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踢江湖之十三

十三、 破剑庄


左飞扬满腹狐疑地出了树林，回到了饭馆。


张玉婉看见左飞扬，欣喜之色现于脸上，叫道：“师兄，你怎么出去那么久！”


饭馆女老板娘站在一旁，无奈道：“你这师妹，当真是找了一把菜刀，架在了我脖子上面！”


左飞扬连忙道：“师妹，我没事！不要责怪老板娘！出去轻松了一下而已，让大家等得太久，实在过意不去。”


张玉婉娇道：“人家也是担心你的安全嘛！没事就好。”说完，她又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左飞扬，说道：“刚才有一名女子，进得店中，交给我此纸条，然后匆匆离去。”


天已全黑，借助屋内微弱灯光，左飞扬看到上面写着：恭请左少侠三人，今夜前往本庄赴宴。破剑庄主人。


张玉婉道：“既然破剑庄主人可以治疗你的腿伤，那我们就早点过去。想必那香橙客栈的掌柜，已经通知了破剑庄主人，主人好客，所以专门派人来邀请我们。”


陈秋风却忧道：“不知那破剑庄主人是何方神圣，以前从未听说过此人。似乎他行踪神秘，颇有可疑之处。”


左飞扬略微思考，便道：“掌柜推荐，我想不会有诈。无论如何，今晚前去瞧瞧。”说罢，他问那老板：“你可曾听说过破剑庄？”


老板点头，道：“这破剑庄规模庞大，但本人从未进去过。庄主身份神秘，不和我们这般草民往来，所以知之甚少。”


老板娘这时插了一句：“庄主听说美若天仙，但心如蛇蝎。你们进去可要小心，不要中了美人计。”


老板连忙拉了一下老板娘的衣角，转而对左飞扬道：“不要听她胡说。倘若庄主真是美女，那也是我那婆娘嫉妒了。”






往西南方向骑行了两三里，距离破剑庄还有一段距离，但却遇见了两名穿白衣的少女。皎月当空，依稀看得见她们清秀美丽的面庞，估摸年龄也就十八九岁。她们挥手示意三人停马，接着用温婉的声音道：“请问你们是挨踢门的贵客吗？左飞扬左大侠是否也在此处？”


左飞扬纳闷为何她们认识自己，张玉婉斜瞟了自己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俏皮的微笑，暗示自己艳福不浅，竟然招惹了这么可爱的两位小美女。她抢先回答了：“你们找左大侠有何贵干？”说到“大侠”二字，特意加重了语气。挨踢派乃乡间小派，本派之人被这两位小姑娘称为大侠，她也暗自觉得有趣。


一名白衣少女笑道：“这位美丽的姑娘莫非就是挨踢门掌门张凌腿的千金？看来名不虚传，江南女子的确清纯可人。旁边另外一位少侠，玉树临风，应当是挨踢高手陈秋风。”


对方一阵马屁，让左飞扬心里也直笑。两位少女看样子手无缚鸡之力，不似奸人打扮，左飞扬便道：“请问二位找我们有何贵干？”


另外一位少女道：“庄主得知三位今晚要来做客，特意令我俩来迎接带路。你们跟着我们后面，不出半个时辰，便可到本庄。”说完，她二人转过身去，疾步如飞，速度丝毫不亚于三人骑马。


“好了得的轻功，到了破剑庄我们得小心为好。”陈秋风对左飞扬和张玉婉说道。


三人骑马跟在后面，沿着一条上山的小道，弯弯曲曲，颇为难走，三匹骏马虽说都是上等好马，但要走这小路，也并非易事。一位引路的少女道：“很快就要到了。你们要不下马前行吧，我来帮你们看马，把它们领到一安全之处，保证把它们照顾得舒舒服服，等众位下山之时，亲手把马交还，保证马不会瘦一斤。我的另一姐妹会领你们赶到庄里。”左飞扬等人见路途不易，也就纷纷下马，把马交给那位少女看管。她竟然不用手牵缰绳，只是轻喝一声，三匹马急忙调转方向，跟着她从另外一条小道走了。


引路的另外一位少女笑道：“师妹驾驭马的本领远胜常人，骑驴派的高手也为之一叹。众位，加把劲吧，马上就到了！”


三人跟在她的身后。左飞扬虽然腿伤疼痛，但却咬紧牙关，仍按正常人的速度走路。张玉婉时不时扭头用焦急的眼光望着他，他就会报以一笑，暗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不一会儿，崎岖的小路骤然变成宽敞大道，道路中间出现一扇用翠竹编制而成的大门，门上挂着一个大匾，上面是三个行书大字：破剑庄。庄门下占有两位少女，看见左飞扬他们前来，都婉然一笑，同时把手往里指，示意他们赶紧进去，似乎在说主人已经等候多时。穿过庄门，沿着一条用石板铺成的路往前绕了几个弯，便是一个小湖。少女轻轻拍手，一艘小船驶来，船上划桨之人又是另外一名少女。之前引路那少女道：“我就把你们带到此处。这位是我师妹，她会划船带你们到试剑厅，庄主在那里摆有盛宴。”


湖并不大，片刻之间便到达对面。紧靠湖岸的是一栋竹子编制而成的房子，里面已经灯火通明。三人在划船少女的带领下，走进了那房子。






进门便见宽阔的大厅，其中左右两侧都摆满了茶几，总数约十五六。茶几摆满了糖果糕点，以及美酒茶水，每个小桌后面都围了几个人。正对大门那一面，有一张黑木大椅，上面却并没有坐人，似乎主人还未前来。


左飞扬三人被领到了一个空置的茶几。他抬头扫视一番，猜测每个茶几旁坐的应当都是同帮同派之人，且都为这里的客人。此时除了主人未到，已经座无虚席，他们是最后到这里的一批客人。一名白衣女子走到大厅前方，招待大家尽情吃喝，说庄主马上就到。


“破剑庄里面的人，似乎都是穿着白衣的女子，除了这里的客人。”陈秋风小声对左飞扬道。


左飞扬点头：“颇有点奇特，但主人自家事情，我们不便评论，大家就在这里先等着，看看主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东侧有一大汉，狂饮不止。忽然间，他把酒杯一扔，叫道：“破剑庄，什么破玩意儿！口气倒很大，天下使剑高手众多，难道他们的剑术在这里都会一一被破解吗？我在这里等了半天了，连庄主的面都没有见到！老子不想等了！”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人，羽扇纶巾，英俊潇洒。他轻蔑地对那大汉一笑：“想不到黄霸堂的三堂主，竟然如此没有耐心。庄主的美貌天下罕见，若能等三年，见她一面，也今生有幸，你等一下午又算得了什么？”


大汉也笑道：“如若天仙下凡，岂不早就翩然而出，让我等赏心悦目？我猜那庄主一定是丑八……”


那“怪”字还没有出口，一颗核桃如利矢般极速飞来，不偏不倚，恰好塞到了他的嘴里。


“好俊的功夫！”左飞扬心里暗自喝道。


大汉怒目赫然而怒，噗，噗，想把那核桃给吐出，却不知那核桃还塞在里面，任凭怎么用劲也无能为力。在一片哄堂大笑声中，它不得不用手塞到嘴巴里面，把那核桃硬抠出来。接着环视一周，怒目而视，想看清楚究竟是谁发出的这颗核桃。


大汉旁边一人眯着眼，正在聚精会神地剥着桔子。桔子用手剥本来已经容易至极，但他却拿着一把小刀，让桔子在刀尖上旋转，且不停地变换与刀尖接触的位置。片刻之后，桔子皮突然一起往下掉，金灿灿的桔肉呈现在他的面前。他低头缓缓道：“桔生淮南则为桔，桔生淮北则为枳。此地正处淮河附近，有桔有枳，岂不乐哉？”说话之时，眼睛仍然盯着那桔子。


大汉看着那人，说道：“邱老二！你们桔枳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是不是你捣的鬼？”


削桔子人仍未抬头，只是讥笑道：“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我出手。管控司的走狗。”


大汉大怒，拔出刀来，一跃而起，用力向那人猛劈：“敢和管控司作对，也是死罪！让我来先斩后奏！”


削桔子人并着急，悠闲地把手中的桔子分成一瓣又一瓣。


大汉突然仰面倒下，刀也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在他周围的两名同伴的帮忙下，他吃力地爬了起来，又惹得一番人狂笑不已。原来，他的嘴巴被撑得变形——一只桔子，一颗核桃，同时塞入他的嘴中。这次不像上次那么简单，他用手想把桔子和核桃给抠出来，却总是不得已，急得满头大汗。


西侧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中年人，四十岁左右，慢慢拿起了一颗核桃。他把核桃抛向空中，随后用筷子轻轻一击。核桃壳散成几块，四瓣核桃肉轻轻落下，进入他的口中。


“原来是核桃帮的查不死查帮主！”拿着羽扇的年轻人站起来，对他鞠了一躬，道：“今日有幸亲眼见到查帮主，真是大开眼界。功夫好，人也俊，天下英雄莫不崇敬之。”


查不死微微做笑，答道：“斧头堂的老堂主呢？”


那年轻人道：“老堂主已经归隐，如今杂物交给小弟来打理。请查帮主多多指教。”


查不死道：“原来你就是靠一把羽扇走天下的洪中羽。最近松江府一带鸡鸭得怪病，羽毛全掉，被诛杀者甚多，不知道是否有羽毛变成了你手中羽扇的一部分？”


洪中羽轻摇羽扇，笑道：“查前辈过奖了，我纵使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法让上万只鸡鸭在一夜之内全部掉毛。如今江湖流言盛行，请前辈仔细鉴别。今日亲眼所见，前辈剥核桃的功夫的确是天下第一，佩服，佩服！”


又一人叫道：“剥核桃算什么？苹果帮的老帮主在世的时候，一把快剑，天下无双。甚至没有人看见他出剑，只能感受到冷风一吹，苹果就被削掉一角，仿佛被人咬了一口。最近老帮主仙逝，江湖中隐居的各大高手，趁苹果帮新帮助势力未稳，纷纷出山，都想把昔日苹果帮抢占的地盘，取而代之。核桃帮也是想趁乱捞一笔吧！”


说话的是一位老人。他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的是一粒花生。“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老夫今日出山，也有此意，且不会像各位遮遮掩掩，把话闷在肚子里不说。论武功，我们花生派绝不逊于在座各位，大家若想重新瓜分势力范围，必须得听听我手中花生的意见！”说完，他用手指轻轻一捏，花生壳变成粉末，两粒花生米突然激射而出。一粒打在刚从地上爬起的黄霸堂三堂主的脸上，他哇地一声，口中的桔子和核桃一起吐了出来。那吐出的桔子力道甚猛，飞向桔枳帮的邱老二。核桃也变换方向，向查不死击去。另外一粒花生米，已然来到洪中羽的跟前。


“这里高手如云，大家都在互相较劲！我们不要出声，坐在这里就是，避免和别人口舌之争，更不要动手动刀。”左飞扬轻声对陈秋风和张玉婉说道。


张玉婉轻轻点头。陈秋风双目随着那老人击出的花生米移动，露出钦佩之眼神。


只见眼下这地方卧虎藏龙，好手如云。邱老二见桔子飞回自己，噗地一下，使那包裹在桔肉里的籽一起吐了出来，把飞来的桔子打落在地。查不死轻手一扬，又一颗核桃飞了出来，和空中飞来的核桃正碰。也许力道正好合适，两颗核桃同时落地，都完好无损。洪中羽羽扇一辉，把那花生米接住，他笑容满面，轻轻把扇往上一扬，让那花生米进入肚中。


“飞鸿老人的花生米，味道最为纯正，多谢！”洪中羽笑道。


那老人也回以一笑：“最近有怪病侵袭江淮一带的鸡鸭，似有传染人之隐忧，江湖名医板岚艮道，多吃花生，不仅营养，更能防病。当然，如若能多吃水果，身体更为强健。”


突然几道影子飞向邱老二，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苹果、一个橙子以及一个柚子。邱老二面不改色，拿起手中的那把小刀，轻轻一划，三个水果，皆各自被切为两半。在众人的赞叹声中，邱老二又挥了两刀。只见十二块水果飘然下落。水果刀一出，例无虚发。


“看功夫，似来自东瀛的水果忍者。”陈秋风也小声道。他的功夫虽然不及左飞扬，但见识也颇多。






“好身手！”


此时，三名白衣女子从大门飘然入内。走在中间的那位头上戴了一顶插满银饰的凤冠帽，皮肤白皙，满脸傲气，神色严肃，冷若冰霜的表情并不能掩饰住她的惊人之美。旁边两位女子紧跟她的步伐，其中一位手执长笛，眼睛又大又圆，同样是貌若天仙，但神情却不那么拘谨，虽然眼睛直盯前方，但却偷偷地用眼角往四处瞟去。


赞叹好身手的正是中间那位白衣女子。在拍手的同时，身上却有一条丝带飞出，那十二块水果碎片落地之前，都被丝带缠住。


她的一番身手，让大厅顿时鸦雀无声。左飞扬心道，这位应该就是破剑庄的庄主了。


忽然，丝带一扬，水果碎片又随即被抛到空中。厅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抬头凝视，眼睛跟随那些碎片的轨迹移动。


这时，旁边那位执笛女子，漫不经心地用长笛轻轻一划，所有的水果碎片皆被击中。长笛本无刃，但她这一出手，却仿佛手持长剑，把那水果碎片切为更小的碎片。随后，她又微微划了两次，已经看不到碎片，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和金色的雨滴。


中间的女子让那丝带又一扬，不知从哪张茶几上面卷来好几个酒杯，让人叹为观止的是，这些酒杯，竟然把切碎的水果都一一纳入其中。


“虽然天气还不热，但喝喝果汁，感觉也不错。”她挥挥丝带，那几个酒杯竟然朝不同的方向飞去，落在了查不死、洪中羽、邱老二和飞鸿老人的跟前。


众人皆目瞪口呆。左飞扬心里也佩服至极。同时他又觉得执笛的那位年轻女子似曾相识，或许曾有一面之缘。


查不死对着中间那位女子笑道：“庄主，查某能一睹芳容，真是荣幸之极。”


那位女子自然是庄主无疑了。