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桃子熟了

十七、“桃子熟了”

　　进入一九六八年，夺权斗争持续高涨。中央要求继续深入开展革命大批判，促进和巩固革命的大联合和革命的三结合。在军队的全面介入下，全国各省革命委员会逐渐建立起来。

　　吉林省居于中流，在夺权高潮中排上了第十六位。1968年3月6日吉林省革命委员会成立。有中央的主导，有驻军的参与，吉林市的三大派组织，经过反复的艰苦的谈判，总算达成协议，放下了武器。“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瑟琶半遮面。”北国江城吉林市，终于在3月23日宣告成立了“革命的三结合”的新生政权。这时候，革命干部大都还没“被解放”出来，刘慈凯、辛程等还在被批斗、审查；群众组织已作鸟兽散，成不了什么气候。旧的砸烂了，垮掉了，新的政权顺理成章地产生。桃子熟了，这桃子名正言顺地装入巩老六的囊中。军方代表巩玉然夙愿得偿，爬上了一把手的位置，鞍前马后多是原造委会的头头，干部代表则从批斗场上择出的是曹华炳，李守善等。

　　经历了两年多的动乱，总算有了新的“安定团结”局面。江城八十万人民翘首以望，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来迎接这个节日。

　　这一天，在船营文化馆里，“毓文831”战报几名编辑和船营文化馆的美术老师，用较原始的石版印刷技术，创作出了大幅油彩套印版画《松花江畔春来早》。画面上表现出吉林市革命委员会成立的场面：江南大桥上彩车辆辆，人们载歌载舞，松花江冰销雪化，几个玩耍的孩子站在爬犁旁，伴着锣鼓一起欢跳雀跃。画面色彩艳丽，形象逼真，虽然未脱宣传画的窠臼，但比起文革中贴满大街小巷的毛主席头像木刻画、专事丑化刘邓陶司令部的“百丑图”漫画来，其艺术性之高，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天，团里的战宣队排练了小歌舞“欢呼吉林市革命委员会成立”：

　　长白山下春来早，

　　松花江边红烂漫。

　　吉林市革命委员会成立了，

　　山在欢呼水在笑。

　　红色江城歌声扬，

　　齐欢呼伟大的毛泽东思想

　　传入云的新胜利。

　　虽然仍属文革歌舞的急就章，突出了战斗性、革命性，但是欢快流畅的歌舞，浓郁的朝鲜族风味乐曲旋律，深深表达出红卫兵们对红色政权的企盼之情。

　　这一天，我们近百人重新打起“毓文八三一”的团旗，来到吉林车站站前广场，参加吉林市革命委员会成立大会，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看不到台上什么人在表演，听不清广播里什么人在讲话。撕杀对立的人们，第一次汇集到一个主席台下，真是久违的场面。我们在团旗的指引下，在会场中不停地拥挤、窜动，想引起点什么噱头、骚动。但是那机会一去不复返了。大会草草结束，然后是庆祝游行。原以为可以在市面上再招摇炫耀一番，错了！所有的群众组织都靠了边，只有军队严阵以待，全副武装，威武雄壮地列队行进。这是我有幸看到的唯一一次“大阅兵”。有了人民子弟兵，不管你是工人造反派，还是学生红卫兵；不管你是造委会、造反大军，还是公社“妖派”（吉林称呼）；不管你是山上、山下派，还是捍联总、炮轰派（辽宁、黑龙江称呼）；不管你是天派、地派（北京称呼），还是保皇派、逍遥派；也不管你是“好得很”的Ｈ派，还是“好个屁”的Ｐ派（安徽称呼），统统偃旗息鼓，退避三舍，只能站在马路两旁，聚在各自的团队战旗下，观看新生政权粉墨登场、赫赫三军显示军威。大家都成了名副其实的“马路兵团”（石家庄称呼）。这是最后一次群众在派旗下的集合。最后一次派旗、派徽、派袖标的展示。革命委员会的成立，宣告了派别山头的结束，宣告了造反派、红卫兵叱咤风云时代的结束。

　　这一天，为吉林市地方史志留下的历史文献，一篇是《江城日报》为此发表的社论《喜看朝晖满江城》。文章一再欢呼这是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一再呼吁“办学习班是个好办法”，以此来解决迫在眉睫的各基层单位积怨甚深的派别分裂问题。另一篇是《吉林市革命委员会成立大会给毛主席的致敬电》。是一篇典型的文革文献。全文如下：

吉林省吉林市革命委员会

成立和庆祝大会给毛主席的致敬电

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

　　松江高歌东方红，化工寰城望北京。

　　我们无限忠于您的吉林市八十万革命儿女，满怀无限喜悦的革命激情，向您——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报告战斗的喜讯：吉林省吉林市革命委员会，在夺取先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全面胜利的战鼓声中，沐浴着您最新指示的阳光，胜利诞生了！光荣诞生了！

　　这是您光辉思想在化工城的又一伟大胜利！

　　这是您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在松江两岸的又一辉煌战果！

　　这是您亲手缔造和领导的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在“三支”“两军”工作中建树的又一丰功伟绩！

　　这是吉林市革命儿女全面落实您的最新指示的一曲响彻云霄的凯歌！

　　毛主席啊，毛主席！今天，从龙潭山下，到松花江畔；从群山环抱的丰满电站，到机器轰鸣的化工区，喜气洋洋贯寰宇，歌声如潮滚滚来。我们手捧宝书，遥望北京，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千遍万遍地纵情高呼：世界革命人民的伟大导师，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

　　最最敬爱的毛主席啊！看今朝，春风浩荡，红潮汹涌；忆往昔，怒涛澎湃，岁月峥嵘。在这万众欢腾的盛大节日里，我们怎能忘记您率领着我们渡过的战斗岁月，怎能忘记我们跟着您跨过的历史航程。

　　毛主席啊，毛主席！在那日寇侵占东北，“长夜难明赤县天”的岁月里，吉林市的人民惨遭蹂躏，劳工丰满筑电站。血染松江水，尸累万人坑。是您，我们的大救星，以您那“为动员一切力量争取抗战胜利而斗争”的光辉思想“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灭日寇，复河山，使吉林市的人民摆脱灾难深渊。

　　毛主席啊，毛主席！在那硝烟弥漫，战火连天的解放战争年代里，是您，以那掌握中国革命之舵的擎天巨手，制定了解放全东北的伟大战略方针。您的亲密战友，我们的副统帅林彪同志高举您光辉思想的伟大红旗。挥师东北。亲临吉林市，忠实执行了您的“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的伟大指示，迂回转战。发动工农，以“横扫千军如卷席”的磅礴气势，解放全东北。吉林市人民，一轮红日心头升，放声高唱《东方红》。

　　毛主席啊。毛主席！在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征程中。您的“我们不但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我们还将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的光辉思想，激励着吉林市八十万革命儿女的壮志豪情。在您亲自制定的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的指引下，动工程，江水发光热；兴建设，大地起宏图。在荒芜的土地上，建设起一座崭新的化工城。我们跟着您，写出了“最新最美的文字”，我们跟着您，画出了“最新最美的画图”。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毛主席啊，毛主席！是您，高瞻远瞩，以最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胆略和气魄。亲自发动和领导了震撼世界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创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新纪元，敲响了帝、修、反必然灭亡的丧钟。世界革命人民无限敬仰地看到，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第三个里程碑上，闪耀着万道金光的七个大字：毛泽东思想万岁！

　　毛主席啊，毛主席！您“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如闪电划破长空，象春雷震撼大地。吉林市的无产阶级革命派怀着誓死保卫您，保卫您的革命路线的决心，凝集起对党内一小撮走资派的深仇大恨，高举革命“造反有理”的大旗，顶狂风，战恶浪，冲破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围剿，粉碎了中国赫鲁晓夫及其代理人在吉林市复辟资本主义的迷梦。

　　毛主席啊，毛主席！是您，在两个阶级、两条道路、两条路线斗争的紧要关头，发出了“人民解放军应该支持左派广大群众”的伟大命令，亲人解放军和我们同呼吸，共命运，肩并肩，向前进。亲人解放军，把传播您的光耀思想做为最大的爱民，积极促进革命的大联合和革命的三结合，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创建了不朽的功勋。

　　毛主席啊，毛主席！在吉林市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处于夺取决定性胜利的极其重要的时刻，我市无产阶级革命派赴京代表，最最光荣地参加了您多次地接见，在您的亲切关怀下，吉林市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打开了新的局面。

　　毛主席啊。毛主席!正当革命大批判的烈火在全市熊熊燃起，化工城里又吹来了最强劲的东风——您的一系列最新指示，我们最新的战斗纲领。我们满怀无限激情，以对您的无限忠诚，紧跟您的伟大战略部署，狠斗私，猛批修，跨进了新的战斗里程。毛泽东思想学习班如雨后春笋，到处都摆下了围剿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派性的战场，革命大联合浪潮汹涌澎湃，革命三结合洪流滚滚向前。在大进军的号声中，在总攻击的战斗里，我们终于迎来了红色政权，万众欢呼：“革命委员会好”！

　　最最敬爱的毛主席啊！回顾我们的每一个战斗历程，都是您的英明指引；我们的每一个胜利，都闪烁您光辉思想的万丈光芒。这一切的一切，都雄辩地证明：掌握了您的思想，我们就有了方向，有了智慧，有了力量。跟着您。祖国面貌日日新；跟着您，人民江山红万代；跟着您，人类前途灿烂辉煌；跟着您，世界革命前程似锦；跟着您。五洲四海风雷吼；跟着您，一片红光照全球。

　　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在这欢庆革命委员会胜利诞生的时刻，我们向您庄严宣誓：我们永远忠于您。永远忠于您的思想，永远忠于您的革命路线。我们的心要为忠于您而跳动，我们的血液要为忠于您而奔流。我们八十万革命儿女，誓做永远忠于您的坚强战士。

　　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我们一定要更高更高地举起您的思想伟大红旗，以最大的决心，最强的毅力，最高的热情，把活学活用您光辉思想的群众运动，更广泛、更深入、更持久地开展下去。以“斗私，批修”为纲，条条落实、全面落实您的最新指示，继续大办特办毛泽东思想学习班，发扬您亲自倡导的革命好学风，把吉林市办成红彤彤的毛泽东思想大学校。让您的光辉思想永远普照化工城大地，在松花江畔结下累累硕果！

　　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我们一定做到以您的光辉思想为武器，紧跟您的伟大战略部署，深入地开展革命的大批判，进一步发展、巩固革命的大联合和革命的三结合，搞好各单位、各部门的斗、批、改。

　　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我们一定要更高地举起您的“拥军爱民”伟大旗帜，更加相信和依靠解放军，拥护和热爱解放军，誓与解放军结成捍卫无产阶级红色江山的钢铁长城。我们一定不折不扣地做到“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要节约闹革命”，把各方面的工作做得好上加好，从思想上、政治上、经济上、组织上夺取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全面胜利。

　　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我们一定用您的光辉思想掌好权，用好权。打倒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派性，大立无产阶级党性。大反无政府主义，加强无产阶级纪律性。增强敌情观念，提高革命警惕，时刻不忘阶级斗争。加强无产阶级专政，巩固革命新秩序。用生命和鲜血捍卫无产阶级新政权，誓死保卫以您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

　　松江波涌连天雪，龙潭人歌动地诗。

　　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啊！天大地大不如您老人家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您老人家亲,吉林市八十万革命儿女永远和您心连心。松花江之长纵有千里，怎能盛得下我们对您的无限热爱，无限信仰！世上颂歌之多纵有万曲，怎能唱得完我们对您的无限崇拜，无限忠诚！千言万语一句话，千歌万曲一个音：我们最最衷心地敬祝您，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主席万寿元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吉林省吉林市革命委员会

　　　　　　　　　　　　　　　成立和庆祝大会

　　　　　　　　　　　　　　　　　　　1968年3月23日

　　这一高潮一直持续到九月五日，西藏、新疆两个自治区革命委员会同时成立。为此，《人民日报》发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全面胜利万岁》的社论，庆祝全国各省、市、自治区（除台湾）全部建立了革命委员会，夺权斗争圆满结束。吉林市后来收集整理成一本小红书，定名为《全国山河一片红》，流传甚广。

附：各省市自治区革命委员会建立情况一览表

省  份   成立时间    革委会主任        《人民日报》贺文

黑龙江  1967.1.31     潘复生             东北的新曙光

山  东  1967.2.3      王效禹    革命的三结合是夺取胜利的保证

上  海  1967.2.5      张春桥  中央贺电.上海人民公社2.23换牌

贵  州  1967.2.13     李再含              西南的春雷

山  西  1967.3.16     刘格平    山西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

北  京  1967.4.20     谢富治    热烈欢呼北京市革命委员会成立

青  海  1967.8.12     刘贤权            青海高原的凯歌

内蒙古  1967.11.1     滕海清         红太阳照亮了内蒙草原

天  津  1967.12.6     解学恭            海河两岸尽朝晖

江　西　1968.1.5　　　程世清　　　　　　井冈山红旗飘万代

甘　肃　1968.1.24　　 冼恒汉            春风已到玉门关

河  南  1968.1.27     刘建勋            辽阔中原唱凯歌

河  北  1968.2.3      李雪峰            华北山河一片红

湖  北  1968.2.5      曾思玉            长江万里起宏图

广  东  1968.2.21     黄永胜       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

吉  林  1968.3.6      王淮湘            红日高照长白山

江  苏  1968.3.23     许世友            天翻地覆慨而慷

浙  江  1968.3.24     南  萍          紧跟毛主席就是胜利

湖  南  1968.4.8      黎  原            芙蓉国里尽朝晖

宁  夏  1968.4.10     康健民            不到长城非好汉

安  徽  1968.4.18     李德生          无产阶级革命派的胜利

陕  西  1968.5.1      李瑞山            延安精神放光芒

辽  宁  1968.5.10     陈锡联            东北大地红烂漫

四  川  1968.5.31     张国华          七千万四川人民在前进

云  南  1968.8.13     谭甫仁    热烈欢呼云南省革命委员会成立

福  建  1968.8.19     韩先楚            团结起来共同对敌

广  西  1968.8.26     韦国清        紧跟毛主席的伟大部署前进

新  疆  1968.9.5      龙书金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

西  藏  1968.9.5      曾雍雅              全面胜利万岁”

十八、山重水复

　　市革命委员会成立之后，各基层单位也相继成立了三结合的革命委员会。由于各学校都由军宣队介入，大都有军人进入班子，掌握实权。群众代表甚少。初一·三班李姓女生有幸成为革委会委员，算作红卫兵代表。这小妞也是“从头越”成员，才得以有此殊荣，跟在工宣队、军代表后面举举手，喊喊口号。也不过仅仅做了半年的官，没等过足瘾，几个月后的下乡运动未能幸免，头上的光环随去。

　　这一期间的学生组织有的宣告解散，有的自行解体。学校有了新的统一组织——“红卫兵代表大会”。不过所有活动都由军宣队或者群众专政指挥部代行组织。这期间能留下较深印象的有三件事。

　　其一：各校由于军宣队的庇护，大都是老保当家，公社派无立锥之地。但一些在社会上影响较大的组织，因其在市级谈判中有一席位置，到了按系统成立工代会、农代会、红代会的时候，这些组织的头头们大都舍弃基层，跻身社会权力争夺之中。一天，在电车上遇到二中红旗成员李德泉。他跟我讲，在红代会筹备会上，对立的几大派为代表名额争得很厉害，弄得很僵。他们的一号常委梁刚，在市内颇有名气，籍此很有望谋一席位置。不料阻力重重。梁刚在会场上竟掏出手枪，气急败坏、结结巴巴地吼着：红代会常委没有我们的席位，老子和你们拼了。对这件事，我很不以为然。从我的理想主义角度看，我们造反、拼杀，一直是按照毛主席的伟大部暑，以革命大业为己任。造反之初，对一些人的权力欲，就曾不屑一顾。现在更对他们革命造反的初衷产生了怀疑。很多人口是心非，当他们面对权力、地位时，会毫不犹豫地吞食自己的诺言。毛主席所称赞的“三结合”，为红卫兵参政提供了机会。造反派、红卫兵头头尝到了权力的甜头，从默默无闻到在自己的组织中发号施令，后来又参加了地方省、市夺权。逐渐受到权力的侵蚀，越来越多的把为个人，为一起冲杀出来的“哥们”、“战友”和小团体挣取权力作为目标。为理想而献身的激情，已经变质，让位给对权力的渴望。随着阅历的增多，这种人让我屡见不鲜。这件事让我感到寒心，感到失望。我对于所熟识的这种人，一直耻于为伍。

　　其二：运动没有等到“秋后”，就开始了算账。群众专政指挥召开批判大会，通告我们必须参加。在学校的礼堂里，汤大新孤单地垂首站在舞台一隅。市女子中学（十中）“红战鹰”头头寇某声泪俱下地控诉“妖派”火烧校园的滔天罪行。学生们散乱地坐在台下，大多保持沉默。偶尔有人领头喊几句口号，响应者寥寥无几。我们几个人无奈地坐在后排长凳的靠背上。李铁铸（原班长、831成员，现为工商管理干部）铁青着脸，把牙咬得咯咯作响；陈出征（军队干部子弟，现在市司法局工作）不改嬉皮笑脸的旧习，东拉西扯；孙昕（干部子弟，现在市公安局工作）则肉麻地讲着要到朝鲜去“艳遇”。我虽然参加“八三一”较晚，但却是在两派壁垒鲜明之后，经过了认真的比较、思索，才踏上“贼船”的。我当时对汤大新的为人处事，冷眼旁观，颇为敬重。这时候在感情上也很难接受。但要我振臂一呼，公开为其辩白，不啻逆历史潮流而动。我从不以胜败论英雄，对此时落难的汤大新“司令”，更增添了敬佩之情。汤大新性格沉勇，办事干练，语言直率，学习勤奋，待人随和，一直为团队成员所拥戴。文化大革命以来，我亲眼目睹了他的战斗里程：声泪俱下批判“三家村”、横眉冷对怒斥工作队、勇猛冲击旧市委、孜孜不倦学习马列著作，他把一支桀骜不驯、横冲直撞的几百人的队伍组织成一支英勇顽强、威震江城的生力军。为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我们出生入死、冲锋陷阵，我们每一步都是按着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最高指示”迈出的。怎么就走到了今天的审判台上？是我们违背了伟大领袖的谆谆教导，还是敬爱的“红司令”厌倦了他的忠实的“红卫兵”？……

　　其三是下乡支农，春耕插秧大会战。这回是以原教学班为单位，几派人刚拢到一起，大家在感情上都还很疏远。我们被分派到蛟河县拉法公社十八垧地屯，就在拉法砬子山脚下。几天劳动下来，同学之间唇枪舌战在所难免。人少势单，我又一次受到曹、李等的欺负。我不想离开班级，只是装病半天，独自一人在荒芜的大草甸子上散心，采了不少野生的黄花菜。柴文杰劝慰我，不要同他们一般见识。其实这些人并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同是出身贫寒的下层工农子弟，在这所贵族学校里，我们还无法同干部子弟抗衡，这几个人也不过是想敲山震虎罢了。我孤独，我苦闷，但我绝不妥协。这时候我已逐渐养成了一种有时内向，木讷寡言，深思熟虑；有时外向，语言刻薄，思想偏激；既嫉恶习如仇，却又优柔寡断的矛盾性格。

　　劳动结束之前，我们去攀登拉法砬子，同学们自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分兵两路。拉法砬子山五峰相连，以景色奇峻、秀丽远近闻名，在远处从任一角度观看，五座山峰都状如五指排列。相传古代多有仙人在此修炼。我们向山上行进，山路险峻，处处绝壁悬崖，险相环生。正疑山重水复，无路可走，攀援而上，又见峰回路转，别有洞天。经历了几番艰难险阻，终于爬上主峰仙人洞、滴水洞，喘息之余，两支心存芥蒂、不相与谋的队伍，却异途同归，不期而遇。欣然欢呼，携手同游，尽兴而返。

 

图为文革宣传画：革命委员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