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自是有情狂

来源:互联网 发布:网络直销系统 编辑:程序博客网 时间:2024/04/29 17:50

  一切恩怨启始于这一世,也将了结于这一世。 

  公元一九九六年十二月---------

  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一股无法自己的悲哀自胸口悄悄渗入四肢百骸,一点一滴地逐渐腐蚀她苦涩的心,最后悄然淹没了她整个自我。 

  「我只要求你替我父母还清所有的债务与贷款,还有,让我念完大二。」 

  「可以。」 

  于是,纤雨伸出了左手,让男人为她戴上了订婚戒指,就这样,她把这一生卖给了眼前的陌生男人。 

  她的自由只剩下半年了。 

  回眸,她瞧见爸爸脸上的愧疚,瞧见大哥满眼的羞惭,瞧见弟妹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她无怨无恨,只是…… 

  好悲哀呵! 
  公元一九九七年二月底---------

  J大是一所没有围墙的大学,因为它的校区实在太辽阔了,几乎像是一座大型山林社区,不但有湖有树林,还倚山傍溪流,围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也无从围起,所谓的正门也只不过是一座门楼和警卫室而已。在这儿上课的学生们什么都可以不要,可至少得有辆脚踏车,否则上不了三天课,两条腿就会先走断了。 

  不过虽然是山区,但在这儿生活也是挺方便的。 

  即使山林深区就紧贴在校区后方,左方是国中,右方隔着一道溪流再过去是一大片观光果园,左前方则是住宅社区;但横在正门前的那条大马路上不仅有顶好超市、麦当劳,还有各种各样的商店和休闲场所;顺着马路直走下去,开车不到十分钟就可以直达山下,开快一点五分钟就够了,要到闹区也花不上半个钟头。 

  所以基本上这儿仍不能算是真正的山区,只不过是山区的入口而已。 

  「段清狂,还有两堂空堂,走,推两杆去吧!」 

  「又领到打工费了吗?」安坐轮椅上的人露出轻笑。「这回准备一次输光,还是聪明点留一半,免得又要作一个月的伸手牌了?」俊朗的五官略显清瘦,却仍掩不住那眉宇间的轻狂。 

  「扁你喔!」正在收拾背包的人一听,差点气歪的嘴爆出怒吼声。「你以为我这次也输定了吗?」 

  「不输才怪!」旁边两三人同声咕哝。 

  「你们闭嘴!这一回我一定赢!」 

  「是吗?」段清狂笑颜更显狂放。「如果你真这么有把握,那咱们这回换个赌注如何?」 

  「怎么换?」 

  「如果你赢了,我就把过去赢你的赌金全都还给你,想想,差不多有三、四万了吧?」段清狂若无其事地放出钓饵。「可是如果你又输了,那你就得作我三个月的奴隶,如何,敢吗?」 

  「废话!」看在那三、四万份上,拼了! 

  「好,不过……」笑容倏转歉然。「过两天可以吧?我这两天奉命不准太过劳累。」 

  对方气势汹汹的姿态马上化为关心的神情。「靠,又发病了?」 

  理学院段清狂在J大里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因为他开朗豁达又乐观大方,却有一副与个性迥然相异的多病之身,明明双腿不残,却只能呆在轮椅上混日子,成天就见一辆X级战车在校园里横冲直撞,哪天见不着了,有九成九是他又病倒,甚至住院泡护士小姐去了。 

  段清狂耸耸肩。 

  「我这两天只适宜乖乖地看书,其它什么都不准。」 

  「好吧,那……要我推你到图书馆或回家吗?」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不过……」段清狂摇摇手指头。「麻烦你们帮帮忙,千万不要告诉某位大骚包我到哪里去了。」 

  大骚包,朱美伦是也。 

  某位大牌市议员的独生女,标准的现代美女,艳丽亮眼,而且傲慢娇纵得不得了,即使如此,这位有钱又有势的娇娇女仍是众多旷男怨女追逐的目标。 

  旷男追她,因为她是朵娇艳高贵的玫瑰花;怨女追她,因为围绕在她四周嗡嗡嗡发情的蜜蜂太多,一朵玫瑰花实在分不出那么多花蜜,所以只要耐心跟在她身边够久,搞不好哪天那些色蜂们就会注意到玫瑰花旁丛生的喇叭花也说不定。 

  可不知道她是吃错了药或脑袋瓜子里长虫了,一大堆男男女女拍她的马屁,朱美伦却偏生喜欢追在瘸腿的马儿段清狂后面跑,追得段清狂不仅莫名其妙,而且快抓狂了! 

  「那怎么成,那妞儿发起飙来我们也受不了!」对方挤着眼说。「所以我们只好“老老实实”地告诉他,你跑到男生宿舍聊天去喽!」 

  段清狂笑了。「谢啦!」 

  男生宿舍的同学们,他双手奉上漂漂马子一位,感激涕零吧! 

  *                                                        *                                                        * 

  上午第三堂钟响后不久,段清狂的轮椅便已驶到图书馆大楼后鲜少人经过的僻静地带停住,并自挂在轮椅后的背包里取出药盒子,准备替自己打针并吃药,再决定是要回家睡一觉,或者是到图书馆看书。 

  可是才刚准备好针筒,他就突然停了下来,两眼愕然望住前方,讶异得忘了自己要作什么。 

  这所大学的创办先锋虽然是台湾人,却是在日本成长后才回台湾来认祖归宗并定居,因此在他内心深处始终忘怀不了在日本生活的回忆,故而在创办这所大学之时,不仅校区日本风味浓厚,而且还特意在图书馆后植种了两排樱花树,形成一个极为浪漫的樱花树道,通往他位于校区右方的私人宅邸。 

  每年三月到四月间,绿叶褪尽,娇嫩的花朵陆续绽放,一阵风来,没有冬寒刺骨,却有落雪纷飞的璀璨,片片花语歌颂着春天的序曲,亦追思着令人缅怀的回忆。 

  平常时候这条步道根本没有半只蟑螂老鼠会来,但自三月中旬校庆开始,那些没事就爱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女生们,便会争先恐后跑来到这儿装模作样地漫步在石板樱花步道上,体验花瓣舞落满身那种无与伦比的诗情画意,以为这样便能沾染上几许优雅的气质。 

  笑死人了,真这么简单的话,言情小说还有人要看吗? 

  总之,这条樱花步道若非在樱花最灿烂的时刻,是不会有半个人来的。 

  不过今年樱花盛开地比过往任一年都要来得早,才刚开学,尚未入三月,当学生们犹自忙着选课、社团活动与校庆时,樱花早已悄然怒放了。 

  浓艳的绯寒樱、淡紫的牡丹樱,还有粉色的吉野樱与雪白的大岛樱,缤纷的嫣红奼紫在微风中呢喃细语,任凭千堆雪卷尽掬不住的优雅,宛似红尘梦一场来去,倘若不是在这幽凉的山区里,这片樱海也无法如此灿烂地随风起舞了。 

  然而令段清狂诧异万分的并非这幕如梦似幻般的旖旎景致,而是那个女孩,那个樱花树下的女孩,她竟然如此自在地趴在满满一地的落樱雨瓣上,好象趴在她家的弹簧床上似的,而且她还在…… 

  吃花! 

  她趴在地上好象睡着了,其实是在吃花。 

  纤细的右臂弯曲枕在柔雅的侧脸下,浓密乌黑的秀发披散在七彩缤纷的樱花瓣上,梦幻般的双瞳痴痴凝注眼前的花办,左手满掬一把璀璨,再任由它们片片飘落,微启的檀口溢出幽幽的叹息。 

  苦涩、无奈、愁郁、感伤、空虚、失落…… 

  那个女孩子的心情似乎飘扬在风中悲吟,沉郁在落樱里低叹,奇异地激荡起段清狂一阵心神震颤,他情不自禁地摀着胸口喘了一口气,再屏息注视着她彷佛在进行某种神秘仪式似的吃下一片片花瓣。 

  突然,那女孩好象察觉到有人在看她,雪白的花办掂在纤指间,深黝的视线悄然移过来对上他眩惑的双眸,在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间,不仅是他彷佛被闪电击中似的脑袋一阵异样昏眩,那女孩似乎也震动了一下。 

  而后,两对同样惊愕怔忡的视线便彷佛打结的蝉丝般纠缠不开了,良久,两人就那样四眼相对,相互凝住对方瞳眸深处那一抹莫明所以的情韵。 

  似曾相识,却又全然陌生。 

  不知为何,这般绵长深刻的凝视竟揪起段清狂胸口一股痛楚,彷佛疼痛入心,却又若有似无。也许是他不经意地在脸上流露出这种感受,那女孩子轻轻一眨眼,眼底掠过一丝关切,随即起身,一路翩然洒落片片花雨徐徐来到他跟前。 

  有那么一瞬间,段清狂以为他见到了花仙子,略一低眸,立刻又否决了自己的遐思。 

  没听过有穿牛仔裤的花仙子。 

  「你不舒服吗?」瞄着他手上的针筒,花仙子问。「需要我帮你打针吗?」非常奇特的嗓音,很低沉,略带点沙沙的感觉,但也很温婉柔和,有种令人不由自主沉静下来的催眠感。 

  悸动的眼凝望着她伸出来的手掌心,纤巧优雅,象牙般的肌肤上犹缀着几枚紫色、绯色的花瓣,形成一幕非常撩人的视觉诱惑,段清狂不觉舔了一下干渴的唇瓣,强抑下俯唇去舔食她手上花瓣的冲动,默默地把三支针筒放在紫色花瓣上,再自行把左衣袖卷上去露出瘦削的手臂。 

  一眼见到他的手臂上彷佛吸毒者般布满了数不清斑斑点点的注射痕迹,她不觉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不知道还能在哪边注射。 

  再戳下去会不会戳出一个大洞来? 

  「你……好辛苦。」 

  段清狂淡然一哂。「两只手都一样,所以妳随便找个地方戳下去就好了。」 

  「不是注射血管吗?」她迟疑地问,并解释:「虽然我不是学医的,但是我妈妈有糖尿病,所以我会注射血管。」 

  「暗红色的那支要打血管,其它两支肌肉注射就可以了。」 

  「喔。」两眼又找了片刻,好不容易找到可以下针的地方,她才小心翼翼地先替他消毒,再注射。 

  「我叫段清狂,物理系三年级。」 

  「我知道,你在学校里很出名。」 

  「喔,那……妳呢?」 

  「连纤雨,资设系二年级。」她神情专注地慢慢推着针筒,漫不经心地回道。「这样会太快吗?」 

  「不会。」单手支着下巴,段清狂趁机仔细端详她。 

  她的五官虽清秀却不太显眼,窈窕的身材不高不矮略嫌平扁,是个非常平凡又缺乏存在感的女孩,如果不是刻意注意到她,根本不会有人意识到她的存在,可是一旦注意到她,两眼就很难自她身上移开了---------至少对他而言是如此。

  因为她有一种他在其它女孩子身上不曾见过的清灵沉静气质,以及飘逸恬淡的神韵,就是这种气质神韵牢牢吸引住了他;还有她那两潭幽邃如深水般的瞳眸,沙哑柔和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说话语气,一举手一投足之间自然流露的温柔优雅,每一样都足以掀起他心湖阵阵涟漪荡漾。 

  她真美! 

  「好了。」纤雨让他弯臂压紧注射的地方,抬眸一看,发现他蹙眉阖眼,好象快昏倒了的样子,心头一惊,忙问:「怎么了?」 

  「别紧张,」段清狂慢条斯理地说。「每次打血管那支针都会让我很不舒服,不过一会儿就好了。」 

  纤雨松了口气,再瞥向药盒子里的瓶瓶罐罐,又一次皱眉。 

  「你……不会是那些药都要吃吧?」 

  段清狂睁眼,莞尔。「很不幸,是的。」 

  于是,按照他的指示,她逐一倒出这一瓶两颗,那一瓶三颗,另一瓶一颗,再一瓶三颗,又一瓶两颗……最后,她目瞪口呆地盯着小塑料杯里的五彩药丸,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你真的要……吃这么多?」光看就噎死她了,他真的要全部吞下去吗? 

  「我前天才发病,所以这两天必须吃的药就多了一点,不过……」段清狂神情自若地从背后袋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当它是M&M巧克力就好噜!」 

  「M&M巧克力是甜的,而且……」纤雨依然瞪着小塑料杯里的药丸拼命吞口水。「没听过M&M巧克力有胶囊包装的。」 

  段清狂失笑,然后开始一次六、七颗药丸和水吞,看得纤雨不自觉地摀着自己的喉咙觉得快窒息了。 

  「等……等等,等等,你……你不能慢点吞吗?譬如一次两颗就好了?」 

  段清狂瞄她一眼,耸耸肩,放回四颗药丸,再把剩余的药丸丢进嘴里。 

  好半晌后,他才吞完那大半杯的药丸,若无其事地把药盒子和矿泉水放回原处,而后望向她,这才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对劲。 

  「妳怎么了?」难不成她也病了? 

  纤雨睇视着他怔忡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说:「我妈妈有糖尿病,还有心脏病,但是她在最严重的时候也不需要吃这么多药,而且你还必须坐轮椅,你……你到底是什么病?」 

  段清狂哈哈一笑。「除了脑袋瓜子以外,我几乎全身都是病,心、肺、肝、胃、肠、血液,随便妳挑,全都有毛病!」 

  「可是你……」纤雨的表情是惊讶又疑惑的。「你为什么还能如此愉快开朗?虽然坐轮椅,可是我常常看见你在校园里到处横冲直撞,玩得比谁都疯,笑得比谁都大声。而我妈妈却整天躺在床上起不来,即使医生说她根本没有那么严重,除了必须按时吃药打针之外,她没有理由不能过正常生活,但是她却……却……」 

  「我想……」段清狂懒洋洋地手托着下巴。「是心境问题吧?从出生开始,我就一身是病了,但是除了必要的医疗照顾之外,爸妈对我和哥哥妹妹并没什么不同,我也没有因此而得到任何特殊待遇。」 

  「他们告诉我,虽然我的先天条件比别人差,但想活得快乐或痛苦仍只在我一念之间,而不是其它任何人能帮我决定的,所以我决定快乐的活下去,因为医生告诉我,只要我的身体强壮到某个阶段,所有的毛病都可以藉由手术来根治,既然有希望,我就不需要绝望,对吧?」 

  纤雨怔了一怔。「可是你现在……」 

  「很不幸的,」段清狂淡淡一哂。「我十二岁那年,爸妈车祸去世,临终前,他们甚至没有提到妹妹,只郑而重之的把我交托给大哥和二哥,交代他们无论如何要让我完全恢复健康,使我得到真正的自由,而大哥和二哥也把爸妈的遗言当作是他们这辈子最神圣的使命般接下担子。翌年,医生说我可以动手术了,大哥和二哥甚至比我还要高兴,可是……」 

  唇畔蓦然泛出苦笑,眼底俱是无奈,他幽然轻叹。 

  「自那年之后,我不晓得开过多少次刀,移植过多少次内脏和骨髓,就差没换个身体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顶多维持三、四个月的健康,以前的老毛病便又陆续回来报到了,最后我还是得坐回轮椅上来。最夸张的是……」 

  他自嘲地撇了撇嘴角。 

  「医生根本找不出原因,专家也束手无策,大哥在无计可施之下甚至还带我到大陆去看什么见鬼的神算大师,结果对方煞有其事地说什么这一切都是我与某个女人今世与好几世之前的纠结因果,而且还是我自愿的,所以注定这辈子都得这么病病歪歪的活下去,甚至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简直是他妈的鬼扯!」 

  嗤之以鼻地哈了一声,段清狂摇摇头。 

  「总之,我这辈子大概逃不开坐轮椅的命运了。不过……」他忽又扬起轻笑。「一想到大哥和二哥,我就怎么也沮丧不起来,因为他们全替我沮丧光了,也难过光了,甚至愤怒光了,根本不留下半点滋味给我尝尝。尤其是大哥,每次哪位医生说他实在是无能为力,我才刚想飙一下出出气,大哥就抢先一步吼得比万华的流氓还精彩,不但国台英语掺杂在一起,而且荤素齐来,又干,又操,又fuck……」

  纤雨睁了睁眼,噗哧失笑。 

  「好……好厉害!」 

  「还有呢,」段清狂叹道。「当大哥和二哥不得不接受我得永远呆在轮椅上,而且一个不留神便可能会game  over的事实之后,他们就开始把我当作易碎的水晶艺品一样看待,随时随地都战战兢兢的深怕一不小心碰我一下就把我碰碎了,就差没有弄个玻璃柜把我珍藏起来,搞得我一见到他们就想起哮!」 

  他又摇头又叹气。 

  「再说到我三哥,原本他跟我是最自在的,因为他才大我两岁,可是有一回我们吵架,也不记得是怎么了,吵一半我突然昏倒在他面前,那一次我整整住院三个多月医生才准我出院,吓得三哥从此后一见到我就脸色发绿,胆战心惊得连话都不太敢跟我讲。」 

  抓抓头发,他又说:「至于我妹妹霜霜最可怜了,人家都说老幺应该最得宠,她又是段家唯一的女孩子,可是别说什么让我宠她了,自从她知道我的身体永远没有痊愈的机会后,她不仅为了我特地跑去念医学院,也开始像个管家婆一样紧盯住我不放,说什么要代替妈妈照顾我。哇靠,她以为我几岁呀?」 

  啼笑皆非地两眼一翻,「不盖妳,每次我一发病,段家就鸡飞狗跳天下大乱,唯恐我一口气接不上来就噶屁了!」他唉声叹气地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哪敢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起不来呢?真要那样,我敢担保大哥、二哥、三哥和霜霜会先抓狂死在我前面的!」 

  纤雨同情的目光驻留在轮椅上,精致舒适,功能齐全,却也同时那么冷硬无情地向众人宣示它的主人身不由主的无奈处境。 

  「你真的完全不能离开轮椅吗?」 

  「也不是不能啦,而是……」段清狂拍拍轮椅扶手,「其实一般的日常生活我大致上都可以自己应付得来,但是,怎么说呢?」再抓抓后脑杓。「我的个性活跃,常常会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忘形地和大家一块儿疯,一块儿闹,当然,报应很快就临头了。」 

  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记得高一那年,我因此住了好几次医院,最后搞到出席日数不足只好休学一年,高二那年也是。后来……」他耸耸肩。「我大哥威胁我,如果我还想继续念书的话,他给我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纤雨脱口问。 

  未语先叹,「第一个,他要请个男护士跟在我身边,全程监控我的一切行动。我咧,那不丢脸死才怪!」他怪叫。「所以我马上把这个选择埋到垃圾山里永不见天日!」 

  纤雨不禁暗笑。对男孩子而言,那的确很丢脸。 

  「因此只剩下另一个选择了……」段清狂再一次拍拍轮椅扶手。「就是这玩意儿,只要一踏出家门,我就得坐上这玩意儿,除了上厕所之外,所有必须离开这轮椅的活动皆列为一级管制行动。」 

  他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头来压低了声音说:「告诉妳喔,我这辆轮椅有特殊装置,只要我离开轮椅太久,我大哥那边马上会知道,然后立刻打我的手机追杀过来,命令我马上回家去困觉,外加三天不准出门!」 

  「真的?」纤雨惊讶地问。 

  「发誓不盖妳!」段清狂一本正经的举起手来作发誓状。「其实刚开始我也是莫名其妙,后来我自己检查过这辆轮椅,才发现我大哥会突然变得那么神的原因。真是太佩服他了,居然会想到用这招来制我!」 

  「你没有想过要自行更改那个装置吗?」 

  段清狂沉默了会儿。 

  「我大哥是真的担心我。」一句话解释了一切。「虽然起初他真的是蛮过份的,我只要离开个五分钟他就杀过来了,好几次人家正在种芋头,他也打手机来质问我到底在干嘛,我说我在撇条他还不信,命令我立刻回轮椅上去,哇靠,难不成叫我带一屁股黄金坐轮椅?」 

  纤雨忍俊不住别过头去闷笑不已。 

  「别笑,是真的,后来我冲马桶声给他听他才相信,真是有够丢脸的!」段清狂很夸张的大叹一声。「幸好一年后,他认为我应该已经很习惯坐轮椅上课了,终于放松一点对我的紧迫盯人。」 

  「他真的很关心你。」纤雨了解地点点头。「那你是只要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太好动,也可以不坐这轮椅了?」 

  段清狂再次静默片刻。 

  「老实说,不可以。」他不甚情愿地坦诚。「坐这轮椅省俭了我很多精力,我才能支持一整天。譬如走路,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对你们而言根本不当一回事,可是对我来讲,那就是一件必须付出精力的事,累积太多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就支撑不下去了。」 

  「支撑不下会如何?昏倒吗?」 

  「不一定,」段清狂耸耸肩。「要看我的身体状况如何,好一点的话就昏倒,可是睡一觉便没事了,差一点的话就发病躺两天,再糟糕一点的话就得住院泡护士马子去。」 

  纤雨深深凝视着他。「你真的很辛苦。」 

  「还好吧,起码我还可以坐轮椅横行天下所向无敌,有些人却只能躺在床上看电视数苍蝇,换了是我,我真会疯掉!」段清狂喃喃道,自她手臂上掂起一片粉色花瓣吃进嘴里,觉得那实在不是很好吃,忍不住问出一个他好奇得不得了的问题。 

  「妳刚刚为什么吃花?」 

  瞳眸里的柔和僵了一下,纤雨蓦而转身避开他的注视,回到她刚刚趴着吃花的地方捡起她的背包,一见背包早已沾惹上璀璨的缤纷色彩,不禁又看得发了呆。 

  段清狂狐疑地推动轮椅上前。「连纤雨?」 

  一惊回神,纤雨这才吐出一声幽幽长叹,「樱花的花期并不长,只有一、两个星期,但是……」她低低呢喃。「至少在凋落之前,她们曾经灿烂的奔放过,而我却……多希望我也是樱花呀!」 

  段清狂更是困惑。「为什么?」樱花开得灿不灿烂跟她有什么关系? 

  唇畔露出瑟瑟的苦笑,纤雨神情黯然,不过段清狂看不见。 

  「因为我尚未绽放便要凋落了,因为我即将凋落,却还没有机会灿烂出我的生命色彩。」 

  纤雨徐缓地回过身来,清丽的容颜上一片空虚与失落。 

  「真希望有人能告诉我,我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                                                        *                                                        * 

  周六,是休息的日子,也是玩乐的日子。 

  对其他人而言,是;对纤雨而言,不是。 

  虽然这天她刻意不选任何课,让自己凭白多了半天假,然而这天假也是放得很辛苦。 

  天才亮,她便得起床忙着洗衣打扫,为准备去上班的爸爸准备早餐,也为刚退伍找到工作没多久的大哥搭配衣服,以便他下班后可以直接去约会,再为成年赖在床上自艾自怜的母亲洗澡按摩。 

  其实连家也有辆最简便的轮椅,可是连妈妈连轮椅也不愿意坐,只肯躺在床上呻吟着说她快死了,或者抱怨大家都不关心她,甚至怀疑家人希望她赶快死。纤雨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以前的妈妈是个多么刻苦耐劳又温柔体贴的母亲呀! 

  曾几何时,她却变成一个只会埋怨别人、责怪别人的唠叨女人,久而久之,家人逐渐从同情体贴,悄然转为极力回避,如今只要一放假,高三的妹妹便说要到同学家念书,国中的弟弟也很少待在家里。 

  虽然大哥承诺结婚后仍会住在家里,但纤雨仍不由自主地感到担心,担心她结婚后,还有谁愿意去忍耐妈妈刻薄的言词呢? 

  「妈妈,妳应该振作起来了,医生说过妳的病并没有这么严重呀!」 

  「医生算什么,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 

  「可是,妈妈,我认识一个人,他病得只能坐轮椅,但是他活得比谁都开朗快活,所以……」 

  「妳是说我病得还不够严重吗?妳希望我赶快病死吗?」尖锐的反击就像两刃刀一样,同时伤害最关心她的女儿,也伤害她自己。「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大家都希望我赶快死……」 

  算了! 

  中午,连爸爸一回来,纤雨便将照顾妈妈的任务移交给爸爸,然后提着袋子出门,先到菜市场买菜,再坐公车到新店未婚夫的家里报到。 

  如同以往,宋育群的家遍地狼籍,比猪窝还杂乱,而且没有半个人在家。 

  默默的,纤雨开始另一场垃圾大作战。 

  自从他们订婚之后,宋育群未曾找她出去约会过,这就是他们的“约会”,他和“清洁工”的约会,这种约会仅需要清洁工出场,定下约会的主人只要在最后步骤再来个品管检查就够了。 

  「连小姐,我劝妳还是别嫁给宋先生吧,别看他表面上一副人模人样,其实粗暴得很哪!」 

  这位三十多岁,脑袋上永远卷着发卷的崔“小姐”是隔壁的邻居,打从她第一次出现在宋家开始,只要宋育群不在,崔小姐就会过来找她,鼓起如簧之舌苦口婆心劝她取消婚约。 

  「这边左右邻居哪个不知道,宋先生的佣人都嘛作不满一个星期就不干了,不是被骂跑就是被打跑,尤其他只要一喝醉酒就会变成疯子,大吼大叫不说,还会跑出来见人就揍呢!」 

  纤雨忍不住瞄了她一下,猜测她是不是倒霉鬼其中之一。 

  「总之,妳不要被他给骗了,他真不是个人呀!」 

  其实不用崔小姐告诉她她也看得出来,虽然宋育群外表斯文又英俊,身材高大挺帅气,可是他那双隐藏在金丝边眼镜后的小三角眼,不时闪烁着阴鸷狡诈的光芒,早已透露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还有一次,她亲眼见他因掐死一只误跑进他家院子里来的小猫咪而感到兴奋无比,再见他用棒球棒活活打死一只在他家大门口撒尿的小狗,她也可以想见他的心性有多残忍。 

  更有一回,他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只因为她没有按照他的交代先整理他的房间。虽然事后他立刻道歉了,但已足以让她明白他是个会凌打女人的男人。 

  可是这又如何? 

  除了断绝了尝试与他共同建筑一个美满家庭的希望之外,知道了这些事实,她又能如何? 

  这件婚事早已是她无能自主的定局了。 

  「我说宋先生他啊,喜欢的是那种美艳丰满型的女人,妳这种型的他根本连看也不屑看一眼,因此他和妳结婚也不过是娶个跑不掉的佣人回来而已,他还是可以在外面尽情玩个痛快,反正妳也不敢管他,所以说,妳别太傻呀,连小姐!」 

  不必崔小姐提醒,她也早就知道了。 

  曾在无意间,他说溜了嘴,说是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一个最适合他的女人,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也能猜到自己为何适合他。 

  他要她来帮他整理家务,挑剔她作的家事,挑剔她作的菜,却从来不曾碰过她半次,甚至连最基本的拉拉手、亲亲嘴也不曾有过,因为对她这种“干煸四季豆”,他提不起任何“性”致,他唯一感兴趣的是她的逆来顺受。 

  夜晚过九点,宋育群仍未回家,她想都没想到要去猜测一下他究竟到哪里去,只是默默的收拾一下便回家了。 

  也许这就是她未来婚后的生活模式吧。 
  纤雨是个温和柔顺的女孩子,既不活泼,也不文静,不算外向,也不算内向,不孤僻,却也不喜欢和大家一道起哄。她宁愿自己单独去追求自己渴望的事物,理由竟是唯有独自一人时,她才不需要去配合其它人的要求,而能完全以自己喜爱的方式去享受生命。 

  但她依然会尽力去配合别人,就如此刻---------- 

  「提议啊!你们大家怎么搞的,没营养的话那么多,正经话一句也没有!」班代在讲台上声嘶力竭地怒吼。「不要老套,来点新意,我们资设系二年级的摊位到底要摆什么?」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搞屁呀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我说新意、新意,新鲜的创意,懂不懂呀,你们这些外星来的超级大白痴!」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我咧,居然给我说这种话,那你们选我干嘛?不就是来压榨你们的!」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听你说阿妈的话,那种摊位谁会来!换一个,换一个!」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哇靠,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我杀了你!」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我听你在干古,拿你七仔来卖吧!」班代猛翻白眼,继而眼一转,瞧向另一边。「喂,连纤雨,妳都不说话,真的一点意见都没有吗?」 

  纤雨略一沉吟。「樱花茶碗蒸可以吗?」 

  「樱花茶碗蒸?那是什么东东?」 

  「就是把樱花瓣腌上盐装饰在茶碗蒸上,别致又漂亮,材料不贵,樱花瓣到图书馆后面去捡就有了,作法很简单,也不需要什么特别器材用具,这个不知道合不合适?」 

  「啊,这个好!便宜简单又够新鲜,大家如果没有其它提议,就用这个喽?」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好,那就决定这个了。现在……谁要负责?」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我听你在哭夭!什么她提议的她负责,那其它人都在干嘛?纯吃茶吗?」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你还敢说,你……决定了,就是你!从头到尾你话最多,结果一点建设性的提议都没有,根本是来闹场的嘛,好,那就让你闹个够!各位同学,附议的人请举手……太好了,全体附议,提案通过!」 

  事情就这么乱七八糟的解决了,不过下课后,班代还是特地跑来嘱咐纤雨。 

  「连纤雨,那家伙很欠扁,妳最好把作法、需要准备的东西和数量等详细写好,免得他到时候赖到别人身上去。」 

  因为这样,所以她必须在空堂时先去拣选樱花瓣,因为“那家伙”是绝不可能去作这种“无聊”事;所以她必须尽其所能先做好她所能做的预备工作,因为“那家伙”现在正忙着嗡嗡嗡跟在校园里那朵最艳丽的玫瑰花后面跑,哪里有空理会这种“闲事”? 

  总之,“那家伙”一定会在校庆前两天才开始手忙脚乱,最后再用一个白痴都不会接受的理由把一切都推给她,既是如此,不如她现在先把能准备的先准备好,只要他一喊救命,她就可以把准备好的工作移交给他了。 

  所以,她又来了。 

  没想到要拜托任何人帮忙,空堂时,她又独自一人来到图书馆后,却意外地发现最佳风水地理位置早已被某人捷足先登了,更教人惊讶的是某人居然是在…… 

  跳舞?! 

  而且他跳的还是时下最流行的街舞,那种需要高度技巧的街舞,因为个子高,韵律节奏感也都很好,他跳得还真是相当出色显眼。 

  特别是在这落樱纷飞的背景中,热情奔放地摆动,流畅有力的旋转,点点汗滴随着鲜艳的樱花瓣飞扬,更是别有一种沉静与兴奋、古代与现代交错的特异美感,纤雨不由一时看呆了。 

  直到他突然停下来,并摇摇晃晃地退了两步靠着树干砰一下滑到地上,她才想起他的身体应该不允许做这种激烈运动,连忙跑上前去蹲在他前面,一眼就注意到他的脸色白得很可怕,几乎呈现透明状了。 

  「段清狂,你没事吧?需要打什么针或吃什么药吗?」 

  段清狂吃力地睁眸看了她一眼,「Shit,我……我又忘形了……」两排浓密的睫毛无力地垂下。「我想我……我需要睡……睡一会儿。」 

  「睡?」纤雨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即过去把停在不远处的轮椅推过来,在轮椅背后的袋子里找到一条薄毯子,立刻把毯子盖在他身上,又注意到他的坐姿委实很不舒服,便毫不犹豫地靠着树干坐下来,拍拍自己的大腿。 

  「躺这儿吧,也许不是很舒服,但起码比你坐着好睡!」 

  段清狂看看她,再看看她的大腿,唇畔蓦然浮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用怀疑,一定……很舒服!」他低喃着躺下去,不料才刚睡好姿势,他又垮着脸咕哝了一句:「惨了!」 

  两人同时望向轮椅上,段清狂真想装作没听到,但纤雨已经把叫个不停的手机拿给他了,他很夸张地叹了一大口气后才接过手机来,又深吸了好几口气稳下呼吸心跳,再按下通话键。 

  「喂……啊,大哥,是你喔……没有哇,我在医辅中心睡觉……不是啦,我说过有个骚包一直追在我屁股后面,那我被缠得实在很烦了,所以才躲到这儿来的嘛……没有,没有,我怎么敢骗你嘛……哇靠,回家睡?拜托喔,我还有课耶……不是,不是,我不是靠你,我靠我自己,行了吧?」 

  白眼一翻,他受不了地阖上双眸。 

  「喔,饶了我吧,大哥,我已经二十四岁了,不要拿我当小孩子嘛……是是是,我知道,不舒服就直接回家……有有有,我吃了,我吃了,如果你还想知道的话,我也有上厕所撇条……哈哈哈,谁叫你问一大堆有的没有的……好啦,好啦……嗯,掰掰!」 

  说罢,随手扔下手机,枕着她的大腿躺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下一秒,他睡着了。见状,纤雨先细心地为他掖好毯子,再拿出小塑料袋来,开始仔细挑选飘落在他们身上,以及旁边地上的樱花瓣…… 

  这一睡足足睡了三个多钟头之后,段清狂才醒转过来,睁眸,打了个满足的呵欠,再揉揉眼,他两眼向上望着她,漾出慵懒迷人的微笑。 

  「嗨。」 

  而纤雨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二十四岁了?」 

  段清狂扬起轻笑声,「我休学过好几次。」说着,他慢条斯理地坐起来,挺背伸了一个大懒腰,然后并着她的肩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 

  从俯视到仰望,纤雨有点惊讶。「你……好高。」 

  段清狂耸耸肩。「我大哥更高,不过我二哥比我矮一点,三哥跟我差不多。」 

  比他更高? 

  真难以想象。 

  「那你……怎么会跑到这儿来跳舞?」 

  「我想妳应该会再来,所以第一堂下课后就跑来这儿等妳,」他伸掌接着一片迎风飘落下来的花瓣。「等得太无聊了,忍不住就起来走走,走着走着脚又忍不住跳了起来,最后就……哈哈,就是这样。」 

  「等我?」纤雨奇怪地重复。「为什么要等我?」 

  扬开花瓣,轻松的神情褪去,「因为我想问妳……」严肃的眼认真地凝住她。「上星期五妳为什么那样说?难道妳得了癌症或什么绝症之类的吗?」 

  「绝症?」纤雨不禁失笑。「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 

  笑容蓦又消失,纤雨别开脸。 

  「你问这个作什么?」 

  「因为我想追妳。」 

  惊讶地回过头来,纤雨错愕地瞠视他慎重其事的表情。 

  「追我?你为什么要追我?」 

  「因为妳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令我心动的女孩子。」 

  纤雨震了震,再次别开脸,没有问他仅只一面怎能确定,因为她自己何尝不是在那四目相交的剎那间,心神便因他而悸动不已,那种似恍惚又似激昂,既恐慌又兴奋的感觉,是那样令人紧张又喜悦,想微笑又想掉泪。 

  她甚至有种说不出诡异的感觉,彷佛这不单只是普普通通的一见钟情,反倒像是他们早已刻骨铭心地倾恋对方许久,分离多年后终于再度重逢,但是却已…… 

  「太迟了。」 

  「为什么,妳有男朋友了吗?」 

  「我订婚了。」 

  好半晌,段清狂都不再出声,直至一阵强风袭来,他不由得一阵瑟缩,紧贴在他身傍的纤雨马上察觉到了,不假思索,立刻转过来把毯子拉上来盖紧他,不经意两眼上扬对上他沉郁的视线,四眸瞬即胶住了。 

  片刻后---------

  「妳……爱他?」 

  「不,他是个陌生人。」 

  「咦?」 

  两眸下垂,她放下手,又转回去视若无睹地注视着步道对面的樱花树。 

  「这是个交易……」 

  不过第二次见面,她实在没道理告诉他这件她原不打算让任何外人知道的私事,但是她却说了,事实是那么自然地从她嘴里溜出来,彷佛他本就有权利知道她所有的事似的。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她不是那种喜欢把自己的私事告诉别人的人;可是同时她也觉得这样并不是很奇怪---------这点就相当令人费解了。

  「那如果妳把钱还给他,不就可以解除婚约了?」听完后,段清狂便脱口如此说。 

  嘴角轻轻一勾,「如果我有钱就不会和他订婚了。」纤雨低低道。 

  「我有啊,我可以给……呃,借妳,」一察觉到她的神情不对,他马上改口。「也不必写借据什么的,妳方便什么时候还我就什么时候还我,OK?」 

  纤雨犹豫了下,才说:「你为什么要借我那么大一笔钱?而且我也没理由拿你那么大一笔钱。」 

  段清狂眨了眨眼。「我不能算是妳的朋友吗?」 

  「加上这一回,我们才见过两次面。」 

  「是吗?可是……」眉梢眼角俱是困惑,段清狂低喃。「为什么我觉得好象已经认识妳好久好久了,彷佛几辈子前就认识妳了,我甚至可以猜到妳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呃,不对,妳是什么都吃,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或不喜欢吃的东西……唔……真奇怪,我怎会知道呢?」 

  她也是啊! 

  纤雨硬吞下几乎冲口而出的回答。「碰巧……蒙上的吧?」 

  「咦?妳真的是没什么特别喜欢或不喜欢吃的东西?」段清狂惊讶地直眨巴着眼。 

  纤雨颔首。「如果硬要挑一样的话,我最喜欢吃……」 

  「水果!」段清狂脱口道。「除了榴槤。」 

  纤雨怔了怔。「最不喜欢吃……」 

  「栗子!」段清狂再次冲口而出。 

  纤雨顿时傻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段清狂更是迷惑地猛搔脑袋。「我哪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就是……知道嘛!」 

  古怪的目光停留在段清狂脸上好半晌后才悄然调开,纤雨迟疑了下,低低的问:「你……很讨厌吃稀饭吗?」 

  「超讨厌的!」段清狂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眼底倏闪过一丝困惑,纤雨更是不解。她怎么会知道? 

  「总之,我们应该可以算是最起码的朋友了,这样我还不能帮妳点忙吗?」段清狂坚决地说。 

  视线又拉回他脸上,与他相对片刻后再移开,「不,即使我愿意接受你的帮忙,他也不会轻易放我走的。」纤雨神情苦涩地摇摇头。「他说过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我,怎会肯轻易放手呢?」 

  「订婚又不是结婚,钱还给他就是了,妳管他放不放妳!」段清狂大声反驳。 

  「不,你不明白,他那个人……」纤雨低叹。「我跟他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已经可以看出他是个相当可怕的人,事实上,第一次见面时我就隐约感受到了,但是……」她无奈地抿了抿唇。「如果我单方面悔婚,我担心他会使出卑鄙的手段来报复我,我不担心我自己,但是我还有家人呀!」 

  「这样的话嘛……」段清狂沉吟。「那就得想想其它办法喽。」 

  纤雨眉宇微蹙。「你想如何?」 

  眼珠子一转,段清狂突然指住小塑料袋反问:「妳捡花瓣干嘛?」硬是转开话题了。 

  「呃?」纤雨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啊,校庆时我们系上二年级要卖樱花茶碗蒸。」 

  「又是卖吃的呀!」段清狂两眼往上一翻。「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卖吃的呢?我们系上也是,居然说要卖鳗鱼饭!」 

  「鳗鱼饭?可是鳗鱼要作的好吃不容易啊!」 

  「而且本钱又贵!」段清狂咕哝。「到时候不亏本才怪!」 

  「没有其它提议吗?」 

  「有啊,我提议街舞大赛!」 

  「就是你刚刚跳的那个?嗯,我想一定很好玩。」 

  「就是说咩,我倒要看看谁能跳得比我好!」 

  「……我想你们还是卖鳗鱼饭好了。」 

  *                                                        *                                                        * 

  轮椅停在玄关大厅里,段清狂起身,立刻有佣人过来把轮椅推到通往屋后的廊道前。 

  「他们回来了吗?」 

  「都回来了。」 

  闻言,段清狂即走向书房,门一开,果然,高大英伟的段仕涛就坐在大书桌后,斯文瘦长的段涤臣双臂抱胸靠在窗台边,至于五官与段清狂最相似的段月飞则拿着一份文件正在对段仕涛分析什么。 

  一见到段清狂,段仕涛即抬手阻止段月飞再说下去。 

  「老四,今天怎么这么晚?」 

  段清狂难掩倦容地把自己拋在沙发上躺下。「跟朋友去麦当劳。」朋友,连纤雨是也。「大哥,你听过宋育群这个人吗?」这是他会先来书房的原因,否则他早回房睡大头觉去了。 

  段仕涛想了一下。「好象听过,可是没什么特别印象。」 

  段清狂阖上眼。「帮我查查好吗?」 

  「没问题,你要什么资料?」 

  「全部,明的暗的,黑的白的,钜细靡遗,只要有关于他的资料通通都要,愈详细愈好!」 

  「好,最慢三天给你。」 

  「谢啦,大哥。」 

  「我能问问你要这资料干什么吗?」 

  「唔……以后再……告诉你们……」段清狂已经有点口齿不清了。「吃饭前,我想先……躺一下……」 

  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便轻轻地起伏在默然无语的书房里,段仕涛这才起身来到沙发旁蹲下,仔细端详段清狂的睡颜。 

  「老二。」 

  「大哥?」 

  「请陈医生过来一趟,老四的脸色很难看,他今天一定又干什么去了。」 

  段涤臣忙抓起电话筒,段月飞则拿了条毯子来为段清狂盖上。 

  「他不会又跑去打球了吧?」 

  「不是,他身上没有灰尘,我想他可能跑去学跆拳道或空手道去了。」 

  「不会吧?他身上也没有榻榻米的臭味呀!」 

  打完电话的段涤臣也凑了过来。「我猜他是去玩体育系的健身器材。」 

  「不可能!」段仕涛断然道。「上次这小子偷跑去玩之后,我就慎重警告过他们健身室一定要上锁,而且绝对不许这家伙进去!」 

  「那……他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三兄弟沈默了会儿,继而相互交换几眼诡谲的目光,再将视线聚集在沙发上的睡王子身上片刻,突然,段涤臣附嘴在段清狂耳际,以他特有的温润磁性嗓音彷佛催眠似的喃喃低语。 

  「老四,老四,除了上课之外,你今天又干什么去了?」 

  这样重复几次后,沉睡中的段清狂彷佛饱受骚扰似地蹙起了眉宇,「唔……唔……吵死人了……跳街舞啦……」他咕哝着翻个身又睡去了。 

  三兄弟同时一怔。 

  「街舞?他什么时候开始会跳街舞了?」段涤臣不可思议地嘟囔。 

  「好极了,他现在连街舞也会了!」段仕涛却是怒气冲冲。「再来他还想做什么运动?赛车?赛马?还是……」 

  「床上运动!」 

  四道雷射死光同时极准确地射中红靶靶心--------段月飞,后者马上冒出一股烧焦的浓烟,并瑟缩着直往后退。

  「对不起,童言无忌,请原谅我年纪还小,最近脑筋也不太正常……」

  两个钟头后,正待离开段宅的陈医生突然被段仕涛拖去一旁找了个四下无人处,神情暧昧地蹲在阴暗的树丛下说悄悄话。 

  「陈医生,请问那个……咳咳,老四可以作……咳咳,作爱作的事吗?」 

  *                                                        *                                                        * 

  几天没见到段清狂,纤雨不禁有些担心,记得那天他们分开时,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果然翌日他就没有来上课了;如果是被他大哥禁足的话,应该不会超过三天,可是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难道…… 

  他住院了? 

  怀着不安的心,还有一股莫名的思念,纤雨离开了学校回到三重家中,恰好妹妹连娟娟也回来了。 

  「娟娟,来帮我准备晚饭好吗?」 

  「我要念书。」连娟娟头也不回地继续走向自己的房间。 

  「娟娟,我有事想跟妳说。」 

  「我要念……」 

  「娟娟!」 

  脚步停住了,犹豫了下,连娟娟才不甚情愿地回过身来。 

  「最多半个钟头后我就要去念书了喔!」 

  片刻后,姊妹俩便并立在洗涤台前,连娟娟洗菜,纤雨切菜。 

  「娟娟,我要说的是,等我结婚后,妈妈……」 

  「大哥会娶个大嫂回来照顾妈妈。」连娟娟打断了纤雨的话,语气是带着自卫性的反驳。 

  「我知道,可是……」这也是连容贵急着搞定女友的原因,但事情往往不能尽如人意。「昨天大哥告诉我,他女友来看过妈妈之后,就拖词不想这么快结婚,不然大哥得搬出去住。」 

  洗菜的手顿了顿,「我就知道。」连娟娟咕哝。 

  「所以……」 

  「那如果我考上大学后也搬出去住呢?」 

  纤雨意外地楞了一下。「可是,娟娟,家里还要负担妈妈的医疗费,没有办法应付妳住到外面去的用费啊!」 

  「我可以打工,而且……」连娟娟耸耸肩。「真要不够的话,我可以和男朋友住在一起。」 

  「欸?男朋友?!」纤雨大吃一惊,正在片切豆腐的菜刀喀一下把豆腐切成两个非常漂亮的三角形。「妳……妳有男朋友了?而且……老天,娟娟,妳不会是已经和他……和他……」 

  「是!」纤雨问不出口,连娟娟却毫无赧容地承认了。「他是大我一年的学长,我高一的时候就和他交往到现在,他考上大学时说毕业后一定会和我结婚,那天晚上我们就睡在一起了。」 

  「你们这样……这样就睡在一起了?」纤雨的声音快窒息了。 

  「对,后来他从家里搬到学校附近去租房子,所以每个星期六我都会到他那边去住到星期天,不过妳放心,我们都有在避孕。」 

  昏倒! 

  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到同学家念书”! 

  念什么? 

  性教育吗? 

  「娟娟,不是我想管妳,可是妳现在毕竟还未成年,」纤雨气急败坏地说。「这种事不能……」 

  「姐,在年龄上我是未成年没错,可是家里的环境早已把我的心磨老了,我已经比我实际年龄成熟多了,所以希望妳能让我自己决定自己的将来,不要干涉我。话说回来,在八月之前,妳自己不也是未成年,凭什么资格说我?」 

  做事瞻前不顾后,又坚持自己已经思想成熟了,这就是她幼稚无知的证明,所以她更无法接受别人的劝告,因为这种人通常都会因为太过自信而变得非常执拗顽固。 

  「但是如果将来出了什么问题……」 

  「我会自己负责!」连娟娟自信且坚决地说。「就算他将来后悔不想和我结婚了,那也是我自找的,我不会怪任何人!」 

  眼见妹妹说完后便固执的压紧了下巴,表明了打死不会改变主意的决心,纤雨知道无论她说什么妹妹都听不进去了。 

  「可……可是妈妈……」 

  连娟娟突然扔下洗一半的菜,猛然转过身来面对纤雨。 

  「姐,我承认,我是不想照顾妈妈,但并非因为照顾她很麻烦,那个我可以忍受,毕竟她是我的妈妈。可是妈妈那张嘴实在太恶毒刻薄了,连爸爸都快受不了了,何况是我。再说妈妈也不是真的需要别人照顾她,医生也说她可以过正常生活不是吗?」 

  「难道妳能因为这样而扔下她不管?」纤雨不可思议地反问。 

  「也许妳应该那么作试试看,姐,妳看白天我们都不在,她还不都是自己去吃妳准备好的午餐,自己上厕所、看电视,直到我们回来了,她才又变得什么都得依赖别人。所以,姐,妳可以试着几天不管她看看,搞不好会逼得妈不得不自己来,然后就渐渐恢复正常了也说不定喔!」 

  「可是她一定要按时打针啊,难道这也能不管?」 

  「那就只帮她打针就好。」 

  「如果只帮她打针,其它不管,她会不让我们替她打针,我们试过一次,妳忘了吗?」 

  连娟娟顿时哑口,片刻后,她才嘟囔道:「那我就没办法了,反正我是一定要搬出去,我想爸爸或弟弟应该可以接手吧?」 

  「爸爸上了一整天班已经够辛苦了,妳还要他下班回来后继续照顾妈妈,这样他能支持多久?不行,爸爸不行!」纤雨拼命摇头。「至于小弟,他现在正是最好动的时候,无论妳怎么交代他,他还是会忍不住偷跑掉,最后一切工作又会落到爸爸头上……」 

  「那妳就每天回来一趟呀!」 

  「我?」 

  「对啊,就算妳结婚了,还是可以回娘家帮忙啊!」 

  纤雨沉默了。 

  她不是没有这么考虑过,可是她实在很怀疑宋育群会同意让她天天回娘家照顾妈妈。 

  他会吗? 

  *                                                        *                                                        * 

  又到了周末,难得的,这回宋育群虽然白天不在,可是天一黑他就回家了,所以除了帮他整理家务之外,纤雨还要作饭给他吃。 

  饭后,她继续整理厨房,直到一切都妥了,她才准备回家。 

  「我要回家了。」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心神专注于电视屏幕上。 

  背着包包经过他所坐的沙发后,纤雨迟疑地停住了,踌躇片刻后,她才鼓足勇气吶吶地问:「如果……如果我希望婚后能每天回娘家一趟,可以吗?」 

  「不可以。」 

  「那……两、三天回去一趟?」 

  「不可以。」 

  「一个星期或半个月?」 

  「一年。」 

  纤雨呆了呆,惊呼:「一年?」 

  「对,一年,这是我的允许范围,不管有什么急事,就算妳妈妈快死了,妳也只能一年回去一趟,」宋育群依然盯着屏幕,甚至口气也很平静。「若是让我发现妳偷跑回去,我会打断妳的腿!」 

  纤雨抽了口气,毫不怀疑他会说到做到。 

  「那如果我把钱还给你,」她不自觉地冲口而出。「我们的婚约……」 

  冷不防地,前一刻尚津津有味地盯着电视看的宋育群,下一秒钟便像有如攻击前的响尾蛇似的跳起来,以那双迸耀着邪恶光芒的三角眼攫住他的猎物,骇得纤雨惊喘一声踉跄退到墙边贴住,话噎回去了,包包也掉了。 

  「从妳亲口允诺婚约那一刻开始,妳就是属于我的东西了,我绝不会解除婚约,更不会放妳走,因为妳是我的,无论我们结婚了没有,妳都已经是属于我的了!如果妳胆敢悔婚的话,我一定会让妳后悔莫及的,懂了吗?我一定会让妳后悔莫及的!」 

  阴毒残虐的语气,凶狠绝然的言词,彷佛腐蚀性的毒液般摧毁了纤雨所有的勇气,她只能抖着身子拼命点头,然后在他的同意下夺门而逃。 

  而宋育群,讥讽地注视着她窜逃的背影,冷笑。 

  想逃? 

  那就逃吧! 

  他倒想看看她打算如何逃脱他的手掌心! 
  星期日,晴朗的好天气,段清狂双手插在裤腰袋里,卓立在小溪畔眺向溪流另一边的观光果园,只见一大群大人、小孩来来往往于果园中穿梭,兴奋的尖叫,喜悦的笑声,他不自觉地被沾染上那份快乐的气氛而绽出了微笑。 

  打从他懂事开始就常常这么做了,小时候很羡慕,大了以后偶尔还是会羡慕一下,但是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吵着要去跟那些小孩子玩了。 

  悄无声息地,段仕涛来到他身边,也跟着眺向观光果园。 

  「老四。」 

  「大哥。」 

  「很想去和他们一起采水果?」 

  「还好。」 

  「我们这边也种了很多水果。」 

  「我知道。」而且是特别为他种的。 

  「要我们陪你一起采水果吗?」 

  段清狂蓦然放声大笑。「拜托,大哥,我已经长大了好不好?」 

  段仕涛也笑了,怜惜又歉然的笑。「既然不想采水果,那我们进去吧,今天太阳很大,你最好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好……啊,差点忘了,我有点事想问大哥。」 

  「什么……」话说一半,段仕涛猝出双臂一环,及时抱住一回身便往下瘫的段清狂,他什么也没问,只扭头往后大吼一声:「老三!」 

  很快的,段月飞推着轮椅从大屋里穿过林子跑来了,他看一眼瘫痪在大哥怀里的弟弟,双眼紧闭脸色青白,不禁担心地问:「晒太久的太阳了?」 

  「应该是。」段仕涛小心翼翼地把段清狂扶到轮椅上坐下。「老四,你觉得怎样,老四?」 

  段清狂没有出声,仍闭着双眼,段月飞不由得更担心了。 

  「大哥,老四会不会是昏过去了?要不要请陈医生来一趟?」 

  段仕涛尚未回答,段清狂便低哑地开口了。 

  「不要,我只是头很晕。」他有气没力的招供。 

  段仕涛与段月飞这才松了一大口气,赶紧推着轮椅往大屋去。 

  「大哥。」段清狂依然阖着眼,好象快睡着了。 

  段仕涛忙俯下身。「你需要什么吗?」 

  「宋育群,到底查到了没有?」 

  「早就查清楚了,待会儿我会拿给你,不过你得睡一觉醒来后才可以看。」 

  「那……我已经没事了,明天可以去上课了吗?」 

  段仕涛与段月飞对视一眼,同时白眼一翻。 

  「老四。」 

  「什么?」 

  「你用现在这种模样说你已经没事了,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喔。」 

  轮椅经过凉台进入屋内,这儿是段清狂的“后宫”,会称之为后宫,是因为这片“领地”紧贴在主宅后,而且是专属于段清狂的私人天地。 

  在这一整片平层建筑物里,不仅有帝王级的主卧室,还有书房、客房、厨房、餐室、起居室、图书室、视听室、娱乐室,甚至实验室、科学仪器室、天文室,以及一间设备齐全的急诊医疗室,而且除了急诊医疗室、实验室和科学仪器室之外,其它每间房里都有一整面临向树林或溪水的落地窗,天文室则另置有特制的强化玻璃屋顶,夜晚只要仰首一看,满天灿烂星斗真是美到不行。 

  这一大片占地甚至比三层楼建筑的主宅更广阔,更奢华,但是这儿有一样东西是绝对没有的。 

  楼梯。 

  自从段清狂十四岁那年楼梯爬一半突然昏倒,而且像颗保龄球一样喀咚喀咚地直接滚到最底层之后,段仕涛便为他在宅后建筑了这一片私人天地,而主宅内也加装了电梯,免得哪天他一时心血来潮要去找哥哥们哈拉几句。 

  「大哥。」段清狂乖乖的让段仕涛扶上床。 

  「嗯?」段仕涛像个最体贴的爸爸一样替段清狂盖上被子,就差没亲亲“儿子”了。 

  「我保证不会再乱来了,拜托明天让我去上课嘛!」 

  「很抱歉,你这家伙连一公厘的信用也没有,所以你的保证我一个字也不信!」 

  「……喔。」 

  「等我确定你真的没事了,自然会让你去上课。」 

  「……好吧,那我睡了。」 

  「好,我会盯着你的。」 

  「大哥,我说我要睡了!」 

  「老四,我说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Shit!」

  四个钟头后,段清狂翻身,醒来,揉揉眼,迷迷糊糊地进浴室方便,回到床边正想再爬上床时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一片磁盘,他立刻完全清醒了。

  再一次回浴室里刷牙洗脸,然后到餐室拿了一瓶牛奶和一盒饼干,段清狂一边吃一边走入书房,先拉开落地窗的窗幔,再打开计算机,把磁盘放入磁盘驱动器里,开始仔细浏览磁盘上的资料。

  半个小时后,他蹙眉沉思半晌,而后联机到大学里的计算机查到他所要的资料,再喝下最后一口牛奶,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资料回到卧室,趴在床上又看了好一会儿。 

  「啧啧,这家伙还真不是普通的烂呢!」 

  他咕哝着拿起电话,翻身躺平。 

  「喂,我找连纤雨,谢谢……嗨,连纤雨,我是段清狂……没有,没有,我没有住院,只是气喘发作,所以大哥不准我去上课,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是吗?妳在担心我吗?」 

  嘴角很夸张地往上勾,他笑得像个白痴。 

  「我知道,我知道,这几天我那三个宝贝哥哥居然连班也不上,三个人联合起来盯得我快花轰了!唉,每一次都这样……是是是,我是自找的,行了吧……我怎么会知道妳家的电话号码?嘿嘿嘿,只要我想知道我就能知道!」 

  他得意地咧着大嘴。 

  「明天?不知道耶,大哥还不肯发通行证给我,我出不了大门啊……喔,我是想问妳,那个宋育群他……咦?妳昨天跟他提过了?那他怎么说?」 

  笑容骤失,他猛然坐起来。 

  「哇靠,他威胁妳?……欸?妳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们可以另外想办法嘛,只要……喂喂喂,妳不要……该死!好,我明天一定会到学校去,妳早上第四堂没课对不对?那第三堂下课后妳就到樱花道等我,我会……我管他妈的大哥怎么说,妳要……妈的,妳不去也行,反正我一定会去,不等到妳我不会离开,就这样!」 

  一扔下电话,他马上跳下床跑出卧室,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廊道奔入主宅。 

  「大哥!大哥!你……你在哪里?大……大哥!」他气喘吁吁地大吼。 

  「老四,你刚刚在跑吗?」 

  段清狂仰首一看,段仕涛正从二楼走廊步向楼梯,段涤臣尾随于后,还有一只猛摇尾巴的哈巴狗。 

  「啊,大哥,原……原来你在二楼,我……」 

  「站住!」蓦然一声暴吼,段仕涛怒睁双目瞪住扶着楼梯栏杆正想上楼的段清狂。「不、准、爬、楼、梯!」 

  白眼一翻,「不爬就不爬嘛!」段清狂咕哝,收回早已踩上第一阶的脚。「那你就快滚下来呀!」 

  段仕涛一下楼来,段清狂正要开口,马上又被段仕涛瞪眼噎回去;头一转,段仕涛又朝闻声跑来的佣人瞪了一眼,那位佣人肯定在段家工作很久了,居然能马上会意段仕涛到底在瞪的哪一国的眼。 

  不一会儿,段清狂便愁眉苦脸地坐上佣人推来的轮椅了。 

  「大哥,在家里有必要吗?」 

  「你刚刚用跑的过来,对不对?」 

  段清狂窒了窒。「那……跑一下下有什么关系嘛!」 

  「你喘得很厉害。」推着轮椅往起居室,段仕涛冷冷地说。 

  「现在不会了呀!」 

  段仕涛哼了哼,不语。 

  「可是五天前你才刚气喘发作,」段涤臣小小声提醒。「而且严重到不得不用呼吸器呼吸,你忘了吗?」 

  段清狂瑟缩了下,马上又挺起胸脯。「我好了。」 

  「是喔,」段涤臣笑瞇瞇地朝板着脸的大哥瞄过去一眼。「那你今天早上怎么会……」 

  「二哥!」段清狂怒吼。「你太闲没事干是不是?出去泡马子啦!」 

  段涤臣挤了挤眼。「是很闲,因为我的马子到英国去了,唉,好无聊喔!」 

  段月飞在后面笑个不停,直到听见段清狂也低吼了一声:「三哥!」 

  他立刻吓得慌忙摆手道:「别瞪我,别瞪我,我马子在纽约,可是她天天会打电话来查勤,有时候一天五、六通,所以我不闲也不无聊,好忙喔!」 

  数秒的寂静,而后是轰堂大笑声,就连段仕涛也笑不可抑。直至进入起居室后,笑声才歇止。 

  「老四,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啊,对,我是想请大哥……」急切的话才说一半,段清狂蓦又停住,慎谋的眼神迅速掠过段仕涛、段涤臣与段月飞,再一转眸,他即改口道:「呃,我想学点商业知识,想请大哥教我。」 

  「商?!」三个人六只惊愕的眼。「你想学商?!」 

  「呃,也可以这么……你干嘛?」 

  「你发烧了吗?」 

  段仕涛忧心忡忡地探手抚向他的额头,段涤臣把住他的腕脉,段月飞掉头跑向电话。 

  「我去打电话请陈医生来!」 

  「三哥,你给我站住!」段清狂啼笑皆非地大叫。「我没有发烧,脑袋没有问题,神经也正常的很,拜托你们别这么夸张好不好?」 

  「是吗?」三兄弟怀疑地互觑一眼。「那你干嘛突然想学商?」 

  「我没有说要学商,我只是说想知道一点商业上的知识,」段清狂耐心地纠正那三颗脑袋里的变态狂想。「我没有兴趣真的走上这一途,OK?」 

  「既然对商业没兴趣,又为什么要学商业知识?」 

  「因为……」两眼别开,段清狂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呃,我……我跟人家打赌嘛!」 

  「打赌?你又跟人家打赌?」段仕涛不敢相信地叫道,继而受不了地抚着额头。「天哪,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跟人家打赌呢?」 

  「老四,你才真的是闲得很无聊耶!」段涤臣叹道。 

  「你一天不跟人家打赌会起哮吗?」段月飞喃喃嘟囔。 

  「而且竟然说要学你最厌恶的商业知识,你这次又跟人家赌什……算了,不必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要赌也赌正常一点的嘛,每次都要人家为你提心吊胆!」 

  「就是说咩,上回居然跟人家赌说你能不能十天不吃东西,结果为了赌赢,你竟然让自己住院打十天点滴,搞屁啊,你脑袋秀逗了是不是?这种事能打赌吗?你不要命了?」 

  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段清狂愈来愈狼狈,差点鸣金退场,但最后他还是硬起头皮用强硬的口气问:「那你们到底教不教嘛!」 

  没人理会他。 

  「喂!」 

  他们甚至连眼角也不给他瞄一下。 

  耶?不甩他? 

  段清狂两眼倏瞇,看看那个,再瞧瞧这个,脸上蓦然飞闪过一抹狡诈的神色,嘴角还偷偷地勾了一下下,然后状似无奈地耸耸肩。 

  「好吧,那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说着,他自行转动轮椅向后“滚”出起居室,并自言自语似的喃喃低语:「虽然可能会很吃力,因为我必须自己熬夜找资料,自己绞尽脑汁去研究,不过没关系,我会多吞几颗药丸,这样或许不会常常昏倒……呃,只要我记得吃药……」 

  「老四,回来!」 

  一声无奈的呼唤,段清狂立刻扬起得意的无声狂笑,两根手指头还偷偷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随即抹去笑容,挂上另一副无辜又无知的面具回转轮椅。 

  「请问叫我有什么事呢,亲爱的大哥?」 

  *                                                        *                                                        * 

  她还是去了。 

  第三堂下课后,她迟疑了好久好久,不知道该不该去樱花道和段清狂见面? 

  既然她的婚约解除不了,就不应该和段清狂陷得太深,免得双方痛苦,这是她不得不考虑的现实因素,所以她最好不要再和他见面了。 

  然而她也很担心他会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一直等下去,等到他的身体支持不住倒下去为止---------她有预感他真的会这么做。而且不可否认的…… 

  她也想见他。 

  无论她曾经下过多大的决心,她仍是压抑不住想见他的心。 

  所以她还是去了。 

  她告诉自己,她只是要去和他当面说明白,叫他不要再等她了。可是当她一眼瞧见他倚着樱花树等待她的身影,她的决心就崩溃了。 

  第三次啊! 

  才不过第三次见面,为何会这般思念他? 

  才不过第三次见面,为何他的身影会带给她如此深刻的眷恋? 

  才不过第三次见面,为何他的一举一动便能如此轻易地牵动她的心? 

  为什么? 

  悄悄来到他身旁,她忍不住流泪了。 

  为何流泪? 

  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若是不让眼泪掉下来,胸中膨胀满溢的情感便要爆炸开来了! 

  而他,一转眸瞥见她,便迫不亟待地探臂将她拥入怀中,饥渴的唇瓣瞬即封印住她似惊讶又似已等待多时的檀口,不容她拒绝,不容她反抗-------事实上,这些“正常”反应她都没有。

  他贪婪地轻啄深吻,她急切热烈地响应,任何人看见都不会相信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亲热,更不会相信这是他们第一次和异性亲热。

  许久、许久之后,在两人即将窒息之前,段清狂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纤雨的唇瓣,双臂却仍放不开她纤细的身子,他将下颔抵在她头顶上喘息,并惊愕地呢喃着。

  「天哪,怎会这样?怎会这样?第一次见面,我才刚发觉妳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到了第二次见面,我就已经觉得我们好象是相恋多年的情人了;而这回,只不过第三次见面,我竟然觉得我们应该是老夫老妻……」 

  说到这儿,他忽地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喔,老天,我想我可以猜到妳的性感带在哪里,妳最喜欢的姿势又是什么,我敢打赌,第一次作爱我就能让妳达到三次高潮……」 

  「清狂!」纤雨抽气,不敢置信地脱口惊呼,娇容剎时涨得通红。 

  他窒息了两秒,而后轻喘。「是的,清狂,妳是应该这么叫我,而我,应该叫妳纤雨,我的纤雨,是的,是的,妳是我的纤雨,永远都是我的纤雨……」 

  「清狂,你怎么了?」 

  他已放开她,紧闭双眼靠着树干好象快滑下去了。 

  「没什么,有点头晕,我想我是太激动了,让我冷静一下就好了。」 

  片刻后,他睁开眼眸,微笑。 

  「好了,我们到医辅中心去,那儿有一间我专用的房间。」 

  「可是……你的轮椅呢?」 

  段清狂哈哈一笑,搂着她朝医辅中心走去。 

  「坐轮椅我就溜不出来啦!」 

  *                                                        *                                                        * 

  说是大学的医辅中心,其实差不多等于一座小型医疗中心了,除了没有一般医院那么多病房之外,所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一应俱全,还有手术室、加护病房等,甚至连值班医师都是专科大夫。 

  严格来讲,这所大学医辅中心的医疗设施几乎等于一般大型综合医院了,只可惜这么高级的医辅中心却只有学校里的师生可以使用,外人是无法随意进入的,否则医辅中心早就爆满了。 

  段清狂与纤雨相偕进入医辅中心之后,便轻车熟路地领路来到三楼,三楼只有一间病房,其它都是各种各样的医疗室、手术室和加护病房,而那唯一的一间病房更是奢华得连饭店里的总统套房都比不上。 

  一进病房,他就先从背包里拿出针药盒给纤雨。 

  「来,帮我打两针吧,这样我的脸色就会好一点,妳也不必用那么担心的眼神来看我了。」 

  「血管吗?」 

  「对。」 

  他躺上病床,在她替他打针时阖眼假寐,她打完针后便顺手替他盖上被子。 

  「要是我睡着了,冰箱里有饮料,厨房柜子里也有零食,妳可以自己去拿来吃喝,还可以看看电视或录像带,玩计算机也行,就是别溜走,否则我一定会全校走透透去找妳!」 

  这一回他只睡了半个钟头就醒了,一睁眼即见纤雨正若有所思地凝睇着他,看他醒来,唇畔即染上一抹温柔的微笑,他也跟着笑了。 

  「看样子我的脸色一定好看多了吧?」 

  纤雨颔首,然后起身去浴室拧了一条温毛巾给他擦脸,之后,他靠在床头深深凝视她好半晌。 

  「我们真的只见过三次面吗?」 

  纤雨迟疑了下,点头。 

  「真诡异!」段清狂摇摇头,似乎仍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过无论如何,除非我死,否则妳别想用任何理由叫我放弃妳!」 

  「我……我……我也不想放弃你,可是……」几经挣扎,纤雨还是吐出了实话。「宋育群真的很可怕,你只要见过他的眼神就知道了,那是一双毒蛇的眼,还有残忍的心,阴险的个性,我不希望我的家人受到我的连累,更不希望你因为我而……」 

  「我?」段清狂不以为然地笑了。「我的身体是很肉脚没错,可是我并不打算和他来上一场生死决斗,这种事得靠头脑,瞭吗?」 

  双眉疑惑地微攒,纤雨不解地望住他。「你是想……」 

  「很简单,我要想办法吃掉他的公司!」 

  「吃掉他的公司?!」纤雨吃了一惊。「可是……这种事……」 

  「这是最快的办法。」段清狂说。「无论宋育群想作什么,没有本钱,他什么也干不了,如果吃的够彻底的话,还能逼得他去要饭,甚至跳楼!我要用这个去和他交换,只要他和妳解除婚约,我就把公司还给他;如果他真的如妳所说的那样阴险狡猾的话,那种人一定会急着先保住自己,绝不会想和我同归于尽。」 

  「但你怎能……」纤雨突然顿住,左右看了一下病房。「你说这是你专用的病房?」 

  「没错。」 

  纤雨睁大眼看住他。「你家……很富有?」 

  段清狂两肩一耸。「老实说,如果我家不够富有,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所以你有能力吃掉他的公司?」 

  「是没错,不过也不是说吃就吃这么简单,还是要使用一些商业手段才能吃得他不知不觉。」段清狂解释。「原本我是想请我大哥帮个忙,如果是他的话,保证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就OK了。可是……」 

  他抓抓脖子。 

  「怎么说呢?我大哥那个人啊,脑筋是很古板的,做事一板一眼,想法也一板一眼,如果他知道我想作什么,不抓我去碎碎念个三天三夜才怪!他一定会说什么抢人家的未婚妻是不道德的啦,为这种事吃人家的公司更是卑鄙无耻啦,台面下的苦衷他一概不论,所以说找他是不行的。」 

  吁了口气,他又说:「当然,找我二哥或三哥也行,三哥或许会慢一点,但肯定没问题。可是……」他无奈地摇摇头。 

  「二哥、三哥从不对大哥隐瞒任何事,所以我也不能找二哥或三哥帮忙,因此还是我得靠自己。不过妳放心,我正在想办法套我大哥的嘴,让他教我该怎么作,我相信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你的身体……」纤雨眼带担忧地低喃。「我不要你勉强自己……」 

  「安啦,安啦,我不会勉强自己的!」段清狂掠来她的柔荑亲了一下。「只要我知道该怎么作,一台计算机就可以掌控一切了,我大哥都嘛是这样!」 

  见她还想说什么,他赶紧抢着转移话题。「我饿了,我们先去餐厅吃东西,下午妳有三堂课,我在这儿睡觉等妳,妳一下课就来找我,OK?」说着,他跳下床拉着她就走。 

  「下午养好精神,嘿嘿嘿,我要好好在妳身上种几颗草莓!」 

  *                                                        *                                                        * 

  夜里摸黑走路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尤其是山里的路,段清狂跌了好几跤,吃了好多土才狼狈地绕过主宅摸到了自家地盘上,从凉台进到黑漆漆的起居室,再回到卧室里啪一下打开电灯,五秒后,啪一下又暗了。 

  情况不妙,非常非常不妙,刚刚那五秒钟里有三秒钟他在适应光亮,而剩下的那两秒钟已足够他看清楚一张狂风暴雨的脸,还有一张天崩地裂的脸,最恐怖的是那张世界末日的脸。 

  他死定了! 

  「老四,开灯!」 

  「不要!」 

  「开灯!」 

  「死都不要!」 

  一阵静默后,段清狂感觉到有人摸到他身边,下一秒,世界再度恢复光明,他的心却乌黑一片,不待某人火山爆发宣告世界末日来临,他就抢着大叫。 

  「大哥,我警告你喔,我现在很累,非常非常累,你要是敢对我大吼,我保证一定会哮喘得喘不过气来,或者紧张得胃穿孔吐血,也可能吓得心脏病发作,甚至脑溢血当场噶屁……」 

  这样一连串威胁下来,不要说火山了,大概连太阳也要熄火了! 

  「够了!」段仕涛低叹,无奈又哭笑不得。「老二,去帮老四放水让他洗澡;老三,打电话请陈医生尽快来一趟,说老四的脸发青;老四,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他的脸发青? 

  可是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么累呀! 

  摸着自己的脸颊,段清狂乖乖地依言坐下,段仕涛也在一旁落座,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好半天,那眼神是万分忧虑的,也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更是怜惜溺爱的,看的段清狂都有点同情起他来了。 

  「老四。」 

  「大哥?」段清狂戒备地瞅着眼。 

  「我们真的很担心你呀!」段仕涛耐心地把语气放到最温和,甚至带点哀求的味道。 

  「谁叫你都不让我去上课。」段清狂嘟囔。 

  「我说过,只要确定你没事了,自然会让你去上课。」 

  「那我这学期又得休学了。」 

  「学校不点名的。」 

  「可是要写报告或考试啊,」段清狂反驳。「我都没上课怎么写报告,怎么考试?」 

  「你可以跟同学借笔记。」 

  「有些课光是看笔记还是不懂嘛!」 

  「我可以请教授另外替你上课。」
  「那我不如休学算了!」段清狂赌气地说。 

  段仕涛又看了他好一会儿。 

  「好吧,」他不得不让步了。「那么只要陈医生说你可以去上课了,我就让你去上课,这样可以吧?」 

  险胜一局! 

  段清狂差点爆出得意的狂笑。 

  「一言为定!」陈医生才不像大哥这么龟毛哩! 

  段仕涛点点头。 

  「好,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今天究竟到哪里去了吗?你并没有去上课呀!」 

  段清狂耸耸肩。「我在医辅中心的病房睡觉!」 

  「欸?」 

  他辛辛苦苦溜出去,就为了跑到医辅中心睡觉? 

  段仕涛忍不住东张西望。「医辅中心的病房里有什么这里没有的吗?」 

  「当然有。」 

  「什么?」 

  「便器。」 

  「……」 
  既然创办人是哈日族,J大校庆当然也有个日本意味浓厚的名字--------樱花祭,而且跟日本的学园祭一样,前后共有三天,第一天是校内各系年级的运动竞赛,第二和第三天则是各社团的表演与园游会。

  最令人兴奋的是这三天必定会排在星期五到星期天,再加上之后的两天补假,所以如果都不去参加校庆的话,前后至少有五天的假了。

  第一天纤雨没有来,因为她必须提前一天去为宋育群整理家务,所以段清狂也没有来。

  第二天纤雨一大清早就来了,因为她得在园游会开始之前先行检查摊位准备的状况--------她实在很怀疑某人是不是已经把摊位给砸烂了,所以段清狂只好先一个人到处乱逛。 

  他们约好园游会开始一个钟头后在医辅中心碰面。

  「段清狂!」 

  喔,饶了他吧! 

  段清狂朝身后的“奴隶”使了个眼色,那人马上推着他落跑,一直跑到听不见某个花痴的鬼叫,那人才上气接不了下气地停下来。 

  「Shit,作你的奴隶还真不是普通的累呀!」没错,他又输了,所以不但拿不回他的血汗钱,而且还得任劳任怨地任由段清狂支使三个月。 

  真是他妈的有够衰! 

  段清狂哈哈大笑着递给蓝少谦一包刚买来的鸡蛋糕。「忍耐,忍耐,你只要在十点前十分钟把我送到医辅中心,之后你就自由了。」 

  恨恨地瞥去一眼,蓝少谦无可奈何地接过来鸡蛋糕,泄愤似的一口一个塞进嘴巴里。 

  「可恶,算我上辈子欠你的!」 

  老实说,他真的有这种感觉,哪个人不说他既奸诈又恶劣,可是在段清狂面前,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抬不起头来,样样自动自发地矮人家一截,只要段清狂说一句话,他就无法不听,简直比老莱子还孝顺! 

  「要不要吃棉花糖?」 

  「去,我又不是小鬼!」蓝少谦嗤之以鼻地道,同时在旁边的花坛坐下,目注段清狂自行去棉花糖摊位买了一支棉花糖回来。「我说大少爷,我真是不瞭耶,朱美伦是咱们J大三朵名花之一,哪个男人不追着她跑,可是你偏偏不要,请问你到底是瞎子还是白痴?」 

  段清狂悠哉悠哉地咬了一大嘴棉花糖。「如果是你,你要吗?」 

  「废话,当然要,不要的是白痴!」蓝少谦理所当然地说。「她老爸是连四任的市议员耶,家里有钱的不得了,她又是独生女,要是能把到她,将来她家里的一切就全都归我啦!」 

  「你在作梦!」段清狂不屑地哼了哼。「她那种个性你吃得定吗?我看还没把到她,你就已经先被整得灰头土脸了!」 

  「那可难讲,」蓝少谦挺挺胸脯。「这边的人是正港仔十八铜人,俗搁有力,啥米拢不惊,这款仔尪婿尚介赞啦!」 

  段清狂放声大笑。「听你在喇咧!」 

  「真的,不是马扁你的喔,」蓝少谦一本正经地说。「算命的说我会娶一个有钱有势的老婆,从此一帆风顺喔!」 

  白眼一翻,「少来,算命的话你也信。」段清狂的表情更是轻蔑。「算命的还说我在碰上百世夫妻的女人之前,表面上身体状况好象还不错,其实随时都可能会噶屁,可是一旦与她邂逅之后,我就会……」 

  「恢复健康?」 

  「错,我的身体会更衰弱,」段清狂面无表情。「衰弱到几乎无法离开轮椅……」 

  「欸?!」 

  「……可是……」段清狂再次猛翻白眼。「保证我可以活到八十八,而且还子孙满堂咧!」 

  蓝少谦呆了呆,脱口道:「算命的话果然不能信!」 

  「你才知道!」 

  蓝少谦又怔了好半晌,才垂头丧气地咕哝:「呜呜,我的有钱有势的老婆!」 

  「喂,麻烦你待会儿再哭夭好不好?现在……」段清狂突然紧张兮兮地盯着某处。「先带我闪人!」 

  「呃?」蓝少谦纳闷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抽了口气,屁股立刻弹离花坛。「现在几点?」 

  「九点二十。」 

  「我的妈呀,还有半个钟头耶!」蓝少谦惨叫,同时推着轮椅没命地狂奔。「阿妈救命啊!」 

  「等等,往那边!」 

  「哇靠,还给我指定方向,你以为我是出租车啊?」 

  「那边!」 

  「好好好,那边就那边,坐稳了,我要开始跳表喽!」 

  同一时刻,在J大校园里的明湖畔---------

  「咦?怎么是妳在卖?妳是提案企画人,这一切也几乎都是妳一个人准备好的,既然园游会已经开始了,妳就不需要再来了呀,我都有排好班了不是吗?」说着,班代疑惑地往纤雨身后看了看,脸色更黑。「而且还只有妳一个人?」

  纤雨无奈地撩起苦笑,不语。 

  「全给我跷头了?」班代冷笑。「好,有胆子都不要给我回来!」说完,便怒气冲冲地跑向行政大楼去了。 

  「小姐,请给我两个茶碗蒸!」 

  强作平静的容颜掩不住粲然发亮的神采,眼底的意外惊喜尽露无遗,在这一刻,纤雨只瞧得见挤眉弄眼一脸顽皮的段清狂,其它闲杂人等皆属不值一顾的多余道具------碍眼!

  「你……来了。」男朋友来“探班”,这种感觉是很特别的。

  段清狂暧昧地眨眨眼。

  「我的要最漂亮的,他的随便挑一片叶子给他就好噜!」

  纵容的微笑柔柔地渲染开来,纤雨递给段清狂一碗特别的茶碗蒸。 

  「大岛樱花瓣很清香,我还加了一些你最喜欢的干贝和虾仁,你吃吃看。」 

  「哇塞,好漂亮!」蓝少谦赞叹地伸长脖子垂涎段清狂的茶碗蒸,再瞧瞧自己的茶碗蒸,不禁愕然不已。「我咧,为什么我的就没有漂亮的图案?小姐,我要换跟他一样的!」 

  双颊蓦然飞上两抹红,「对不起,那个……只有一碗。」纤雨赧然道。 

  「欸?!」蓝少谦错愕地看看段清狂的茶碗蒸,再对上段清狂得意的神情。「你们……认识?」 

  咧着白牙,「我的女朋友!」段清狂得意的笑容更猖狂了。 

  「女朋友?」蓝少谦惊呼,马上盯着纤雨仔细端详了好半晌,然后弯身凑到段清狂耳际低语:「原来你喜欢这一款的,难怪看不上朱美伦。」 

  段清狂没理他,兀自对纤雨露出孩子气的郁卒表情。 

  「怎么只有妳一个人?妳不会要告诉我妳今天都走不开吧?」 

  纤雨笑着摇摇头,指着天空。「你听!」 

  「呃?」 

  「资设系二年级同学请注意!资设系二年级同学请注意!请所有同学立刻到资设系二年级摊位集合,否则……」 

  一听完广播,蓝少谦就大笑不已。 

  「妳们班代好狠啊!」 

  「狠才好!」段清狂满意了。「我等妳。」 

  纤雨颔首。 

  「好,奴隶,送我到医辅中心吧!」段清狂转着轮椅说。 

  「啊,等等,这个茶碗蒸很好吃耶,再给我一……不,三个……不,不,五……」 

  「你自己出钱!」 

  「嗄?小气!那……三个就好了。」 

  *                                                        *                                                        * 

  他徐徐睁开双眼,乌黑的瞳眸牢牢地攫住她的目光,眼底那份痴狂的深情是不容错认的。 

  纤雨轻喘:「清狂?」 

  他不语,有力的手臂瞬间便将她掳进怀中,下一刻,炙热的双唇便侵占了她的唇,既鸷猛又温柔的吻,倾注了他所有的痴情狂爱,是段清狂的情吻。 

  那一夜,他是温柔怜爱的,也是热情狂溢的;他是全然沉默不语的,却也无声地诉尽了他倾心的眷恋与热爱。 

  极尽缠绵而后,似睡似醒间,她只隐约记得听到他呢喃了几句:「我终于得到妳了,我最爱的纤雨,妳是属于我的,是专属于我段清狂一个人的纤雨,我绝不会让妳被任何人夺去!」 

  是的,她是他的,干干净净,全新的,配得上他的她! 

  *                                                        *                                                        * 

  她不敢睁眼。 

  这辈子从来没作过如此放荡淫艳的梦! 

  真是不敢相信,一个从未看过A片,连色情图片都没见过的女孩子居然会欲求不满到作这种梦的地步,她甚至攀上了好几次激情颠峰…… 

  天哪,真是太丢脸了! 

  最可怕的是,这场梦好真实! 

  如果不是她非常确定自己是现代人而不是古代人,她几乎要以为那不是梦,而是事实! 

  她甚至还可以清楚记得他的手指是如何在她身上引起阵阵难忍的骚动,他的爱抚又是如何燃起她火热的情欲,他的深吻又是如何使她呼吸困难,还有他初次占有她时的疼痛,以及她忘形的娇吟…… 

  喔,天哪,天哪,好丢脸,好丢脸,如果让人家知道她作这种梦,她发誓要一辈子躲起来不见人了! 

  对,她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段清狂,如果让他知道的话,搞不好他会以为她是个多么淫贱的女人,可是她不是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作这么夸张的梦呀! 

  真的是好夸张、好真实、好放荡、好痛…… 

  痛?! 

  她蓦然睁大两眼,喘了两口气后再猛然拉开被子低头一看……一声惊噎卡在喉咙,她窒息地咳了好几下,又猛然回身……段清狂就在她身后熟睡…… 

  她暴抽一大口气! 

  这这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对不起,请倒带---------

  因为要等所有同学们集合,所以她比约定时间晚了一点才到医辅中心,那时他已躺在床上睡着了,她没有吵他,自行拿饮料坐在床边看电视。 

  也许是昨天太累了,再加上早上太早起来了,所以只看了一会儿,她也开始打起盹来了,迷迷糊糊中,她好象听见有人叫她上床睡,那一剎那,她以为是爸爸,所以就乖乖的爬上床睡了。然后…… 

  然后发生什么事了? 

  那不是作梦吗? 

  不,明明是作梦呀! 

  但是如果是作梦,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现在会变成这样? 

  不是作梦吗? 

  可是她不是古代人呀! 

  那是作梦? 

  也不对,现实告诉她,这不是作梦! 

  天哪,这不是梦! 

  那……那……那她现在该怎么办? 

  *                                                        *                                                        * 

  「妳在找什么?」 

  纤雨瑟缩了下,不敢回头。 

  「床……床单,你知道床单放在哪里吗?」 

  「床单?」慵懒的眼徐徐下移,唇畔悄然勾起狂傲的微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宛如绯寒樱花瓣的点点落红,粗糙的花瓣带给他真实的“成就感”。「在浴室门边的柜子最下一层。」 

  「喔。」她好象螃蟹似的移动身子朝浴室走去,始终背对着他。 

  他有趣地笑了。「妳要换床单可以,不过换下来的床单要交给我收藏。」 

  她的耳根红了。 

  「是……是我吵醒你了吗?对不起,你……你可以继续睡,我会小声一点。」 

  「我是自己醒的。」他看着她蹲下身去取床单。「妳洗过澡了吗?」 

  她起身,抱着床单,依然背对着他不敢回头。「洗……洗过了。」 

  「这样啊,我也想洗澡耶,可是……」双臂枕在脑后,段清狂慢条斯理地说。「刚刚我好象太“辛苦”了一点,觉得好累,搞不好洗澡洗一半会昏倒在浴室里,怎么办?」 

  耳根更红了。「我……我帮你擦澡?」 

  「那不如帮我洗澡吧!」 

  「……我……我去放水。」 

  看着她消失在浴室里,段清狂满足地阖上眼。 

  无论那是不是梦,事实告诉他,她已经是他的了! 

  *                                                        *                                                        * 

  如果段仕涛知道亲爱的弟弟把专有的病房当作旅馆开房间来使用,他肯定会气到爆,幸好他始终被蒙在鼓里,因为段清狂以前就常常跑到医辅中心去睡觉,所以那儿的医生护士都嘛见怪不怪,自然不会想到要向段仕涛打一下小报告。 

  而段清狂白天除了上课就是和纤雨在医辅中心约会,在纤雨的要求之下,他答应在她尚未解除婚约之前不会让双方的关系曝光,除了蓝少谦,不过他也不敢乱说---------奴隶怎敢违背主人的意思呢? 

  至于晚上,段清狂会缠着段仕涛问东问西问到段仕涛快花轰。 

  「你到底跟人家打什么赌呀?」 

  「网络对战,我们要在虚拟网络上对战,」段清狂把准备好的说词搬出来。「我要利用公司的资源设法吃掉他的公司……」 

  「这个很容易……」 

  「……可是不能让我自己公司的老板知道。」 

  「……这个就相当高难度了!」 

  「我才不会找简单的事跟人家赌,那多没趣!」 

  「你真是很无聊!」段仕涛摇头叹气。「其实这种事也不是作不到,问题是如果你是商场新手,对公司的作业方式和资金往来都不清楚,实在很不容易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呀!」 

  「你是说……」段清狂若有所思地沉吟。「我非得先搞清楚自家公司的营运状况喽?」 

  「那是当然,否则你如何知道要从哪里下手才不会被老板知道?」 

  段清狂沉默片刻。 

  「真麻烦!」 

  「你自找的。」 

  段清狂瞟他一眼,耸耸肩。 

  「好吧,反正还有两个月时间,我就先来KK经营管理学吧!」 

  *                                                        *                                                        * 

  被毒蛇盯住是什么感觉呢? 

  大概就像纤雨此刻这种感觉,无法抑止的战栗。 

  她不知道这个周末为什么宋育群中午一下班就回家,而且无论她在作什么都紧盯住她不放,只知道这种感觉实在很恐怖! 

  彷佛他正在觑视最好的时机以便一口咬死她! 

  如果她非得和他结婚不可,现在她已经可以预见地狱的景况到底有多悲惨了。 

  「我要回家了。」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刻,纤雨迫不亟待地说完这句话,两只脚已经走到门口了。 

  「等等!」 

  至少窒息了三秒钟后,纤雨才迟疑地回过头去。 

  「还……还有事吗?」 

  双手摊开在沙发椅背上,宋育群的神态是悠闲的。「陪我看支录像带。」 

  「可是已经很晚了。」 

  「才八点。」宋育群语气也是悠闲的。「陪我看支录像带,我相信这支录像带妳一定会感兴趣。」 

  又踌躇片刻后,纤雨才拖着脚来到沙发边缘坐下,宋育群对她微微一笑,这一笑险些令她拔腿就逃--------好阴毒的笑!

  他按下遥控器,她也强迫自己把视线定在屏幕上,可是看不到三分钟,她就干呕着差点真的吐出来了。 

  「你……你好下流!」 

  「怎能这么说我呢?」宋育群更悠闲了,翘起的二郎腿还晃呀晃的。「这又不是我拍的。」 

  愤怒地移过眼来,纤雨指控地瞪住他。「是你叫人……」 

  「不对,小姐,请妳看看上面的日期,是去年,在我们认识之前就有这卷录像带了。」宋育群慢条斯理地解释。「事实上,妳应该要感激我,如果不是我,带子早就流落到市面上了。」 

  「什么意思?」 

  「妳妹妹的男朋友有个室友,他没有女朋友,所以才偷拍这些带子来解解馋,也不多,一个月一支而已。不过最近他手头有点紧,套句他的话,他需要挡点郎来花花,因此决定卖掉这些带子,“碰巧”被我撞上,我就花了一大笔钱全部买回来,这样妳明白了?」 

  瞪住他许久,纤雨点点头。她明白了。 

  「你不打算毁掉这些带子?」 

  宋育群嘲讽地弯了一嘴角。「怎能毁?这么精彩!」 

  咬住下唇片刻,纤雨才低低问:「你要如何?」 

  「首先,」视线移向电视屏幕,宋育群慢吞吞地说。「妳得和大学里的男朋友分手。」 

  面色骤变,纤雨失声惊呼:「你怎么知道?你叫人调查我?」 

  「妳当我是白痴吗?这种事哪用得着调查!」宋育群嗤之以鼻地道。「妳说要还我钱,请问妳哪来的钱?又说要和我解除婚约,这有八成是有第三者介入,除了学校和回家之外,妳从不到别处去,所以这位第三者一定是大学里的男同学,我说的没错吧?」 

  纤雨抖着唇半晌,黯然垂眸。「我……我会和他分手。」 

  「很好。」宋育群赞许地点点头。「还有,妳得按照约定和我结婚。」 

  「……我会和你结婚。」 

  「好,妳可以回去了。」 

  *                                                        *                                                        * 

  站在自己家门口良久良久后,纤雨才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爸爸,妈妈呢?」 

  「睡了。」正在看电视的连爸爸头也不回的应道。 

  「小弟呢?」 

  「也睡了,说是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去和同学打篮球。」 

  「大哥呢?」 

  「还没回来。」 

  「我想娟娟也不在吧?」 

  「喔,她倒是回来了,好象是因为她的同学有事,所以不能一起念书。」 

  念书? 

  纤雨暗暗叹息着来到她和连娟娟共享的房间外敲敲门。 

  「娟娟,出来一下,我有事要和妳说。」 

  片刻后,纤雨与连爸爸和连娟娟三头对坐在客厅里。 

  注视妹妹半晌后,她突然对连爸爸说:「爸爸,娟娟有男朋友了。」 

  「嗄?」 

  连爸爸非常意外,连娟娟则在一剎那的惊慌之后,随即恢复镇定,甚至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娟娟,我想妳最好暂时不要去妳男朋友那儿,因为……」 

  这是纤雨考虑许久之后所下的决定,她必须在结婚前把一切告诉爸爸,免得妹妹惹出更多无谓的麻烦,因为结婚后她就无法兼顾家里了。 

  「……所以,娟娟,妳以后最好谨慎一点,不会每一次都这么幸运的。」 

  连娟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妳……妳真的看到了?」 

  纤雨颔首。 

  连娟娟下唇几乎咬破了。「那他……他把带子毁了吗?」 

  纤雨摇头。 

  「为什么?」连娟娟尖叫。 

  迟疑了下,纤雨才坦诚说道:「因为我曾经向他提过要解除婚约。」 

  「妳向他提出解除婚约?可是……」连爸爸更错愕了。「这怎么可能?宋先生替我们还了一大笔钱……」连家没有半个人喜欢那个宋育群,可是当时只有宋育群能够帮助他们脱离困境。 

  纤雨轻叹。「原本是有同学愿意借我钱还给他,可是现在……」 

  「我知道了!」连娟娟突然愤怒地针对她。「妳也交了男朋友对不对?妳的男朋友愿意借妳钱还给那家和,所以那家伙才叫人去偷拍那卷袋子来威胁妳不准解除婚约对不对?」 

  纤雨无奈苦笑。「娟娟,带子上的日期是去年九月啊!」 

  连娟娟顿时哑口。 

  连爸爸则满脸歉疚地望住纤雨,「对不起,纤雨,对不起,都是爸爸没用,欠了一屁股债却要妳拿终身幸福来抵偿。我知道妳的个性,妳一定是真心喜欢妳的男朋友吧?可是却……」他惭愧地垂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呀!」 

  见爸爸这般愧疚,纤雨比他更难过,她很明白爸爸已经尽力了,如果不是妈妈的病增加太多负担,一家人原本可以过得很快乐的。 

  「爸爸,你不要这样,这是……」 

  「不用管我了,姐!」连娟娟突然跳起来大叫。「我说过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负责,所以,姐,妳不用管我了,谁爱看谁就去看,我……我才不在乎!」说完,她便顶着一张灰白的脸跑回房去了。 

  她真的不在乎吗? 

  不,她只是在逞强。 

  纤雨叹着气。「爸爸,我想打一通私人电话可以吗?」 

  「妳……」连爸爸欲言又止。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两个都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该牺牲哪一个来保全另一个呢?「我回房睡觉。」唉,最没用的就是他了! 

  望着爸爸佝偻的背影,纤雨鼻酸,心更酸。

  然后,她徐缓地转回头来,目注电话许久后,才拿起话筒,按下段清狂的手机号码……

  *                                                        *                                                        *

  震惊地瞪着手机好半晌,段清狂蓦然疯了也似的将手机砸向墙上摔它个唏巴烂,清脆的声响传不进他耳里,他的整个脑袋瓜子里早已被熊熊怒火的炽然声占领了。

  她要分手,她竟然要分手!

  只因为那个混蛋,那个卑鄙下流无耻的混蛋,而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至少此时此刻没有!

  来来回回在卧室里走了几百趟,终究还是压不下满腔的愤怒,冲动地抓起了电话,按下那个在研究资料时打印于脑海中,却从未曾打过的号码---------他从来没想过他会打这支电话。

  一待对方接听,他劈头就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了纤雨?」

  对方沈默片刻,嗤出轻笑。

  「是你吗,纤雨的大学男朋友?」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了纤雨?」段清狂不耐烦地又问了一次。「钱吗?我会替她还给你,加倍!」

  嘲讽的冷哼。「她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最适合我的女人,我绝不会放她走的!」

  咬紧牙根,「十倍!」段清狂再拉高价码。

  「哈哈哈哈……」对方突然爆出轻蔑的大笑。「果真是个幼稚的家伙呀,你一定是个被宠坏的小鬼,以为有钱就能搞定一切,真是太愚蠢了!让我教教你吧,这世上并不是有钱就能得到所想要的东西,如果你想要,就得不择手段去夺取,一旦到手之后,就绝对不能放弃,懂吗?小鬼!」

  他的语气更是不屑。

  「我就是这样得到一切,保有一切,而纤雨,自她和我订婚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是属于我的东西了,我绝不会任由属于我的东西落到别人手中,也不容许任何人觊觎染指,你就算哭着求我,我也不会让你再多看她一眼。当然,你也可以不顾她妹妹继续纠缠着她不放,不过,你想到时候她是会恨我,还是恨你呢?」

  「你……好卑鄙!」段清狂气得浑身发抖。

  「对,这正是我的座右铭,卑鄙的人才能得到一切!」对方自豪地说。

  「你会后悔的!」段清狂咬牙切齿地发誓。

  是的,那家伙一定会后悔的,因为他太小看对手了,以为段清狂不过是区区一个普通富家大学生,只会伸手向家里要钱挥霍,自以为了不起,其实一无是处,这种笨蛋就跟蚂蚁一样,怎么捏怎么死!

  「等你比我更卑鄙的时候再说吧!」

  「不,很快,你等着吧,很快!」

  愤然扔下电话,段清狂也冷静了。

  他还有时间!

  那家伙太有自信了,所以没想到要趁机逼迫纤雨提早举行婚礼,这是那家伙的失策,也是他可以利用的地方。

  他会让那家伙后悔的!

  *                                                        *                                                        *

  纤雨以为她必须千方百计躲避段清狂,没想到全然不用,因为段清狂再一次自校园里消失了。

  有人说是期中考快到了,段清狂躲在家里赶报告,也有人说段清狂大概又住院去了,甚至有人说他休学了。

  只有纤雨知道以上皆非。

  她可以猜想得到他在作什么,所以她担心,她忧虑,却不知道能怎么办,她只有一个人,无法左右兼顾呀!

  可是无论如何,她就是无法任由他去漠视自己的身体不管,所以犹豫再三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又打手机给他,希望能说服他放弃,因为宋育群的阴险狡猾根本不是他们两个单纯的大学生能应付得了的。没想到……

  段清狂的手机暂停使用! 
  该死,胃又痛了! 

  段清狂吞了两颗药,再自行打了一支针后,紧按住胃部继续凝住计算机屏幕,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自从那一夜和那个混蛋通过电话之后,隔天他就通告全家人,说是要赶期中报告,严禁任何人来骚扰他,至于三餐,送到他的书房外就好了。 

  然后,他就不曾再踏出后宫半步了。 

  这并不是第一回,他要是多翘个几堂课,赶报告时就会自行关禁闭;或者迷上哪个计算机游戏,他也会自己躲在房里玩到厌倦为止。 

  不过只要他不是去玩那种体力负荷不了的运动,正常进食三餐,他那三个哥哥也都任由他去。所以无论吃多吃少,或者没吃,他都会把一些饭菜倒进马桶,剩下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留给哥哥们探听,安抚一下那三颗爱操心的脑袋。 

  而事实上,自那天开始,他就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地盯着计算机屏幕,研究段氏公司的结构、营运、资金往来等等,希望能早点找出可以利用的漏洞。 

  真该死,越来越痛了! 

  他想再吃两颗药,这才发现药没了,只好到医疗室补给他的药盒子。回到书房又吞两颗药,打了一支针,再继续研究计算机上的资料。 

  可是不过一会儿,他就双臂紧压住胃部,呻吟着把额头抵在键盘上,痛得全身阵阵发寒,冷汗涔涔。 

  再过片刻,他觉得更不对了,现在不仅胃痛,连胸口也痛了。 

  不会吧? 

  他连忙拿出另一瓶药,抖着手想打开,却掉了满地,连瓶子都不晓得滚到哪里去了,只好捡起两颗掉在身上的药片赶紧丢进嘴巴里,然后喘息着等待胸口的疼痛消失。 

  大半天后,胸口不痛了,可是胃部依然痛得很,两眼不由自主地瞄向沙发,身体实在很想去躺一下,可是脑袋却拼命抑止他的身体,于是他强迫自己把视线拉回来定在计算机屏幕上。可是……

  天哪,真的好痛! 

  计算机屏幕上的字开始模糊了,他甩甩头,又吃了四颗药,打了两支针,咬紧牙关忍住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剧痛。 

  见鬼,胸口又痛了! 

  药、药、药……另一瓶药呢?另一瓶药呢? 

  该死的另一瓶药呢? 

  *                                                        *                                                        * 

  三兄弟先后进入玄关大厅,段仕涛与段涤臣同时把公事提箱交给段月飞拿到书房。 

  「四少爷呢?出关了没有?」段仕涛问佣人。 

  「还没有。」 

  「还没有?」段仕涛皱眉。「老二,他入关多久了?」 

  「六天。」 

  「最高纪录呢?」 

  「十一天。」 

  「喔。」段仕涛要上楼,随即又停下。「老二,我还是不太放心,你去看看他吧。」 

  段涤臣恰好与段月飞错身而过。 

  「咦?二哥要去老四那儿吗?」 

  「我叫他去看看老四。」 

  「老四会发飙喔!」 

  段仕涛哼了哼。「有胆子叫他来飙我!」 

  「是没人敢飙大哥您啦,可是……」段月飞往后宫那边瞄了一下。「要是老四赌气不吃药不打针怎么办?」 

  段仕涛浓眉又皱。「那小子,就是会使这一招!」 

  「因为连大哥也怕他这一招啊!」 

  段仕涛脸色蓦沉。「老四真是愈来愈不象话了,我们担心他的身体,他却尽找我们的麻烦,成天只会耍些奸诈的小手段来捉弄我们!好,这回等他赶完报告之后,我一定要……」 

  狠话才说一半,远远一声惊恐的叫声窜过来吓得段仕涛与段月飞不约而同呼吸暂停三秒,脆弱的心灵霹哩啪啦剎时出现好几道裂痕。 

  「救命啊,大哥,快来呀!」 

  一听,段仕涛与段月飞各自抱紧一颗破裂的心,同时起步冲向通往后宫的廊道……

  *                                                        *                                                        * 

  J大医辅中心-----------

  「怎样?」 

  三兄弟同时扑向急诊医疗室门口,差点把刚推门出来的陈医生又撞回去。 

  「他的胃部大量出血,必须立刻动手术,可是他同时又有心脏衰竭、肺高压的征象,而且白血细胞数急遽增高……」 

  「少啰唆这些我有听没有懂的话!」段仕涛怒吼。「给我说简单一点,他的情况到底如何?」 

  「很不乐观。」陈医生冷静地说。「他所有的毛病几乎在同一时刻全部发作,我甚至不能肯定他能不能熬过这个手术。」 

  三兄弟不约而同面色惨变。 

  「怎么……」段仕涛无力地喃喃道。「怎么赶个报告会赶成这样?」 

  「对不起,我要去手术室了。」 

  在护士的通知下,陈医生匆匆忙忙走了;三兄弟相对一眼,也匆匆忙忙追在后面去了。 

  *                                                        *                                                        * 

  手术室门外,三兄弟不晓得等待了多久,他们没算过;加护病房外,三兄弟不晓得又等待了多久,他们还是没算过,也没有人敢离开,就怕一离开便与小弟天人永隔了。 

  天亮了又天黑,天黑了又天亮,他们依旧失魂落魄地守在加护病房外,什么也没吃,只猛灌黑咖啡,一句话也没说,只在心底拼命向所有神明祷告---------管他是佛教、道教或天主教。

  「对不起,段先生,」神智始终游移在加护病房内的三兄弟,全然没有察觉某位护士不知何时摸到他们身边来。「我知道你们吩咐过无论任何同学要来探病都不许可,但是……」 

  她踌躇了下。「有位女同学,她已经在候诊室里等了两天两夜,她说在尚未得知段同学的病况之前她绝对不离开。」 

  魂游九天的神智终于勉强收回来了,三兄弟诧异地互觑一眼。 

  「她是谁?」 

  「我不知道。」 

  段仕涛沉吟了下。「让她上来吧。」 

  纤雨的模样非常憔悴,眼眶是红的,脸色是青的,唇瓣是白的,一眼看去甚至比三兄弟还要落魄。 

  「清狂他……还好吗?」 

  清狂? 

  她叫老四清狂? 

  三兄弟惊讶又狐疑地再次相觑一眼。 

  「请问妳是?」 

  「连纤雨,资设系二年级。」纤雨声音沙哑地回道,再问:「请告诉我,清狂他没事了吗?」 

  深深凝视她一眼后,段仕涛才告诉她:「不,他还没有脱离危险。」 

  唇瓣抖了抖,「是吗?他……」纤雨呢喃,「对不起,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她没有哭,连哽咽也没有,可是泪水却拼命往下掉,像没拴紧的水龙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为了她? 

  抓住这三个字重点,段仕涛即刻追问:「为什么是为了妳,妳能告诉我们详情吗?」 

  悲伤的瞳眸无助地瞅着他们,这一刻,她是如此令人心酸的我见犹怜。 

  「因为,他想帮我摆脱我的未婚夫……」 

  冗长仔细的叙述,逐一让三兄弟恍悟小弟近日来的一些古怪行径,也让他们明白前些日子的小弟为何整日笑呵呵的好象快乐的要飞上天了。 

  「可是……」段仕涛黯然低语。「他为什么不敢告诉我实话呢?是我平日对他太苛了吗?难道他不知道,只要是为了他,即使是杀人犯法的事,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作吗?」 

  「不,不是那样的,」纤雨急道。「清狂老是跟我说,这世上最溺爱他的人就是他的三个哥哥,所以他随时都把他的三个哥哥挂在嘴里,有些同学还嘲笑他有恋兄情结呢!真的,他一直知道你们有多疼爱他,他知道的!」 

  段仕涛徐徐抬眸,凝住她片刻,突然,他沉声低唤,语气恢复平日的冷静沉稳。 

  「老三。」 

  「大哥?」 

  「你留在这儿,有消息即刻通知我们!老二,我们走!」 

  「大哥,上哪儿?」 

  「公司,我们要用最短的时间吃掉那个宋育群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他身上穿的内裤,我要他跪下来求老四!」 

  *                                                        *                                                        * 

  疲惫地回到家里,纤雨无力下垂的脸轻轻抬起,爸爸看着她,大哥看着她,妹妹看着她,弟弟也看着她,她勉强勾出一抹涩然的笑。 

  「我没事。」脸再次无力地垂下。「我要洗澡了。」 

  拎着包包,她宛如失了魂似的进入浴室,片刻后,浴室里便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那样哀伤、痛苦、无奈、歉疚,却又拼命压抑着不敢哭出声来,那种无法宣泄的悲哀更教人痛心。 

  所有勉力支撑的坚强,在得知段清狂的病况那一剎那便全然崩溃了! 

  连爸爸歉疚地望着浴室门,连荣贵无奈地望着浴室门,连荣志不知所措地望着浴室门,甚至连妈妈也躲在房门后怯怯地偷望着浴室门,而连娟娟,她贴着门,眼眶噙泪,好半晌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姐,」她敲着门。「我跟妳说,我真的不在乎,真的,那家伙想要怎样都随便他,妳不用管他的威胁,反正我快毕业了,到时候留长头发,化个妆,这样就没有人可以认出那是我了!」 

  啜泣声猝止。 

  「姐,妳开门呀!」连娟娟再敲门。「妳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商量,只要我不在乎,那家伙就没辄,对吧?所以妳尽管跟他解除婚约没关系,那种人嫁给他会很凄惨的啦!」 

  又过了一会儿,门终于喀啦一声开了,凄楚欲绝的脸蛋悄然出现。 

  「姐,既然是偷拍的,一定没有近距离镜头,」目注纤雨无助的姿态,连娟娟自觉更有勇气了。「所以不用管那家伙,我真的真的不在乎,妳可以马上和那家伙解除婚约跟妳的男朋友在一起,妳好爱他的不是吗?」 

  「是的,我好爱好爱他,可是……可是……」纤雨忧伤地呢喃,颤着唇瓣,她忽地扑向连娟娟怀里痛哭失声。 

  「他快死了,他快死了呀!」 

  *                                                        *                                                        * 

  两眼盯着加护病房,纤雨茫然呆坐着,段月飞则盯着她,若有所思。 

  「连同学,妳不用上课吗?……连同学?……连同学?」 

  猝然回神,「嗄?」纤雨仍是茫然。 

  「妳不用上课吗?」段月飞耐心地再问一次。 

  纤雨蹙眉,「上课?上什么课?」她不解地反问。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心情不对,段月飞一定会爆笑出来,但是现在他只想哭,实在笑不出来。 

  「妳是资设系二年级的学生,妳忘了吗?」 

  「啊,是吗?」纤雨困惑的低喃,好象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是,没错,而且……」段月飞用力提醒她。「据我所知,妳们已经开始期中考了。」 

  「喔。」纤雨颔首,表示她知道了,然后又回去盯住加护病房。 

  段月飞无奈摇头,看出她根本什么也没听进去,于是掏出手机到一旁去打了几通电话后回来,又注视她好一会儿。 

  「连同学,我替妳请假了。」明知她可能“听不懂”,他还是说了。 

  「喔。」她果然“听不懂”。 

  「妳们系主任也允许妳补考或补交作品。」 

  「喔。」 

  原来对牛弹琴就是这种滋味。「连同学,妳应该听老四提过霜霜吧?」换个话题试试看,免得她真的成为石化人了。 

  果然,纤雨闻言即调过视线来。「你们的小妹妹?」 

  为了更加转移她的注意力,段月飞故意很夸张的哈了一声。「小妹妹?拜托,千万别这么叫她,她是只标准的老母鸡,而且,她已经二十二岁了,比妳大喔!」 

  「啊,真的?」纤雨有点惊讶。「我一直以为……她比我小。」 

  「不,她不但比妳大,个性又强悍,而且就像老四的妈妈一样,老四还真有点怕她呢!」 

  「可是……」纤雨眉宇轻攒。「她怎么都没有来?」 

  「她在美国。」段月飞斜倚着墙,两手插在裤腰袋里。「她在台大医学院念了一年就跑到美国去了,因为无论是教育或医学,美国都比台湾进步。」 

  「那……不该通知她吗?」 

  「老实说,」段月飞苦笑。「我们不敢。」 

  「不敢?」 

  「这个……该怎么说呢?」段月飞想了一下。「平常时候,霜霜是个很冷静的女孩子,可是事情一旦牵扯上老四,她就很容易抓狂,而她的抓狂可不是普通的抓狂,是那种发疯的抓狂。记得有一回老四和同学吵架发病,霜霜居然拿刀子要去砍了那个同学,吓得我们差点也跟着抓狂!」 

  纤雨抽了口气。「好……惊人!」 

  「所以说我们不敢通知她,否则在这种状况下……」段月飞瞄了一下加护病房。「我们实在不知道她会抓狂到何种地步,更没有把握能让她冷静下来。」 

  纤雨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又垂眸无语,段月飞一眼就明白她想说什么。 

  「当然,我们也很担心如果老四……」他蓦然噤声,不安地望着陈医生匆匆跑来撞进加护病房内。

  砰!

  看着加护病房的门又关上,段月飞与纤雨不约而同调过眼来相互瞪住对方,不敢出声,甚至连呼吸也不敢,直至加护病房的门又被撞开,陈医生兴奋地跑出来大声宣告……

  「他醒了!」

  *                                                        *                                                        *

  宋育群伫立在段氏大楼前,仰首眺望着看不见的顶楼,心中满是疑惑不解,还有抑止不住的愤怒。

  他见鬼的究竟是什么时候惹上了段氏? 

  不要说段氏那种大财阀根本看不入眼他的中小型企业公司------如果说段氏是开连锁店的超市,他的公司也只不过是一个夜市小摊贩;即使是双方的营业内容也风马牛不相及,八竿子打不着;两边更是从来没碰过面,也没通过半次电话。 

  他究竟是如何惹上了段氏? 

  怀抱着一颗愈来愈疑惑的心,宋育群走入段氏大楼,一待他表明身份,立刻有专门人员直接把他送上顶楼,一踏出电梯,又有另一位秘书领着他踩在厚实无声的地毯上走向信道尽头,再经过专务秘书的通知,另一位秘书的领路,他终于来到段氏总裁办公室。 

  然后,他见到了,商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三只暴龙--------段氏三兄弟。

  头一回正面领略到真正的大人物那种帝王般的气势,宋育群首次有战栗退缩的冲动------他害怕他们会吃得他尸骨无存!

  「我……我是宋育群,请问段总裁……」 

  连话都不让他说完,段仕涛便冷冷地一摆手。 

  「老三,告诉他!」 

  「是,大哥。」段月飞恭谨地应道,转个眼,即对宋育群露出令人心惊胆战的笑容,那两排森森白牙,彷佛随时准备将猎物撕扯开来一口吞下。「宋总经理。」 

  宋育群不觉咽了口唾沫。「段总经理。」 

  「这一份文件……」段月飞从桌上拿了一份卷宗夹扔给他。「请你稍微过目一下,也许你会觉得很有趣。」 

  宋育群看了,可是他一点都不觉得有趣,更正确的说法是,他吓破胆了! 

  「这……这……」虽然没有人请他坐下,可是他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自己跌坐下去了。「怎么……怎么……」 

  段月飞笑得非常灿烂,有力的牙齿更是闪闪发亮。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了,只要我们弹个手指,立刻可以让你变得一无所有,甚至连你现在这身衣服都得马上扒下来;再弹个手指,哼哼哼,宋总经理,恐怕你得吃上好多官司喽,虽然官司打起来你不一定会输,但是也够你呛的了;若是不幸输了,啧啧啧,搞不好大总经理得去尝尝牢饭的滋味了!」 

  宋育群看着自己的手,在发抖。「你们是……针对我?」 

  「很聪明!」段月飞赞许的点点头。 

  「为什么?」宋育群既愤怒又不解。「我到底是哪里惹上了你们?」 

  「没有,你完全没有招惹上我们哪里,但是呢……」段月飞屁股一歪斜坐上办公桌角。「其实我们段家有四兄弟。」 

  「嗄?」宋育群茫然。 

  「我们还有一个弟弟,」段月飞耐心的解释。「我们的小弟,说句不怕你笑的话,他是我们三兄弟的宝贝,他若是说要天上的星星,我们一定会造宇宙飞船上太空去为他摘,他若是说要海底的钻石,我们也会为他汲干海水来寻找。唉,其实我们自己也知道这样太过火,可是我们就是没办法不宠他……」 

  见宋育群仍是一脸困惑,段月飞只好直接点醒他。 

  「我们的宝贝小弟现在是J大三年级学生,这样你该懂了吧?」 

  J大?! 

  宋育群骤而神情大变。难道…… 

  「哈哈,你懂了。」段月飞望向段涤臣。「他终于懂了。」 

  拿回宋育群手上的卷宗夹,段涤臣也屁股一歪坐上另一边的桌角。 

  「首先,请你交出连娟娟的带子,所有的。之后……」他打开卷宗抽出一份文件放在旁边。「这个我们就保证不再干涉了。」 

  「第二,请你收下支票,并和连纤雨解除婚约。之后……」他抽出另一份文件,连同支票放在刚刚那份文件上面。「这个我们也不管了。」 

  「第三,保证你不再找连家任何麻烦,之后……」他又抽出第三份文件。「这个我们会当作不知道。至于剩下的……」阖上卷宗夹,他露出温和的微笑。「很抱歉,这得由我们的宝贝小弟来决定,他、、、」 

  「你得去求他!」段仕涛突然出声,语气森冷,毫无转寰余地。「当面求他!」 

  宋育群双拳紧握,脸色又青又红。 

  没想到仅不过一个疏忽,一个判断错误,竟然会使他惨败到这种全盘尽输的局面,所有的棋子瞬间被吃的一乾二净…… 

  不,他还没有输,他还有一颗棋子可以利用……

  见他神情瞬变,段涤臣与段月飞相对一眼,不约而同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当然,你也可以来个同归于尽,我们整垮你,你也把带子放到市面上去让大家欣赏,不过呢……」段涤臣慢条斯理地说。「恐怕垮的依然只有你,因为我们可以把连娟娟送到美国,或者欧洲、澳洲,随她高兴;所以当你在台北街头要饭,或者在绿岛蹲苦窑的时候,连娟娟还是可以开开心心的享受她的生命。」 

  宋育群脸色白了。 

  「现在,你决定如何呢?」 

  宋育群脸色再转灰,片刻后,猛一咬牙,伸出手。 

  「支票给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是聪明人,懂得何时该进何时该退才能保全自己,只要他还站得稳稳的,迟早他会把属于他的东西再夺回来,谁也阻止不了! 

  段涤臣立刻把支票交给宋育群,并让他在收据和解除婚约的协议书上签名,甚至捺下拇指印。 

  「老三,跟他去拿带子!」 

  待段月飞与宋育群一离开办公室,段涤臣即问:「为何不现在就弄垮他?」 

  「同归于尽吗?」段仕涛往后靠向椅背。「因为连娟娟不是段家的人,这种事我们不能替她决定。」 

  「那等拿回带子之后还是不能对他怎样喽?」 

  「对,因为我们谁也不敢确定他有没有录像带的备份。」 

  「我不以为他会就这样算了。」 

  「我也这么认为,」段仕涛双手十指搭成尖塔状。「像他那种人我碰过几回,他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有种变态的偏执占有欲,像他那种眼神我也看过很多次,他认为连纤雨已经是属于他的东西,所以他早晚要夺回去。」 

  「那么为了老四,我们得继续盯紧他喽?」 

  「没错,我们得紧紧盯住他,一有机会就整死他,让他永无翻身的机会,」段仕涛神情严酷,语气冰冷地说。「而且还不能让他知道是我们搞的鬼。」 

  段涤臣笑了。「嘿嘿嘿,那好象是我最拿手的嘛!」 

  「的确,所以我打算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太好了!」段涤臣笑得更开心了。「一想到他让老四搞成那样,不让他碎尸万段实在不甘心!」 

  「不要太便宜他。」段仕涛不甚赞同地皱眉道。 

  碎尸万段还算便宜? 

  看样子段家这三兄弟也有变态的恋弟情结倾向! 

  「放心,我会让他下辈子……不,生生世世都不敢再接近老四了!」 
  同样的周末,不同的气氛,纤雨依然一大早就起来忙个不停,不同的是自她在浴室内哭泣翌日起,连妈妈就不太一样了。 

  她变得很安静,总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再抱怨这抱怨那,也不再样样都要依赖别人,除了打针之外,她自己的事都自己来。只不过有人在家的时候,她依然躲在房里不肯出来。 

  「妈妈,我要出去了,爸爸半个钟头后就会回来了。」 

  连妈妈不语,只是看着她,她微笑,转身离房,就在她刚踏出房外一步之际,身后突然传来连妈妈的声音。 

  「妳今天晚上可以不用回来,我会跟妳爸爸说。」

  「妈妈?」她惊喜地转身,却见连妈妈已经认真的看着小电视了,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妈妈就像以前一样温柔体贴,相信不久的将来妈妈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她忍不住过去亲了妈妈一下,才愉快的出门去。

  而在J大医辅中心里,段清狂依然在加护病房里,因为他在清醒后四天就不得不再动一次开心手术。 

  「嗨,你今天有好一点吗?」 

  尚未移除气管插管的的段清狂眨了眨眼,张开五指,她微笑着将自己的手放进去,他握住,相当有力。 

  「啊,你好很多了!」纤雨笑得灿烂。「陈医生说,如果你的情况持续稳定下去的话,再过两天就可以移除气管插管住到普通病房去了。」 

  他又用力握了她一下,她微笑着在床边坐下,将他的手贴在她脸颊上。 

  「告诉你喔,妈妈今天跟我说,晚上可以不用回去了,她会跟我爸爸说。」 

  段清狂两眼一亮,继而暧昧地挤了挤眼,她娇瞋地瞪回去。 

  「讨厌啦,我是说,我妈妈现在进步很多了,而且进步得好快呢,我想再过不久,说不定她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段清狂敲敲手指,她会意,拿来笔记型计算机给他敲键盘,她则目注于屏幕上。 

  「她的病到底有多严重,跟我一样吗?」纤雨逐一念出屏幕上的字,然后摇头。「不,她的病不严重,只要按时吃药打针就可以像平常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 

  段清狂又敲键盘。 

  那就好,心理上的问题可以慢慢解决。 

  纤雨颔首。「我爸爸也这么说,可是我们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帮她,没想到她却自己钻出牛角尖了。」 

  妳妹妹呢?她没有问题吧? 

  「放心,她很坚强。」纤雨说,然后叹气。「只不过跟男朋友分手了。」 

  段清狂惊讶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 

  纤雨泛出苦笑。「因为录像带是她男朋友和室友一起合作录像的,所以带子里只看得到娟娟的脸,完全看不清楚她男朋友的脸。」 

  段清狂瞇了瞇眼,愤怒地用力敲键盘。 

  无耻的男人! 

  「幸好娟娟看得开,她说她学乖了,以后会专心在学业上,等她成熟一点再交男朋友。」 

  我会叫大哥去处理那两个家伙! 

  纤雨赞同地点点头。「对,免得他们再去拐别的女孩子。」 

  不,我是要确定他们没有留带子的备份。 

  纤雨怔了怔,继而惊呼:「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放心,交给大哥一定没问题。 

  敲完键盘,段清狂还比了一下OK的手势,纤雨感激地捉住他的手。 

  「谢谢,如果没有你,我们家任何人出问题都只能任人宰割了。」 

  挣脱她的手,他又敲键盘。 

  爱我吗? 

  双颊赧然,但她的眼毫不隐瞒地对他闪耀着柔情光采。 

  「我爱你,真的好爱你。」 

  段清狂眸底荡漾着满足的神采。 

  这就够了,不必谢我,只要继续爱我就够了! 

  纤雨叹息。「我运气真好,这辈子能碰上你这么好的男人!」 

  段清狂立刻挥洒出一脸傲慢之色。 

  妳这辈子注定是我的,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纤雨深深凝视他片刻。 

  「你还记得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说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记得,妳知道了吗? 

  轻轻颔首,「我知道了,」纤雨呢喃。「就跟大岛樱一样,我是雪白的,只等你来为我彩上绚烂的纹衣,我便是这世上最美丽的花瓣了!」 

  双眉忽地扬起轻狂飞舞,段清狂迅速敲打着键盘。 

  我不会客气的,我会尽情把我的颜色涂抹在妳身上,把妳完完全全彩绘成独属于我的花朵! 

  纤雨故意睁大讶异的眸子。 

  「咦?奇怪,我不是早已被你摘去涂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颜色了吗?」 

  又瞇起双眼,段清狂慢吞吞地按着键盘。 

  乱七八糟? 

  「是啊,乱七八糟,可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纤雨也慢条斯理地说话。「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色彩,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在我身上增添其它色彩了!」 

  瞳眸浮起笑意。 

  好吧,乱七八糟就乱七八糟,只要妳是属于我的就行了。 

  「我是你的。」纤雨温柔但坚决地告诉他。 

  段清狂轻抚了一下她嫣红的脸颊,再回到键盘上。 

  妳的期中考? 

  「我已经补交作品和报告了,你呢?」 

  期末交两份报告就行了。 

  「怎么这么好?」好似有点不甘心。 

  眼里又换上顽皮之色。 

  妳不知道吗? 

  「什么?」 

  我奶奶复姓上官。 

  纤雨一脸茫然。「所以?」 

  段清狂很夸张的叹了口气。 

  请问这所大学创办人姓什么? 

  「姓……」顿了一下,惊呼:「上官?!」 

  J大是段家的,理事长是我大哥,但始终都没有人注意到,大家只注意到校长姓上官,他是我奶奶的亲戚,所以大家都误以为J大仍是属于上官家的。 

  「难怪你能拥有这么多特权,」纤雨恍然道。「这所医辅中心也好象是专为你成立的!」 

  是为我改建的没错啊,否则普通大学的医辅中心怎么可能会如此完备? 

  纤雨白他一眼。「哼,特权份子!」 

  段清狂正想再敲键盘说什么,就在这时,值班医生和护士进来了。 

  「对不起,要检查伤口缝线了。」 

  纤雨立刻把手提电脑拿开退到外面去,恰好碰上来探病的三兄弟,他们一边从电梯那头走来,一边你一言我一句的谈论某人。 

  「那个朱美伦到底是谁?好嚣张!」 

  「我哪知道,不过听老四提过,朱美伦追他好久了。」 

  「老四喜欢她?」 

  「讨厌死了!」 

  「那就别让她来骚扰老四。」 

  朱美伦又来了? 

  她天天都来,来得纤雨都不得不佩服她的耐力--------虽然不像纤雨当时死守在候诊室那般死心眼,任谁都知道朱美伦是最没耐性的,然而她追段清狂的毅力却是无与伦比,纤雨无法否认朱美伦有可能是真的很喜欢段清狂。 

  虽然一旦碰上段家兄弟,朱美伦再如何娇纵傲慢都没用,但是她有预感,朱美伦绝不会轻易放弃。 

  如同宋育群一样! 

  *                                                        *                                                        * 

  会来到J大并不奇怪,因为一开始段月飞就告诉他,段家老四要他亲眼“见证”段家老四和纤雨的订婚仪式。 

  段家老四是故意的! 

  宋育群很清楚这点,所以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没想到的是他们会来到医辅中心。 

  段月飞看出他的疑惑。「老四会病倒是因为你,所以你必须付出代价!」 

  好奸诈的小子,竟然装病博取哥哥们的同情,并掀起哥哥们的怒气!宋育群愤然暗忖,他倒真是小看那小子了! 

  可是不过片刻后,他就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床上那个苍白憔悴的家伙绝对不是装病,是百分之两百的病号! 

  至于段清狂,他一见到那个三角眼的家伙,便勾起得意的笑容轻蔑地上下打量对方两眼。 

  「我早就说过你一定会后悔了,而且我不必比你更卑鄙,我只要有三个具有变态恋弟情结的哥哥们就够了!」 

  纤雨噗哧失笑,段仕涛皱眉,段涤臣两眼一瞪,段月飞则直接爆出来。 

  「喂喂喂,有没有搞错啊,老四,我们疼你,你居然敢说我们变态?」 

  段清狂斜眼一瞄。「来咬我啊!」 

  段月飞张了张嘴,阖上,继而双眼一瞇。「信不信我立刻通知老幺你不但又病倒了,而且动了两次手术,住了三个星期加护病房?」 

  段清狂的得意瞬间被狗啃光了。「你敢!」 

  段月飞眼珠子一转。「其实也不必我通知了,老幺就快放假回来了不是吗?到时候,哼哼哼,你可有得瞧喽,段四少爷!」 

  段清狂的脸色有点发绿。「你……你们谁都不许告诉她我又动手术的事!」 

  三兄弟对视一眼,硬憋住爆笑的冲动。「是是是,我们谁都不会告诉她。」她不会自己上医辅中心来问吗? 

  狐疑的眼神在三张无辜的笑脸上来回游移。「纤雨。」 

  「嗯?」纤雨也在偷笑。 

  「为什么我觉得他们笑得像三只老狐狸?」回过眼来,皱眉。「妳也笑得像只小狐狸!」 

  纤雨吞回笑意,却止不住嘴角的颤抖。「没……没有哇!」 

  段清狂挑了挑眉,继而耸耸肩,「算了。」他重新对上宋育群。「总之,今天我要让你知道一件事实,卑鄙的手段不一定能得到一切,就算是得到了,也保不住多久……大哥!」 

  段仕涛应声上前掏出一个首饰盒放到等待中的手掌心上。 

  段清狂笑眼瞇瞇地打开首饰盒,现出里头那两枚光华灿烂的钻石对戒,他拿出女戒。 

  「纤雨。」 

  纤雨伸出柔荑让他为她戴上戒指,再从首饰盒里拿出男戒为段清狂戴上。跟着,段清狂旁若无人地揽来纤雨的脑袋在羞赧的唇瓣上深深印上一吻,傲慢的眼神随后睨向宋育群。 

  「顺便告诉你,纤雨的心是我的,还有她的人,也早就是我的了!」 

  始终面不改色的宋育群双唇一抿,脸颊突然抽搐了下。早知如此,当初他就应该先占有她的肉体! 

  「现在……」段清狂蓦然顿住,两眼瞪着护士推门进来,手上端着针药盘。「又要打针?」 

  「三支就好了。」护士笑嘻嘻的说。 

  「三支……就好了?」段清狂喃喃道,「Shit!」他低咒着阖眼往后靠。「为什么老是要打这种针?头很晕耶!」

  「那你就不要老是进来动手术嘛!」

  「妳以为我喜欢啊!」 

  「六次心脏手术、两次骨髓移植、两次肝脏移植、一次肺脏移植,四次肠胃手术、两次胰脏和淋巴手术,外加一次切除盲肠?」护士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嗯哼,我会认为你已经上瘾了!」 

  「听妳在说,」段清狂啼笑皆非。「我又不是有被虐狂!」 

  「你没有吗?」不待段清狂回答,护士就翩然出去了。 

  「至少我还没有动过脑部手术!」段清狂愤然吼出去。 

  「还有泌尿系统手术。」段月飞挤眉弄眼地加了一句。 

  必死雷射光即刻扫射过去。「你闭嘴!」 

  某人头顶再次冒出浓烟,脖子一缩不敢再吭声了。 

  哼了哼,段清狂又朝宋育群瞪过眼去,「现在,我郑重警告你,不准你再出现在连家任何人面前,也不准在背后乱搞什么鬼,为了确保你不会食言,所以……」他蓦而转向段仕涛。「大哥,交给你了。」 

  段仕涛颔首,再调过眼去看着段涤臣。「老二,交给你了。」 

  段涤臣微笑,「没问题。」然后对宋育群勾勾手指头。「来吧,宋大总经理,我们到外面去谈谈吧!」 

  待他们出去后,段仕涛突然掩口咳了两声,然后很不自在地问:「你们……咳咳,有……咳咳,避孕吗?」 

  段清狂怔了下,旋即一把搂来满脸通红的纤雨,放声大笑。「当然没有!」 

  「那你们预备什么时候结婚呢?」段仕涛认真地问。 

  段清狂想了一下,询问的目光俯向怀里的女孩。「暑假?」 

  「你……你决定就好。」纤雨羞赧地嗫嚅道。 

  「我决定就好?」段清狂咧着大嘴。「嘿嘿,我喜欢听这种话。」 

  段仕涛白眼一翻。 

  「少在那边得意了,你就这样订婚了,也没有去见过人家的父母……」 

  「啊!」段清狂大叫。「对喔,我只顾着要给那家伙好看,却忽略了要先去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 

  「呃,我爸爸说想来看看你。」 

  作了二十多年课长没升过职,上个星期却连升两级坐上经理宝座,薪水更是三级跳,外加配给公司车,而且上司对他客气得不得了,甚至还本末倒置地反过来请他多多指教,连爸爸怎么想都跟段家脱不了关系。 

  「那怎么行!」段清狂大加反对。「我是晚辈,还偷了他女儿,怎么说都得由我先去见他呀!」 

  「可是你现在……」 

  「等我好了,第一件事就先去妳家!」 

  *                                                        *                                                        * 

  为了方便纤雨在空堂时来陪伴他,段清狂在医辅中心住到陈医生宣布他可以恢复上课之后才回到家里,这天是星期五。 

  翌日下午,他就专程跑到连家去,准备好好巴结一下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 

  「爸爸,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到呀?」连娟娟不耐烦地问。 

  连爸爸看了一下手表。「应该快到了吧。」 

  「妳急什么?」连荣贵倒是挺悠哉的。「早晚会到的不是吗?」 

  「急着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孩子,居然会爱姐爱到连命都不顾了!」连娟娟咕哝。「不过身体那么差好象有点逊,竟然还要姐去接他呢!」 

  「超逊的!」上辈子是袋鼠,这辈子不幸生为人的连荣志,每天一早醒来就动个不停,才国中便已高头大马胜过高中生,运动十项全能,功课科科不能,如果不是靠超优的体育成绩,学校会让他升级才怪!「基本上男人若是没有能力保护女人,他就没有资格称为男人!」 

  「男人?」连娟娟嗤之以鼻地瞟一眼顶着篮球在指尖上转的小弟。「你也只不过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小毛头而已!」 

  「那又怎样?」连荣志蛮不在乎地继续顶着篮球转。「我们学校可是拿我当宝耶!」 

  「是喔,我倒要看看你这样上不上得了高中!」 

  「喔……」篮球掉下来了。「那好象是真的有点问题耶。」 

  「不是有点,是很有问题……啊,对了,说到这个……爸,」连娟娟谄媚的笑对上连爸爸。「如果我考上大学的话,能不能买一台计算机给我?」 

  「计算机?」连爸爸不由大皱其眉。「很贵吧,我听说一台要五、六万呢!」 

  「那……」眼珠子一转,又抓到了另一号牺牲者。「大哥补贴一点吧?」 

  「想都别想,我要存钱买车子!」连荣贵断然拒绝。「妳不会自己打工赚钱买?」 

  「可是那么贵,我要赚到什么时候才……咦?好象是姐回来了耶!」 

  连娟娟兴奋地跳起来奔向大门,果然,门开了,纤雨牵着一个高瘦俊朗但显得有些单薄的年轻人进来,纤雨笑得温柔含蓄,年轻人却笑得好夸张,嘴都咧到耳后去了,好象日本的裂嘴女妖怪。 

  「清狂,这是我妹妹娟娟,还有……」纤雨一路牵着段清狂直入客厅。「我爸爸、大哥、弟弟,我妈妈在房里。」 

  「啊,伯父,您好,久仰大名……」 

  纤雨噗哧失笑。「什么久仰大名,你太夸张了啦!」 

  「咦?会吗?呃,总之,」段清狂掏出一个盒子双手恭送出去。「一点小礼物,请伯父笑纳。」 

  「人来就好了,何必这么客气呢?」连爸爸狐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抽了口气。「这这这……这是劳力士!」还镶钻! 

  段清狂一脸笑瞇瞇。「对,不过一百多万而已。」 

  这回是大家一起抽气,连爸爸更是骇得双手一抖,差点把一百多万砸到地上去,旋即忙不迭的把东西又退回来。 

  「对不起,这么昂贵的东西我不能收!」 

  笑容僵住了,继而垮成一副沮丧的苦瓜脸转对纤雨小小声哭诉。 

  「纤雨,妳爸爸好象不喜欢我耶,他不肯收我送的礼物ㄋㄟ!」 

  乍听那种惊人的价格,纤雨也有点被吓到。 

  「这……你干嘛买那么贵的手表嘛!」 

  「可是大哥、二哥、三哥去见他们的未来岳父时,都嘛是送这个,」段清狂委屈地咕哝。「所以大哥也叫我送这个嘛!」 

  「那……那……」纤雨叹气。「爸爸,你收下吧,这是他们兄弟对你的恭敬之意,不收也不太好意思。」段家的人真是不把钱当钱看! 

  「真……」连爸爸迟疑地看着手表。「真的要收?」 

  「收下来吧,然后……」纤雨想了一下。「有机会时爸爸就戴出去应酬或什么的,平常就放到银行保险箱里去好了。」 

  又犹豫片刻后,连爸爸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手表。若是稍加注意一点的话,可以瞧见他的眉梢眼角仍是有一丝掩不住的惊喜。 

  「那我呢?」连娟娟跳过来指着自己。「我有吗?我有吗?」 

  段清狂又回复笑瞇瞇,另外掏出…… 

  一张纸? 

  连娟娟脸上的兴奋之色迅速消逝无踪。「那是什么东东?」 

  「段氏名下计算机公司的提货单,妳可以到那儿挑选妳想要的任何机种计算机,以及配备。」段清狂解释,然后挥挥那张纸。「妳不喜欢吗?」 

  啪一声,那张纸已经抢到连娟娟手中了。「没有任何限制,任由我挑选?」 

  段清狂颔首,下一秒,连娟娟已经冲出大门去了。 

  「我想她应该很喜欢。」段清狂说,接着转向连荣贵,一把连着钥匙圈的钥匙吊在他手指头上。「这个,是三年前我大哥买给我的车子,可是我的身体不好,没什么机会开,如果你不嫌弃是中古车的话,就送给你开。」 

  这回未待连荣贵开口,纤雨就忙着鼓励他收下。 

  「大哥,收下来,不然他老是吵着要开车带我出去玩,我看是开得出去却开不回来了!」 

  「好,那就谢谢了。」Lucky!没想到才刚计画要买车子,车子却自动送上门来了,三年不算很久,又不常开,有钱人的车子也都保养得很好,应该还很新。「请问是……」 

  「法拉第。」 

  锵!钥匙掉到地上去了。 

  连荣贵一副吓呆了的傻样。「法法法法……法拉第?!」 

  段清狂怔了一下,又侧首去低声问:「纤雨,法拉第是很烂的车子吗?」奇怪,大哥应该不会买烂车子给他呀! 

  纤雨哭笑不得。 

  「什么很烂,那一辆要几百万耶!你是男生,怎么可能不知道?」 

  段清狂耸耸肩。「我对车子不是很有兴趣。」 

  说的也是,他并不像其它男生一样想开车就能开车。 

  纤雨蹲下去捡起钥匙交给连荣贵。 

  「你开吧,大哥,反正他又不开,他的哥哥们也都有自己的车子了。」 

  连荣贵战战兢兢地捧着钥匙,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他敢开出去吗? 

  最后,纤雨把手上提的袋子交给连荣志。 

  「哪,你的,现在最新款的游戏机,以及所有的游戏片。」 

  连荣志欢呼一声,马上抢过去坐到电视机前地上了。 

  「妳妈妈?」段清狂轻轻问。 

  纤雨又牵住他的手来到妈妈房前敲敲门。 

  「妈妈,我的男朋友来了,他想见见妳,可以吗?」 

  无声无息。 

  「没有关系,」段清狂露出谅解的微笑,并拿出一个扁平的首饰盒放到纤雨手上。「妳把这个拿进去交给她,我相信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纤雨很快就出来了,神情却有些奇怪。 

  「我妈妈一见到那条翡翠项链就哭了。」 

  段清狂瞄了一下沙发上的连爸爸,压低了声音说:「妳妈妈原是富家女,那条翡翠项链本来应该是她结婚时的嫁妆首饰之一,可是后来她离家出走和妳爸爸私奔,所以……」 

  「真的?」纤雨显得很惊讶。「你怎么知道?」怎么她这作女儿的反而一点都不知情? 

  「我大哥说的。」 

  段仕涛曾经派人调查她家吗? 

  也难怪啦,段清狂是他最疼爱的弟弟呀! 

  「那妈妈娘家那边……」 

  「落魄了,妳外公外婆早就去世了,只剩下妳舅舅一家人,过的不是很好,所以我才买得到那条项链。」 

  「他们住在哪里?」 

  「台南。」 

  「喔。」等妈妈更好一点再找时间去看看他们好了。「那条项链很贵吗?」 

  「不贵,不贵,才四百多万。」 

  才? 

  纤雨禁不住又叹气。段家的人真的一点金钱概念都没有! 

  「你饿了吧?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 

  「好,我去和妳爸爸聊天。」段清狂走向连爸爸,忽又回头。「不要稀饭!」 

  纤雨无奈地摇摇头,进厨房去了。 

  「请问伯父,我可以和纤雨结婚吗?」 

  「喔,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明天。」 

  「欸?!」 

  这种聊天方式可真会吓死人! 

  当纤雨端着蒸蛋和蒸鱼出来时,半途上不禁停住了。 

  段清狂和每个人都聊得很开心,大家都在笑,即使先前有点瞧不起段清狂的连荣志,都趴在沙发背上眉飞色舞地和“超逊”的未来姊夫谈论某件事,不知何时回来的连娟娟则跪坐在段清狂前面地上,拼命想要抢回段清狂的注意力。 

  最令人震惊的是连妈妈,竟然站在房门边静静地注视着客厅里的人,因为她太安静了,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 

  「妈妈,」纤雨屏息地,几乎是耳语似的轻声低唤。「清狂很随和,很有趣,妳要不要去和他聊聊?」 

  连妈妈迟疑片刻,轻轻颔首。 

  纤雨压下狂喜的兴奋,连忙大声呼唤客厅里那个正在哈哈大笑的家伙。 

  「清狂,我妈妈也想跟你聊聊呢!」 

  「耶?」段清狂惊喜回眸,随即跳起来对准连妈妈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去。「啊,伯母,您好,久仰大名……」 

  这回大家一起哄堂大笑。 

  「又来这一套,段大哥,什么久仰大名嘛,好逊喔!」 

  「我又错了吗?」段清狂咕哝。 

  「妈妈,到那边坐嘛。」深怕妈妈又退缩回去,纤雨不落痕迹地把妈妈推向客厅,并把托盘递给段清狂。「清狂,拿去。」 

  「太好了,蒸蛋,豆豉蒸鱼,都是我喜欢吃的!」段清狂欢呼着放下托盘,拿起筷子来就挟。 

  「段大哥,你一天到底要吃几餐呀?」连娟娟好奇地问。 

  见段清狂吃的不亦乐乎,纤雨便代他回答:「至少六餐。」 

  「为什么?」 

  「因为他的胃只剩下三分之一。」 

  「就是这一次开刀切除的吗?」 

  「他本来就只有一半的胃,这回又切除了一些,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哇,段大哥到底动过几次手术啊?」 

  这个纤雨就不是很清楚了,询问的目光即往段清狂那儿投注过去,段清狂耸耸肩。 

  「小手术不算,大手术将近二十次吧。」 

  「什么才算大手术?」 

  段清狂咧嘴一笑,「譬如……」筷子自脖子下方笔直虚划到肚脐上。「剖腹开心。」 

  众人齐咽口水。「就是你这回动的手术之一?」 

  段清狂两肩一耸。「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几声惊喘。「你到底动过几次开心手术啊?」 

  「六次,一次是心脏移植,其它还有两次骨髓移植、两次肝脏移植、一次肺脏移植,四次肠胃手术、两次胰脏和淋巴手术,至于小手术……嗯,大概也有二、三十次吧。」 

  说完,突见所有的视线全集中到他的胸口上去了,段清狂不由自主地也跟着低眼看看自己的胸口。 

  没什么不对呀! 

  「怎么了?你们在看什么?」 

  「看你的肚子什么时候会爆开来!」 

  哇塞,太狠了吧? 
  在系上,纤雨绝不是什么显眼的人物,行事又低调,同学两年,可能有很多人仍然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唯有这一回期中考,她竟然没参加考试,也没有交出任何作品,虽然事后也补交出报告和作品了,但依然小小地引起了一些同学的侧目---------她竟然不必补考,只要补交报告就pass了。

  早知道大家都不参加考试了。 

  「连纤雨,教授说妳那份作品好象是抄袭的喔,最好……」 

  「笨蛋,妳耳背呀妳!」纤雨正感错愕,班代就喊了过来。「不是连纤雨,是林天于啦!」 

  「是林天于吗?」不甚甘心的怀疑。「是连纤雨吧?」 

  「热带鱼?」 

  「对啊。」 

  「热带鱼是林天于,连纤雨是樱花。」 

  「……喔。」 

  纤雨不禁苦笑,自从期中考过后不久,偶尔她就会碰上这种奇怪的问题和奇怪的眼神,他们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要找她麻烦,只是自然而然的就会赖到她头上来。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听说这次心理学期中考有些人被死当了,而她却只要交篇报告就pass了,难免招人不快。

  唉,原来特权阶级也不是很好当的! 

  「咦?连纤雨,妳订婚啦?」班代原是要来安慰她,一眼却瞧见了她手上的订婚戒指,那颗钻石亮晶晶的好大一颗,搞不好有一克拉呢,只不晓得是真钻或苏联钻? 

  众喽啰们一听,不约而同把惊讶好奇的视线集中过来。 

  实在不怎么习惯成为众人注目焦点,纤雨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一个月前。」 

  「一个月?」班代惊呼。「而我们居然现在才发现?妳是蚂蚁吗?」 

  纤雨淡然一哂。「我想有些人还不认识我呢!」 

  的确是。「对象是谁?我们学校的?」 

  纤雨颔首。 

  「同系的?我们认识吗?」 

  「不同系,可是……」唇畔扬起有趣的微笑。「我想很少人不认识他吧。」 

  「喔?是谁?」 

  「是……」 

  「纤雨,好了没有哇,我快饿死了啦!」 

  众喽啰们即刻把目光转注向教室门口那辆重武装坦克,上面坐的则是打死都不会有人把他和连纤雨扯在一起的人物,可是偏偏他口中叫的名字正是连纤雨,大家不禁错愕地齐声大喊--------包括班代。 

  「段清狂?!」 

  段清狂似乎吓了一跳。「干嘛?叫魂啊!」 

  依然不敢置信。「你和连纤雨订婚了?」 

  惊吓的表情马上转为得意洋洋。「没错,怎样?羡慕吧?」 

  「可是……没见你和连纤雨在一块儿过呀!」 

  「因为……」段清狂朝纤雨伸出手,纤雨立刻背起背包过去将自己的手放入他掌心中,他紧紧握住。「我们都在医辅中心约会,妳们看不见!」 

  「哇,好诈,说是住院开刀,原来是马扁人!」 

  「谁说的?我真的开刀啦,不然我脱衣服给妳看!」说着,真的开始扭开胸前的扣子了,可是下一刻,一阵媲美杀猪的尖叫声又使他立即把两只手移到耳朵摀住。「哇靠,校园里禁鸣喇叭,妳们不知道吗?」 

  「你暴露狂!」女生们又叫又笑。 

  「细妹,爱看麦假歹势啦!」 

  「谁要看,我们又不是连纤雨!」 

  「她才不希罕咧!」段清狂暧昧地猛挤眼。「我全身从头到脚早就被她看透透啦,当然,她也早就从头到脚被我……」 

  「清狂!」纤雨涨红脸惊呼,旋即熊熊一下将轮椅作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转,险些把段清狂给甩出去了。「我们去吃东西!」 

  大家哈哈笑着目送纤雨慌慌张张的推着轮椅落跑。 

  「我知道段清狂是谁,也常常看到他在校园里到处跑,可是从来没跟他说过话,没想到他这么好玩!」 

  「我也是,难怪他这么受欢迎,他真的很有趣。」 

  「跟他作朋友一定很棒。」 

  「可是再下去就不好玩,也不有趣了!」突然有人插进来这么一句。 

  大家一怔,随即异口同声大叫:「朱美伦!」 

  朱美伦公开追在段清狂后面跑,而且打死不肯放弃,这是J大上下都知道的风声,连教授、行政人员都知道,可见她多有自信,而且下了多大的决心非要追到段清狂不可。 

  可是现在段清狂订婚了,未婚妻却不是她,她不抓狂才怪! 

  这下子可热闹了! 

  片刻的静默之后,又有人突然开口了。 

  「那又怎样?朱美伦喜欢谁是她家的事,反正段清狂喜欢的是我们的连纤雨,那我们当然要帮连纤雨喽!」 

  这么一说,女生们纷纷附合起来了。 

  「王秀珠说的对,那个朱美伦好跩喔,以为她老爸是市议员,她家又有钱,自己也长的漂亮一点就那么嚣张,哼,也该让她知道并不是所有男孩子都喜欢她那种骚包!」 

  「我还听说她在煞到段清狂之前,最喜欢男友一个接一个玩,玩得超疯的,有时候还故意抢别人的男朋友,真是超恶劣!」 

  「那叫公车啦,笨蛋!」 

  「管她是公车、游览车还是火车,她要是敢跑到我们资设系来找碴,我们就给她好看!」 

  「对!」 

  大家此起彼落对对对赞成,可只有男生们斜眼睨着她们一声不吭,王秀珠弯弯的柳眉轻轻一扬。 

  「你们舍不得欺负朱美伦美眉?」 

  男生们各自转眼他顾,王秀珠两眼一瞇,正想嘲讽他们几句,班代却抢先了一步,而且毕竟是男生比较了解男生,所以他只说了几句,立刻把男生阵线拉来与女生阵线同流合污……不,是同心协力。 

  「各位男同学们,其实你们应该最支持段清狂和连纤雨在一起才对呀,否则朱美伦老盯着段清狂,你们哪有机会一亲芳泽呢,对不对啊,猪哥兄们?」 

  男生们恍然相对一眼,随即也纷纷赞同起来了。 

  「对,对,我们要支持自己系上的女生!」 

  说的真好听! 

  「我说“宝月姐”,你还真行耶,」王秀珠赞叹地比出大拇指。「几句话就搞定啦!」 

  「姓王名秀珠的女人,妳敢再叫我一次“宝月姐”看看!」班代咬牙切齿地发出最后警告。 

  王秀珠眨了眨无辜的双眼。「可是你明明叫……」 

  「我叫朱保岳,朱元璋的朱,保护的保,岳飞的岳,OK?」 

  「是喔,原来你叫朱元璋的朱,保护的保,岳飞的岳喔!」 

  「没错!」 

  「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乱叫了,“宝月姐”。」 

  「我杀了妳!」 

  *                                                        *                                                        * 

  她要杀了那个和段清狂订婚的女孩! 

  不到半个钟头,段清狂订婚的消息就传到朱美伦耳里,头一个浮现在她脑海中的想法就是:她要立刻去杀了那个什么连纤雨!冲出教室两步,不相信的震惊感才使她停下了冲动的脚步。 

  从没听过,也没见过段清狂和任何女孩子交往,怎么可能说订婚就订婚呢? 

  一定是谬传! 

  想是这么想,但她还是不放心,所以逃课去找,拼命去找,全校走透透去找段清狂,她必须亲耳听到他说这是可笑的传言,就像人家说明湖里每三年必会淹死一人的古老传说一样无聊! 

  「连纤雨,等等!」 

  然而她还没找到段清狂,便先碰上了正要换教室上课的连纤雨,她不认识连纤雨,可是她知道传言中女主角的名字,所以一听到有人叫出那个名字,两眼便反射性地扫过去了。 

  一个毫不起眼的女孩子徐缓地转过身来,窈窕的身材,纤雅的五官,灵秀的气质,恬淡沉静得几乎令人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却见鬼的令人不安,因为连纤雨是与她完全不同的类型。 

  难道段清狂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女孩子? 

  「连纤雨,上一堂笔记妳抄了没有?」 

  「抄啦!」 

  「那借我抄,明天还妳!」 

  「好,不过……」纤雨从背包里掏出一本笔记给王秀珠。「高教授讲得太快了,所以字有点草喔!」 

  「没关系。」王秀珠收好笔记,两人便结伴往下一间教室而去。「下两堂上完,段清狂也会来找妳吗?」 

  「嗯,他要带我去租漫画。」 

  「漫画?」王秀珠失笑。「不会吧,妳现在才要开始K漫画?」 

  「丁副教说我的漫画造型实在不行,叫我多看一点漫画。」纤雨叹出无可奈何的苦笑。「清狂说他要教我,结果他画的比我还要糟糕,居然画两个豆芽人就要我拿那个交差!」 

  实在忍俊不住,王秀珠再一次噗哧失笑。 

  「段清狂真的好好玩喔,他在家里也是那样吗?妳去过他家吧?」 

  「去过啊,他家好大好大,光是他的卧室就好几十坪,还有私人实验室呢,天文室天花板是玻璃的喔,图书室就跟小型图书馆一样,头一次去的时候我还差点迷路了。我说啊,他的哥哥们简直把他给宠坏了!」 

  「他有说什么时候要结婚吗?毕业后?」 

  「不,」纤雨微显赧然地轻扬唇角。「这个暑假,七月。」 

  王秀珠甫始惊讶地瞠大了眼,后面便陡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尖叫。 

  「你们要结婚?我不许,我绝对不允许!」 

  两人愕然回首。 

  「朱美伦?!」王秀珠惊呼。 

  朱美伦张牙舞爪像只饿了三天三夜的母狮子,血红的眼恨恨地瞪住纤雨。 

  「我绝不允许妳和段清狂结婚,妳这个不要脸的骚包!」说着,两手尖尖十指闪电般朝纤雨的脸抓过来。 

  纤雨一时吓得呆住了,幸好王秀珠及时举起她的背包挡住爱德华的剪刀指,但闻几声细微的奇怪声响,王秀珠放下背包,却见朱美伦狂怒地看着自己的指甲------

  至少折了三、四根。 

  王秀珠差点爆笑出来。「拜托喔,妳嘛卡差不多一点好不好?妳可以甩人家男孩子,男孩子就不能不喜欢妳吗?人家段清狂就是不爽妳咩,妳干嘛死缠住人家?难道妳没有一点自尊吗?妳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看妳的笑话吗?」 

  朱美伦难堪地咬住下唇片刻。 

  「总之,我绝对不允许妳们结婚!」语毕,她即转身跑走了。 

  不允许? 

  她以为她是谁呀! 

  王秀珠受不了地摇摇头。「不用管她了,连纤雨,快上课了,我们走吧!」 

  两人继续走向下一堂课的教室,但在纤雨心中,却也不免有一些同情。 

  所爱的人不爱自己,真的是很悲哀的一件事呀! 

  *                                                        *                                                        * 

  未曾见到段霜霜之前,纤雨就对她有一份忧惧感。 

  一个冷静强悍又有超变态恋兄情结的女人,对即将要“抢”去哥哥的女人会有何感想? 

  想都不用想,段霜霜一定会想尽办法活活整死她! 

  听说段清狂高中时代,只要有女孩子想和他交往,一律都被段霜霜给踢到遥远的彼方去,说是通不过她的考验的人就别想接近她的小哥,天知道她的考验会不会要人命! 

  所以纤雨很惭愧羞耻的发现,自己竟然偷偷希望段霜霜继续留在美国用功念书,或者交交男朋友什么的,反正不要回来过暑假就是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段霜霜还是回来了! 

  六月的某个星期天,她又来到段宅,准备和段清狂一起准备期末考,没想到段清狂一见到她就说:「霜霜回来了!」 

  在她还忙着惊惶,尚未做好任何心理准备之前,她就与段霜霜面对面了。 

  段霜霜是个非常亮眼的女孩,高挑美丽,现代感十足,老实说,连朱美伦都没得比,尤其是她那双精悍的眼,如此坚强又富正义感,如果是在古代,她肯定是侠女那一类的人物。 

  此刻,那双坚强的眼正笔直地盯住纤雨毫不稍瞬,盯得纤雨冷汗直流,半晌后,段霜霜却突然笑了。 

  「纤雨,果然是妳,我等妳好久了!」 

  「嗄?!」 

  「我把小哥交给妳了,不过妳放心,我还是会保护你们的!」 

  纤雨微张着嘴,实在搞不太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就连段家四兄弟都意外得很,没想到全世界最难搞的段霜霜竟然如此轻易的接受了纤雨。 

  天要下红雨了吗? 

  「OK,三位哥哥们,我见过纤雨了,所以咱们可以闪人了,别在这儿作强力菲力普,让他们好好用功吧!」 

  一眨眼,后宫里便只剩下国王和王后傻眼地面面相觑。 

  「怎……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段清狂拼命抓脑袋。「她一直不让任何女孩子接近我,我还以为要费一番唇舌才能说服她接受妳的说,没想到一个字也不用。不过这么好康的事,我们也没道理抱怨吧?」 

  「她……她是真的接受我了?」是不是笑面虎打算使用暗杀绝招呢? 

  「放心,霜霜那人很爽直的,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直接说不喜欢,从不拐弯抹脚。」 

  「可是她说的话好奇怪喔,」纤雨困惑地回想。「她为什么说等我好久了?」 

  「因为她一回来,我就开始拼命跟她说妳的事嘛,那她一定很好奇,想早点见到妳呀!」 

  「是这样吗?」好象不太对耶! 

  「是啦,是啦,是这样啦,难不成妳希望她一脚把妳踢出去吗?那我只好跟妳一起滚出去喽!」 

  纤雨噗哧失笑。「当然不是。」他的滚还不是坐轮椅的滚。 

  「那我们就赶快加油吧!」段清狂愁眉苦脸地看着满桌笔记、数据。「唉,我得赶两份报告耶!」 

  「你要用计算机吗?」 

  「要,不过我要用实验室里那台,数据都在那里,这台给妳用好了。」说着,他开始收拾桌上的笔记,准备搬家到实验室去。 

  纤雨打开计算机,搜寻里头的程序……唔,好象没有她要用的程序。 

  「我可以灌一些我要用的程序吗?」 

  「可以啊,」段清狂拉开一个抽屉。「哪,妳要什么这儿都有,自己找吧。」 

  纤雨赞叹地看一眼那整抽屉的光盘,再转头张望整间书房。 

  「你的书房比我家还要大,而且要什么有什么,真棒!」 

  「妳要是累了,可以自己到处去熟悉一下,反正……」段清狂嘴角一扬。「不久之后,妳也要住这儿了,不能老是像第一回那样迷路要我去救妳……」 

  「只有第一次而已啦,你不要每次都拿那个来嘲笑我嘛!」纤雨又赧红了脸。「谁叫你家这么大!」 

  「是很大,不过也很方便。」 

  「可是我最喜欢的还是从你家通往学校的樱花道,全校居然都没有半个人知道樱花道尽头就是你家,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段清狂耸耸肩。「我不说当然没人知道,大家都以为是校长的家,自然没人有兴趣来看看喽!」 

  接下来,两人来回几次把段清狂的数据笔记等搬到实验室。 

  「清狂,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喔!」 

  「我知道,大不了重修,不然……」段清狂唇畔勾起一抹狡猾的微笑。「在确定过不了二一之前先办休学,简单得很!」 

  纤雨忍不住翻了翻眼。「是喔,这就是特权!」说罢,她转身要回书房。 

  「等等,纤雨!」 

  回眸,「干嘛?」纤雨问。 

  犹豫了下,「那个……朱美伦有去找妳的麻烦吗?」段清狂不确定地问。 

  「没有啊。」纤雨面不改色地仍挂着柔柔的微笑。 

  段清狂松了口气。「那就好,那个女人啊,脑筋真是有点秀逗了,我甚至连话都没跟她说过几句,搞不懂她为什么一定要缠住我不放?」 

  「有的时候……」纤雨沉吟。「这是上辈子的因果关系吧。」 

  段清狂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那种事妳也信?」 

  「我本来是不信的,但是……」眼神认真地凝住他,纤雨慢吞吞地说,「自从碰见你之后,我一直觉得我们早就认识了,不是什么一见钟情、二见倾情,而是早在这辈子之前我们就认识了、相爱了,或许我们上辈子曾经互许诺言说这辈子还要在一起,所以……」瞳眸倏忽抹上一片温柔的深情。「我们这辈子又在一起了。」 

  沉默了会儿,段清狂才淡淡一哂。 

  「说的也是,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或许我们真是从上辈子延续至这辈子的缘分,可是……」他忽又攒起了双眉。「跟那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啊?她干嘛硬插进来凑一腿嘛!」 

  「这个嘛……」纤雨忽地顽皮地眨了眨眼。「搞不好是你上辈子脚踏两条船也说不定唷!」一说完,赶紧转身落跑。 

  「欸?我哪有……唉呀,敢ㄎㄨㄝ我!」 

  段清狂跳起来追上去,可是跑没两步纤雨就自动停下来让他抓住了。 

  「你不能跑!」 

  「那妳就乖乖的让我惩罚!」说着,他俯下脑袋开始在她脖子上种草莓。 

  「你……你的报告……」她轻轻喘息着。 

  「笨,当然要先作完实验才能写报告呀!」 

  请问是什么实验、什么报告呀? 

  激情实验,咸湿报告? 

  *                                                        *                                                        * 

  「咦?妳今天不是只有三堂课?」 

  「我们第四堂还要补课,」纤雨歉然道。「你先回家,我上完课就去找你好不好?」 

  「不要!」段清狂孩子气地噘高了嘴。「我陪妳上!」 

  四周顿时爆出狂笑声。 

  「段清狂,你几岁啊?」 

  段清狂下巴傲然一抬。「三岁,怎样?」 

  四周笑声更烈。 

  「我们要上漫画造型课,你会画吗?」 

  「当然会,超厉害的呢!」 

  这回只纤雨一个人失笑。「你少丢脸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上!」 

  于是,当漫画造型课的讲师站在讲台上,赫然发现教室最后面居然多了一辆战车,不禁脱口问:「段清狂,你什么时候转系了?」 

  段清狂一副“我是无辜的残废人”模样。 

  「没有啊,我只是来旁听的,说不定下学期就要来选修这一堂课喔!」 

  「哦,你对漫画很有兴趣吗?」 

  「没错,而且我也画得超帅的喔!」 

  十五分钟后---------

  「段清狂,我一点也不觉得你的豆芽人很帅!」

  「可是我的意境很棒吧?」

  「什么意境?」

  「哇塞,老师,这么美的意境你竟然感受不到吗?你不是恐龙吧?」

  「美?的确,变态的美!」

  「我咧,居然说我变态!老师啊,说不定未来台湾的漫画大师就这样毁在你一句话之下,你不觉得罪孽深重吗?」

  这学期最后一堂漫画造型课,却只听见整堂爆笑声,还有老师啼笑皆非的笑骂,最后,他们到底学到些什么了?

  有,段清狂绝对不适合当漫画家! 

  在笑声中,下课了;在笑声中,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在笑声中,朱美伦闯进教室里来…… 

  笑声蓦然中断。 

  「你真的要和她结婚?」朱美伦气势汹汹地站在段清狂的轮椅前质问。 

  「妳……」王秀珠想上前帮段清狂,却被班代横手阻止了,他用下巴指指段清狂,表示这种情况应该由段清狂自己处理。 

  段清狂两眼古怪地盯着朱美伦片刻后,令人讶异地突然起身站起来了,这是大家第一次看见段清狂离开轮椅的模样。 

  「哇,他好高喔!」许多人脱口惊叹。 

  的确,他足足高了朱美伦一个头还多,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段清狂才故意站起来,以俯视的压迫性姿态面对蛮横的朱美伦,他上前两步,朱美伦便身不由己地退后两步。 

  「我是要和纤雨结婚,如何?」 

  「你不可以!」朱美伦脱口道。 

  「哦?」段清狂又进了一步,朱美伦只好再退一步。「妳倒说说看,我为什么不可以和她结婚?」 

  「她配不上你!」 

  「哦?」段清狂再进一步,朱美伦又退一步。「妳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资格替我论断?」 

  朱美伦窒了窒。「我……」 

  哼了哼,段清狂续进一步,朱美伦续退一步。 

  「依我自己的评断,妳才是最配不上我的人!」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段清狂更进一步,朱美伦已经退到教室外头去了。「我讨厌妳!」 

  「但是……」 

  「够了!」冰冷的声音突然自一旁横岔过来。「去年我就已经警告过妳了,不许妳再缠着小哥,妳就是学不乖是吗?」 

  朱美伦抽了口气猛然侧过脸去,一看清说话的人,更是惊惶地连退两步。 

  「段霜霜!」 

  美丽的五官好似结了冰霜似的,段霜霜冷冷地盯住朱美伦。 

  「纠缠了几辈子,难道妳还不明白,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选择妳吗?或许妳觉得是他欠了妳的,认为是他害妳多苦了几辈子,但事实上,打一开始就是妳自己的选择,是妳自己决定要跟着他,之后也是妳自己不甘心,决定要继续跟住他直到他选择妳为止,结果兜了一大圈回来,他还是没有选择妳,这一切都是妳自找苦吃,妳能怪得谁来?」 

  朱美伦满面的疑惑不解。「我……我不懂妳在说什么?」 

  事实上,没人听得懂,连段清狂也不懂。 

  「妳会懂的,只要妳能想通,妳就会懂了!」段霜霜慢条斯理地说。「但万一妳始终想不通,那么我最好先警告妳,“一切恩怨启始于这一世,也将了结于这一世”,你们之间的纠葛原就仅只于这一世而已,所以如果妳这辈子还是不能死心,下辈子开始妳将会活得非常痛苦,因为虽然妳想再跟住他,期待他能选择妳,却再也无法找到他了。」 

  听一个外表时髦打扮前卫的女孩子说这种前世今生因果论,感觉实在是诡异得很,特别是最后那几句话,简直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 

  但朱美伦只注意到要她死心的那一句话。 

  「追求爱情是我的权利,我为什么要死心?」
  段霜霜嘲讽地摇摇头。「好吧,如果妳非得如此固执,也随妳了。不过我跟了小哥几辈子,唯一的目的也只是保护他,所以我绝不允许妳让小哥不痛快,这句话妳就应该听得懂了吧?」 

  朱美伦早就领教过段霜霜的强悍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凶悍,不是她这种任性不讲理的霸道可比拟的。因此虽然不甘心,暂时她也不得不先敲打一下退堂鼓了。 

  「就算他结婚了,我也不会死心的!」 

  段霜霜冷笑着目送她离去,然后转过来对段清狂摆手道:「请回座,小哥,我们该回去了!」 

  段清狂坐回轮椅上,边问:「妳刚刚到底在说什么呀?奇奇怪怪的。」 

  段霜霜微微一笑。「我会告诉你的,等你和纤雨结了婚之后,我会告诉你和纤雨,所有你们该知道的事,同时我要送你们一件独一无二的结婚礼物。」 

  「什么礼物?」 

  「嘻嘻嘻,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之后,一切的恩怨纠葛便得彻底作个了结了! 
  考虑到段清狂的身体,也为了避免无谓的骚扰,段仕涛决定在瑞士为宝贝弟弟举行婚礼,同时让他们在那儿度蜜月。 

  连作梦也没想到可以出国的连家五口,凭空捡来一次出国的机会,在瑞士参加过纤雨的婚礼之后,又在段仕涛的招待之下到美国去狠狠地玩了一趟。回台后,因为老家被建设公司收购,预备要改建大楼,所以连家五口又忙着搬迁到建设公司所提供的新住宅大楼,外加一大笔差额补偿金。 

  当然,这家建设公司是属于段氏旗下的关系企业之一。 

  八月,段霜霜在回美国之前先行绕到瑞士去,见纤雨已然怀有四个月身孕似乎丝毫不觉意外,好象她早已预见到这件事了。 

  天鹅悠然戏水的苏黎世湖畔,古老的白色别墅里,段霜霜撩起雪白的落地窗纱,眺望远处阿尔卑士山的暟暟白雪,好半晌后,她才徐缓地回过身来,望定悠然闲坐于沙发上,搂着纤雨笑语不断的段清狂。 

  「小哥。」 

  「嗄?……嗯?」段清狂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如果我说……」段霜霜慢吞吞地说。「你的身体之所以会这么差,是你和纤雨在一起必须付出的代价,你会怎么说?」 

  段清狂怔了下,随即蛮不在乎地耸耸肩。「我会说:值得!」 

  「那如果我说……」段霜霜说的更慢。「如果你打算与纤雨白头偕老,就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譬如说,你的健康情形会更差,差到甚至无法离开轮椅一步,你会怎么说?」 

  段清狂仍是不在意地耸耸肩。「我会说……」 

  「小哥!」段霜霜蓦然一声断喝,段清狂愕然噤声。「我要你慎重考虑过后再回答我!」 

  段清狂惊愕地注视段霜霜严肃沉重的表情片刻后,才点点头,然后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间或瞄一眼身边的纤雨,对她露出情深的笑容,再回到他的问题上继续思索…… 

  「我想……」半晌后,他终于想出了结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我的健康,」他深深凝视住纤雨。「以换取和纤雨生生世世的相爱!」他说的很慢,很坚定,显示出他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段霜霜突然吐出一大口气,「我就是在等你这一句话。」从薄外套里,她掏出一个小布包放到段清狂手上。「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 

  段清狂与纤雨狐疑地对视一眼,再一起打开布包,继而同时屏住了气息。 

  「你们从来没见过,却觉得很眼熟对不对?」段霜霜轻轻地说,好似怕吓着了他们。「因为它们本来就是属于你们的。」 

  段清狂小心翼翼地掂起那只样式古朴雅致的玉镯仔细端详,质地与色泽都不是很精纯,玉上隐隐几丝诡异的天然暗纹看似瑕疵,却又彷佛蕴藏着更深沉,一般人难以理解的含意,无论如何,这倒是货真价实的古董。 

  好一会儿后,段清狂突然拉来纤雨的手腕将玉镯子戴上去,再将另一只戒面上镶着质地色泽与玉镯相同的方玉的铜戒套在自己的左手上,彷佛它们原本就该在那儿似的。 

  段霜霜这才坐到他们面前,脸色依然严肃,语气更慎重。 

  「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的事,也许难以理解,或者令人难以置信,这都无所谓,我只要你们谨记在心即可。」 

  段清狂瞄了一下手上的玉戒,又看回段霜霜。「妳说吧。」 

  「我尽量简单的说,否则你们会搞胡涂。首先……」段霜霜来回看两人一眼。「我得老实说,小哥,纤雨本来就是宋育群的妻子,是你先抢了他的妻子……」 

  段霜霜整整说了半个多钟头,段清狂与纤雨全然没有插嘴的机会,因为他们完全听傻了。 

  她在说神话故事吗? 

  「……所以他们两个一直追着你们,朱美伦是不甘心,宋育群是要抢回他的东西,但是他们一直无法成功,因为你付出了代价,而且你始终不后悔。然而在这一世……」段霜霜的神情更形凝重。「因为你是在这一世抢走了他的妻子,所以在这一世他也会有一个机会抢走你的妻子……」 

  即使不信,段清狂仍忍不住脱口问:「什么时候?」 

  「你抢走他的妻子时他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虽然那两个孩子并不是纤雨为他生的,却是纤雨亲手将他们抚养长大成人的,所以当他和纤雨各自拥有一个孩子时,就是他的机会来了……」

  「他会怎么作?」

  「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他和纤雨的孩子恰好是一男一女时,他就会不顾后果直接把纤雨抓去,关禁她,占有她,凌虐她!」

  纤雨抖了抖,段清狂用力握紧她的手。

  「那如果不是一男一女呢?」

  「他就不会直接把纤雨抓去了,而且他的机会仅有一次,所以只要你能彻底实现你的誓言,坚决不后悔,那么你就可以永远摆脱他了,从下辈子开始,无论他是不是仍企图抢回他的妻子,他也找不到你们,因为你们的恩怨已了了!」

  吁了口气,段霜霜又说:「就如同我告诉朱美伦的:一切恩怨启始于这一世,也将了结于这一世。自下一世开始,只要你不打破玉镯或玉戒,依然愿意付出你的健康为代价,那么你和纤雨将可以生生世世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再也没有人会来骚扰你们了!」 

  段清狂呆了半晌,揉揉太阳穴,再看着段霜霜好半天,又甩甩头,好似仍难以理解她所说的一切。 

  「那妳……妳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 

  段霜霜笑了。「小哥没听过吗?有些人一出生就带有前世记忆。」 

  「妳就是?」段清狂惊讶地问。 

  段霜霜颔首。 

  「那妳是……」段清狂迟疑着,不知道该如何问。 

  段霜霜却可以猜得到他想问什么。「小哥,我一直都是你妹妹,也就是那时候决定找人去杀你的人,所以才会一直追着你,虽然那是命中注定的,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因此对你始终怀有一份深深的愧疚。就连大哥也是……」 

  「大……大哥?!」段清狂更惊诧了。「他是……」 

  「动手杀你的人,不过他没有前世记忆;还有三哥,他是当时去找大哥来杀你的人,他也没有前世记忆;至于二哥嘛……」段霜霜轻咳一声。「他是后来不幸爱上你的人。」 

  「嗄?!」 

  「他一直跟在你身边帮助你,结果不小心爱上了如此深爱纤雨的你,所以决心守护你的幸福。幸好他也没有前世记忆,否则真会痛苦死了。」 

  张着大嘴,段清狂只是呆望着段霜霜,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了。 

  「还有……」段霜霜突然转向始终楞着发呆的纤雨。「妳们班代,他一直特别关照妳,对吧?他就是妳的贴身婢女宝月,而王秀珠,则是小哥的贴身婢女。除了宋育群、朱美伦与蓝少谦之外,所有人的缘分将会一直延续下去,因为我们这些人和你们是彼此有心相互眷念着对方的。」 

  「天哪,连蓝少谦都扯进来了?」段清狂忍不住又脱口道。 

  「他是那位大少爷。」 

  「欸?他又是怎么跟来的?」 

  「因为他只记得你,他的灵魂失去记忆了,却一直感受到宋育群对你的恶意,所以他只记得你,也因此而自觉亏欠于你。」 

  「那……这些妳又是怎么知道的?」 

  「大哥带你去大陆看的那位大师,他就是那位和尚,是他告诉我的。」 

  「不会吧?他也是?」 

  「他跟我同样拥有前世记忆。」说完,段霜霜看看仍是似懂非懂的纤雨,再瞧向段清狂。「听小哥说话的口气,应该是搞懂这一切了?」 

  「不,一点儿也不懂!」段清狂不假思索地断然道。 

  段霜霜失声大笑。「可是你们会记住,对吧?」 

  迟疑了下,段清狂才不情不愿地说:「想忘也忘不了。」 

  「那就行了,我明天就要到美国去,希望能提前修完这学期的学分,不过无论如何,在明年初纤雨生产过后,我会立刻赶回来。另外……」段霜霜踌躇了下。 

  「小哥,朱美伦是真心爱你的,所以她才会那么不甘心,老实说,我还真有点同情她,但是,小哥,你一定要提防她,因为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所以她一定会不择手段,女人是最温柔的,可也是最恶毒的,你要慎防!」 

  「不用妳说,我也会离她远远的!」 

  「还有……」段霜霜更迟疑了。「有个人没有出现,我有点担心……」 

  「拜托,还有谁啊?」 

  「是……」段霜霜犹豫了下,继而摇摇头。「算了,她也不是每一世都会出现,或许这一世她不会出现了。」 

  「为什么只有他不是每一世都会出现?」 

  「因为她只是抱着纯粹的恶意而来捣蛋的,只要看到别人痛苦她就开心。」 

  「哇靠,也有那种人!」 

  「那种人多得很哪!」 

  这天晚上,段清狂怀抱着纤雨,两人都睁着大眼睡不着。 

  那种事,真的能相信吗? 

  未免太玄了吧! 

  但是…… 

  「纤雨。」 

  「嗯?」 

  「无论是真是假,我都不会后悔的!」 

  *                                                        *                                                        * 

  九月中,段清狂带着纤雨回到了台湾,很骄傲地向三位哥哥们宣布:他一次也没发病,他们替他安排的医生,除了按时身体检查之外,他一次也没用到。 

  够了不起了吧? 

  九月底开学后,同学们一见到纤雨就忍不住揶揄她:才新婚不到三个月,哪儿来五个月的身孕? 

  偷渡? 

  朱美伦仍追着段清狂跑,同学们开始觉得她有点过份了。 

  她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自尊啊? 

  「大哥!」 

  砰一下门被撞开,段仕涛闻声抬头--------其实也不必抬头看就知道是谁,只有某位特权人物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闯进他的书房里来。

  「啊,刚好,二哥也在。」段清狂一进来就坐到段仕涛的书桌上去了。「我想问一下,最近宋育群有什么异样吗?」

  「没有,」段涤臣毫不犹豫地回道。「除了有个女人替他怀了一个孩子之外,不过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嗄?真的?」段清狂惊讶地扬起双眉,随又蹙拢。「他没有打算和那个女人结婚吗?」 

  「不可能,宋育群不但偏好美艳丰满型的女人,而且喜欢同时和很多女人来往,玩腻了就换,所以他找上的女人都不是很正经的女人,白痴也知道那种女人不适合娶回家,至少不适合他的标准。」 

  「他的标准?」段清狂冷笑。「是要能逆来顺受,心情不好供他打骂,容忍他在外面的花天酒地,还得心甘情愿地为他养育别的女人生的小孩吗?」 

  段涤臣颔首。「类似。」 

  「所以他才会挑上纤雨。」段仕涛搭了一腔。 

  段涤臣瞟去一眼。「没错。」 

  段清狂沉吟片刻。 

  「二哥。」 

  「嗯?」 

  「帮我盯住那女人,我要知道她生的是男或女。」 

  「为什么?」段涤臣纳闷地问。如果他不是够了解弟弟,他会以为那女人的孩子是弟弟的。 

  「你不用管为什么啦,反正……」 

  「清狂!」 

  忽闻一声强力呼唤,三双眼不约而同转注门口,一颗小脑袋蓦然钻了进来。 

  「你果然在这里……啊,大哥、二哥。」先对段仕涛与段涤臣微笑打招呼,再敛去笑容调回去对准自己的老公发炮,「清狂,你又忘了吃药对不对?」纤雨愤怒地质问。 

  「吃药?」段清狂缩了一下脖子。「呃,我待会儿就去吃。」 

  「待会儿?已经过了半个多钟头了耶!」 

  「安啦,安啦,老婆,」听纤雨口气不对,段清狂赶紧上前安抚。「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发病了对不对?那……」 

  「那是因为你都有按时吃药、进食、休息,没有脑筋秀逗偷跑去做什么过度运动,」纤雨非常认真地说。「你不要一回台湾来就开始马马虎虎随随便便,别忘了你还要上课……啊,还得重修两科呢!总之,你什么都可以忘,就是不能忘了吃药,也不能忘了不可以过度劳累!」 

  看她严肃的眼神,凝重的语气,段清狂不禁愁眉苦脸地拼命唉声叹气。 

  打从段霜霜告诉他们那些天方夜谭102夜之后,纤雨就开始愈来愈神经质了,比他这三个有变态恋弟情结的哥哥,以及变态恋兄情结的妹妹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总有一天他会忍不住在她背后贴上“变态恋夫情结”的大字报! 

  「好嘛,好嘛,那我现在就去吃嘛。」 

  「以后绝对不可以再忘了!」 

  「是,老婆大人!」 

  见段清狂驯服地跟在纤雨后面离去,段氏二兄弟对视一眼,不禁哂然失笑。 

  看来再无法无天的恶人也是有克星制的! 

  *                                                        *                                                        * 

  「喂,段清狂,又来了耶!」 

  漫不经心地往教室后门口瞟去一眼,段清狂摇摇头,又望向黑板继续抄他的笔记。 

  只要两天碰不上他,朱美伦就会逃课跑来等他下课好逮他个正着,那副花痴模样不要说女生了,连男生们都觉得好难看,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同学跟在她身边了,有也是贪图在她身边可以得到的好处。 

  一下课,朱美伦就直闯进教室里来。「段清狂,你没课了对吧?我……」 

  「抱歉,」段清狂兀自收拾课本笔记,看也不看她一眼。「我要去找老婆,没空理妳!」 

  「可是她还有两堂课,我可以陪……」 

  「那我要回家了!」 

  虽然已脱离“奴隶”阶级,蓝少谦仍会自动跑来送他去找老婆,这会儿一听他说要回家,不禁怔了一下。 

  「回家?你家到底在哪里?好象都没人瞧见过你到底是怎么回家的呢!」 

  段清狂嘻嘻一笑,「你想知道我家在哪里?那就先送我到图书馆后吧!」跟着,他掏出手机来。「喂,纤雨,是我啦……嗯,我先回家喽……好,掰!」 

  图书馆后的樱花道前,不仅朱美伦兴高采烈地紧追着来了---------终于可以知道段清狂他家在哪里了,一大堆好奇的同学们也随后跟来了,想看看段清狂的家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他老是莫名其妙的从校园里不见? 

  「走吧,樱花道尽头就是我家啦!」 

  「欸?!」众人惊叫。「樱花道尽头就是你家?可是那不是校长他家吗?」 

  「错,是我家,校长是我表姨父。」 

  「那……那就是说,J大……J大是……」 

  「是段家的,理事长是我大哥。」 

  在连连惊呼声中,众人不知不觉地跟在他后面走,直到半途,两旁树林中突然窜出两位健壮结实的保安人员。 

  「四少爷?」两对机警的眼眸询问地望向段清狂身后。 

  段清狂微微一笑,回转轮椅,「抱歉,各位,今天我有点累,就不招待各位了,改天……」他有意无意地朝朱美伦瞟去一眼。「再请大家到我家玩,OK?」 

  当然,所谓的大家是要扣除某号花痴一名。 

  众人迅即会意。「OK!」 

  朱美伦则两眼冒火地被保安人员挡住,眼睁睁看着蓝少谦推着段清狂越走越远,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回到家中,她疯狂也似地闯进父亲的书房里。 

  「爸爸,你到底帮我想到办法了没有?」 

  朱议员深皱其眉。「美伦……」 

  「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否则我死给你看!」朱美伦撒泼地叫道。 

  朱议员叹气,取下眼镜。「不是我不帮妳,美伦,而是我帮不了妳呀!」 

  「爸爸有钱又有势,怎么可能帮不了我?」 

  朱议员苦笑。 

  「美伦,即使是总统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何况我只是个小小的市议员。」 

  「才不小,爸爸的权势很大,谁都嘛知道。而段清狂……」朱美伦想到段清狂的家。「就算他家也很有钱好了,可是一定跟政治势力扯不上关系吧?那样爸爸就可以用权势压制他、威胁他……」 

  「美伦!」朱议员猝喝一声,打断她旁若无人地继续敲打她的如意算盘。「我请人调查过了,没想到段清狂是那个段家的人,而那个段家到底有多富有,我说了妳不一定能够了解,然而段家虽然跟台湾政界毫无关系,可是段家老大的未婚妻是美国总统的幕僚秘书之一,段家老二的未婚妻是英国上议院院长的侄女,段家老三的未婚妻是苏俄驻美国大使的女儿,美伦,这样的家族爸爸惹不起呀!」 

  朱美伦听得目瞪口呆。 

  「所以说,不要再执着于那个段家老四了,」朱议员苦口婆心劝导。「人家都结婚了,妳还缠着人家干什么呢?太丢脸啦!」 

  「我管他丢不丢脸,我就是要他!」朱美伦蓦而尖叫。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他,他到底有什么好?」 

  「他……」朱美伦顿住,眼神忽尔抹上一层迷惘。「我……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他不可,我只知道他一定得选择我,他……他欠我的……」 

  「他欠妳的?」朱议员更疑惑了。「他怎么欠妳的?」 

  「嗄?他欠我……我有这么说吗?」朱美伦似乎更茫然了。 

  见状,朱议员开始不安了,他忙起身去抱住女儿。 

  「美伦,放弃他吧,爸爸会替妳找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的!」 

  比他更好? 

  可是她非得让他选择她不可呀! 

  只要一次,一次就好! 

  他一定得选择她,否则……否则……

  她死也不甘心! 

  *                                                        *                                                        * 

  段涤臣匆匆行入后宫,绕了半天却发现里面没有半个人,最后发现凉台的落地窗开着,便走出凉台进入果林内,不一会儿,果然发现段清狂和纤雨一人一边正忙着摘撷不同的水果。 

  「你们在干嘛?」 

  「咦?二哥,你来啦!」段清狂扔下一颗杨桃到篮子里,「纤雨说要作水果派。」再挑另一颗黄熟的剪下。「干嘛,找我有事?」 

  「杨桃也能作水果派?」段涤臣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装饰的啦,而且可以煮杨桃汤啊!」段清狂喜孜孜地挤挤眼。「纤雨很会搞那些漂亮又好吃的东西喔!啊,对,草莓圃好象烂了,能不能叫个人来整理一下?不然明年就没有草莓可以吃了。」 

  段涤臣见他兴致勃勃地转向另一片果林摘撷不同的水果,不禁新奇不已。 

  「爸爸种这地片水果林是为了你,可是从不见你真正感兴趣过,反而老是看着对面的观光果园发呆,怎么现在就不一样了?」 

  「因为那样不好玩啊!」段清狂望向纤雨,见她蹲在地上数篮子里的水果,唇畔不觉泛起愉快的微笑。「可是现在我和纤雨是真正有心来摘水果,然后纤雨会叫我帮她忙,我们一边吃一边闹,一边把这些水果做成另一种好吃的东西,这种感觉真的很快乐,很有成就感,也很满足。」 

  纤雨忽地转过头来。「清狂,你摘几种了?」 

  段清狂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篮子。「呃……三种。」 

  「喔,那够了,我们回去吧!」 

  三个人一起回到后宫厨房里,纤雨占据在洗涤台前,两个大篮子搁在地上。 

  「我洗,你切,不过不要切太厚了喔,差不多零点五公分就可以了。还有,不要又像上次一样,喜欢吃的就给我偷吃光了!」 

  段清狂不好意思地打个哈哈,忙转身去准备水果刀和切菜板。不一会儿,段清狂便坐在小餐桌旁,等待纤雨把洗好的水果拿过来给他切,段涤臣正坐他对面。 

  「二哥,你不会没事来找我聊天吧?」 

  段涤臣这才想起正事。「啊,差点忘了,宋育群的女人生了。」 

  「喔。」段清狂瞄了纤雨那边一眼,再压低声音问:「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段涤臣不觉也跟着降低了嗓门,只奇怪小弟为什么要小声说话,全然没有注意到他骤然变白的脸色。「而且听说那女人因为吵着要和宋育群结婚,宋育群打死不肯,还揍了那女人一顿,那女人便扔下孩子不管跑了。」 

  段清狂低眸注视着手中的水果刀。 

  「那么宋育群把孩子抱回家了?」 

  「对,他请了一位临时褓姆照顾。」 

  「临时的?」段清狂低喃。因为宋育群已经准备好要将纤雨抓去替他照顾孩子了吗? 

  「是啊,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把女人打走,又硬要把孩子留在家里,不会干脆送去给专门褓姆照顾吗?」段涤臣很不以为然地说。「听说那孩子整天哭闹很不好带,邻居都在抗议呢,我看他很快就会受不了了!」 

  「二哥,我想……」段清狂咬牙沉吟。「纤雨生产过后,看大哥能不能派几个保安人员跟着她,这样我比较安心。」 

  「咦?有需要那么夸张吗?台湾毕竟还是有法律的地方,不是说他抢到就算他的,又不是抢银行!」段涤臣更不以为然了。「那家伙是个狡诈的人,他不敢做这种傻事的!」 

  是这样没错,但是……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那家伙抓狂了,谁知道他会干些什么骯脏事出来!」 

  「好好好,你说什么是什么,可以了吧?紧张大王!」 

  紧张? 

  是,他是紧张,愈来愈紧张! 

  段清狂目注纤雨的背影,定定的毫不稍瞬。 

  当他告诉段霜霜,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以换取和纤雨生生世世的相爱时,他的确是那么“想”的,但此刻,在他隐约察觉宋育群确将如同段霜霜所说的,采取激烈手段来抢走纤雨的这一刻,他则是深深“感受”到自己是真的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以换取和纤雨生生世世的相爱。 

  天哪,一想到可能会失去纤雨,他就害怕得不得了! 

  但同时,他也更坚定,更绝然,他会用尽一切手段,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绝不允许任何人抢走纤雨! 

  除非踩过他的尸体,否则宋育群永远都别想得到她! 

  「啊,对了,纤雨照过超音波了吧?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                                                        *                                                        * 

  二月,农历年刚过一个星期的某个午夜,看似纤雅柔弱的纤雨反倒比段清狂更镇定地自己走进医辅中心,不像段清狂那样看起来快昏倒了;在待产室里,也是纤雨频频反过来安慰紧张兮兮的老公;直至进入产房后,纤雨不再安慰段清狂了,却仍是一声痛也不曾喊过。 

  「好,头看到了,休息一下,下次开始痛的时候再用力推一下就可以了!」 

  满头大汗的纤雨握紧段清狂的手,对哭兮兮的老公露出温柔的微笑,段清狂抽了抽鼻子,泪眼汪汪。 

  「开始,用力……用力推……再用力……好,出来了!」 

  在哇哇大哭声中,纤雨与段清狂相对喜极而泣……

  「恭喜,你们有个胖儿子了!」 

  呃?! 

  儿子?! 

  「不是女儿吗?」段清狂失声抗议。「你们明明告诉我们是女儿啊,会不会是你们接生错了?」 

  这是甚么话? 

  医生护士不约而同失笑。「超音波偶尔也会有失误的时候,例如胎儿姿势不对挡住了重要部位,所以误以为是女孩,这是相当常见的情况。」 

  天,真是男孩?! 

  两个男孩! 

  也就是说……

  宋育群不会直接对纤雨下手? 

  老天,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 

  段清狂再次喜极而泣,可是,还有一点小小的问题…… 

  「纤雨……」 

  「嗯?」 

  「倘若让儿子穿粉红色的衣服,住粉红色的房间,还让洋娃娃陪他睡,他……会不会抗议?」 

  「如果是你呢?」 

  「……我会亲手掐死我老爸!」 

  *                                                        *                                                        * 

  纤雨住了半个多月的医院,以便装潢公司紧急改装另一间客房为男婴儿房,段家三兄弟则分头到各处购置男婴儿的需用物品。 

  老天,连纸尿布也要用不同的吗? 

  「请问小姐,刚出生的男孩要用哪一种纸尿布?」 

  「请问你要哪一种品牌的?」 

  呃?! 

  该死的他怎么会知道要哪一种品牌的,难不成要他先试用看看? 

  总之,明明四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现在却手忙脚乱一塌糊涂,只因为那小子太害羞,不好意思让人家看见他的小香肠! 

  段霜霜赶回来得知段清狂在产房里闹的笑话,差点没笑破肚皮。 

  「好极了,霜霜,挑选褓姆的伟大任务就交给妳了!」 

  「呃?!」笑脸来不及收回,马上垮成哭旦脸。 

  直至开学后两天,一切终于都准备妥当了。 

  「好了,总算都好了!」段仕涛喃喃道。「明天可以接你老婆回家了!」 

  「放心,已经安排好随身保安人员,绝不会让她出事的!」段涤臣猛拍胸脯保证。 

  「幸好才刚开学,在校庆结束之前,课程还不会太紧凑。」段月飞庆幸道。 

  「要挑选一个优良褓姆真的很不容易耶!」段霜霜叹道。「比选拔世界小姐还要累!」 

  「太好了!」段清狂则兴奋地拼命摩拳擦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上决斗战场了。「本大爷明天就要去接回老婆儿子啦!」 

  翌日,段家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偕同往医辅中心去,准备接回段家伟大的下一代。 

  「啊,差点忘了,你们先去,我得先绕去信息大楼一下,纤雨要我替她拿选课单。」 

  「快点,否则我们就要把你老婆儿子拐走喽!」 

  「你敢!我警告你们,一定要等我喔!」 

  可是左等右等,他却始终没有出现。 

  没有出现在医辅中心,也没有出现在信息大楼,更没有出现在校园里任何一个角落,段清狂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凭空消失不见了! 

  他失踪了! 
  第一天---------

  「准备一亿,一个星期后我再与你们联络。不要报警,否则我们会立刻杀了他,反正台湾有钱人这么多,我们再换另一个肉票就好了!」 

  如果有人瞧见段家兄妹此刻的脸色,必定会马上逃之夭夭,火山口都比他们四周围安全,尤其是段仕涛与段霜霜,如果没见过阎王母夜叉,他们正好是两个最原始的基本型态。 

  幸好他们仍然很冷静,没有立刻发射出核子飞弹把整个台湾给炸沉了,这种事最需要的就是冷静! 

  「他们用了变声器。」 

  「他们很清楚老四对我们的重要性,所以谁也不挑,就挑老四。」 

  「他们也很了解校园内以及四周围的环境,所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给绑走,连轮椅也搬走了。」 

  「可是很奇怪……」段涤臣冷着脸沉吟。「一般绑匪通常不会给太多时间,但他们却一口气给了我们一个星期,这点实在很有问题!」 

  「要筹一亿并不简单。」 

  「那是指一般人而言,如果他们会绑去老四,就应该知道我们只要一通电话就可以筹到十亿了!」 

  「去查查宋育群,」始终不曾开口的段霜霜突然出声道,「我认为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然后起身走向门口。 

  「妳要到哪?」 

  「这件事总得有人告诉纤雨吧?」 

  *                                                        *                                                        * 

  「麻烦你把那枚戒指打碎好吗?」 

  顺着对方的手指方向,段清狂低眸看着自己的左手,那上面有一枚婚戒和一枚玉戒;婚戒是钻戒,打不碎的,所以对方指的是玉戒。 

  「为什么?」 

  对方露出狡诈的笑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为什么,不是吗?」 

  闻言,段清狂不禁瞇起双眼,开始仔细打量起对方来了。 

  陌生的女人,三十多岁年纪,高壮结实的身材,略显男性化的五官,熊熊一眼看去实在不太像个女人,这种女人只要见过一次就会记住了。 

  但是他却只记得就是她跑来向他问路,不意他才刚转动轮椅要为她指点方向,她便从后面掩上一条渗着浓烈麻醉剂味道的手帕蒙住他口鼻,不过几秒,他就失去知觉了,除此之外,他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为何她会知道这件事呢? 

  「妳到底是谁?」 

  「哈哈,你真有趣!」女人失笑。「你听过哪个笨蛋绑匪会自动向肉票坦诚自己的真正身份吗?」 

  「肉票?我是肉票?」段清狂双眉一挑。「妳跟我大哥要钱?」 

  「没错,」女人比出一根手指头。「一亿。」 

  「一亿?」段清狂嘲讽地撇起一边嘴角。「不嫌太少吗?」 

  「不会,不会,我不贪心,只要一亿就够了,还有……」女人一本正经地说,同时又望向他的左手。「麻烦你把那枚戒指打碎好吗?」 

  「办不到!」段清狂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毫无转圜余地。 

  「无论如何都不行吗?」 

  「除非妳杀了我!」 

  「唉呀,你好诈!」女人哈哈大笑。「就算我真的杀了你,你不把玉戒打破也没用啊!或者是……你打算尽快摆脱这一世,以后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和你的女人亲亲我我,而不必再见到你不想见到的人了?」 

  段清狂脸色微变。「妳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女人轻轻眨了一下眼。「我是知道你从别人手中抢来人家的妻子,又用一枚玉镯和一枚玉戒圈住你们两个生生世世的人。」 

  「妳……」 

  「还有,我也知道只要打碎那个玉戒,你和她之间的缘分就会中断,而且因为你是在这一世把她抢走的,所以只要你们的缘分一断,她也会立刻回到她原来的丈夫身边!」 

  纤雨原来的丈夫? 

  段清狂两眼暴睁。「是宋育群叫妳来绑架我的?」 

  女人微微一怔。「宋育群是谁?」 

  「少给我装蒜!」段清狂冷笑。「否则妳为什么一定要破坏我和纤雨?」 

  女人耸耸肩。 

  「因为我最见不得人家开开心心的,我最爱看人家痛苦到想死了算了!」 

  「妳……」段清狂一脸的不敢置信。「妳变态!」 

  「我想……」女人仔细深思了一下。「好象是吧!」 

  「妳……妳……妳……」段清狂哭笑不得的妳了半天。「我绝不会如妳的愿,妳这大变态!」 

  女人歪着脑袋看了他半晌。 

  「那咱们就走着瞧吧!」语毕,女人就回身上楼离开这座地下室监牢了。 

  在地下室虚掩的门外,一男一女默然无语等在那儿,直到女人上来,她嘲讽地瞥着他们。 

  「你们听到了吧?现在应该完全相信我了吧?」 

  「可是……」朱美伦仍是半信半疑。「妳怎么会知道?」 

  女人指指自己的脑袋。「因为我有前世记忆,特别是那一世,清楚得不得了,而且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们两人那副恶心的恩爱模样,看了真叫人想吐,所以我发誓非要破坏他们不可!」 

  宋育群眼色森寒地注定她。「妳确定只要打破玉镯或玉戒就可以破坏他们?」 

  「没错。」 

  「那我去毁……」 

  「没用,」女人语气淡淡地,还带点讥嘲意味。「除非他自己心甘情愿想毁掉,否则无论如何都毁不掉,就算你开压路机来压它也动不了它分毫。」 

  「妳怎么知道?」 

  「我试过。」 

  「咦?」 

  「之前,那玉镯和玉戒原本是属于我的,但被我的男人偷拿去卖掉了,才会落到段家手里。」女人又嗤讽地哼了一声。「注定的吧!」 

  「我去说服他!」朱美伦冲口而出。「我一定可以说服他!」 

  「妳?」女人轻蔑地上下瞟她一眼。「还没睡醒啊妳?」 

  朱美伦难堪的窒了一下。「不然妳说怎么办?」 

  眼角觑了宋育群一下,女人才慢条斯理地说:「首先,这是妳家的别墅,所以妳得先回家去,确定这儿不会有其它人来;然后,妳必须照常上课,免得人家怀疑到妳身上。」 

  「可是段清狂他……」 

  「有消息我们会通知妳。」 

  「……好吧。」 

  待朱美伦离去后,女人才神情冷酷地转注宋育群。 

  「不择手段逼他把玉戒毁掉!」 

  宋育群的模样更残虐。「为什么我不能干脆杀了他?」 

  「因为玉戒不毁,他们缘分不断,你一杀了他,不出三天,你老婆也会跟着死翘翘,然后他们会一起进入下一个轮回,届时你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宋育群两眼一瞇。 

  「那既然妳说这是我抢回纤雨唯一的机会,为什么我不能直接把她绑来?」 

  「没错,你只要占有她一次就等于抢回她了,问题是……」女人细细的眼嘲讽地瞄着他。「既然他们缘分不断,段家老四便随时可以再抢回她,你也只不过是在那女人身体上和心灵上制造了一些创伤而已,下辈子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或许因此下辈子你可以再多找到她一次,但那又如何,你已经不再有机会得到她了!」 

  「妳是说……」宋育群咬牙切齿地道。「我一定要让他先毁了玉戒,才能抢回纤雨,这样纤雨才会再次属于我?」 

  「就是如此。」 

  「好,我一定会先逼他把玉戒毁了!」 

  「本来就应该如此,不过……」女人耸耸肩。「说的倒简单,但做起来可不会如你想象中那么容易喔!」 

  恶毒的三角眼狠狠地盯住地下室入口,宋育群唇边悄然泛出一抹残暴的笑意。 

  「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只要有弱点就有忍耐极限,我会找出他的弱点,我会逼到他的忍耐极限,然后,他就会自己跳下悬崖了!」 

  女人张口彷佛想说什么,可转眼一想,她又阖上了嘴。 

  管他呢,反正不管谁输谁赢,只要能看到有人痛苦,她就开心了! 

  *                                                        *                                                        * 

  放下电话,段仕涛转告弟妹。 

  「莎菲娜说会调两个负责亚洲情报工作的人过来帮我们。」 

  「什么时候?」 

  「他们此刻在香港,最慢晚上就到。」 

  事实上,他们两个钟头后就到了,而且两人都是在台湾长大后移民到美国去的华裔美人,所以基本上他们对台湾已相当熟悉了。 

  「感谢未来的大嫂!」段涤臣喃喃道,这样真的省却了很多麻烦。 

  虽然表面上是普通绑架案,但段家兄弟仍把有关段清狂与纤雨的事详详细细地告诉他们--------亨利?张与佳琳?周。

  「不像一般正常的绑架案。」亨利说。

  「的确,」佳琳赞同道。「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进行详细调查。」

  于是段氏四兄妹开始帮着亨利与佳琳进行调查,不遗漏任何可疑之处。 

  至于纤雨,她知道她什么也帮不上忙,只能在周全的保安人员保护之下,耐心地待在后宫里照顾孩子。余暇时,抚着玉镯,她似乎可以感觉到段清狂仍在她身边,就靠这,她坚强地告诉自己: 

  耐心等待,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                                                        *                                                        * 

  第二天-----------

  睁开眼,段清狂觉得有点头晕,他起身侧坐靠在墙上甩甩头,再打量周围的环境,他可以肯定这是山里某别墅中的地下室,装潢蛮新的,有一些健身器材,还有淋浴设备和厕所,只不过湿气很重,他们又忘了拿条毯子什么的给他盖,夜里睡在磁砖地上还真的蛮冷的。 

  也许他已经发烧了。 

  拉过轮椅来,拿出椅后的药盒子,他为自己打了一针,再吃两颗退烧药,同时决定以后要睡还是睡在轮椅上比较好。 

  刺耳的铁链声伴随着他走向浴室,他苦笑着瞟一眼右手上的铁铐,铁链够长让他进浴室,甚至于还可以攀到楼梯栏杆,却够不着上楼梯的位置,这还是他生平头一遭经验被人炼起来的滋味呢! 

  真是有够新鲜! 

  方便过后,他就着水龙头喝了几口水,他们完全不给他吃喝,不过他也不觉得饿,只是有点没力。 

  原想到轮椅上坐坐或者再睡一下,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打开地下室门,然后慢吞吞地一步一步走下来,他立刻停住脚,回头,那人由脚而上逐渐出现在他的瞳孔内。 

  男人的皮鞋,西装裤管,价值不斐的意大利皮腰带,衬衫,敞开的领子…… 

  「果然是你!」 

  外表斯文英挺,只那双三角眼阴鸷得教人不自觉退避三尺的宋育群。 

  与前次见面不同,宋育群这回的表情很奇怪,说话更是直截了当,彷佛段清狂卑贱到不值得他浪费口水多说废话似的。 

  「把玉戒打碎,我马上放你走!」
  下巴一紧,「绝不!」段清狂断然道。 

  宋育群目光一冷。「我再说一次,把玉戒打碎!」 

  「我也再回答你一次,绝不……!」 

  蓦然一声砰然巨响,猝不及防的段清狂被宋育群一脚踢飞出去,撞倒了轮椅跌到墙上。 

  「照我的话做!」 

  「……我说了,绝……」段清狂抽着气。「绝不……!」 

  另一声巨响,段清狂撞上了仰卧起坐机。 

  「啧啧,真是没用的男人,居然跟女人一样,这样就昏了!」 

  一泼冷水淋醒了段清狂,他轻轻呻吟着缩起了身躯。 

  「照我的话做!」 

  微睁眼,段清狂痛苦地望着他,坚决地深吸了一口气。 

  「绝不……!」 

  这回宋育群揪住了段清狂的衣襟,将他丢去撞上了健胸机,然后,另一泼冷水浇醒了他。 

  「照我的话做!」 

  「……不……!」 

  宋育群又揪起了段清狂的衣襟,一拳狠狠地击中他的肚子,使他窒息地弯腰倒下,宋育群泼了好几次水都泼不醒他。 

  啪啪啪…… 

  突如其来的拍掌声打断了宋育群的怒气,他往楼梯顶上看去,女人居高临下眼神嘲讽地注视着他。 

  「真行啊,就这样活活打死他,事情就解决了不是吗?」 

  宋育群皱眉。「他是男人,哪有这么容易完蛋!」 

  「他并不是平常的男人唷,」女人徐缓地转身。「别忘了,他可是必须坐轮椅的男人唷!」 

  双眉攒更深,宋育群瞪住段清狂半晌,始愤然离去,任由昏厥未醒的段清狂浸躺在一滩冷水中…… 

  *                                                        *                                                        * 

  J大同学:「最后一次见到段清狂啊?嗯,我想想……啊,大概是他要去接他老婆出院那天吧,我碰上他要到信息大楼,还跟他打了招呼,后来却见到有个很像男人的女人推着他往校东二路那儿去,我还觉得奇怪呢,他不是说要去医辅中心接老婆吗?可是当时我赶着去上课,就没有理会那么多了。」

  J大行政人员:「校东二路通往哪里?唔,有第三综合大楼、生命科学馆、人文馆、相思鱼池,还有学生停车场,不过停在那儿的大部分都是机车,轿车不多,数都数得出来,可以去查啊,停车场管理员那边都有登记。」 

  停车场管理员:「那天早上十点以前啊,我看看……嗯,只有三个,简如优、袁庆祥和朱美伦,不过朱美伦八点多到,十点以前就走了,其它两个都是下午才离开的。」 

  朱美伦吗? 

  *                                                        *                                                        * 

  第三天----------- 

  宋育群双臂环胸,鄙夷地注视着蜷曲在墙角落的段清狂。 

  段清狂苍白着脸色缩成一团,微微颤抖着,跟前是一个压坏的药盒子,里面的针剂都已摔破,药瓶也没有几瓶完好的。 

  他微启双眼。「给我……给我一条毯子,我……我好冷!」 

  蹲下身子,宋育群又看了他片刻。 

  「照我的话做,我就给你毯子。」 

  一听,段清狂即阖上眼。「我……我不要毯子了。」 

  宋育群冷哼。 

  「看你能熬多久!」 

  *                                                        *                                                        * 

  「这是宋育群所有不动产表。」 

  段月飞在桌上放下两张纸,而段涤臣则放下了三十好几张。 

  「这是朱家的,包括朱议员的家人、亲戚、情妇、心腹、秘书等等所拥有的不动产。」 

  亨利与佳琳开始仔细筛选。 

  「人多的剔除,常有人去的也剔除……」 

  *                                                        *                                                        * 

  第四天---------

  「快!快!他的气喘发作了!快拿他的吸入剂来!快呀!」

  拜托千万别这么快就死了,否则她就没戏好看啦!

  可怕的哮喘声在湿冷的地下室中咻咻回响,段清狂看起来好象即将因为喘不过气来而窒息了。 

  「吸!吸!用力吸!该死的用力吸啊!」 

  好半天后,段清狂的哮喘现象终于逐渐舒缓,女人与宋育群不禁松了一大口气,可是…… 

  「他在发高烧。」女人收回手,注意到段清狂虽然不再哮喘,却开始不断咳嗽。「也许很严重,我不知道。」

  宋育群眉宇轻蹙。「那就快帮他治疗啊!」

  「你在开什么玩笑?」女人起身走开两步。「我是褓姆,又不是医生,连护士都不是!」

  宋育群咬了咬牙。「那就去给他买些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什么的呀!」

  女人耸耸肩,离开了。宋育群这才蹲下去,试图要唤醒段清狂。

  「段清狂!段清狂!」

  他叫了好几次,段清狂才出现反应,两眼睁开一条细缝觑着他,呼吸急促。

  「你病了,如果不看医生说不定会死,快照我的话做,我就马上送你去看医生!」

  段清狂的嘴蠕动了几下,沙哑着嗓子发出三个细微的单音,随即又阖上眼。

  「死也不!」

  那你就去死吧! 

  宋育群愤然起身,决定不管他了,可是不过走开几步又停下了。 

  该死,还不能让他死! 

  宋育群极不情愿地回过身去……

  *                                                        *                                                        * 

  「宋育群的不动产都查过了,没有问题,问题是……」 

  亨利转注佳琳。 

  「朱议员的不动产太多,又不能让他们察觉异状,所以调查起来相当缓慢。」 

  「我们能帮忙吗?」段仕涛急切地问。 

  「这种事外行人最容易坏事,如果不想让他们有所警觉而危害到令弟,最好不要。」亨利说的非常率直。 

  「可是……」段仕涛并没有生气,只忧心忡忡地嘟囔。「清狂他的身体不好,我怕拖的越久,他的身体会支持不住呀!」 

  亨利与佳琳相对一眼。 

  「我们会尽快,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找出令弟的下落!」 

  *                                                        *                                                        * 

  第五天---------

  宋育群不甚情愿地把段清狂移到温暖舒适的卧室里,女人也买来了感冒药给段清狂服用,可是……

  「他的烧愈来愈厉害了,至少有40度以上,根本退不下来。」 

  而且伴随着剧烈咳嗽,段清狂嘴角有时候还会冒出粉红色的泡沫,他的手臂用力压住胸侧,好象每一次咳嗽,甚至每一次吸气都非常痛苦,鼻翼急速怒张,呼吸显然非常困难,彷佛随时都可能再发作哮喘。 

  「他的情况很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搞不好是肺炎也说不定!」 

  宋育群皱眉考虑了一下,而后弯腰俯首下去低唤。 

  「段清狂,你真的会死啊,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快按照我的话做,我立刻送你去医院!」 

  段清狂神情痛苦,双眸中却是怒火闪现,嘴唇蠕动,几乎没有声音出来。 

  「你……你去死!」
  宋育群愤怒地直起身。 

  「你这不知好歹的混蛋,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你这样拼命吗?好,那就让你去拼个够吧!」 

  *                                                        *                                                        * 

  第六天---------

  「你必须要作抉择了,」女人斜睨着床上的人幸灾乐祸地说。「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就算醒了也是意识不清,又抽筋又呕吐,脉搏乱七八糟快得来不及数,我看他也差不多快完蛋了!」

  宋育群思索片刻。

  「如果我不管他……」

  「他应该会死吧,然后三天之内,你老婆也会跟着跷辫子,你就得永远跟他们说掰掰了!」

  「如果我送他去医院……」

  「除非你能确定不会被段家发现,否则你就失去唯一一次摆脱他的机会了!」

  「该死,那我该怎么办?」

  眼神一闪,目光中倏掠过一丝恶毒,「还有一个办法……」女人慢吞吞地说。「你可以趁这家伙尚未断气之前,先去强暴那个女的,如果运气够好,那女的因此而怀了孕,结果自是不同,她若是怀孕了就不能死,至少你在这辈子可以拥有她,尽情凌虐她到爽。」

  宋育群双目怒张。「妳为什么不早说?那样我就不会听妳的话绑这个家伙来,我会直接去把纤雨绑来让她怀孕,然后再想办法弄死这个家伙!」

  那样就不够刺激好玩了呀!

  「唉呀,我可是为你好喔!」女人若无其事地哼了哼。「我怎么知道你只想拥有那女人这一辈子就够了!」

  「妳……」

  宋育群愤然回身离去,女人悄然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继而睨视着床上的人,神情愈来愈兴奋。

  「死吧,你尽管去死吧,然后眼睁睁看着你的女人被你最憎恨的男人强占,还要替他生孩子,你的女人将会生不如死,而你的灵魂也会因此不得安宁,嘻嘻嘻,真有趣,实在太……不,这样还不够!」 

  她忽地拿起电话。 

  「喂,大小姐,是我……不,很可惜不是,大小姐,我是要通知妳,妳的男人快死掉了……为什么?因为他病了,可是宋先生不准我送他去医院……好,太好了,妳要快点来呀,否则就来不及啦!」 

  放下电话,她又看了床上的人一会儿,蓦而发出嘎嘎嘎的怪笑声。 

  「对,就是要这样,越复杂越混乱越好,让你们去狗咬狗一嘴毛,她痛苦,你痛苦,每个人通通都痛苦,只有我看热闹看得开心!」 

  很快的,朱美伦赶来了。 

  「妳叫救护车,我到路口去等,免得司机找不到位置到处绕延误了时间。」语罢,女人就赶紧落跑了。 

  该跷头了,她可不想跟他们一起被抓! 

  可是她才刚走到自己的车旁,手甫握住门把,倏地喀啦一声,一副坚实的手铐已将她锁在车门把上…… 

  同时,别墅二楼卧室里------------

  「对不起,我应该守在你身边的,我早该知道他们不会关心你,只有我关心你,你为什么不能了解呢?那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爱她?因为她爱你吗?可是我比她更爱你呀!」 

  朱美伦着魔似的对床上的人喃喃细语,边还温柔地细啄着床上那人烧热的脸颊、枯干的唇瓣。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我这么爱妳,你应该选择我,你早就应该选择……」 

  话未说完,卧室门蓦地砰一声撞开,朱美伦悚然回首。 

  「你们是谁?」 

  一对持枪男女之后随着一个年轻女性,她一见到床上的人便大喊着冲过来,「小哥!」只看了一眼,就惊惶地对尾随她身后进来的三个哥哥们大叫。 

  「快叫救护车!」 

  *                                                        *                                                        * 

  他真的非常痛恨在急诊室外等候! 

  段仕涛猛然起身,恰好急诊室的门也推开来,彷佛双方早已说好时间似的,下一秒,急诊室前长椅上一整排人便一窝蜂跳起来涌上前去了。 

  「怎样?怎样?」 

  「情况很糟糕,他不但肺炎,肺水肿,呼吸衰竭,同时并发急性肾衰竭,还有败血症状,心肌缺血,血压非常低,又因胃部的压力溃疡导致胃肠出血……」 

  「算我求你,」段仕涛咬牙切齿地说。「用我听得懂的话说好吗?」 

  陈医生顿了一下,即给了他最简单的回答。 

  「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剎那间,众人全傻住了。 

  「天哪,我们……我们该怎么对纤雨说?」 

  「不要说!」段霜霜蓦然大叫。「先不要说!」 

  她不认为小哥会死,所以如果小哥能脱离危险,那么纤雨便不需要知道这一刻的危急而增添无济于事的焦急与痛苦;但如果段清狂不幸真的撑不下去,那么纤雨更不需要知道。 

  他们总是一起走的! 

  不管谁先死,另一个必定会在三天之内无疾而终,无论生死,他们总是紧紧相随。 

  「无论如何,先不要告诉纤雨,等……」 

  段霜霜蓦然噤声,看着段仕涛掏出手机来接听,看着他不知道听到对方说了些什么而勃然大怒地咆哮。 

  听完后,段仕涛即对亨利与佳琳说:「警方说,那女人招供宋育群要去绑架我弟弟的老婆,所以才不在那儿!」 

  亨利与佳琳相对一眼,即刻消失不见。 

  「这儿交给妳了!」 

  段仕涛说完,三兄弟也跟着消失不见。 

  段霜霜反倒镇定得很,因为她知道宋育群绝对无法成功,因为……

  她转眸望住急诊室,想起依然完好如初地戴在小哥手上的玉戒。 

  小哥已经彻底实现了他的誓言,只要能保住他心爱的女人,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宁死也不后悔。

  他终于可以永远摆脱宋育群了!

  *                                                        *                                                        * 

  一般而言,各行各业都是由部分优秀能干的高级人才,以及部分平凡的基层人员组合而成的,没有哪行哪业能拥有百分之百的优秀人才,也没有哪行哪业是全然的笨蛋组合。 

  不过他可以肯定,段家所聘用的保安人员是劣级品种! 

  当宋育群极其顺利地潜入段宅之后,他忍不住得意地如此暗忖。 

  适才他所碰上的保安人员不是两两抽烟哈拉打屁,就是坐着喝啤酒,有的甚至都已经半醉了,一点警觉性都没有,更别提什么专业素质了。不过至少他们都没有睡着,而段宅里的人则差不多都已经睡熟了。 

  这下子可糟糕了,他没有想到段宅这么大,他要如何找到那个女人的房间呢? 

  「让四少奶奶一个人睡那儿不太好吧?」 

  「没办法呀,四少奶奶坚持要一个人睡在后面,直到四少爷回来为止嘛!」 

  天助我也! 

  直到两个女佣走的不见人影,宋育群赶紧自隐身处窜出来奔入她们走出来的廊道,一眼望去,只有某扇门下的缝隙里传出细微的亮光,他立刻断定那就是纤雨的房间。 

  宋育群悄无声息地潜入房内,在昏暗的床头灯映像下,床上隐约伏睡着一条人影,他立刻掏出浸有麻醉剂的布巾潜行到床边,一把蒙住床上那女人的口鼻,床上的人只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 

  他险些忘形地吼出胜利的欢呼,就在这一剎那,灯光突然大亮,四周蓦然涌现出一大群警察。 

  「宋育群,警方以绑架现行犯逮捕你……」 
  「宝贝!宝贝!来,爸爸抱抱!」 

  小家伙咧着小嘴儿,摇摇晃晃地跑向轮椅,两条肥嘟嘟的小手往两旁张得开开的,彷佛殉教的耶稣似的。 

  「爸爸,抱抱!」 

  一双健壮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将小家伙拎起来放到段清狂大腿上,父子俩马上啾啾啾地互相亲个不停,看上去实在肉麻得很。 

  「需不需要再滴上两滴泪水啊?」 

  另一双纤细的手臂又将咿咿呜呜不满的小家伙,硬掰开段清狂依依不舍的怀抱,放到一旁的婴儿椅上,「真是够了!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你们是从未见过面的父子喜重逢呢!」然后在父子俩面前各放下一碗“早餐”。 

  「我们是一整晚没见了嘛!」段清狂低低咕哝,舀一匙面前浓稠的烂泥巴让它咚咚咚地咚回碗里。「又是这种东西!请问老婆大人,我什么时候才能吃一点正常的固体食物呢?」 

  坐在婴儿椅旁,纤雨舀着一匙匙同样烂泥巴似的婴儿食品喂进儿子口中---------这个小家伙可比他老爸乖多了,从来不会抱怨。

  「等你吃了固体食物都不会泻肚子的时候。」横他一眼,她催促道:「快吃吧,你今天不是要自己到学校去选课吗?」 

  「好嘛,好嘛!」段清狂苦着脸,不得不把碗里的食物舀进嘴里。他不吃完,纤雨绝对不会让他出门。 

  调养了将近一整年,他终于可以回到学校上课了,但是他的身体状况已然远逊于原来多多,几乎已达风吹即咳,寒来就病倒的标准药罐子模式,因此段仕涛才会派一个“跟班”紧随在他身边全程紧迫盯人。 

  「其实这个味道是很棒啦,可是一点口感都没有,吃起来……」顿了顿,段清狂眼角瞄了一下戳进他手臂里的针筒。「实在很很乏味,如果说能裹个面包粉炸一下的话……」 

  「太油腻了。」 

  「喔。」段清狂认命地捧起碗来,拿汤匙把里头的东西三两下全刮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咽下去。「好了,老婆,这样可以了吧?」 

  话刚说完,旁边就伸来一只手端着一个药杯,里头是满满的药丸。一声不吭,段清狂乖乖地全吞下去,眼角一瞟,又是另一支针戳进他手臂里,两眸往上抬,那张微笑的脸依然温和如故,但是戳针的时候可一点也不温和。 

  「奇力,你有虐待狂吗?」 

  「一点点。」 

  「老婆,妳听,」段清狂立刻向老婆打小报告。「他自己都承认说他有虐待狂了,妳真的放心让他陪我去上课吗?」 

  纤雨放下碗,拿儿子的围兜兜擦擦他的嘴,「废话少说,不让奇力跟着你也是OK啦,不过,哼哼,不准去上课!」再把儿子抱起来放回老公大腿上。「哪,跟爸爸亲亲拜拜!」 

  父子俩再一次恶心巴拉地又抱又亲,然后,小家伙转到了褓姆怀里。 

  「好了,我们走吧!」纤雨拎起背包来。「啊,对了,我会帮你办手续,你直接去选课就行了。」 

  「妳还是要留在原来的社团里吗?」 

  奇力推着轮椅尾随在纤雨后头。 

  「当然,干嘛,你要换社团吗?」 

  「对,我想换到足球社。」 

  「……」 

  *                                                        *                                                        * 

  「嗨,段清狂,你终于回来了!」 

  一年不见,J大自二年级到四年级学生,个个一见到段清狂就热情地拼命打招呼,不管他认不认识。 

  经过一次绑架事件,他可真叫“红透半边天”了,想不认得他都不行。 

  「只剩下半年,总得念毕业吧!」 

  「也对,不过以前你是学长,现在,嘿嘿,歹势,咱们同样是毕业班的同班同学啦!」 

  「是喔,那,“同学”,就麻烦你笔记抄好一点借我拷贝喽!」 

  「呿,我欠你的?」 

  「ㄝ……好象是。」 

  「我听你在说!」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一道去选课,选完课又嘻嘻哈哈地来到餐厅。 

  「啊,那边角落还有位置,不过轮椅可能过不去,段清狂,你自己走过去可以吧?」 

  「可以啊。」 

  段清狂微笑颔首,大家以为他会像一年前一样自己起身离开轮椅,正想先去占位置,没想到却见到他将瘦弱的手臂搭上奇力结实的臂膀,依赖着奇力的支撑,才得以吃力地、徐缓地站直双腿,众人错愕地瞪住他,他不觉莞尔。 

  「有人愿意扶我一把吗?」 

  第一个回神的人连忙过来扶着段清狂另一边,与奇力两人合力将段清狂扶到角落的座位上。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段清狂喘息着,却仍是那副狂放的笑容。 

  「这样又如何?我得到了我老婆,值得!」 

  *                                                        *                                                        * 

  「他是谁啊,怎么这么受欢迎?」 

  「妳是一年级的,当然不知道,段清狂可有名了!记得吗?报纸曾经报导过的,去年本校有位女同学因为爱慕不成而绑架一位男同学,当警察救出那位男同学时,他差不多已经濒临死亡了,哪,段清狂就是那位被绑架的同学!」 

  「原来就是他呀!」 

  「对,听说他的身体已经毁了,但他总是笑哈哈的说值得,因为他得到了他老婆,告诉妳,他和他老婆恩爱得教人想海扁他一顿呢!」 

  「听起来超令人羡慕的!」 

  「更令人羡慕的是,他们就住在图书馆后那条樱花道尽头。」 

  「欸?骗人,他们住在那条超罗曼蒂克的樱花道尽头?」 

  「骗妳是小狗,不信妳可以自己走一次看看,就在樱花道尽头,那儿有一座辉煌的大宅邸,到时候妳就会先见到三个英俊帅气的家伙,那是段清狂的哥哥们,传闻他们有非常严重的恋弟情结,疼他们的宝贝弟弟疼得教人想吐血……」 

  「哇塞,三个“英俊帅气”的哥哥?卯死了!」 

  「……还有一个可爱到不行的小宝宝,那是段清狂的儿子,听说他们打算生十个孩子……」 

  「十个?!」 

  「没错。」 

  「有没有搞错啊,他们生那么多作什么?」 

  「组一队足球队。」 

  「那还少一个呀!」 

  「加上段清狂刚好。」 

  「……坐轮椅踢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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