最接近海的地方!

  他停了车,奔向那道海堤,四处都是游客,有的钓鱼、有的捉螃蟹、有的什么也不做,他一气跑过整条海堤,途中差点还因为脚底水渍而跌跤。

  终于,他跑到灯塔前,却还是没看到想看到的人,既然都来了,就绕一圈吧!

  一绕过灯塔,眼前再无堤防,只有一片海无边、无际。

  “雨情!”他看见了,他的雨情正坐在台阶上,双手握在膝上,像个孩子般遥望着远方。

  纪雨情整个人都颤抖了,一转头,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啊!不是梦吧?真是那个梦中的人出现了吗?

  “雨情!”白宇恒缓缓走上前,因为过度的激动,他想说的一大串话竟梗在喉中,只能这样傻傻呼唤她的名字。

  看他那神情,似乎有些诧异又有些胆怯,而她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抱紧了双膝,冷淡的道:“好久不见,听说你妹妹也考到这里来了。”

  “呃!是的。”但那不是重点!

  “我会约束云鹏的,我们在高雄有亲戚,会请人好好看着他。”她以为这就是他出现的用意。

  这就是她所能对他说的话吗?他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说:“不,不用了!”

  纪雨情倒是有些惊讶了,“为什么不用?你不是很反对他们往来吗?”

  “我现在觉得很赞成,不行吗?”他说话像是赌气似的。

  “如果你不介意你妹妹再离家出走,那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纪雨情站了起来,耸耸双肩,根本就不在意这件事。

  年轻人喜欢怎样就怎样吧!之前是担心他们的学业问题,没想到他们表现得成熟又负责,那还有什么好反对的呢?

  看她转过头去,仿佛一点都不在乎他,这要命的女人,就连怀孕了也不肯让他知道,还装成那副冷静沉着貌,若非考虑她怀着他的孩子,他简直想要推她下海!

  “你这段日子过得很好?”他咬牙切齿地问。

  这什么语气?故意要挑衅吗?纪雨情皱起眉头回答道:“好得很!”

  好得很?好得很!白宇恒闻之气结,“你就那么无所谓?那七天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不成你随随便便就可以和别的男人上床?”

  “那又怎样?关你屁事?”纪雨情不知十几年没骂脏话了,这男人真懂得招惹她。

  “纪雨情!”白宇恒大吼起来,“我不管你有多随便,但是你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我就不准你继续随便下去!”

  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你那个宝贝弟弟!”

  “他说了你就信?你这么肯定孩子的爹是你?”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她竟然说得出这种叛逆性十足的话。

  白宇恒快被逼得吐血,“你胆敢让别的男人碰你?我今天就跟你同归于尽算了!”

  灯塔旁原本还有几个游客的,刚刚还竖起了耳朵聆听。

  但此刻纷纷走散,唯恐等会儿发生什么情杀命案,他们最好还是不要成为目击者。

  白宇恒冲上前抓住她,脑中当真只想抱着她跳海。而纪雨情也不躲避,却开口问:“等等,在我们下海之前,至少也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让别的男人碰我?”

  “因为你是我的奴隶,我不准别人碰你!我不准!”他气急败坏喊道。

  她可不满意,“就为了这样?你可以再找个奴隶代替我啊!”

  “我就只要你,别人不成!”

  “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怀孕了?”

  “不是不是!”他突然有口难言,真怪?那三个字为何如此磨人?

  “算了,我自己跳海就是,省省你的力气!”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别、别跳!我说就是……”他紧紧将她拉回怀中,让她的脸贴在他胸前,“你给我仔细听好了,因为……因为我爱你,我不要你跟别人在一起,我要当你孩子的爹,这次我来当你的奴隶,只求你作我的女主人!”

  海风吹来,咸咸的,不!嘴角这咸味,却是因为眼泪。

  “别哭!”他吻过她的脸颊,“有这么委屈、这么可怕吗?”

  “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哽咽着,辛酸着。

  “那天我们分开的时候,你连看都没有多看我一眼,我以为你根本不在乎我,后来因为工作几次碰面,你也是对我冷冷淡淡的,要不是今天知道你怀孕了,我还真找不出什么借口来找你。”

  恋爱之中,没有勇气的目己,没有信心的自己,全都是被自己给阻挡住了,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借口,才能突破这个沉默的僵局。

  “你不是为了孩子才来找我?”

  “不如说我是为了你才来找孩子吧!”他苦笑着。

  “你真要作我的奴隶?”多不可思议的改变!

  “没错,你可以给我戴上项圈,以后我就是你的忠狗了。”她可以用一百倍、一千倍报复在他身上,只要她把他绑在身边,千万别放开了他就好。

  “可是……”她垂下眼神,欲言又止。

  见她还有那么多迟疑、那么多考量,他心急如焚,乾脆吻住了她,不让她再有多想的余地。是啊!说那么多做什么?双唇还是用来接吻比较好。

  纪雨情只僵硬了一下,很快就融化在他多情的热吻中,以蓝天碧海作为背景,果然还是情侣拥吻的画面比较合适。

  分别之后的第一吻,有如两人的第一吻,带着些许陌生和退缩,但很快又像早已熟悉,释放出满腔的相思,唯有不断探索才能确定彼此重逢。

  当他依依不舍放开她,但见她脸上两行清泪,让他的心都要被扭疼了。

  他轻轻为她抹去泪痕,柔声道:“怎么又哭了?真有这么恨我?这么气我吗?就让我好好补偿你,我会乖乖做你的奴隶的。”

  “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她有点害羞起来,真不知多久没哭了呢?简直就像个小女生似的。

  他解开她的秀发,埋首其中,“那是什么意思?快告诉我,别折磨我了!”

  “我不想当你的女主,我……我只想作你的奴隶。”

  白宇恒闻言不禁失笑,“原来是这个意思,别担心,很容易解决的,我们每晚丢铜板决定就是了。”

  纪雨情把脸藏在他胸口,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说出这种话?难道她是上瘾了吗?

  “我们两个都是奴隶,都是爱情的奴隶。”他低下头,再次搜寻她的红唇。

  海风吹来,夕阳早已西沉,天边升起第一颗星子,正见证着他们的誓约。

  “跨代”婚礼上,纪谷威和高千惠先完婚,又当上主婚人,主持纪雨情和白宇恒的婚礼,最后便是纪云鹏和白思寒订婚典礼。

  澎湖的文石印章派上用场了,当初纪云鹏的话一语成真,这会儿真的拿来盖在证书上。

  两家联姻,自然是冠盖云集、政两名流皆至,而且还有许多媒体来到,采访这桩“一家三婚”的特别婚礼。

  宾客散去之后,纪谷威和高千惠一起到灵堂,祭拜前妻、前夫,怀着感恩又感动的心情,向老伴介绍自己的新伴侣。

  客厅只剩下白宇恒和纪雨情,还有思寒和纪云鹏这两对。

  “我该喊哥哥和嫂嫂,还是哥哥和姐姐呢?”思寒不解地问。

  “都好,都是一样的意思。”纪雨情微笑着,温柔有如长姐。

  “称呼还只是小事,但为什么你们两对都是结婚?只有我们是订婚?”纪云鹏对此非常不满,“这样我根本不能放心!”

  白宇恒淡淡看他一眼,对这毛头小子还是很不顺眼,“你才几岁而已?你有什么本事结婚?肯让你们订婚就很不错了!”

  纪雨情则耐心劝着,“云鹏,等你和思寒都长大了、有基础了,到时再成立你们的家庭也不迟啊!”

  纪云鹏可不这么想,“我不要,我怕她跟别人私奔!”

  “你对我这么没信心?”思寒突然冷冷问。

  小俩口要闹意见了!白宇恒乘机火上加油,“思寒,既然你未婚夫不能信任你,哥哥绝对站在你这边,你想跟谁私奔去都可以。”

  “嗯!哥说得没错,我还是有选择权的。”思寒连连点头。

  眼看情况不对,纪云鹏连忙改口说:“没关系,订婚也好,反正没鱼虾也好!”

  白宇恒却挑毛病说:“我妹妹对你来说,只是鱼虾之类的东西吗?”

  “哼!”思寒立刻嘟起嘴。

  “哎呀!一时口误而已,千万别生气!别生气!”纪云鹏瞪了姐夫一眼,赶紧安抚自己的未婚妻,自从上大学以来,思寒身边的苍蝇蚊子就多了起来,他可承受不起“弃夫”的悲剧发生啊!

  总之还是先远离战火来源,于是纪云鹏拉着思寒走向花园,小俩口继续斗嘴、赔罪,好不热闹。

  花园里,纪云鹏拉着思寒的小手,小俩口坐在喷泉池畔。

  明月、清风、淙淙水流,思寒望着手指上的戒指,还是觉得恍若梦中,“我们真的订婚了,好奇妙!”

  “是啊!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要注意谨言慎行、三从四德,千万别跟那些什么野男人胡搞,知道吗?”

  “你好会破坏气氛,真讨人厌!”思寒捏了捏未婚夫的脸颊。

  纪云鹏却乐于消受,“打是情、骂是爱,快捏快捏,这就证明你在乎我啊!”

  “无聊,不跟你玩了!”思寒噗哧一笑,“不过,我还是不敢相信,哥哥在那七天内,竟然就让嫂嫂怀孕了?”

  “这世界上怪事很多的!”纪云鹏暗自叹息,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在那七天内,他竟然没有对她更进一步……

  “可是他们看起来都那么拘谨、那么保守的……”思寒仍然觉得迷惘,到底那两人是受了什么诅咒,真是太神奇了!

  他得拉回她的注意力,让她专注在他身上,“别想他们了,先想想我们的事情吧!既然订了婚,我们要去哪儿蜜月旅行?”

  “订婚也有蜜月旅行?”思寒睁大了柔美的眼眸。

  “当然有啊!谁说只有结婚才能蜜月旅行?这次我们先去垦丁,再从台东、花莲一路玩上来好不好?还有一定要去宜兰,我可是很期待去姐夫的别墅一游呢!”他猜宜兰那栋别墅一定风水很好,“诸事”皆宜。

  “要是爸妈不答应我们呢?”她的忧虑还是那么多。

  “那就私奔啊!又不是第一次了!”他的冲动还是那么强。

  “都订婚了还要私奔?”这什么道理?

  “那当然,你能私奔的对象只有我,不管你想外遇、想偷情、想乱伦,对象还是都只有我!”说来两人也算是某种兄妹关系,这小可怜是休想跟他断绝关系的!

  “别说了,我听不下去了!”真会污染她的耳朵!

  两人继续打情骂俏,度过这非常“普通级”的订婚之夜,只不过,他们怎么也想像不到,最端庄的姐姐和最古板的哥哥,常常都玩着一些超乎常态的游戏!

  在品味优雅的新房中,铜板往空中一丢,结果是人头,今晚又是白宇恒赢了。

  “怎么这样,又是你当奴隶?我都轮不到!”纪雨情懊恼极了。

  “乖,愿赌服输,下次一定有机会的,女主,快把我绑起来吧!”白宇恒拿出领带和皮带,他老早准备妥当了。

  看他乖乖跳上大床,一副慷慨就义、引颈期待的表情,纪雨情不禁要窃笑起来,唉!真拿他没办法,谁叫这位当初的“主人”,而今的“奴隶”,就是她最爱的丈夫呢?

  夜,带来一片清凉,而床被之中,净是热浪翻腾。

  平静的日子从此生波,单调的岁月就此变奏,人生,果然是需要调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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